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191
看着陆鸣沧愤怒而痛苦的表情, 温余的心就?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一样,紧紧收缩了一下,疼痛难忍, 紧握的指骨因为太过?用力?而变得泛白, 他举起手似想要摸一摸陆鸣沧的脸颊,指尖却不住的颤抖着,嗓音干涩的厉害。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对不起。”
所有的解释都变得苍白无力?, 恍惚中温余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不想让陆鸣沧难过?,不想看他痛苦, 但?他更无法放手。
坦白是因为已经做好了决定?,不管生死他都会带着陆鸣沧一起, 他绝不会放他逃走,不会让他独自留在这个丑恶的世?界。
约定?好的一辈子, 便是生生世?世?,生死不论, 纠缠不休。
是誓言, 也?可以称为诅咒。
但?他不敢让陆鸣沧知道他的决定?,这么邪恶、可怕的单方面宣布同生共死的决定?。
他怕吓坏了他。
所以, 他只能紧紧的抱着陆鸣沧, 一遍又?一遍的在他耳边周而复始的低语。
“我错了,别怕我, 对不起……”
陆鸣沧还是闷闷的咳着,胸口疼得厉害, 但?他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状态, 闻着满怀的冷香,感?受着温余颤抖的身体?, 陆鸣沧感?觉自己的心情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般憋屈,更多的无奈与心疼在心底泛起浓浓的酸涩,他陡然泄了气,闭了闭眼睛,幽幽的长叹一声?。
这个和解的信号,温余抓住了,抬起头观察着陆鸣沧的神情,小心翼翼的低声?道。
“吃药好不好?”
陆鸣沧瞥他一眼没说话,没同意也?没拒绝,但?这种沉默已经让温余很满足了,脸上顿时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喜悦。
他快步奔到床边的木柜子前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玉瓶,倒了一粒药丸出来,又?跑回到陆鸣沧的面前轻手轻脚的喂给了陆鸣沧吃下。
急促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咳声?也?缓和了许多,见到陆鸣沧状况好转,温余倏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出声?,只是用目光紧盯着阖眸暂歇的陆鸣沧,不错开一眼,氛围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陆鸣沧没管那道凝滞在他身上的灼热视线,撑着头侧倚靠在桌前,闭着眼睛暗自发散思绪。
对于?温余身上的毒,他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但?他不敢随意启用那张紫色的异常状态消除卡。
不到最后毒发作的时刻,他都不敢启用。
他怕提前用了反而消除了温余压制毒性的“药”,以至于?弄巧成拙,造成大祸。
因为他很清楚,温余研制的解药,与其?说是解药,实际上是一味毒药,所谓的解毒实际上是以毒攻毒。
所以,他必须要等到温余体?内的毒性爆发,才有绝对的把握治愈他。
想清楚这一切后,陆鸣沧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难受了,虽然温余的“死亡”能助他们脱离幻境,似乎是一本万利的结果,但?不管如何,他都不想看到温余死在他的面前,永远都不要。
而既然温余能好好的,会好好的活下来,还有什么可值得计较的呢。
只要他平安幸福,那便一切都不重要了,随他怎么试探,随他怎么气人,随他多么没有安全?感?,只要自己坚定?一切,那便什么都不是问题。
因为他可以用漫长的时间?向他证明自己的心意。
他们会有长久的未来。
……
自那日?起,就?如温余所说的,他开始陷入突然间?的晕厥,从短暂的昏迷到最后长久的昏睡,甚至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醒来,解药的效果很明显在大幅的削弱。
陆鸣沧一直陪在温余的身旁,从一开始受他照顾到后来照顾他,方方面面,悉心倍至。
他在等一个时机,他很清楚,那是一个最危机也?是最重要的时刻,为此,温余所有细微的变化他都极为关注,一颗心一直提在半空中,不敢有丝毫懈怠。
