第121章 研制


    江无眠劝说金不换不要拘泥于火炮发射, 换种触发方式。


    “换种?”金不换沉思。


    当下的火炮能炸开,全靠点燃引线后推动火药的能量,离开火源, 火药本身不能触发爆炸。


    若是换种方式触发, 类似火折子,给一点风能燃烧起来,进而点燃火药……


    江无眠看着金不换恍然大悟, 高声道:“火石!”


    利用火石碰撞点燃的那一点星火, 点燃火药, 进而使轰天雷爆炸!


    转而金不换又苦恼道:“大人,这类延迟触发式的火药用量不会很大, 炸不死人,达不到目标。”


    江无眠反而觉得很好, “火炮的作用是扩大伤害范围, 不是增强单个杀伤力。死于战场的将士是少数,多数更是失血过多或是伤情感染,导致伤势恶化,最终死亡。”


    尤其是长期作战,大部分将士苦于后勤辎重无法保证, 而非正面战场的冲击。


    所以杀伤力小无所谓, 关键是它能起到防线缓冲、拖延时间的作用。


    但说地雷杀伤力小, 应是误解。


    地雷阵轰炸, 导致现场尸骨无存、地面塌陷、地下河涌现、山体滑坡等状况出现, 从这方面来说,杀伤力巨大。


    尽管不懂何为“感染”, 但金不换明白其中意思,这等物件用好了, 那不是瞬时杀人,而是慢性折磨。


    为何周边小国不敢与大周开战?因为消耗不起!


    人口太少,连戍边军的人数都不够,即便全国征召人,打完一场战争,国家都能灭亡。


    既葬送了性命,又没能守住,何不臣服于大宗主国?


    起码遭受其他国入侵时,还能向宗主国求援,保住性命。


    冲着这一方向,金不换嘿嘿笑道:“大人,里头不仅能填充火药,放点铁质弹丸、石头、毒药一类,炸开后伤人效果更佳!”


    按照当前的医术,创口一大,极易感染,出现高烧不退、流血不止的情况,一旦有这种现象,人直接没有救下的可能。


    江无眠先让人研究出合适的弹药,能形成流水线生产后,再投入地雷的研发。


    这个暂时不重要,毕竟地雷外壳得找工匠特意打造、如何让火石触发也是难题,总之,现阶段的重点是火炮。


    金不换点头答应,转而念起要在火药之中掺入何物,毕竟火药圆筒里不一定装铁质弹丸,那太浪费铁料,不如打造外壳。


    既然如此,里头应是放上何物?又该以哪种设计实现轰炸?


    他召来一应的童子、道长,将此事放下去。


    如今的研制院已不再是原本规模,有江无眠给的月钱待遇,不少有真才实学的人向此涌来。


    研制院内不限制信仰,仅是限制向他人传教而已,他们能忍!


    能冲着月钱等物而来,证明这群人的修道之路与真正的虔诚信仰者有所不同,更多还在偏重研究。


    听完金不换的要求,不等江无眠离场,已经开始讨论此事的可行性。


    各类材料不缺,又有点子,江无眠给钱大方,任谁都撸起袖子激情讨论起来。


    “轰天雷炸出的一瞬,足以将铁质弹丸炸成碎片,质地需得坚实些。”


    “以当前结构,做机关埋入土地之下,形成触发式轰炸,效果最好。”


    “昨儿山上烧出的废铁料子?陈大匠那儿烧废不少,又不能回炉重造,不妨一试?”


    江无眠听了一耳朵,对金不换道:“近来辛苦,若是有料子不够,尽管上报,衙门上下尽力送来。”


    说罢,他转而离开。


    隐约听到此话的道长对视一眼,有人低声道:“辞去道观职务,南下云游,投入金道长门下,是贫道此生最为正确的选择。”


    以他的资历,原先的道观待遇也不错,但观中多道倾轧排挤,好生的道观成了玩弄心计的污浊之地,真真晦气!


    离了道观,南下云游,正想要归家还俗时,这位道长得知金不换的研制院缺人,恰好他有技术,便来了此地。


    不过几日便发现,这儿多的是同道中人,大家多以技术服人,还不缺炼制原料!


    只是顾虑到原料稀缺,有所限额,但也不是多大的限制,以贡献、炼制出的水银、纯度高的硫磺等物换取就是。


    若是在做实验,必须要先申请,说明试验耗费情况。


    久而久之,众人也都习惯了。


    另一人也是感慨,“不想贫道此生还能有此际遇,人生果真有趣。”


    又有一人道:“应说是你我撞了大运,遇见江大人与金道长。做了事儿有功劳,重要的是这功劳还能落在你我身上,谁不说一句大人心地善良,为人处事有原则。”


    往常纵使有天大功劳,还不是让顶上人分润了,要么就是有权有势之人顶替,求告无门,不得已接受。


    不接受的早早成了白骨,哪儿还有公道可言?


    如今能在江大人手底下做事,小手段都没多少,金道长也多次强调以技术与人品为上,什么旁门左道都是使不得了。


    从这一点看,他就对江无眠与金不换二人死心塌地。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心道这还是个有故事的。


    “是这个理……”


    “不错,江大人与金道长做事大气敞亮,我等楷模!”


    江无眠浑然不知背后讨论,他在回衙门路上,碰到刚打水师回来的白楚寒,后者眼前一亮,与之前后脚入了衙门。


    “师弟!火药一事如何了?”


    白楚寒倒了盏凉茶,递给江无眠,万般期待火药研制进度,恨不得今天出结果,明天试验火炮,后天就能拉着火炮上船!


    研制之事非一日之功,就算有人透露部分情况,试验过程是不能也绝对不会省却的。


    “火炮弹药进入收尾,过几日只要火炮打造好了,就能进入实验阶段。新的应用在开发中,年底应能有雏形。”


    白楚寒问道:“依你之见,火炮是用于广阔草原战场上,能否发挥最大作用?”


    火炮实验数据还未出来,白楚寒不清楚它的长处,但从投石机投掷火药来看,可用于攻城,不适合丛林、山林等复杂地形作战。


    这种地方地形复杂,又有树木野兽山石作为阻碍,难以掌控火药落点,掌控局势。


    若是放在草原战场上,火药能起的作用更大,选在秋日里,火药引起的火能烧透整个草原。


    尤其是草原上的匈奴总在秋收后进攻,当时温度虽不到夏日那般高温,但还没低至于让水结冰,这便能点起大火,加之风大,自然能引起草原大火灾。


    然此等灭绝草原的法子不可多用,用起来必须挖防火带用以控制火势。


    不然,直接烧到匈奴不顾及部落死活,全体出动,倒霉的还是大周。


    因此,火药可以当做威胁不启用,但必须要有。


    若是换成火炮……


    “火炮虽然有火,但以当前技术而言,这个‘火’指的是点燃引线。”江无眠解释道。


    他还不想做灭绝草原的千古罪人,这一点必须说明。


    “填充的弹药多是针对人,对环境影响会控制在交战区。”


    把金不换的设想和霰弹雏形说过一遍,听得白楚寒是战意激昂,恨不得拉上十门火炮对匈奴轰炸一番。


    “不如埋地雷。”火炮当前的射程才多远?骑兵都冲到拒马前面了才能打,不如提前埋下地雷,炸个人仰马翻。


    地雷?这就是火药的新应用?


    白楚寒感兴趣地挑眉,具体原理他洗耳恭听。


    关于热武器,他所了解的不过是一点.火药与轰炸,注意事项很少。毕竟是江无眠提出的新东西,能看到的例子格外少。


    眼下有机会深入了解,白楚寒自然不会放过。


    江无眠不吝啬于解释,相比于冷兵器,热武器需要注意的东西可太多了。


    先说保存问题,天气不能太潮湿也不能太热,需阴凉但不湿润的通风处。


    火药,自然是不能见水的,随做随用。


    岭南这地方太过潮湿,说实话,在这儿研制热武器,环境一类是减分项,奈何这项技术现今必须保密,不好移动。


    研制院外头驻守的南康卫可是不少,比山上铁匠铺更加重要。


    另外就是各类应用,不同热武器的应用场合不一样。


    譬如海上水战,远程打击控制为主,近战为辅。最好使用火铳控制人,再开船过去接管船只,这样一来会多缴获一艘完整的船。


    次要但很有必要的就是远程火炮,控制打击船只,跑了也跑不远。


    换了陆上作战,地形更加复杂,需考虑多种因素,这就要求多种热武器混用。


    “北地能多用地雷,一是地面平坦方便埋地雷阵;二是北地风大干燥,火药容易保存,制作时方便。岭南不然,地雷只能埋家门口,墙上放守城火炮。”


    岭南地形多是丘陵山林,进山后不知东西,埋了地雷都不知道自己埋哪儿,谁知道最后是阴人还是葬送自己?


    这就不成了。


    江无眠慨叹一声,“还是囤积物资守城为上,主动进攻谁知是不是陷阱?”


    因而才有了盐禁城,这是当下最为合适的法子。


    “以城做诱饵钓海贼?”白楚寒道,“真是大手笔。”


    考虑岭南现状,不得不说,放个明显的盐禁城在这儿,的确比主动出船靖海来的快。


    海域茫茫,追人追不利索,很容易失去目标。有盐禁城这一鱼饵在,吸引大部分海贼注意力,借此一网打尽,何尝不是靖海?


    白楚寒仔细一想,便笑道:“蜂窝煤针对北地民生,地雷针对战场。师弟这两物一出,伍陵怕是能当场与你定下契书,指定打你这儿购入。”


    届时,韩昭鸿的商队能否起得来还要另说,但伍陵总是不亏。


    江无眠将凉茶一饮而尽,“师兄思虑高远,不过是为省钱罢了。”


    说的是实话,但谁信?


    接到崖山商队拜帖的伍陵就不信。


    第122章 合作


    实话实说, 伍陵对谢砚行一门印象不错,放于此前,可行拉拢。如今对方已成气候, 再说拉拢不太可行, 称之合作还差不多。


    若非谢砚行一门全在地方,朝中多是韩党,势力暂时无法渗入中央, 也不必来信商议合作之事。


    如此, 他伍陵到算是捡了个便宜。


    书房内, 伍陵放下信件微微摇头,“错过就是错过, 能与之合作也是好事。”


    江无眠此人邪性,但其价值不低, 单看南康府码头船来人往, 熙熙攘攘,便知他本人治世能力。


    一府经营,能稳便是上上政绩,江无眠这儿非但是稳,而是稳中求上, 桩桩件件可见其人本事。


    伍家长子伍清臣叹道:“可惜, 那人早已是谢砚行门下, 成了韩昭鸿的眼中钉肉中刺, 后者欲除之而后快。”


    近来几年江无眠大出风头, 朝中暗流皆是绕不过他,确实遭了不少人红眼。


    若非他本人离得远, 后又以极快速度请来谢砚行坐镇,怕是早被人冒天下大不韪下了死手。


    至于将人放到岭南, 等同流放之事,朝中一贯打压人的法子罢了。


    明面来讲符合部分程序,唯独未经翰林观政这点让人置喙而已。


    “除之后快?”伍陵慨叹道,“韩昭鸿权势滔天时,也只能让陛下发配谢砚行至边关重镇处。如今江无眠简在帝心,又得天下民心,他想动手,也得有这个本事!”


    笑着摇头,他将信纸递与长子,“商队来信,南康新出的物件,遣人过去好生问问。”


    信中商队提到,南康府醉流霞中近来出现一种火炉,样式奇特,内置一蜂窝煤,可烧半日之多,若非要烧水做饭,一日仅需两块蜂窝煤!


    伍清臣脸色微变,忙看下去,信上有言,蜂窝煤与简易火炉已随船到家。


    “庞管家?此物在何处?”


    候在一旁的庞管家回道:“郎君,东西已在库房卸下,这一物正放在外间箱子里。”


    遣管事与两个小厮去库房搬来信中所言的物件,父子两人看着木箱掀开,露出红漆色的简易便携小火炉来,另一箱子中满是蜂窝煤。


    长久运输已不能保存原样,黑色蜂窝煤多半碎裂成块,还有五六个裂纹加深,唯独有两块完整保存下来。


    按照信中所言,众人选了个空房点起炉子,炉底部的门打开留一条缝,谨防火气上不去。


    接着是放入易燃的东西作为引子,待到火势稳定后,管家小心翼翼提着火钳,将蜂窝煤放入火炉之中。


    “这便成了?”伍陵犹疑问道。


    这就能实现保暖?降低北地生活成本,降低煤炭价格?


    仅仅是这两个物件?