温余对于?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并没有表现?出忧虑与难过?,甚至他变得更加的有活力?了,只要在他苏醒的时候,他总会变着法子逗陆鸣沧开心,就?像是黏人的小狗一样,陆鸣沧走到哪儿,他就?会跟到哪儿,满心满眼都是陆鸣沧,视线完全?不错开分毫。
两人都没有提起温余的病情,除了温余晕倒的时候,生活仿佛就?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其?实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已经不可能再和之前一样了。
变化在晚上更加的明显。
每到晚上,陆鸣沧都无法好好的安睡,他怕躺在他身边的温余会在他睡着的时候出事,所以他常常会半夜惊醒,然后习惯性的伸手触摸一下温余的脸颊,试探他的鼻息,直到确定?他还一切安好才会抹掉额头上的冷汗继续睡下,然后再次惊醒,循环往复。
没过?几天陆鸣沧眼下的青黑就?变得越发浓重,满脸难掩的疲惫。
温余看在眼里,他并未出声?,而是偷偷的在陆鸣沧睡前的药里加了助安眠的药,陆鸣沧果然一觉到天明。
但?温余的这番小动作很快就被陆鸣沧发现?了,陆鸣沧又?气又?后怕,他第二次朝温余发怒。
直到温余向他发誓保证不会再这么做,陆鸣沧的火气才终于?消下去,当天温余可怜巴巴的瞧了陆鸣沧一整天的后脑勺,没得到一个正眼。
晚上当陆鸣沧再次惊醒伸手探温余鼻息的时候,温余睁开眼睛抓住了他的手,他侧过?脸,用心疼而充满歉意的眼神凝视着黑暗中陆鸣沧的脸颊,温柔的安抚道。
“鸣沧,别担心,我没事。”
陆鸣沧的身体?僵了一下,又?很快恢复平常,撇过?头低低的应了一声?,顿了一下又?轻手轻脚的重新躺好,抽了抽手,干巴巴道。
“睡吧。”
温余却紧抓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指腹摩挲着陆鸣沧手腕内侧的皮肤,举到唇边覆上了一个轻柔的亲吻,他没有说话,只是耐心的亲吻着陆鸣沧的手,从腕骨到指尖,似要把每一寸皮肤都亲个遍,黑暗中,细密的啄吻声?清晰而充满色。气。
陆鸣沧只觉得整个手掌都变得酥麻,四周的空气从幽冷变得灼热,熏的喉咙干涩的厉害。
他闭了闭眼睛,那只触摸滑腻唇。舌的手突然间?猛地张开覆住了那两片灼热的唇瓣,用力?的压着,不让它再次开启作乱,扰人心神。
低哑的嗓音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
“睡-觉!”
闷闷的笑声?从身侧传来,掌心猝不及防的被舔了一下,陆鸣沧手一抖,倏的收了回来。
还没等他说什么,温余的嗓音便幽幽的传了过?来,带着一股低落的弱气,可怜兮兮的说。
“你今天都没有亲我。”
陆鸣沧又?好气又?好笑,心底又?像被羽毛搔过?般麻痒,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却压着嗓子装作生气般冷哼道。
“你自寻的。”
温余也?不争辩,顺着陆鸣沧的话乖巧的认错。
“我知道错了。”
陆鸣沧又?低哼了一声?,在心中帮他补充了一句。
是知道错了,但?改不改另说。
像是知道陆鸣沧心中所想般,温余侧过?身,小心翼翼的伸手轻轻扯了扯陆鸣沧的衣服,再次保证道。
“我会改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其?实陆鸣沧早就?不生气了,他很明白温余这么做的用意是为了他,是想让他好好休息罢了。
只是温余什么都不为自己解释,默默的承受自己的怒气,还低声?下四的讨好他。
倒是显得自己太过?于?无理取闹了。
轻轻叹了一口气,陆鸣沧转过?身面对着温余,伸手搂住了他的身体?。
温余愣了一下,继而欢喜的主动前倾缩短了彼此间?的距离,投入陆鸣沧的怀中紧紧的环着他的背脊,大大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瞬间?松懈了下来。
陆鸣沧将下颌磕在温余的头顶,低头吻了吻他光滑的发丝,他们彼此相?拥在黑暗中,就?这样安安静静的过?了许久,陆鸣沧的声?音才慢慢的响起。
“温余,我很害怕,我怕你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悄无声?息的走了。”
他没有说死这个字,似乎人到了某个时刻,真的会产生各种莫名的忌惮,他并不信神佛,但?此时此刻,他害怕死这个字给温余带来不好的预兆。
温余明白陆鸣沧的意思,心脏猛地抽了一下,疼痛又?酸涩,他仰起头,在黑暗中摸索着亲了亲陆鸣沧的下颌,虔诚而温柔。
“不会的,我舍不得离开你。”
陆鸣沧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笑,但?努力?了好几下都没有成功,心里闷闷的,对温余的话感?到苍白而无力?。