    伍清臣再度翻出信件来,商队一直在醉流霞停留,观察得格外仔细,“上面说,等到蜂窝煤自然燃尽便是,烧至灰白黄黑掺杂的地步,就能更换。”


    不过想要保暖,必须要好好练习如何存火,新手极容易将炉子闷死。


    类似于火折子,不用时闷上,还能持续保暖,用时可以敞开再添蜂窝煤。


    “平日里可以用来烧水做饭,待到深夜时,添一枚用以存续火苗保暖,只需恰当闷上火炉。”


    伍清臣看了一眼,让人提一壶水来,坐在上面。


    等待烧开的时间,伍清臣继续向下看这封来信,以下是商队自醉流霞中听来的。


    这般炉子不算贵,可以说是最为简单的那种。


    至于蜂窝煤,这个更是便宜了,当前是一文钱两枚蜂窝煤。这般价格是按夏日来的这船煤炭算的,冬日里要涨上一文。


    哦对,这说的是岭南的价,意思是算运费。


    若本地产煤,价格要再向下降,冬日里一文钱能买三四枚蜂窝煤!


    伍清臣算完这笔账,略紧张道:“普通四口之家中,最为极端的,一日取暖不过是两枚,也就是一日一文钱的消耗。用以烧水做饭,一日用上五六枚,也即是两文钱!”


    冬日里最冷时才有烧柴取暖的习惯,最多不过三旬。算下来,一家四口想活过冬日,烧柴取暖最少需三十文钱。


    伍清臣心下大惊,以这等价格,煤炭岂不是大赚!


    他激动地建议,“父亲,我等可以多置换煤炭矿山,冬日一到,坐等收钱便是!”


    伍陵挑眉示意他再看一眼信纸,“江无眠手握蜂窝煤配比,他如何不懂?”


    如今他们最好方式是合作,一家出原料,一家出方子。不然,江无眠随时能拿方子另寻他人!


    有煤炭矿的何止他们伍家,朝中阁老尚书,谁家还没点家底?


    伍清臣一弹纸张,明白伍陵的用意,他低声道:“极尽拉拢,不可得罪。”


    如今大周休养生过来,江无眠出力极多。


    从水田犁到盐课,他吃肉其余人也能喝口汤,狠吃一顿饱饭被人打死还是顿顿跟着江无眠吃饭,是个人都分得清。


    不过总有人本性贪婪,试图阻碍江无眠,甚至痛下杀手。


    伍清臣眼中闪过轻蔑,拿着信纸出门安排此事。


    一旦此物掌握在伍家手中,银钱滚滚不断,最重要的是北地民心与戍边军!


    往年冬日,北地各处报上来不少冻死的人,多是家徒四壁用不起柴,穿不起衣,一家人抱着芦花被子取暖,全是透心凉,根本暖和不了一点。


    京中尚有这等事情,何况全北地的人。


    现在有法子改善,便宜又耐烧,能救下来不少人命,岂不是民心所向?!


    再者,这点对北地任职的官员也很重要,当前大周格外注重人口增长,有时其他条件不论,单看增长人数,年底考察时都能评个“上”。


    因而此物对北地而言,还算重要。


    别看眼下商队仅仅探个口风,合作信息八字还没一撇,但伍清臣这会儿连如何分配额度都想好了,就等蜂窝煤一到,他用来做人情往来。


    “来人,磨墨,请邵领队过府一叙。”一回自己书房,伍清臣便对书童道。


    在伍府为拿下合作而努力时,江无眠等人也在为特产商品展示做准备。


    起因还是缺钱,江无眠便想借助八月中秋时的灯会,做一场商品展览,吸引商队往来。


    时间不会与中秋重合,正在那之前,眼下是展会研讨。


    这次是大会,左有谢砚行与布政司一干人等,右有有白楚寒等人,江无眠背后是他当前所在的按察司,姚宇泽正翻看着文书。


    谢砚行作为布政使,一遇见这等花钱的事儿,头个发问,“中秋灯会前夕做行省特产展览,先不说所需银钱。大大小小铺子,来来往往商船,如何保证安全?”


    日后有诸多高科技在,都没能杜绝踩踏事件的发生,现在条件更次,全靠衙门上下与南康卫维持,一旦出事,怕是能把人踩成肉沫!


    谢砚行目光如炬,严厉看向江无眠,后者全然不怕,他早有准备。


    “回大人,这便涉及本次展览安排,分海商陆商两个展览地,时间将持续两旬,自七月下旬开始,八月上旬结束。八月十五之前,正是私下会面商谈时,这之后,正赶上灯会收尾。


    “因此,实际而言,本次展览将持续到八月中旬。另因两地安排,陆上将有专人带领商队参观本地各商铺货物,在不妨碍本地生产生活秩序前提下,尽量展示岭南的竞争力。


    “至于海上,将有船坞资助一艘宝船、研制院资助烟花、诸多作坊与本地商铺资助的宴会展览,另有南康卫诸多船只在附近巡航,务必保证海上安全。”


    因火药火炮研究太过费钱,江无眠便想出来这么一个法子——大型博览会。


    日后博览会许是要找个大型园区,江无眠直接把南康府的部分街区拎出来做展区,海上展区更是由他自己投资参股的作坊组合而成。


    谢砚行看过安排,听过江无眠的准备,仍是不松口,他道:“依你之言,这番展览参观,自开始到结束,将会由三司主导,各府县作为辅助。”


    江无眠沉吟片刻,直接道:“实际而言,并非如此。”


    在他设想中,这完全是商业行为,可以和官府合作,但不能以官府为主。三司可做场外监管者,但不能入场参与,主要是商队自发合作。


    谢砚行又问过几点模糊处,将展览内容删删减减,最后还否决了一点,“时间紧凑,今年来不及设置安排,先在行省内部试验一二,以南康府为参考,视效果再行商议!”


    这话得了其他两司赞同,先看南康府举办一次,有经验再去准备整个岭南道的。


    这倒是好说,南康府是江无眠最为熟悉的地方,以它作为练手,很是方便调动。


    私下,谢砚行问江无眠:“何必如此着急?南康府蒸蒸日上,行事正是要稳,稳住才能定住。”


    提到此事,江无眠连连叹气摇头,诚恳道:“研制院那边,一半是徒弟出钱,一半是靠衙门拨钱,后改为衙门给原料。”


    衙门拨的原料一多,实验就多,实验一多,各种事故频发,这就导致江无眠出的钱也越来越多。


    他口吻沧桑,一看就是受了不少打击,“师父啊,钱扔水里还能听响,扔到研制院,那是无底吃钱!”


    自古材料是天坑,江无眠再没有比眼下这会儿更深刻地体会到话中真实性。


    再不赶快卖出去些东西回钱,他就是掌握了岭南道,兜里也没几个铜子了!


    谢砚行老神在在,问他:“研制进行到哪一步?”


    依江无眠往常的速度来讲,这不正常,可见这一问题难度颇高。


    江无眠想到研制院里提议在火药中掺入白磷的人才,不免唏嘘道:“研究到同归于尽了。”


    谢砚行:“……”


    第123章 活动


    岭南高温逐渐回落, 南康府衙处的告示晒得泛黄,然在今日,又有一张新告示贴于其上。


    衙役已在宣讲, 大致意为接下来的半月内, 将会在此举行商队联合展览,有意的商队可在衙门户部处领申请书。


    崖山商队周探风听闻此事后,立刻去府衙处领了申请书。


    眼下展览活动还未开, 甚至个中章程也只有简短两三行, 但周探风格外信任江无眠的本事。


    那可是短短两个任期内, 自七品知县做到四品宪副的江大人!


    一手将南康府建设至今,使天下人都要感恩的江大人, 他的点子必然是能赚钱的。


    只看崖山商队,有了江无眠支持, 一跃成为行省内代表商队, 多番扩招,还有几艘船行海上贸易,原本的陆路也没放下,两个方向两种经营,多半是根据江无眠的建议来的。


    就算这一举措赔了钱又能怎样?


    他们背后还有整个南康府的作坊支撑, 年年货如流水的纺织、精品至上的水纹纸、水田犁与肥料作坊合一的农家作坊、稳稳产出向各个城中出售水泥红砖的两作坊、每年冬日少之又少却备受追捧的海带……


    江大人培养出诸多能下蛋的金鸡, 就算赔钱, 也能从这么多的作坊里赚回来。


    何况, 崖山商队能有今日盛况, 全仰赖江大人支持,没了江大人, 他们商队现在还在发愁哪儿买船!


    所以江无眠在选定南康府试行时,他们崖山商队自然要全力支持。


    周探风将这两年的钱拿出来, 听任江无眠的安排。


    倒也不是什么大改动,只是在街边放置遮阴棚,铺子里挪出简单的陈列、试吃试用区,先由府衙出钱补贴,到时有了订单按分成还给衙门。


    时间紧迫,江无眠没再做更多改动,倒是让他找出更多漏洞来。


    岭南这会儿闷热,偶尔风雨大作,必须要在道路两旁设置好避难避雨地区,骑楼这种形式的建筑正好利用起来。


    另外要在空隙中安置休息区域,让留作参观的人中间休息、用点茶水点心,这类休息区最好与酒楼、客栈等铺子商议,也算揽客。


    最为重要的是盥洗区,江无眠在看过原定的地点后,对这一建筑分外上心。


    他对周探风强调道:“干净、整洁、卫生、方便。廊道里必须打扫干净,放置的清洁工具、净手用的水源务必保证整洁卫生。天气一热,人来人往,走了多日,用水简单擦拭一番,也是好的。”


    不仅如此,还要求在这儿点香驱蚊驱虫驱蛇。


    各种雄黄草药、石灰石消毒全来上一遍,简直要比客栈里头还要干净!


    这般算下来,每日洒扫用的人都要四五个,还有草药支出,一年下来,不得几十两银子?


    这这这、这银子数目虽说是比不上海贸得来的,可年年如此,心疼啊!


    江无眠见组织得大差不差,赶在展览活动前,刊登了一篇宣传活动的文章。


    不是广告区,是正儿八经的商业文章!


    参与此次活动的商家险些要把《月半华论》一洗而空。


    在《月半华论》上刊登的文章,是由江无眠主笔。


    本次活动是布政司应允,协同南康府举办的一场南康府商队盛宴,举办时间为七月下旬、八月上旬,作坊、商铺、商队等诸多参与,因是首次联动大规模的商业活动,所以本次展览将限制开放时间、每日进场人数。


    活动游览者可在专门的地点买票,满二十岁者一票三十文钱,满十五岁者十五文钱,十岁以下不收钱,但必须有随行大人监护。


    本次活动售票方是布政司,活动秩序维护管理方是都指挥司,活动监察方是按察司,活动解释权归三司。


    如有建议,请向府衙投递意见建议书,如有争议,请向府衙投递诉状。


    周探风等诸多参与人没想到江大人竟会用报纸打出名头,这真是始料未及的惊喜!


    一整个版面,比广告区还要靠前,这得是多少银钱才能买来的待遇?!


    整篇文章大致介绍了参与方的售货内容、当前铺子的优势,甚至有的还捐款参与了慈济院等公益建筑的建设,看得人是红光满面。


    除此之外,报纸上还简单以醉流霞所在的大街为例,说明如何游览、在哪儿休息,针对性介绍了几个铺子情况,新增的货物等。


    文章中还说,等到正式游览时,还会有一本游览盖章用的小册子,随票附送,每到一个铺子,将会有集章活动,满多少印章将会送什么礼品。


    总之这回江无眠是花了不少钱准备。


    活动前日,江无眠再次强调,务必保证每条街、每个铺子、每个歇息点都有衙役或是南康卫,衙门处将随时待命处理突发情况。


    不仅如此,谢砚行亲自来南康府坐镇,倒是按察司姚宇泽留在按察司,谨防有急事发生。


    江无眠则是与白楚寒老老实实排队买票,进了内场。


    今天暂时开放三条线,一是码头处、二是醉流霞所在的大街、三是售卖诸多作坊产品所在的西街。


    他二人先去了码头,这里是外地海商入南康府的首个落脚点,近来在准备二期工程,不过暂时没有动作,还在预备。


    因为靠海,海鲜颇多,这儿味道的确不好闻,但来往商家络绎不绝,更多的是酒楼掌柜,正在挑选新鲜海鱼。再向商船停泊的不远处走,则是各类海商舶来品。


    江无眠与白楚寒二人走走停停,挑挑选选,除却各类安排,更多的是看布局,是否有火灾隐患,交通是否便利,是否会造成踩踏等等。


    一连几日下来,整改意见上也罗列诸多问题,但南康府这种形式的商业展览活动也让人吃到不少好处。


    江无眠几日下来也深受影响,买了不少东西,给家中淘换了新家具被褥等等,大多是岭南特色吃食物件等特产。


    此类商品在商队之中也很受欢迎,毕竟南康府多的是南来北往的客商,这会儿有客商正好赶上,挑挑拣拣买了不少特色产品,预备销往其余各地。


    也有人是买来送礼的,送个心意送个新奇。


    当然,更多的商队是看重本地货物便宜,毕竟这几年的作坊开的多,又是半机械化,自然要比往常出货多,货物一多,价格就低。


    相比之下,同等的钱能买更多货,何不在此地进货?