他在说一句太过?于?空泛的安慰,而自己并未感?觉到一点开心。
但?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温余似乎重复又?转换了细微顺序的话语。
“我舍不得让你离开我。”
这句话说得郑重有力?,像陈述的事实又?像坚定?的诺言。
莫名的陆鸣沧感?觉到了一种不寻常的意义。
陆鸣沧沉默了一下,作轻松状的开玩笑道。
“那就?别让我离开,去哪儿都带着我。”
“好。”
温余的回应很快,且坚定?不移。
陆鸣沧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垂眸注视着近在咫尺的少年,表情认真的再次重申,意有所指道。
“我指的是无论哪里,上天入地。”
“好。”
回应以及不假思索,仿佛早就?已经确定?好了如此的答案。
陆鸣沧的唇角逐渐上翘,笑容越来越大,最后抱着温余发出朗声?畅然的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陆鸣沧的心砰砰直跳,激烈而满腔愉悦。
这一刻他们达成了一个只属于?彼此的共识。
不言而喻,心领神会。
听着头顶清朗的笑声?,温余不知不觉间?变得紧绷的身体?倏的放松了下去,继而欣喜若狂,令人战栗的兴奋感?瞬间?充斥了全?身,温余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说出来了。
他说出来了!
而陆鸣沧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他疯狂而残忍的想法。
他愿意陪他死去!
浓烈的爱意无法控制,浑身的血液涌上头顶,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似乎叫嚣着占有,占有这个让他痴狂发疯的身躯。
温余猛地翻过?身,便急不可耐的低下头用颤抖的嘴唇吻上了陆鸣沧,毫无章法却激烈而火热。
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忘记了思考也?不想思考,只想紧紧的抱着这个微凉的怀抱,金些,更紧些,要嵌入骨骼,要融合呼吸,要不分彼此,即便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离。
生同衾,死同穴。
第192章 192
十一月中旬的一天, 温余突然吐血晕了过去,这个昏迷很短暂,他就被活生生疼醒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了起来, 汹涌的从七窍流出,几乎只是瞬间,温余的脸上就变得鲜血淋漓,他紧紧蜷缩着倒在地上, 全身不住的颤抖,四肢痉挛抽搐的厉害, 嘴巴里逸出难以控制的痛苦呻。吟。
即便他第一时间就死咬紧了嘴巴,但?依旧无?法掩盖那种剧烈的痛苦, 他的骨骼在被消融,仿佛有无?数的把刀在他的体?内不断刮绞着他的骨骼, 似要将他全身的骨头全都刮碎磨烂,碾成齑粉。
温余是在侍弄房前?一棵梅花树的时候倒地的, 那是他为陆鸣沧寻得的花树, 他还记得陆鸣沧曾在陆府院子里栽过一棵梅花树,只不过当时他们离开的早, 没看到梅花开。
温余一直记得这件事?, 他们刚在小村住下,温余就开始四处打听梅花树种来, 终于?赶在冬季前?种下了一棵,这是一棵移栽的成树, 在十月下半旬枝头就开始冒花骨朵, 温余照看的很好,如今白色的花朵已?经开满了枝头, 股股清香,沁人心脾。
而此时,随着寒风吹过,片片梅花花瓣飘飞而起,零落而下,覆盖在温余的身上,沾染了鲜红的血液。
地上刺骨的寒冷,透过皮肤渗进身体?中,仿佛要将血液全部冻结,温余努力压抑着痛苦,想要从地上爬起来。
麻木的身体?似乎除了痛再也没有其?他的感知,温余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他撑不过去,死亡是必然结局。
但?他无?所谓这个结果,因为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现在的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陆鸣沧,他要找到陆鸣沧!
他们约定?好的,生同衾,死同穴。
什么都阻挡不了温余的执念,所以即便全身无?力,即便一口口的吐出鲜血,即便痛苦万分,他依旧执拗的一点点爬向门的方向,用指甲扣,用下颌磨,用脸颊蹭,用所有方式固执的朝着那个人所在的方向前?进。
破碎的唇翕动着,伴随着粘稠浓郁的血红,粗重的喘息,吐出嘶哑至极的声音,仿佛魔怔了一般,一遍遍微弱却?偏执的喊着。
“陆鸣沧,陆鸣沧,陆…明?…沧!”
陆鸣沧在厨房为温余熬药,药丸已?经吃光,温余没有精力再继续制作,所以陆鸣沧每天都要给他熬药,寻常时候,陆鸣沧熬药,温余便会坐在他身边等他。
从十一月开始,温余的精神便不太好了,睡眠与昏迷的时间逐渐占据一天的大部分,有时候等着等着陆鸣沧,他便会歪头闭眸睡在陆鸣沧的肩头,每到这时陆鸣沧都会轻柔的将他揽入怀中,让他睡得更安稳一些,等药熬好,如果温余能迷糊的醒过来,他便会自己乖乖喝药,而如果温余陷入昏迷,根本叫不醒,陆鸣沧便会含。下药汤嘴对嘴的喂给他喝下去,然后抱着温余回房间躺下,等温余醒过来。
因为精神不济,许多事?情都做不了,温余变得有些闷闷不乐,好不容易这两天精神稍微好一些,温余怎么都不肯安静待着了,他也不会离得陆鸣沧很远,就找了由头在陆鸣沧熬药的时候在院里子转转,赏赏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几步的距离陆鸣沧也没理?由拘着他,就一边熬药一边抽空往外?张望两眼,看看他的情况。
今天就这么恰好的,陆鸣沧熬着药正打算站起身朝外?张望看看温余的情况,突然他感觉眼前?阵阵发晕,头昏脑胀,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朝一旁倒了下去。
事?情发生的突然,陆鸣沧却?本能的咬着唇并未喊出声,他佝偻起了身体?,紧紧闭着眼睛捂着一阵阵抽疼的脑袋努力缓解身体?的不适,等待着这种恶心眩晕的感觉过去,等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来,陆鸣沧撑起虚软的身体?坐了起来,却?感觉一股热流突然涌出鼻腔,睁开眼,鲜红色的血液嘀嗒嘀嗒的落在地上,抬手?一抹,手?指间一片猩红的粘腻,他流鼻血了。
陆鸣沧骤然深深蹙起了眉,一股不妙的感觉涌上心头,没时间多想,陆鸣沧翻出里侧的衣服袖子,用力擦了擦鼻子,确定?鼻血止住后,他才?掩盖好痕迹,从地上站了起来,靠着厨房的窗户悄悄往外?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他整个人呆滞在了原地,心脏停跳,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大脑,掐着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下一瞬间,陆鸣沧软着手脚不顾一切,疯狂的冲了出去。
直到触摸到温余还带着温热的皮肤,陆鸣沧冰冷的身体?才?跟着回暖了一点,几乎想也想,下一刻陆鸣沧就使用了那张他早已?准备好的紫色救命卡牌——异常状态消除卡。
温余断断续续的微弱呼吸逐渐平缓,无?力的心跳也开始变得强健,他的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变好。
陆鸣沧能感觉到温余在恢复生机。
他成功了。
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下来,陆鸣沧跪倒在地上,嘴角勾起,发出低低的畅快的笑声,突然陆鸣沧表情一变,捂着嘴巴猛地咳起来,咳声剧烈得仿佛要把五脏六腑全都咳出来一般可怕,很快陆鸣沧像是忍耐不住一般,噗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
第二?天,温余醒了过来,清醒的他直愣愣的看着房顶,思绪有些凝滞。
他……还活着。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毒也消失了。
这样的事?实叫温余不敢置信。
虽然他依旧虚弱无?比,但?体?内确确实实已?经感觉不到骨毒的存在。
正在温余茫然之时,吱呀一声,紧闭的门被推了开来,温余艰难的转动脑袋看过去,正对上陆鸣沧黑亮的眼眸。
对方眉眼弯弯,脸上满是惊喜的表情,端着什么东西朝他疾步而来,温和的嗓音里充满了担忧与喜悦。
“你终于?醒了,感觉还好吗?”