    如此一来,原本预备开上两旬的活动展览,竟是短短一旬就要结束了!


    原因无他,商品库存紧张,甚至连预售都排到一月开外去,实在不能再定单子了。


    关注此地的商人、知县知府等人一片哗然,这可是足足备了两月的货!因之后就是中秋,这两月的货能抵平常三个月!


    再加上预售排单,足足四个月的货就这么定出去了!


    这售货速度太过迅捷,以至连谢砚行都深觉其中不对,召人一块在户房研究情况。


    而能直观看到账簿的商家更是惊喜,看看这每日定下的货量、来住宿的客人、收到的银钱,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账簿!


    江无眠再次用事实证明,跟着他的行动策划来,绝对能大赚一笔!


    和以往要钱要货要各种盘剥的官员不同,江无眠是个目光长远善于寻财路的,他会百般寻求大家一起发财致富的路子,可以说是万里求一的好人!


    当然,这是如今被治得服服帖帖的本地商队,对江无眠是盲目追随。


    至于之前被抄家灭族上法场财产充公入国库的那些商队,则是一致认为,江无眠是个行事暴戾的酷吏,一言不合就送人暴毙。


    往常与他们走得近的商队,都不免有心理阴影,生怕江无眠也对他们来个抄家灭族。


    此次是否参与活动,他们之中有不少人在犹豫,多的是放弃,少有人顶着压力报名参与。


    而现在,参与者获得大成功!


    他们这会的投入不仅赚回来了,还赚了数倍之多,只是要分出两成纯利润作为佣金给联合举办活动的三司以及府衙而已。剩下的钱也足以让他们见识到这次活动的暴利!


    如今江无眠用实力证明,他的确能带着整个南康府发家致富,只要他有个点子,就能赚来大笔银钱。


    跟着江无眠做事,保证不亏!


    商队是为盈利,而非慈善,江无眠只要一日有赚钱的能力,他们就能百般拥护江无眠!


    谢砚行也从这次安排中看出端倪,来往的商队数量不仅没有减少,反而在增多,证据就是一日多过一日的修路钱。


    可以说,这回活动是一举多得,多方共赢。


    就在他要同意原本的提议时,江无眠反而推迟了,问及原因,他道:“本次活动能成功,大部分依托于便利交通。大人看过府衙的过路钱账簿,能大致算出来一条路上每日人流量与车流量,由此可以得知,活动上能来诸多商队,灰路功不可没。”


    然而现在只有南康府实现了府城内与县内联合,各个村寨之间也在合理买水泥铺路,铸造更好的交通环境。


    而其他府县内,仍是泥浆地,过个马车都可能陷进去,谁会去那种地方进货?


    除非是有贡品,不得不去。


    普通的货物交易,自然是要在交通便利、运输用时短的地方进行。


    谢砚行再度翻看过路钱的账簿,重重点头,“不错,府县内的交通确实重要。”


    要说相比于其他府,南康府最大优势在于陆海两通,府县内的官路与各种小路四通八达,能节省运货商队时间,而码头的停泊服务更是让人格外放心舒心。


    反观其他地方,商队实在难以入内,时间一久,自然而然会被舍弃。


    故而,想举办整个行省的特色展览活动,必须要修路修码头!


    这样一来,布政司必须给钱才是。


    谢砚行:“……”


    谢砚行缓缓道:“先来总结本次活动利弊,其他事情稍后再议。”


    布政司没余钱,不如先看举办活动能赚多少再说花钱的事罢。


    第124章 针对


    修路一事不是简单说说的, 从原料到制作,最终成路,都需要人力货物多方配合, 最重要的是钱要到位, 这才能启动。


    谢砚行手下的布政司连续几日对账簿摩拳擦掌,甚至于中秋时也是匆匆忙忙吃过饭便来算账,势必要赶在九月钱算出这回得失!


    盈利的确够高, 但刨除成本, 净利润算不得多。


    众人瞧着江无眠对结果好似不满, 心下震惊,这竟还不够!?


    一月不到, 赚了往年半年的银钱还多,仅是一个南康府啊!


    江无眠反驳道:“天时地利。正巧赶了八月中秋前, 不少人归家过节, 人多买卖多。待活动落幕后几月,往常零散交易一丝也无,透支未来几月换得当前交易高峰而已。”


    所以这活动要做,就必须往大了做,做到最好。


    余下几个月里再向海外伸展, 这样一来, 集中大周与海外两个市场的财富, 何愁没有钱财?


    布政司的右参议, 丁赛心绪激昂, “既然如此,其他府县若是参与进来, 岂不是能达成目标?”


    这回仅是南康府,附近的府县没能动作, 来的仅是零散商户,若是再加上这些人,何止是能拿到几十万两,百万两的白银都有可能!


    顺着他的想法向下深思,布政司的人呼吸一滞,紧接着讨论声嗡嗡作响。


    连谢砚行都不免喝盏凉茶压下心绪,江无眠又把铺路一事所需银钱道来,直接浇得人透心凉。


    在场的都是算数好手,只要一说人力物力路程距离,稍微一算就能得出数据,精神霎时萎靡。


    江无眠铺路时,布政司还给南康府拨了部分银钱,很清楚当年花费的数额。


    这还是在江无眠本身补贴不少的前提下,其他府铺路,总不能再让人补贴一二,他们开不了这个口。


    正儿八经的几条官路修下来,十几万两银子全投进去还不够!


    还不算完,修路要的原料掌握在其他商队手中,万一有的商队背后与他们不对付,联合他人抬价,这点钱根本不够。


    所以,其他府县想参与展览交易活动,还有得等!


    布政司唉声叹气一片,兴致寥寥地算分润去了。


    南康府活动一结束,北地便接到消息,报纸、印章、游览介绍等物摆放在建元帝面前。


    公文尚在路上,具体账单还未出来,但从去的商队数目上来看,这次活动赚得的确不少。


    建元帝翻动报纸,笑道:“这个江恒阳,点子真是不少。”


    能花钱,更能赚钱!


    建元帝手底下赚钱的营生算不得多,内库私房银钱多半来源于皇庄与贡品。


    身为皇帝,自然是大周最大的地主,以建元帝为例,他个人名下的皇庄达万顷之地,光是土地上的收入足够他一人开支。


    此外,户部还会从国库里拨给建元帝几十万到百万两不等的银子,但这部分钱不是让他肆意挥霍的,大部分用来修缮皇宫。


    不错,皇宫年年需要修缮,每年引进花草树木、走兽飞禽等等也是要花钱的。


    宫中建筑总不能太过寒碜,就算是冷宫,那大小也是个宫殿,需要花钱!


    而且作为皇帝,他还要养活后宫一大家子、偶尔赏赐看好的臣子也要从内库出钱出物,虽有商队往来,可是赚钱不算太多,偶尔还会亏损,总之,银钱一度紧张。


    江无眠上回给的月上霜,低成本高售价,实属暴利,的确是发家致富的一条好路子。


    但是江无眠要做水果罐头,必须要用到白糖,又和建元帝定了新契书——可以用作生产中一环,但不可单独售卖白糖。另,皇商有权优先购置。


    这样一来,月上霜的生意肯定受影响,虽然有水果罐头可以弥补一二,可它未来能赚多少,谁也不知道。


    于是,建元帝又开始为内库银钱发愁。


    他总不好再向户部要钱,毕竟户部尚书是真的能哭着向皇帝要内库钱补贴国库的。


    除非实在没办法,户部尚书可以接济建元帝几十两——从户部尚书的俸禄里扣。


    建元帝:“……”


    还不够买朕一支毛笔的钱!


    如今对比一下江无眠来钱的法子,建元帝深觉自己找到一条新路,这种法子安全还不用看户部尚书脸色,只要举办个活动卖货,就能轻轻松松日赚几千上万两!


    南康卫那儿也传来消息,三司里参与此事的从上到下都有赏银,扣除这些还剩下不少,归入布政司今年盈余。


    在活动结束几日后,又有消息断断续续传来,报纸上还特意出了一期相关报道。


    建元帝一看,上面多半是感谢词,但能从中看到安排一角。


    尤其是最后申明部分,更是看出本次活动关键——四通八达的路段!


    岭南行路难,原因在于风雨之下,泥泞难行,而江无眠曾经铺的灰路,能在一定程度上消减难度,除了年年要找人维修,成本提高以外,无甚缺点。


    而这点修路钱,能从逐渐富裕的百姓手中赚回来,就此形成良性循环。


    其余府县想学习南康府的成功,必然先要保证商路畅通,故而,这一活动目前仅在南康府举办。


    文章最后还为南康府灰泥制作作坊打了广告,欢迎诸多府县订购修路原料,还有专业修路工程队上.门服务。


    具体合作事项,可与南康府工房工程司对接。


    韩昭鸿一脉同样得知此事,出任江南布政司布政使的韩巡看过后,果断派人截了江南漕运路线,让在岭南买完东西的商队运不回江南与北地。


    又在私底下敲打贩卖石灰石的商队,务必让岭南一道买不到石灰石原料,进而阻断水泥生意。


    “大人,眼下尚有诸多商队徘徊在府上,无法正常离去。”几个师爷将各处搜查的消息禀告江无眠,“回江南道的漕运船只提价不说,又有水匪肆虐,拦路抢劫,已有商人不仅钱货两失,还丢了性命!沿岸当地官员正在拖延调查,但至今未有结果。”


    江无眠正擦拭自己的刀,森寒刀面上映出他淡漠眼眸,他道:“松江府将联合沿岸诸多府县,开展漕运清查,灭绝水匪一事,倒是不必担忧。若是海商,南康卫水师营正在靖海,路上护送一段距离,也是常有之事。”


    此事江无眠与白楚寒合计过,但凡有人在此事上生乱,他们正好借此时机抄了水匪老巢,若是能有其他发现,抓住敌人尾巴给予痛击,更是好事一桩。


    至于船只提价之事,江无眠思虑几息,“船坞处现今有多少船只空余?崖山商队与水师中抽调出部分人手,先将商队送回,价格按往常来算,切记注意安全。”


    命令一出,岭南道大大小小商队活动起来,该装船装船,该卸货的卸货。


    江南做漕运买卖的商人,听闻此事气的七窍生烟,有不少人更是气得半死。


    他们可是算过的,这回南康府的商人赚了不少银子,去的商队更是大船大船货物往回送,稍微算一算,就知道其中利润几何。


    这么大一笔生意,怎么能全让别人赚了去?


    恰逢有韩巡传话来,本地漕运商队便联合起来,坐地起价,试图从中大捞一笔!


    甚至于,他们已经做好赚到银子该如何花销,是要向上贿赂一番还是要再买新船扩展生意。


    然而现在事实告知他们,南康府要做漕运买卖,甚至船只都备齐了,就等货物装船往回运了!


    再一打听,原生是船坞处准备的新船,正趁此机会下水!


    这可把人气了个仰倒,韩巡更是狠下心让伪装的水匪在路上拦截,势必要留下这群商队。


    然松江府处的水师却要趁此机会联合诸多卫所来一次水上行动,等他得知此事时晚了一步,水匪与水师已然短兵相接!


    江无眠安心观望事态发展,甚至还有时间重写一份水师训练手册。


    身为监军,他有责任义务为大周水师的训练负责,既然如此,那来一份高水平高要求的训练方案不过分吧?


    只是这样一来,开支少不得要翻倍,不过他倒是不用担心,要钱的事儿有白楚寒顶着,他只要负责给方案即可。


    远在指挥靖海的白楚寒:“……?”


    新兵训练,有两个目标。一是培养普通兵卒,即战场最多的步兵,二是培养将领,不过此事不着急。


    纵观历史,好的将领多半靠天分,所以这份训练计划主要还是针对兵卒的职业素养。


    识字算数都能放在后面,最主要的是体能训练与兵器运用。


    江无眠大笔一挥,将后世的诸多法子挪用过来,又在旁边附上一份营养指南,吃饱了才有力气和底子训练,所以大部分开支在辎重上。


    “岭南物产丰富,价格相对内陆便宜许多,但前期也只能先培养一支小队。”


    若是按后世的营养指标来算,恐怕连现在的将军都督的饮食都不合格。


    除此之外,还要有算数、天文、地理、生物、指挥军事等课程,毕竟是按照尖端人才培养的,样样都要配齐。


    除了这部分人,营中还需要培养一批专业的火炮手,这可是日后的炮击队,起码得会算弹道轨迹。


    天生指哪打哪也就算了,普通人还是要自己算,因此这部分人的数学与物理是重点。


    正当他的计划渐入佳境时,张师爷传来消息,“大人!火炮筒锻造完了,金道长的弹药也备上了,是不是能试验一二了?!”


    江无眠豁然起身,将草稿整理一通放到书案下的暗格中,边走边问:“山上封锁消息,不得有丝毫泄露。其余人都准备齐了?指挥使通知过了?”


    第125章 演练


    都指挥司仅有卫补之一人留守, 白楚寒与苏远二人早带兵出发清剿水匪、外出靖海去了,但盐场重地,还要人看守, 他只好留下。


    通知他的道童找到人时, 卫补之还在监督盐禁城的建造情况。


    日后建完,这就是南康府的“金矿”,他仿佛能看见源源不断的金银顺船而来。


    亲卫将道童带到他面前, 卫补之立马板着脸, 问:“何事?”


    道童看了一眼退出去的亲卫, 低声道:“卫大人,山上已准备好了, 江大人正赶过去。您何时动身?”


    说完,此地一静, 卫补之立刻意识到山上指代的是何物。


    这可是江无眠投入大本钱生产的好东西, 威力强大,杀伤力奇高,还能出其不意。


    当即给参军下命,照看好盐禁城,他去去就来!


    两人飞奔到实验场地外围, 这儿是特意挑选出来的, 地势平整, 一览无余, 附近就算有人盯梢也能立刻发现。


    外围区域进出严格, 对过人面又对过印章,除却被道童请来的人外, 其余人等不能靠近,一里地内发现任何人影都要先拿下再审问。


    卫补之心下震惊, 问道童:“谁想的点子?


    好大的手笔!


    道童摇头,直接领人过去,江无眠、谢砚行等人在台下与林师爷、金不换等人交流。


    “诸位大人,卫佥事到。”道童通禀完便去了台下帮忙。


    卫补之打过招呼向前走了两步,仔细看过台下的布置,挖好的壕沟,稻草标志的人立在那里,还有两门怪模怪样的火炮对准了壕沟里的人。


    他不免瞪大眼睛巡视一遭,壕沟附近还有绿色草甸、灌木,寓意伪装,另外有绊马索、拒马等物在前方罗列,后方投石机与弩箭严阵以待,防备完全,可以说当前战场上是大周所有的对敌手段。


    他又问了一遍,“谁想的点子?”用这种方式拦截,只要一营新兵都能把对方冲阵的骑兵拿下,甚至让人折损当场!


    “江大人来之后匆忙布置的。”


    张师爷提着铁锹上来,浑身上下都是泥土,整个人完全没有师爷的气势,好似在壕沟里打完滚才出来。


    他笑着对震撼无比的卫补之讲解,“卫佥事请看,壕沟对面的紫标稻草是敌方骑兵,有长枪、弓箭等物,我方是蓝标,有壕沟、盾牌、火药、投石机等防备措施,这仅是陆上演习作战,用以实验火炮对敌我双方的影响。”


    卫补之朝台下的江无眠看了一眼,对方冲他颔首,又与金不换等人低声交流两句,便与谢砚行几人一同上了台前。


    “这阵仗,仅是为验证火炮?”他脸色古怪,动用诸多人力物力,还特意摆出攻防双方,仅仅是为了两门火炮?


    江无眠道:“火炮威力巨大,不好用人实战演练,先用眼前的小战场勉强替代。若是实验成功,火炮将会立刻投入使用,新战船已备好,届时再磨合一番即可。”


    江无眠身家巨丰,南康府也是个来钱巨快的府城,然这些年赚来的钱大多数投入实验之中,船只、火药两项研发齐头并进。


    各种人才招揽、原料买卖、实验事故抚恤金、月俸、奖赏等诸多吞钱的东西,大部分是他在支撑。


    研制院与铁匠铺的人也是疯魔一般,夜以继日地钻研此道,几个师爷都得给人打下手!


    尽管有诸多局限,基础知识也缺乏,但背后有江无眠的支持,终究是不负所望,成功端上了结果!


    江无眠在看过火炮后,甚至还有些恍惚,多年撒钱,一朝得了成果,他心中也是有所忐忑不安。


    毕竟依靠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指导,各种科学都在萌芽时期,也就是仗着人有天分,加上江无眠的各种偏科指导,才能得到今日的成果。


    他曾怀疑,这是一项长期奋斗的事业,可能人到中年才能看到坚船利炮的诞生,然而出现在眼前的简单火炮打破疑心——毋庸置疑,即使有着并不科学的指导、不甚完全的资料,只要给予成长的土壤,终有一日,结果将会在诸多努力之下呈现出来。


    “照陈大匠而言,火炮还有问题。一个是散热,锻造的铁筒与弹药摩擦生热,虽然材质经得起轰炸,但使用频率一高,容易有风险。二来是制作效率很低,报废率高,这是工匠手艺问题,已经在着手解决。”张榕补充说道。


    他近来跟着铁匠们一块行动,对原本不了解的地方也有了深刻认知,虽不比专业讲的精准,但他说得通俗,能让外行人也听懂。


    “大人,弹药备齐,火炮一切正常,现在可以演示。”林师爷一身道袍,神情之间难掩激动。


    江无眠看了一眼谢砚行与卫补之,得到两人应允,他对林师爷道:“所有人撤离,距火炮半里地之外,填充完弹药注意撤离。”


    哨声一响,台下的人立刻活动起来,弹药填充、点燃引线、有条不紊撤离。


    等待之时,寓意着步兵的蓝标稻草人很快倒下,紫标稻草人不断竖起。


    江无眠解释道:“稻草背后有绳索,两侧有人指挥。这是骑兵冲阵的速度,步兵来不及撤退,被冲散得七零八落。经过第一波绊马索,有两排人倒下,现在他们来到壕沟,因为有伪装,冲击的前排没有注意,突然之间,又有两三排倒下——”


    蓝标与紫标的稻草人混做一团,后排紫标稻草人整队出发,现在他们剩下最后四批人,谨慎地向代表城墙的高台移动。


    恰在此事,一声炸响轰然滑过天幕,浓烈硝烟四起,距离最近的稻草人瞬间炸飞,还有部分点燃,熊熊火焰马上连成一片。


    台下金不换摇头叹息,这就是用稻草人演示的不妥之处,难以判断情况。


    但火炮杀伤力巨大,一个不好,那是葬送自己人的利器,如此这般就好。


    江无眠给两侧待命的人打过招呼,示意演习结束,将防火带附近的稻草人拖离现场。


    谢砚行与卫补之等人下意识后退两步,手臂颤抖,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又恨不得探出身去,亲眼看到烟尘火雾中的景象。


    “圣母娘娘显灵!”台下零零散散呼声传来,转而如海啸般汹涌而来。


    部分人已然忘却只不过是一场实验而已,只想着祈求神灵保佑,或者是远远离开。


    有部分人瘫软在地,无法动弹,满心满眼是刚才的轰鸣,这是何等的伟力!


    谢砚行首先反应过来,目光如炬,“恒阳,此事万万保密!”


    火药信息可以泄露,但是火炮与弹药万万不能被人拿了去!


    江无眠重重点头,“师父放心,今日来的全部签有保密契书,包括他们家人在内,同样做了登记,不允许以任何方式透露火炮与弹药。”


    由于难以铸造,火炮与弹药还有编号,刚才炸出去的霰弹是三号和四号。一号与二号被金不换拆来拆去,已不适合做实验,这两枚才是正儿八经的实验弹药。


    众人在散去的硝烟中走向火炮。


    陈铁匠、金不换、填充弹药负责人、点火手、火炮手五人正围成一圈,记录数据。


    “这火炮能不能炸两回?”


    “回大人,必须要等火炮冷却到安全温度,才能再次填充。”


    “真够烫,放个鸡蛋都能熟。”卫补之手伸到一半就缩回来,“不愧是火炮,火里烤完捞出来的不过如此。这东西放船上真不会把船震翻?”


    江无眠摇头,“安装前还会再改动一番,而且战船体量大,没你想的那么容易翻船。只要后续不断改造,总能出现适合各种地方作战的针对性火炮。”


    这个适合安置在地上,后方,城墙上可以加强弹药冲击、海上要考虑船只情况。


    只要有钱,能继续研究下去,终有一天能实现炮火洗地的目标。


    而且这将是大周打开其他国度市场的有力保证。


    江无眠已在着手普及半机械式的纺织,这将造成产能过剩,纺织品价格下降,侵害其他手工纺织者的利益。


    当大量的机械纺织成品贩卖到大周各地,它将会冲击原本的纺织经济体系,造成整个市场崩溃。


    然而机械流水线纺织是必要的发展过程。


    想要避免大周出现经济危机,可以向周围国度倾销产品,这是一种可行的方式。


    不过,想要打开其他国家的市场,过程之中必定不会和谐,因而江无眠直接上武力保证。


    等半机械化的方式普及以后,可以开船发展海外贸易,向海外诸国倾销产品,源源不断的金银财富将会涌入大周,日后想发展金本位制度都有可能。


    “准备大批量生产,实验如何流水线作业。”江无眠给两方定下研制方向,“主要研究人员注意改进,研制过程注意人身安全。”


    除了研究人员的配合,还要培养合适的兵种,他对卫补之道:“看出门道来了?”


    卫补之刚听完火炮手的讲解,一头雾水地摇头,他还真不会这个。


    投石机都能操作两下,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败在相似的火炮身上。


    依他对两者的观察,应有相似之处,但操作难度的确不能等同。


    “火炮若在战争中大规模应用,必须培养相应的操作人手,培养成本不低。一枚炮弹造价百两,火炮价格更高,想让他们拥有手感,必须不吝啬地用真火炮练习。另外要学习相应课程,懂得如何计算炮弹轨迹。算下来,一个火炮手可是要花费千八百两才能养成。”


    现在批的钱,水师都养不起,更何况是火炮手?


    卫补之显然懂得这个道理,但他眼馋啊!


    一火炮下去,能干掉半数的骑兵,放在海上,那直接是远程海战利器,海贼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了!


    那问题来了,如何让朝中多给点钱?


    第126章 生意


    针对如何从户部要钱一事, 江无眠已有了想法,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处理蜂窝煤一事。


    江无眠在码头边角寻了一个铺子, 地理位置说是普通都比较客气, 这儿就是个充数的狭小地区。


    “这儿没人定下?”


    蒋秋回忆一番,笃定地说:“大人您看这地界,买来又没多少客人, 放着赔本, 吆喝都赚不回来, 谁敢定?”


    江无眠点点头,“既然如此, 那蜂窝煤这边定了。”


    蒋秋:“……您现在是赚了多少钱?”连这等亏本的地方都能随口定下,钱多了找不到地方花?


    江无眠摆手, “算是展示用的地方而已, 你可以当做是固定谈生意的地方,无需太大地方。只要离得码头近就行。”


    这就不是一个专业的营生铺子,而是固定的销售场所。人来这里是为了谈好生意,拿个印章条子,证明有一场生意达成而已。


    真正的蜂窝煤大头还在北方矿区, 或者说拿了凭证去仓库调货, 总之不是正经铺子。


    现在江无眠苦恼的是, 要如何与有矿人士合作, 蜂窝煤如何推广到每个家庭中。


    毕竟现在还是以煤炭、木炭为主, 蜂窝煤还没什么名气。


    这倒是不用他担心,毕竟蜂窝煤定价比较低, 又非常耐烧,就算是劣质煤炭烟雾多呛人又能怎样?往常谁家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好的无烟木炭与煤炭都是权贵们用得起的, 平常家庭还是要考虑经济实惠。


    江无眠不仅推出高端精品无烟蜂窝煤,还有普通家庭所用的能保暖但品质较差的劣质煤炭,保证谁都能买上合适的过冬物资,尽最大努力保全人口。


    等到九月里,正式商谈此事的商队抵达南康府,为首的还是熟人伍德信。


    江无眠如今不负责这等事务,还是周探风上报时才注意到来人。


    自从查清商队一案后,伍德信回到京中入了户部任职,此次南下也是为京中采买无烟木炭,而蜂窝煤就在采买名单上。


    既然是商业上的事情,必然会有宴会,布政司丁参议与一众商人攒局,在醉流霞凑了几桌宴席,席上说过无烟木炭额度后,便听周探风自然而然提及了蜂窝煤。


    伍德信历练过后已经能面不改色接下话题,他好奇问:“何为蜂窝煤?此物是煤还是蜂窝?”