温余张了张嘴,却?没发出任何声音,他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看温余挣扎的表情,陆鸣沧连忙抚着他的脸颊安抚他。
“别?担心,我找大夫来看过,你现在没什么大碍,只是会非常虚弱,等修养一段时间就好了,安心,我在呢。”
温余依旧直勾勾的看着他,目光中有疑惑有震惊。
陆鸣沧很清楚温余在想什么,他也曾想过要不要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这件事?情,但?思考许久,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他不想骗温余,但?他也无?法把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
沉默着相视许久,陆鸣沧伸手?遮住了温余的眼睛,轻柔而叹息道。
“已?经过去了,睡吧,睡吧。”
温余在黑暗中眨了眨眼睛,遮盖在他眼眸之上的手?带着微凉与一股浓重的药味,依稀中温余还仿佛闻到了些微血腥气,但?到底身体?虚弱,思索半晌已?经花费了他太多的精力,于?是在陆鸣沧低沉温和的嗓音中,温余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除了一开始的清醒,之后的时日温余一直处在迷迷糊糊之中,这场大难消耗了他太多的生机与精力,他的身体?需要力量恢复,所以几乎连清醒的时间都没多少,喝下一碗药,和陆鸣沧简单交流几句后就控制不住疲乏的睡去,以至于?他甚至没注意到陆鸣沧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越发病态瘦弱的身体?。
而当温余终于?恢复精力,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再发现陆鸣沧的异常,已?然来不及了。
温余亲眼看着陆鸣沧毫无?征兆的在他眼前?倏然倒下,他唇角刚勾起的笑容瞬间僵硬在了脸上,茫然,无?措,惊惶不安。
上天没有回应他的乞求。
陆鸣沧再也没有醒过来。
……
幻境破碎,而在幻境中死掉的陆鸣沧终于?在清玄派的主峰偏院里苏醒了。
陆鸣沧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雪白的轻纱床帘,触。手?是丝滑的衣衫锦被,侧过头,画屏雕窗,精致而充满古韵,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雅的兰花清香。
这陌生又熟悉的一幕叫他迟钝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回来了。
他从温余的试炼幻境中脱离了。
以那样残忍而无?力的一种方式。
陆鸣沧伸出手?,极缓慢的用手?臂掩盖住了双眸,他甚至没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一滴晶莹的泪滴从眼眶滑落,隐没在鬓角的青丝之中。
他保持着这个动作静静的躺了许久,很长时间都没有缓过神来。
童话书?悄悄的飞了出来,围着满身忧郁的宿主转了两圈,贴心的没有出声,把自己身上的亮光调暗一些后,扭着身体?钻进了陆鸣沧的怀中。
陆鸣沧就这样抱着童话书?变得温暖柔软的身体?静静的呆了许久。
直到夜幕降临,直到天边浮白,陆鸣沧才?终于?说出回来后的第一句话。
“童话书?,我真的不能改变剧情吗?”
童话书?回答的很快,正本正经。
【回宿主,不能捏,宿主不能扰乱剧情发展。】
屋子里又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童话书?闪烁着微光的身体?动了动,过了一会儿突然扭扭捏捏的轻声道。
【宿主不能主观改变剧情,但?如果因为主角剧情发生改变,就不在系统的管辖范围之内了,虽然因为规则天道会纠正不合理?之处,但?这本来就是个衍生世界,且主角作为世界之子,自有气运加身,所以只要主角决心改变……】
后面的话童话书?没再继续说下去,但?陆鸣沧已?经听懂了。
剧情不是不能改变,而是必须只能由主角自己来改变,且改变其?实早已?经开始了,如之前?温余失踪的事?情,以及幻境内的事?情,又或者在更早的时候,在他穿越而来接触温余的时候,改变便已?然开始。
也许结果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但?谁又能说真的毫无?变化呢。
种种一切,即便将来温余会忘记,他的所有记忆,他对温余的感情也绝不会消失。
改变便是改变,而如此的改变还会继续下去。
他喜欢温余。
喜欢便要得到。
何况,温余也是喜欢他的。
陆鸣沧倏的吐出一口气,整个身心微微的松弛了下来,他抬眸看着窗外?夜尽天明?,熹微的阳光洒遍大地。
天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
温余,你还好吗?