    周探风神秘笑道:“大人一见便知。”


    话点到为止,再如何商谈便是私底下的事情。不少人也开始好奇,何为蜂窝煤,自名称来看,甚为古怪,让人摸不着头脑。


    深感不妙的诸位商人开始关注周探风的行动,直到某天看见两人带着人去了码头边角家的一家新铺子。


    周探风带采买人去看蜂窝煤了!


    消息一出,明里暗里不少人立刻跟上,想知道这等东西是何物,采买人是否会当场定下,这笔银钱究竟花落谁家?


    周探风带人去铺子里头,这儿地方不大,进去后一览无余,就是……太古怪了。


    伍德信有种转身就走的冲动,原因无他,这根本就不像是个铺子,而是个卧房!


    进门是小火炉、火炉附近是堆放起来的圆形煤炭,右边有个奇怪的方形物体,一个铁筒样式的东西延伸到墙壁上,左边靠窗是搭建起来的床,还有个做饭用的隔间,两方看似互通。


    即便是来前听大哥嘱咐,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桩生意,他也做好心理准备,但如此古怪的生意,他还是头回见。


    南康府果真是出人意料的地方。


    周探风注意到这点,不慌不忙地向人展示。


    这可是他们大人一手操办的,务必会让人看到蜂窝煤的多种用处,除此之外,还有和火炕的配合,更是让人移不开眼,恨不得当场在家中砌一个享受冬日温暖。


    他先是介绍一番何为“蜂窝煤”,“以煤炭为主,辅以多种原料打造成类似蜂窝形状的煤炭。打造过程类似蜜蜂采集多种花粉酿造成花蜜,形状也与蜂窝类似,才有这等名号。大人请看,是否一目了然?”


    伍德信忍住转身就走的冲动,凑近了观察,的确带有煤炭的味道,让人一瞧就知道里头肯定掺杂了大量的煤灰。


    至于形状,他没见过蜂窝,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从多孔洞的方向讲,应是类似的?


    周探风察言观色能力极强,招手让伙计送上托盘,“大人请看,这是新鲜采集来的蜂巢。”


    吃过蜂蜜的人大部分没见过蜂巢,一般穷苦人家或是猎户、采蜜人才知道它长什么模样。


    伍德信一看就是只吃过没见过的,他对比两者之间的区别与相似之处,明白为何要这样取名。


    但他有一事不解,“为何要这般麻烦,必须要在上面钻孔?原本的块状煤炭不也能燃烧?”


    而且原本的煤炭还贵,不比现在的赚钱?


    周探风让人点起煤炉,解释道:“足够的孔洞,能让蜂窝煤充分燃烧,烧得更长久,更节省煤炭。您看到的是给平民百姓家准备的,用的煤炭少,定价也低。这是质量好些的,您请看,点燃起来仅有青烟,细烟如香一般。这等是上好的纯正煤炭,量少价高。”


    总而言之,针对每个阶层都有相应蜂窝煤,想怎么采买都行。


    上到皇帝下到平民百姓,市场不是一般的大,当然,实在买不起那是实在没办法解决。


    这不是煤炭的问题,是当前大部分人家面临的生活难题,不是换成便宜蜂窝煤能渡过的难关。


    在见识过蜂窝煤等物的好处后,伍德信也认真起来,就冲着这东西能卖到成千上万的家庭中所获的利润,他就必须要拿下!


    不过当前还有个难题,他们的煤矿不够,生产的蜂窝煤跟不上需求,此事需要伍德信自行解决。


    他们只负责加工,对原料的要求不高。


    伍德信:“……”


    得知原料不够时,他还以为能拿捏住蜂窝煤方子,结果商队根本不在乎原料来源,只要有煤矿就能合作加工。


    倘若他们伍家不要,还有其他人能合作,比如建元帝,又比如当前如日中天的太子,还有朝中清流一脉……除却韩昭鸿,还有诸多合作对象。


    能和伍家合作,不过是因为他们上次有点合作基础,过程也算愉快,不会指手画脚。


    若是他们端起架子来,这一笔大生意落到谁家,不是他周探风说了算的。


    反正他们手握技术,根本不着急。


    若是江大人有心,完全能用南康府诸多技术换取煤矿,再来一个抄底,届时就是他们一家独大,想怎么卖蜂窝煤就怎么卖,想如何定价就如何定价。


    伍德信:“……”


    伍德信还是太年轻,简简单单被唬住,当下与周探风签了单子。


    由他们家供给原料,江无眠这方出技术,两方合作推出蜂窝煤,前期可以压价与煤炭竞争,做些亏本买卖也无妨,只要名气打出去,让人认准了谁是正宗卖家即可。


    签契书当日,江无眠便得到消息,思索一番后,再度写了一份计划书。


    一式多份,借着师爷的名义给远在江南的师兄寄过去,又拿着剩下几份,借着重阳节看望恩师的名头去了布政使府上。


    “师父!今儿吃什么?菊花糕配菊花酒?”


    一大清早的,两张嘴就迫不及待上门要吃的,做师父的险些没把两个逆徒轰出去。


    谢砚行看着提着糕点的小徒弟与提着酒的大徒弟上门,摇摇头端出酒盅与碗碟。


    “说吧,你小子又计划干什么?”他先给自己倒杯酒压惊,以防听到接下来的话惊到。


    江无眠磨磨唧唧掏出赚钱抄底买矿的方案,恭敬递上,“师父您请看。”


    用蜂窝煤打价格战争,压价竞争,宣传烧蜂窝煤的好处、低价又耐烧,省钱节俭,还能一煤多用。


    相比之下,煤炭价格高昂,燃烧时还容易出现事故,门窗必须留一条缝,才能保证不会出事。


    蜂窝煤可安装对外烟筒,将有害物质排出门外。


    谢砚行看到这里心底还有谱,但再向下看,低价收购煤炭,垄断大规模的煤矿生意,将北方矿脉收拢到自己人手中,再形成蜂窝煤一条龙产业。


    谢砚行:“……”


    先别说垄断矿脉一事,你先说自己有多少钱,才能从其他人手里买来矿产。


    那不是简简单单几船生意,而是一整条矿脉!


    几船煤你都嫌要价高,矿脉价格就低了?


    对此江无眠也有应对,“这就要师兄出面了。”


    白楚寒正喝着酒,没想到其中还有自己戏份,他侧耳听师弟到底想出什么点子来,自己又要扮演什么角色。


    “卖兵器和火药,初级火药。”自古以来军火最为发家。


    他们这儿能形成火药一条龙生产,还有升级版的霰弹、火炮、研制中的地雷,还在概念上的手动投掷火药等等,那最为初级的火药包可以淘汰了。


    既然自己这儿用不上,那可以卖给别人用,北边的西边的戍边的靖海的,谁要、要多少份量,什么价格,都好商量不是?


    要说有个不对付的,嗨呀,大家都是为大周守国门的,你多出点钱,加点钱的事儿不是?


    户部上回卡了水师军费,却给人批了几百万两的用度,这不是挺有钱的嘛,多给点钱也不是不能商量。


    哦,假设对方哭穷,那咱们这边靖海的更穷啊!


    江无眠掏出他的培养方案来,大气凛然地说:“请看!我方靖海将士,一腔热血报效大周,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必须要加强训练培养。从吃喝用度到训练军事素养,所需花费巨多,奈何囊中羞涩,力有不逮,只好多多开源节流,咬牙省钱置办船只。”


    他强调道:“用的兵器三年不换,铁甲也是,因为海上容易腐蚀生锈,年年需要清理,花费的费用比较多。部分营中换了皮甲,但是因为价格高昂,不能全军普及,实在有愧。”


    总而言之,怎么惨怎么说。


    江无眠深谙要钱精髓,一边卖惨一边推拒,口吻可怜又要故作坚强,多多回忆一番行军困难,艰苦作战环境。


    人上了年纪总是会念旧的,建元帝也不例外。


    白楚寒是从小跟随建元帝上战场的功臣,见了这等惨状,建元帝还不忆苦思甜多给两个钱?


    白楚寒:“……”


    白楚寒不由自主点头,学会了,稍后递折子。


    江无眠说完若有所思,“岭南全道修路一事,是不是也能这么干?”


    他的视线逐渐落在谢砚行身上。


    谢砚行:“……”


    师徒两人一个哭诉套路,建元帝眼睛不瞎,自然能看出问题来。


    快收了神通吧,你师父暂时丢不起这个人!


    第127章 售卖


    经过商议, 师徒三人很快理清每人应做的事务,并为获取煤矿一事添砖加瓦。


    先行对所有人抛出火药的存在,吸引人的注意, 同时蜂窝煤低调从南康府出发运送至京中, 先在普通百姓之间售卖抢夺市场,同时也是为打造蜂窝煤争取时间。


    蜂窝煤存货不多,但冬月很快到来, 时间紧张, 必须争分夺秒制造足量的货物, 用以抢夺市场。


    货量充足时,再由伍陵一脉的人大肆宣传, 加之报纸与民间自发形成的口碑,应能形成效应。


    粗略定下计划, 布政司很快运作起来。


    北地十月, 已近立冬,天寒地冻,冷风打着卷袭来,带走人的体温,匆忙路过的人群裹紧衣袖, 为过冬做好准备。


    京中永宁街所在的平民百姓区早早起来为生计忙活。


    孙石一早起来就得上工, 挨家挨户清理泔水, 分好泔水里的骨头菜叶果核等物, 再送到城外的堆肥地。


    自从江无眠的堆肥之法传开, 城外山脚下建造了大的堆肥地,分类诸多, 但因为气味问题,没多少人乐意过去。


    孙石是孤家寡人, 家中的几亩薄田被人占了去,求助无门,但总不能饿死,于是仗着不要命的奔波劲头,拿下来这一活计。


    堆肥之法在京中传开多久,他便在此地干了多久,平日里吃糠咽菜,一文钱掰成三份花,多的全都攒着等年老干不动时用以养老。


    最近天一日冷过一日,他花大钱买来御寒衣物,每日裹得严严实实出去,这活干一日有一日的工钱,一天不干就没有收入。没钱就没底气,心慌得不得了。


    像是他们这样的人,还有许多,因为分了区域,还拜了码头。


    今儿一早,推车收了泔水,刚要去分类,就见负责他们这块地的人围在一起大声嚷嚷。


    往常里他是不参与的,但这回有人说道:“一文钱两个!就在东边老徐家对过!”


    一文钱两个?


    甭管是什么,这价钱便宜得难以置信,到底是什么东西?


    老徐家对过那不是早被乞丐占了?怎么听这意思,是开起来买卖了?


    说话的高大郎看到附近围绕的人,心里满意,声音更是嘹亮,向人解释起来,“昨儿起来,那家就挂上了木牌子!不是门顶的,是墙边上,还有人看着,嘿,真是邪门了。”


    有人看守很正常,这地方一点东西都不能露,转身就被人拿了抢了一溜烟没影儿,东西追不回来,县太爷可不管他们这点针眼大小的事儿。


    也不像是其他街的,住着大户人家奴婢,能找主子撑腰。他们就是年年挣扎在生存线的人,活过冬天才会考虑下一年的事儿。


    今年更是冷了,买布买衣裳买柴火,能用完存的钱,明年开春不知道有没有一口饭吃。


    孙石愁眉苦脸,搓着裸露在外冻得通红的手,往人群里靠了靠挡风取暖。


    高大郎还在吆喝,“这么大一个蜂窝煤!一天烧一个就能睡个好觉,晨起还有口热水,添点柴火煮一把豆子就能上工,啥也不耽误。”


    好几个人不由“嘶”了一声,有人不敢置信,“这好东西,一文钱两个?骗钱还是说大话?”


    高大郎不乐意,他还没说完,“东西好是好,得配炉子一块烧。知道什么是蜂窝煤,什么是火炉吗你!那种煤可是官老爷采用的,也就是他们商队是新来的,一时不察给人坑了,京中没人买。就为了这趟北上不亏本,便宜卖了。”


    他们走街串巷的,消息灵通,照高大郎这么一说,好几个也想起来,自个也听过这消息。


    顿时有人喊起来,“那商队东家是不是瘦高个的,头顶包着布巾,出门抱手炉的年轻郎君?”


    “嗐,这不正巧了,那家我知道。前两天那宅子叮呤咣啷一阵响,我寻思这哪儿来的愣头青,偷到咱们这条街上来,谁知道一拐歪就瞧见了几辆马车停在那儿。进进出出的几个大箱子,一股子怪味,就是那劳什子的蜂窝煤?”


    高大郎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他们这家。谁不知道咱这儿的官老爷都是找相熟商队买的,这新商队就是小年轻,啧啧。”


    不管是不是年轻,会不会做买卖,一文钱两个的蜂窝煤,一个能烧一晚上,这是难言的诱惑。


    谁都知道京中近来越发冷了,今年大雪下来得可能要早些,要烧得柴火一多,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说实在话,孙石很是心动,高大郎虽然碎嘴了点,但他很会和人攀关系聊天,知道得多,这事儿他既然说了是一文钱两个蜂窝煤,那就真有。


    要是骗钱的怎么说?


    一文钱也是钱,日日看人脸色收泔水赚来的辛苦钱,他是半点都不想少。


    闲聊很快结束,泔水桶清空,他再度推车上路,只是这回明显神思不属。


    孙石反复揣摩高大郎说的话,“一文钱两个”“一天烧一个”“配着炉子”,心中焦灼紧张,又为即将下雪的冬日担忧,今年能否过个好年?


    辗转反侧一晚,次日一早开门起来,铅云垂落,昨儿苍白太阳被厚厚云层遮掩,气温更低,冷风似刀,要割掉人一层脸皮。


    他匆匆煮了豆子吃完去做活,等到放工回家时,原是再想去买点布和芦花,请隔壁老太太多做几床被子,却鬼使神差推着车朝徐家对过走去。


    那地方正敞着门,茅草房顶与黄泥墙打理的干干净净,院里还有人看守,他只是在门前走了一圈,看了两眼,就被人问了几句话,晕晕乎乎跟着进了门。


    孙石:“……哎,壮士,这儿是做什么?”


    他心里没谱儿,越发慌张,腿肚子都紧张得转筋。


    被问话的壮士憨厚一笑,“咱们这儿就是卖蜂窝煤的,一文钱俩。你不是不信,喏,就在那儿,坐着水壶的炉子。”


    哦哦,他想起来刚在院子里说的。


    “你们这儿卖煤?一文钱给俩?一个烧一晚上?”


    “卖卖卖,客人里头请。蜂窝煤就在里头,先看看要不要买,做生意嘛,看了货再说。”


    于是自个晕头晕脑地就被请进来了。


    孙石看了一眼敞开的房门与大门,心里有了底气,等下推脱不买也好跑。


    他心神稍定,皱巴巴的脸皮上散去一点苦意,也有精神观察壮汉指的炉子。


    那东西是圆筒,像挑水的水桶,上面还有个用来提着的把手,怪模怪样。


    上面放着烧水的壶,在他的注视下,呜呜冒出声来,水蒸气一溜烟地往上跑,咕噜咕噜的水声传到他们耳中。


    孙石吓了一跳,壮汉则是提下来这壶水,找来个大碗,给他倒了一杯递过来。


    “正好开了,拿着暖手。你不是要看货?喏,这儿,别太靠近,往里看,和外边堆的煤一样,这是烧着的蜂窝煤,有味,得敞开一条门缝或是窗户缝,不然人能闷死自己。”


    孙石愣愣地听他讲解,手中一碗水的温度渗入皮肤,又溜进骨头缝里传到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活泛起来。


    他直愣愣看着红黑色的蜂窝煤,热气扑面而来,突然出声问:“不要炉子能不能烧?”


    这问题问多了,壮汉都能嘴不带磕绊地解释,“能烧,你们家有土灶不?放锅底下烧,锅里放上水,柴火怎么留火,它怎么留火。”


    “真一文钱两个?”


    “一文钱两个,花一文钱买两个回家试试,记得留窗户缝或者门缝。”他说完又重重叹气,“要不是我们东家来的晚,贵人买完了煤和柴火,这点东西卖不出去,亏本太多我们老爷子不乐意,不然你们花大价钱都买不着!”


    孙石原本犹犹豫豫,想着会不会是骗局,或者在这儿烧的都是好的,买回家去就点不着,白白花钱,一听这话反而坚定了要买的决心。


    他放下碗,一脸视死如归地数出三十文钱,“一文钱两个,买三十文钱,能不能我自个挑?”


    壮汉不情不愿嘟囔两句,警告他:“你挑归挑,弟兄们动手给你拿,碎一个十倍赔钱!”


    蜂窝煤碎了还能用,但是影响他们计数算钱,干脆规定碎一个十倍赔钱。


    孙石吓了一跳,忙不迭点头,这是金贵东西,应该的应该的。


    数了六十个蜂窝煤,没要炉子,他小心翼翼推回家,今年冬天能不能好好过活,就看这些东西能不能行。


    按着壮汉叮嘱,用柴火点起来,再放蜂窝煤,最多烧上一半就得留火,不然撑不到第二天。


    实际上这是用火炉时才能达到的程度,用土灶总是掩不好,烧的速度会快些,最多用到辰时,火就烧得干干净净,暖不了房间。


    但总归比之前省钱啊!


    若是想烧到天亮时,先用柴火温灶,等烧得七七八八,饭也快好了,添一根木柴并一个蜂窝煤,留一点掩口保证火不会灭就得了。


    这样一来,烧得时间会更长,晨起时添上两根柴火就能凑活一顿饭,一天下来,只是中午一顿饭耗的柴火多。


    比之往年一晚上添上几次柴火好多了,不过等到最冷时,还是留两个蜂窝煤才是保险。


    这会儿不到寒冬腊月,能靠一点余温活着,下雪时分就得好生烤火才行。


    折合下来,虽然要烧得蜂窝煤多了,但是比柴火耐烧,花的钱少了,时间一长,存下来的钱也就多了。


    虽然烟气大了些,可烧一个蜂窝煤搭上几根柴火就能做饭,暖一晚上屋子,不至于半夜被冻醒或是冻死在梦里也不知道,对孙石而言,这是天大的好事啊!


    孙石激动万分,揣上钱推着车走出家门,他要趁着商队还没走,再多买几个蜂窝煤过冬!


    临到地方一看,不少人正挤在门外,高声喧哗,他带着车过不去街道。


    孙石后悔得一拍大腿,“早几日子就该过来!”


    照这速度,他排到明儿个去,都不一定拿到东西!


    眼巴巴望着门口拦人的壮汉,他焦急数着前头几个人影,何时轮到自己,就听大嗓门喊道:“挨个来拿条子!要订几个你们自己说,我们商队给你送上门,货送到手里再收钱!”


    门前一听不是现在交钱,更是哗然一片,还有人源源不断挤进来,险些造成拥堵。


    京中大街小巷里出现不少这样的景象,与之同样热闹的还有大朝会。


    岭南都指挥司上的公文,有布政司、按察司联名作保,证实火药一物的确能稳定应用在战场上,只是有些许困难需要克服,但不可否认的是,它将在战场上发挥巨大作用。


    几份公文打得人措手不及,正在争先恐后向户部要钱的几个部门不由对此怒目而视。


    这不仅是邀功请赏的公文,还是明晃晃来分钱的!


    第128章 要钱


    朝臣心有万分不满, 建元帝也是心感复杂,一听是南康府来的公文,他便思忖这回是送钱的还是要钱的, 亦或者是要命的。


    看过公文后, 建元帝发现这三者毫不冲突啊!


    听听上面写的,各种材料、场地、人手,投入的消耗等等, 简直能拖垮一个行省的财政!


    但要说送钱, 的确是送钱的, 结果明明白白写着,可用于大型战争, 尤其适合宽阔辽远的作战地形。


    意思是打下来了地方就归大周,这不是送钱送地的?


    要命是真要命, 稍有不察, 还不到送敌人命丧黄泉,自己人先行探路。


    建元帝将公文拿到朝会上讨论,是想问工部有无条陈。


    他江无眠做按察副使监军才多久,这等物件都能做出来,你们工部年年要钱怎么不见成果?


    工部尚书陶杨见了公文, 倒是能说出一二三来, “此物实不稳定, 伤人伤己, 历来没能有个章法, 吃钱又重,不若刀枪剑戟, 故而便撇了此物。”


    这话不假,看江无眠递上的公文, 条条框框的支出列得明明白白。


    原料卖价不低,有的要现场开采,开矿要大量劳工,依江无眠的性子,是给钱管饭的,花销便上去了。


    弄来原料,进一步提纯,工具、人工、场地、保密等事,又是成本。


    正如工部所言,此物初期格外不稳定,威力大但容易伤人,或者白白浪费功夫,不能炸开,开支一度提高。


    多年下来,也只有现在南康府发达了些,才敢研制火药。


    迄今为止,南康府还欠几个商队银子未还,布政司也左支右绌,亟待要钱。


    所以南康府上下,无数双眼盯着盐课,一旦有了产出就被拉去换钱。


    然如今市面上流出的精盐细盐只是一小撮,更多的还在盐商手中捏着,预备抬价炒作,江无眠也在盯着相关市场,只要他们敢抬价,他就敢联合建元帝放出这几年来的细盐!


    此事暂且不表,只看此次江无眠给出的数据,其中或许掺了水分,但若真细究起来,也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建元帝一看附上的研制过程与花费,便深觉肉疼,花销太大,好在现在有了成果。


    然江无眠在公文中强调,不过是初级火药,还要增强稳定性与杀伤力,故而投入还未结束。


    另外,此物稍加改动,能在海战中出其不意打击贼寇,目前正在研制。


    但南康府银钱有限,此番上书,请朝中拨款拨人,为新式武器的研发制作试验应用添砖加瓦。


    结尾还道,若是其他将士有所需要,欢迎众人来岭南现场观摩火药在战争中的应用,更欢迎在岭南购买,南康卫包教包会。


    先不提最后让列为朝臣一看便心生无语的军火订单,单单是前头的拨款拨人就有人忍不了。


    陶杨正盘算着如何拿下结果,怎么将人调到京中,可江无眠抢先一步要先抢人到岭南!?


    这他不能忍!


    陶尚书张嘴便要反驳,就听建元帝问:“每年工部铸造的铁甲刀剑用钱几何?耗损几何?研制钢铁之法是否出了结果?”


    这几个问题他张口便能答,就是有江无眠公文在前,他说了便显得工部多么无能,多年下来还不如一个初入官场的毛头小子会干活!


    “我朝历来重农重兵,军户庞多,所需刀剑弓弩,少则备上一二之数,多则是三五之数,总额居高不下。武器损耗达六成之上,铁甲稍次,至多四成。若是水师,还要有船只等物随军作战,每年船坞处修缮船身、建造新船,所买的木板要年份长、又耐水侵蚀、全船木板需多上桶油清漆延长使用年限……故而,花销靡多。研制钢铁之法,恕臣驽钝,此法尚在实验之中,暂未得到合适成品。”


    在场各部尚书为了向户部要钱,多得是本身算数好的,只要一听就知道如何算成本,一边算一边对比自己要的钱是多是少。


    当前北地多是小船,榆木为主,但水师用海船,多是以铁力木、柚木等木材为主。


    海船本身体积偏大,载重需达上千石,这便要求百年之久的树木,故而价格一度偏高。


    一艘船起码要几千两银钱,若是再研制些新式船,光是用料就要达上万两。


    简单得出数据后,其他部门不由深思,工部这么多年的钱吃到那儿去了?百万两研究新船新武器的经费呢?


    兵部尚书与五军都督府的人很有话说,他们曾经要钱要得多也是情有可原啊!


    工部的人出武器出船都是往死里要钱,他们扣扣搜搜凑够了钱交上去,得到的什么破铜烂铁!?


    因此兵部与五军都督府闹腾得改了规矩,他们自个花钱去民间找人买,起码买多了还有添头。


    户部挺直腰杆,他给的钱没多少水分,工部研制不出东西的问题必然不在他们身上。


    建元帝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略沉思一会儿,“江无眠既有此等天分,不若给他机会尝试一二。列位若是不信,可随朕南下一观。”


    建元帝轻描淡写扔下这句话,下首朝臣忍不住傻眼,啊?


    冰天雪地,天寒地冻,您要南下一观?就为了看江无眠那一出火药?


    稍过几息,就反应过来,建元帝要南巡!