我在等你。
第193章 193
苏城乡野的青山镇扶江村发生?了?一件大事, 有路过的村民?发现山脚下村外沿的那?户几月前搬来的外来户死人了?。
两个青年人,一死一伤。
还有微弱气息的那?个男子胸口插。着一柄匕首,身上身。下尽是大滩的血液, 明?明?已经虚弱至极, 但他却?紧紧的抱着那?个死去的男子不肯松手,村民?们花了?极大的力气才终于把他俩分开。
这两人他们虽然不太熟悉但也见过几次面,尤其是昏迷着的这个年轻人,还去过村里收药材, 订花材,看着长相俊美周正?, 为?人也是有理大方的,不像是什么坏人。
所以村长琢磨了?一下, 还是叫人把昏迷着的青年抬去了?村里治病,又留下几个人帮忙把死去的那?个男子埋了?起来, 这间院子毕竟死了?人,又是人家的, 村长就令人暂封了?小院。
村里都是质朴的人, 纷纷出力帮衬,叫大夫的, 上山采药的, 没有上好的药材也没什么钱财便只能?凑合着应付,但大概是老天并不想把他的命收回去, 竟然真的让他们把人救活了?回来。
半个月后,男子醒了?过来, 众人却?发现, 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忘了?自己是谁, 忘了?他从哪儿来,忘了?一切过往,只不断念叨着一个名字——陆鸣沧。
众人便用这个名字称呼起了?他,不过,更多的人喜欢叫他傻子,因为?只要?有人叫陆鸣沧这三个字,他便会嘿嘿的傻笑?许久。
他的身体一天天的好起来,又过了?半个多月,他已经能?下地?干活了?,村里人逐渐接触多了?这个颀长俊秀的男子,认真看起来来年岁并不大,话?很少,干活却?很认真很勤恳。
人们常常喜欢逗他,或叫他小傻子,或叫他的名字——陆鸣沧,每到这个时候,男子都会露出一个开心纯真的笑?容,看着乖巧又漂亮,极受妇女老少们喜欢,而那?清俊秀美的容貌更是引得村里那?些?小姑娘们脸红心跳,每当他下地?干活的时候,田边总不乏小姑娘路过偷看,倒是酸坏了?其他乡野小子。
小傻子有两个宝贝,一个戴在他脖子上,一个戴在他手上,一个是一块成色极好的弯月鱼雕玉,一个是一串棕色的并不值钱的菩提珠手串。
这两个看起来差别很大的东西,小傻子却?很宝贝,每天都要?摸上好几十遍,还小心翼翼的,就怕磕了?碰了?。
性子很好的小傻子只有在对?待这两样东西的时候会极其较真,别人如果逗趣碰了?这两样东西,小傻子会很生?气的大喊大叫,小傻子唯一的一次和人打架,就是那?个人开玩笑?说要?拿了?他的玉雕鱼去当了?换钱,小傻子当场就红着眼冲过去把人撞得摔了?个跟头,至此再也没人拿他的宝贝开玩笑?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众人发现开心的小傻子突然变得闷闷不乐起来,除了?干活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坐在村口,或摸着他脖颈上的玉雕鱼,或抱着手腕上的菩提珠,眼睛直直的望着村后的青山,不知道在看什么,有人问他,他会傻乎乎的发一会儿愣,也不回答,然后继续呆呆的看着那?个方向,直到村长过来唤他回去吃饭。
这样的情况持续半个月后,村长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走进里屋拿出了?一把生?锈的钥匙,递给了?他,苍老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确定,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
“沿着村口的路朝青山的方向走,山脚下有一座院子,也许会有你想找的答案。”
穿着粗布衣服的瘦高男子呆愣愣的接过钥匙,漆黑的目光里空荡荡的,不见情绪。
年老的村长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摆摆手。
“去吧……总要?知道的。”
男子攥着冰冷的钥匙,转过身,朝着门外走去。
正?是最冷的时节,寒风卷起枯枝飞舞,残阳将整片天空染得血红一片,喷涌的寒意似要?将天地?冻结,结束劳作的农人们三两结伴,走向不远处的炊烟袅袅,他们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感叹着冷冬的降临。
有人看到飞奔着跑远的青年不由得笑?起来,高喊。
“小傻子,去哪里呀?”
“陆鸣沧,别跑远了?,村长叫你回家吃饭呢!”