    这……这事儿……


    不好说,实在不好说。


    殿中众臣耷拉着脑袋,目视身前书案,无人吭声。


    暂不说建元帝出行一事的麻烦,单看这态度,就知他对江无眠极为看好,不然多年未有巡视之下,为何岭南公文一到,建元帝张口就要南巡?


    再说这南巡,天子出巡岂是易事?


    看似只要做好防护,带上随行禁军,备好仪仗,打出牌子就能出发,实际上里头安排不少。


    就说建元帝的随行人员,虽然说要臣子一块,但实际上的巡视,还得带上后宫。


    带皇后,后宫交给谁掌管?带贵妃,让皇后如何自处?带妃嫔,好啊,你看皇后与贵妃背后的闹不闹腾?


    当然,这算是皇帝家事,他下定决心带谁,朝臣虽有劝谏义务,但也不能太过。


    这都小事,问题在于朝中留谁,跟随建元帝的臣子又是谁?


    此番南巡虽有巡视大周国土之意,但主要目的之一还是要去岭南南康府见江无眠,一探火药究竟。


    那是要带与江无眠有仇的还是没仇的?全都要加入南巡,韩党、伍党、清流又要按什么比例?


    朝中留太子建国,内阁辅政也要留人,是留个亲近太子的还是中立保皇的?


    一来二去,这场南巡牵扯的内情颇多,少不得一番角力,故而在建元帝扔下这番言语后,殿内鸦雀无声。


    倒是太子出言劝导,先过年关,再做商议,“……依江大人公文所言,此物研制需得朝中助力,正巧各衙门也递上了预算,连带江大人预算一块算进去便是。”


    陶杨脸色称不上好,那要的是预算吗?要的是他工部的命!


    真要把江无眠的预算批了,那是落工部脸面,完了还要眼巴巴凑上去让人分口汤喝。


    堂堂六部之一,给他一地方按察副使让路,这像话吗?!


    再听听那江无眠要的钱,张口就是六十多万两银子,一个地方要六十多万两?


    往年里,工部顶了天了也只敢要上百万两,这还是船坞、兵器、城墙修缮等司加起来算的。


    一个小小行省就敢开口要六十万!他江无眠一顿吃几个熊心豹子胆?


    哦,这个还真不全是为火药研制,得结合谢砚行公文一起看。


    岭南南康府能有今日,多是仰赖因交通便利,在验证过这种建造模式可行的情况下,他想试试在南康府附近的府城推行。


    多个码头是不太可能,如今有南康府码头在,其余诸地要等上一等,故而计划要向北铺路,另外是在南康府附近铺设铁路试验路上运输。


    照着现在的物价与生产水平,节省一点的算,一百里地要十几万白银。江无眠有意让商队出钱投资,算官民合营,所以朝廷要出十万两白银左右,加上后续养护,有过路费在,倒是收支相抵了。


    但无论是修路还是火药,这要的钱确实也多。


    建元帝也有点欣慰不出来,东西好是好,花的钱也着实多。


    忍痛批了银钱,殿内继续下一个议题。


    散朝后,户部余尚书与伍陵一道商论此事,“伍辅政,不知你对蜂窝煤一物,是否有些印象?”


    早朝时被火药一事轰得思绪翻滚,他险些忘了今年伍德信南下采买,借户部路子拉回几船蜂窝煤一事,如今见着伍陵,少不得得问问情况。


    得知蜂窝煤大多出现在西区,他特意遣人买来火炉、蜂窝煤回家一试。管家去的晚,只拿到了条子,还不见实物,但就他听闻的功能,这的确是过冬御寒利器。


    造价低廉,卖价不高,保暖耐烧,除却烟雾大了些,烧起来门窗需保持通风外,没有其他缺点。


    明面上看,蜂窝煤与火药不相干,但余尚书直觉两起事情背后都牵扯到了江无眠。


    但他着实猜不透,这俩物件为何会在此时显露?


    伍陵邀人一同上轿,余尚书刚踏上去,撩开帘子便见那形状古怪又熟悉的火炉放置其中,上面竟还放置一锅子,隐约的咕噜声传来,香味凝聚成白气直往人鼻腔里钻。


    余尚书瞠目结舌,一时之间竟是愣在那里。


    堂堂辅政,竟在轿中煮菜用饭?!


    这、这……这成何体统?!


    伍陵见状,哈哈一笑,颇为得意道:“小儿在那南康府的醉流霞见过一回,便心心念念记挂,老夫也是头回见此物能这般使用,深觉有趣,便借来一用。”


    他毫不客气地掀开锅灶,随口对余尚书道:“你且来看,此物使用的确方便。就地不必埋锅造饭,只需带上火炉与蜂窝煤,便可实现急行军的需求。”


    埋锅造饭、急行军、火药、战争……


    余尚书脑中灵光一闪,原地顿悟,这两者看似不相干,实则是为行军打仗准备!


    江无眠还真是个好“监军”啊!


    第129章 出手


    这倒是思虑多了, 江无眠本意是解决冬日取暖问题,眼下被两人误认为是为军中考虑。


    思虑重些,便要分析这是否得了某些人授意, 意在直指戍边军。


    两人合计许久, 品出来个一二三,伍陵拍板定案,即使江无眠无意于此, 但从实际来看, 是有利的。


    单看火药的研制与公文提到的铁路二事, 足以看出江无眠的野心。


    与之有所合作的、保持中立的大多乐得看此发展,并试图从中谋利。


    ——拿到银钱, 肯定是要采买东西的,盘算手底下有什么相关的商队, 略提一提价, 转手倒卖就是一笔大钱。


    与之相对的,恨不得对方原地暴毙腾出空子的,则是一边想赚钱,一边想掏出江无眠的法子。


    但现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那火药说得邪乎, 自己制作都能炸了, 这江无眠找的哪儿的人才?


    又过几日, 以韩昭鸿为首的一群人再度聚集, 这回是工部尚书陶杨做东, 在府中宴请韩昭鸿、顾念瑾以及礼部尚书赵腾等人小聚,即为火药一事上的失利也为明年建元帝南巡安插自己人手。


    酒过三巡, 歌舞不停,陶杨向韩昭鸿哭诉自己经营工部的多年辛苦, 不想一朝叫那江无眠蹬鼻子上脸,夺了工部,在建元帝面前仅剩无能的印象。


    顾念瑾冷笑一声,工部落不到好,顾家也即将要指望火药过日子,有的是腆着脸上门的时候。


    倒是可以让江无眠公开火药方子自行配置,只要他敢给,自己就敢找人配!


    问题是,建元帝会开口要吗?江无眠会给吗?


    最大可能,建元帝感念江无眠功绩,提拔人去工部当差,好吃好喝地做他的研究!


    “陛下近来对江无眠是越发信任。这新火药成与不成,铁路铺与不铺,还没个数,仅是见了公文便眼也不眨直接批了银子。”


    几人对顾念瑾所言也是心中有数,近来朝中大的变动很少,多是与岭南相干,背后全然是江无眠的手笔。


    奈何江无眠做事儿太快,岭南又太远,他们这头刚出了主意,那边已经是新点子了!


    不过倒是能借火药一事做做文章,韩昭鸿道:“若是能借此时机将人调任至工部,倒也是件美事。江无眠此等功臣,立下汗马功劳,返京任侍郎也是不在话下。”


    到了京中,又是工部手下,任他们拿捏岂不是易事?


    陶杨哭诉动作一顿,可建元帝那态度摆明是让江无眠任职岭南研制火药,他再上书调任人来工部,岂不是火上浇油?


    斟酌一番,他犹疑道:“此法是否不妥?竖子得建元帝看重,又是调任京中,距离一近,岂不是更好上书?”


    打压一事在江无眠这儿好似行不通,人都到了岭南还能作妖出头,可见此人的确邪性。


    陶杨虽厌恶他的不识趣,但江无眠这人就是个无理也要强说理的屠夫啊!


    瞧瞧一上任杀穿了韶远,查案给自己查出个钦差位置,血洗南康府断韩党一臂,桩桩件件哪儿不是说明这人就是个疯子!


    但这疯子能走出一条路来,可见人有脑子。一件两件也就算了,事情多了自然能看出实力来,他是不想对上这种人的。


    打压谢砚行一门、分裂对方势力叫人送死的是韩昭鸿,如今人起来了,就叫他出头再继续对上江无眠?


    想得挺美,老家伙怎么不自己上?


    韩昭鸿笑道:“明目张胆打压不好说,那便逼他放弃此事。人在眼下才好操作,放在那岭南,说一不二,有事儿也传不到京中来,我等如何知道真相?”


    当前岭南离得太远,朝中掌控力弱,若是江无眠有心做个天高地远的皇帝,一时半会儿他的确拿捏不得,因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分割江无眠与岭南,再派人慢慢侵蚀。


    今岁有几个科举的好学子,明年殿试上好好筛选一二,观政一年后正好下放岭南,从内部化解江无眠势力。


    论奇淫技巧,他是比不得江无眠,但说阴谋诡计,在摸爬滚打了半辈子朝堂的韩昭鸿面前,谁都是小辈!


    陶杨似是被他说动,神色挣扎犹疑。礼部尚书赵腾见状,哈哈一笑,“陶兄若是不想做,不若召人来礼部。正好明年陛下南巡,礼部这儿有的是重要但空闲的职位,也好寻他错处,但凡错漏一点,就是失了天子颜面。得建元帝的赏识又如何?此番下来,就算是建元帝保他,也要看群臣与大义答不答应。”


    陶杨眼前一亮,拱手道:“赵兄言之有理。不若这样,你我分别上书陛下,有两处选择,想来陛下应不会全否决,在你我之中择一安置,不管哪个,都有法子了结了他!”


    “哈哈哈哈,好说好说。”


    就在众人商定该要如何处置江无眠时,京中另一场暗潮也在涌动。


    自打蜂窝煤一物在京中流行起来,北方卖煤炭的商家便受了不少影响。


    关中平凉府的宋家便是其一,他家占了煤炭市场的两成,谈不上垄断,但也是不容忽视的大商队,专是卖煤,不曾发展过其他行业的买卖。


    其实是发展了,但没发展起来,被其他行业的商队联手驱了出来,损失了一大笔银钱,于是此事作罢,守着家中煤矿度日。


    这一进冬月里,银钱如流水地灌入家中,看看这赚钱速度,再看看亏损,得了,一辈子扎根煤矿里了。


    今年冬月一看就长,宋家坐镇京中的掌柜一看这情形,迫不及待提了煤炭价格。同样的钱,昨日一看能买十斤,今儿只有八斤,明儿啊就剩五斤煤灰爱要不要。


    再加上他们早前收拢了大部分煤炭,囤积了不少货,照着当前价格下去,一冬天能赚三年的钱。


    但是最近苗头有些不对,按往年这时候,库里应剩下一成的底,然他今日去查货时,竟还有三成没卖出去!


    事情报到东家那儿,他这个掌柜没脸还要吃挂落,连忙找人打听了情况,一听竟是有种“蜂窝煤”在京中四处流传!


    这蜂窝煤比煤炭耐烧,还有配套的煤炭火炉,人提着就能走。


    这火炉还有样式可自行挑选,安置家中不再挪动的,可以选择砌出个烟囱,到时不用顾忌关门关窗。


    最重要的是,这蜂窝煤便宜。


    一文钱可买两个,一人一天最多用一个,三个人挤一挤也能用一个,就是苦寒时最好烧两个保持一晚的温度。


    但总的来说,这比煤炭木炭便宜多了!


    等打听到谁家在卖,寻到地方去了,一问才知,人商队卖完了送完货了,关门回家过年去了!


    根本找不到罪魁祸首,剩下的煤炭只能在仓库放着。


    但是他们后头还定下了不少货,甚至押金给了出去,若是不按时收货,岂不是坏了商队名号?


    掌柜的立刻给东家报信,宋家将人劈头盖脸一顿骂,末了告知掌柜先撑几日,总不能所有人都有这劳什子的“蜂窝煤”,少一些客人他们认栽,但不能丢了商队信誉!


    一咬牙,掌柜的对卸货的伙计道:“打明儿起,煤炭降价!降上三成!”


    东家的钱大部分用来买冬日的煤炭,就为在这会儿卖出去换一笔大钱。现在卖不出去,钱收不回来,宋家商队可就完了!


    伙计听完心里惴惴不安,这降三成,做亏本买卖啊!


    掌柜的也知道这价格降得格外让人闹心,但这会儿说是亏本也不尽然,最多是收支持平,没多大赚头,但这会儿要是不降价,日后就是血本无归了!


    得了准信,伙计蔫巴得吆喝去了。


    “回来!”掌柜虎着脸道,“你去找人打听打听,那家商队什么来头,打哪儿来的,什么蜂窝煤?找人买两个回来。”


    他骂骂咧咧地拿出一角银子,“行了,去干活。”


    “得嘞,掌柜的!”


    无独有偶,京中不少卖煤炭的商家正在气急败坏,发誓要找出蜂窝煤的来历,策划了这一起事件的江无眠则是毫不关心。


    有林师爷随着进京掌控事情发展进度,他完全不需要惦记,如今他更看重手头诸多事情的发展,小心翼翼计算收支情况,生怕哪日一个不妙,资金断裂,全盘皆崩。


    玻璃研制已经得了阶段性成果——叶大匠带人成功消除绿色玻璃,得到无色玻璃。


    坏消息是,这种无色玻璃易碎,别说打磨成镜片了,移动时当场就碎成几瓣,完全无法投入使用。


    江无眠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让人注意安全,然后去了现场看碎裂的玻璃。


    的确是无色,气泡也基本消失,但它太脆,不能实装。


    在场工匠也是垂头丧气,希望就在眼前,然而他们之间横亘着一道天堑,无法越过。


    如何能得到坚硬如铁又清澈如水的玻璃?


    江无眠也在想,钢化玻璃到底是哪一种?


    研制材料与过程应该没错,得到的是正常玻璃,也就是说,其中应当是缺少了某个环节,某种反应。


    他突然开口道:“加盐一试,注意温度与时长。”


    直接让人取来粗盐,任由玻璃研制的人取用。


    现在的南康府,粗盐可不是什么奢侈品,对于江无眠来说,这点用度他还是有权利调动的。


    叶大匠也赞同一试,按照往常经验,他们也是尝试在玻璃液中添加其他材料进行反应置换。


    既然大人开口说要盐,那就从盐开始!


    最开始还把握不好温度,做的次数一多,钢化玻璃的研制也逐渐步入正轨。


    有了方向,研制速度加快。不出一月,江无便得到钢化玻璃出世的消息。


    江无眠:!


    开春后立刻准备上相关作坊与玻璃产品的制作,别的不说,今年元宵灯节先点一盏明灯做展示!


    第130章 预备


    玻璃用处繁多, 刚出来产量少会先应用在罐头出产、千里镜方面,等产量跟上,自然能用以其他方面。


    最为简单广泛的应用是玻璃窗。


    如今的窗户多是利用各种叶子稻杆编织的, 冬日便换了木板封窗。富余人家会用纸窗、纱窗, 冬日里还会有帘子遮挡。


    要求漂亮的,还有云母、贝壳磨成透薄的片状。


    但以上的大部分材质影响采光,屋内昏暗无比, 常年照晒不到的位置会过于潮湿阴冷, 不适合人长期居住。


    夏日里还好些, 多半会撑起窗户通风,遇到雨水才会放下。然而冬日为了取暖, 最多是留一条缝隙,整个冬日都仿佛在地牢中渡过。


    贫苦人家不舍得点油灯蜡烛, 也买不起, 多数是火把,那也需要浸油才能点着,所以平日里很是节省。


    试想整个冬日都要在这等环境中度过,人易于陷入负面情绪中,不利于生活健康。


    所以江无眠肯定是要推广玻璃窗的, 这样一来, 其他用以制作窗户的物件价格或多或少会受影响, 能降低部分购买门槛。


    受限于制造成本, 玻璃窗一开始肯定不会向普通百姓推广, 先向有钱人推销一二试试。


    今年元宵灯展会先做出来一二玻璃灯,继而再开展其他业务。


    另外便是玻璃定价, 依照现在的制作生产情况,可以先分四大类, 色彩驳杂、色彩有序、透明玻璃、钢化玻璃。


    以上四种正是对应了四道程序,每增添一道程序,所花的成本便是翻倍增长,定价时……呈几何增长正好!


    这样一来,宫中最可能会采买最高价格的钢化玻璃,为了不越过皇帝,其他人少说也要买个透明玻璃,商户有钱可以随意买色彩有序、透明玻璃两类,最底下的就该是普通有存款的家庭。


    除却质量过硬的钢化玻璃容易做成大块不碎裂以外,其他的玻璃能不能出现大块都要看运气,因此他们最好推出小块多窗格的玻璃、形状不一的玻璃。


    这样一来,定价也会不一样。


    此外,还可以接受部分定制……但很容易给人钻空子,这点暂且先不开放。


    江无眠写着相应的规划,又将更新后的地图拿来,想在工业区圈定一个位置,日后这里防护级别肯定会提高,玻璃这等物件先去那儿生产。


    大过年的,他提着计划书与烧成的透明玻璃摆件去找谢砚行,发财的事儿还是要靠布政司。


    “师父!”这会儿天还没黑,江无眠上门时,谢砚行正磕着松子看白楚寒打年糕。


    岭南今年刚下的新米,坐在廊下披着大氅烤火,远远地能闻见香气。


    几个小厮侍女穿插其中,捧着蒸桶的、坐杠的、把筒杠布卷到毛竹杠上的,忙忙碌碌的烟火气蒸腾。


    江无眠贴着廊下过去,一屁股坐在火炉对面,毫不客气地开始剥松子。


    “师兄力道很行,另一个不太跟得上。”他观察一番得出结论。


    谢砚行朝那儿一抬下巴,“去,换人。你师娘说了,不打年糕的今儿没饭吃。”


    江无眠幽幽道:“照这么说,今晚上我们师兄弟和师娘上桌吃饭,留师父您一个眼巴巴看着?”


    这借口,从他小时候听到现在,就没换过!


    “师父您别吃了,马上天黑用饭,留点肚子。先看看这个,徒弟花了大功夫写的。”


    谢砚行捏松子的手有点颤抖,心底下一个咯噔乱跳,这小子写起东西来就不靠谱!


    不是鼓捣这个就是鼓捣那个,甚至于写的内容一旦披露,就是众矢之的!


    他这个做师父的,为了圆回来,真是不容易。


    江无眠看出他的意思,强调道:“大买卖!大钱!”


    都能赚钱了,有点副作用怎么了?


    何况让他赚的钱,他可没贪,全投进去做研究了,这回递给建元帝的预算公文里,他可是没多要。


    不论是做火药研制还是铁路铺陈,那全该是朝廷层面的支出,往常都是自己给钱,公私不分是大忌,这正是切割的好时候。


    至于玻璃,可公可私,就看它的实际应用情况,部分可以将配方卖给建元帝,部分还是要底下继续生产,维持民生,扩大商业规模。


    “玻璃?”谢砚行看过标题,跳动的心总算是死了,“这东西是不是还叫琉璃?”


    那玩意又多贵,你个败家子知不知道?!


    江无眠回想一下,一本正经摇头,“这是玻璃,不是琉璃。”


    是的,这两种从外观、成分到价格、用途都有所不同。


    最简单的外观,玻璃里大部分数是浑浊绿色或无色为主,琉璃的绿色更通透,且它色泽丰富、流光溢彩。价格上来讲,玻璃最少可以定价到十几铜钱一块,琉璃不行。


    玻璃要冒充琉璃制品,难度还是有的,不能简单地将两者混为一谈。


    “定价如此之低?制作的原料成本可后?烧制的工匠可有钱拿?”


    能达成如此低的价格,只有在其他方面节省了投入,除却原料价格低就是工匠给的工钱不够。


    江无眠再度摇头道:“师父您别光关注这个最低价,看看最高价和贩卖对象。”


    谢砚行看了一眼小徒弟,知他说的有猫腻,还是手动翻至到商品贩卖一页。


    商品分级、贩卖对象分级,每升一级,价格呈几何增长,这还是以巴掌大的为例,此外还有其他规格,价格会比同级最小的那块贵三到十倍不等。


    总之,谁见了都要说一句,想钱想疯了!


    谢砚行只看了一眼,就将计划本扔给走来的大徒弟。


    白楚寒打开一瞧,也没问这些玻璃有何不同,直接乐了:“小师弟的定价还是低了。新物件,疑似琉璃,透明采光,单是这三种便能让人不顾一切拿下。”


    他坐在江无眠与谢砚行中间稍靠后的位置,从头开始翻看,“玻璃易碎?那早前无法向外推广,最多是在本地展示。而本地,最不缺的就是商人。”


    商人最不缺少的就是各种运输手段,所以玻璃易碎也无妨,只要商人自负盈亏便是。


    白楚寒再度翻回去,斟酌着推广计划,他问:“你是想推广灰路和铁路?”


    玻璃易碎,但灰路平稳,陶瓷等各种物品也可在灰路上平稳运输。此外就是讲究效率与平稳同在的铁路,虽然不比灰路平稳,但效率高,适合运输其他东西。


    若是走海路,难免遇见大风大浪天,船身摇晃,货物也受影响,根本不适合玻璃运输。


    江无眠颔首,“现在的官路不算通达,商队想运输也没辙,刚上路就得碎给人看。水泥路与铁路不然,二者平稳通达,自然是方便的。”


    至于商队会不会为了玻璃修路?


    只要展示的利润够高,前期投入一大笔也无妨,总是会有大胆尝试的商队。


    若是建元帝批了折子,银钱一到位,那就更好了。若是不批,江无眠就得考虑如何与商家合作、让利几成才能说服更多人参与进来。


    谢砚行挑捡着松子壳,提醒道:“若是他们只想要玻璃,不想要前期投入?又当如何?”


    欺上瞒下,手段不在高明,够用就行。


    将修路的钱转嫁到百姓身上,发展各类苛捐杂税,地方县衙又不是做不出来这等事。


    前些日子他遣人清账,便发现了此事,事情原委正在秘密调查中。


    “那便按律法处置,若是律法有漏洞,当以上报刑部,再行商议。”江无眠先说了自己态度,“此外,必要的监督抽查、明察暗访都可安排上。工程展开后有阳奉阴违嫌疑的,一开始可在施工队中安插自己人,到时处置人不必费心找人证物证。”


    谢砚行点点头,算个方法,不能杜绝,尽量监督。


    “抄家灭族、收缴冻结一切资产,有此前例,人总会惧怕。”江无眠轻描淡写地说,“代价高于所得,做了赔本买卖时,自然不会再有人触碰。”


    怀揣侥幸心理的?


    落到自己头上再去阴曹地府后悔吧!


    等他二人就此话题讨论完毕,白楚寒也看到了定价一栏,疑惑问道:“钢化玻璃?”


    不是说玻璃易碎,怎还有个钢化?


    提到这里,江无眠脸上表情松快几分,说话时语调微扬,“玻璃易碎,那是普通版本。这是一种玻璃中的高质量高强度玻璃!正如铁能锻造出百炼钢,这种就是玻璃中的‘百炼钢’!”


    看出来这是好东西了,不论是定价还是江无眠这种要大赚一笔的表情,他们太熟了。


    但再怎么想,也想不到玻璃如何“钢化”,两者根本不是一个强度。


    江无眠转身将自己带来的几样东西摆出来,“玻璃最初是浑浊绿色,颜色不美。这是清除颜色之后的摆盘,这一盘清除得不干净,能看出这是青山图案。这是钢化玻璃,没做造型,预备做落地玻璃窗。”


    两人眼睁睁看着江无眠自身后的食盒里取出一沓盘子,初时绿色的,后面透明色的、带有繁复花纹的、大个气泡的、凑巧气泡是绿色的仿佛是水底的……最后又是一堆方方正正的。


    多种多样,两人可算是一饱眼福。


    “现在还做不了复杂造型,已让人去研制,眼下只这么点。”江无眠指着一块明显不同的玻璃道,“这是钢化玻璃,硬度不同,可抗风雪,挡风效果极好,但岭南的夏季大风偶尔可以偶尔不行。”


    普通的风还能抵挡一二,台风天时,茅草屋都能拔地而起,何况一个玻璃?


    这东西造景最为好看,所以江无眠一心想在正月十五时吹制一批灯具来,玻璃灯才最吸引人!


    谢砚行与白楚寒自玻璃中回神,便听江无眠势道:“年前先预热,十五之前挂花灯,树上、路边不好准备,集市上专开一家,其他衙门少了点威力,都指挥司镇场如何?”


    谢砚行:“……”


    白楚寒:“……”


    江无眠:“看个门,分都指挥司两成钱。”


    白楚寒:“三成?”


    江无眠:“成交!”


    大钱还在后面,这点小钱他就无所谓地让一让。


    谢砚行:“……记得上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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