然而这次,他们没有得到回应,没有看到那?个纯真的笑?容,青年毫无反应,不管不顾的朝着青山飞奔而去,就仿佛那?里有牵引着他所有心神的东西。
那?座院子就静静的矗立在山脚之边,那?里杳无人烟,一片荒野,唯有那?棵满枝洁白花朵的梅花树亮眼的落于院中,凌寒而立,独自绽放,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暗香扑鼻。
满目茫然的男子打开了?扣紧的锁,轻轻的推开了?院门。
他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里很空阔,除了?那?株梅花树,只有两张竹椅紧挨着放置在一旁,暗色的土地?上被?花瓣铺满,簇拥的纯白中零星飞起几片亮眼的红,美丽又怪异。
明?明?是一树纯净的白梅,却?长出了?深红的花朵。
而最突兀的是梅花树下一个凸。起的小土坡,土坡前插。着一块长木板,上面什么也没有,但男子却?愣愣的看着那?个小土坡,手不由得捂住了?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心头莫名萦绕着一股悲伤的感觉,闷闷的,有点疼。
他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他总觉得很熟悉,就好像这里才是他的家一样,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让他觉得熟悉又陌生,应是这般模样,却?又好像少了?点什么,少了?他记不起来,又觉得很重要?的东西。
男子慢慢的走着,一寸一寸仔细的看着,等?到回神,他已经站在了一张简易的木桌前,木桌靠窗,窗沿上摆着一个精致的花盆,里面除了?黑色的泥土却是什么也没有。
桌子上有些?凌乱,放置着不少东西,书籍,纸张,几个小巧的玩具物件,毛笔搁在砚台上,黑色的墨汁已然干涸,也不知这里已经多久无人来临,桌子上的东西全都蒙上了一层薄灰,拿起一卷画纸,灰尘便纷纷扬扬的散开,引得咳嗽不断。
美丽的花朵静静躺在画纸上,幽静又婀娜,侧边写着一行小字,笔锋流畅有力,洒脱不羁,写着:
兰花二号,吾心之底,不可诉也。
他看得懂这上面的字!
这样的认知令男子有些?惊讶,不过很遗憾,他并不明?白这字表现的意思。
兰花是这画上之花的名字吗?二号又是什么?
恍惚间,一张画面极快的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画面中有道模糊的身影,手执着一幅类似的画卷,正?转身冲着他笑?,然而当他想要?辨得更清楚时,脑袋却?骤然刺痛起来,而零星的回忆也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男子捂着头痛苦的弯下了?腰,撑着桌面有些?摇摇欲坠,过了?好一会儿,这种情况才终于好转起来,男子脸色苍白的重新站直身。
疼痛并没有打击到他追寻真相的脚步,即便朦朦胧胧,不甚清楚,但他莫名有一种直觉,这里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寻回记忆的地?方。
桌子上的画卷很多,男子全都一一小心翼翼的翻看了?个遍,大部分都是关于风景的画,其中又以那?兰花画最为?多,而这些?兰花画的笔触又似乎有部分差别,那?些?不太相似的画作左下角都写着一个简单的留字——余。
余,像是一个人的名字。
除此以外,他还找到了?一张不太一样的画,相较于之前看到的用墨色所作的画,这幅画格外的亮眼,因为?它是用朱砂点缀而成,浓艳的红格外的鲜明?。
不过怪异的是,这是一副废作,画中的花并未成型,一笔突兀的晕染毁掉了?所有,叫人惋惜万分,忍不住猜测如果没有那?毁掉的一笔,这画该是何种的模样,必然是一朵艳丽绝美的花吧。
大概此画的主人也是倍感可惜以及对?画中之花极其喜爱,才会将这样一副瑕疵之作留了?下来。
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画中那?鲜红色的花瓣,心中莫名产生?了?一种想要?知道此花花名,想要?见一见这华美之花的冲动。
看了?有好一会儿,男子才依依不舍的放下,这么多成品的,好看的画作中,他竟独独喜爱这一朵未完成的,不知名的红色花朵。
虽然翻看的很慢,但到底他还是全部看完了?,最后,他将四张能?引得他反应的纸张收了?起来,一张兰花图,一张不知名红花残画,以及两张特别的字帖,或者不能?叫字帖,但男子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一整张只有一句话?不断反复的东西。
而他也从这些?东西中得到了?一些?线索,比如那?留字为?余的果然是一个人名,名为?温余,这是从那?张满篇写满了?“温余是大骗子”的字帖中得来,而另一张中间写着“温余招蜂引蝶负心汉”围绕着这句话?,四周写满了?“我错了?”的字眼,明?显为?另一个人的笔触。
关于这两张字帖,男子的脑海中隐隐约约的浮现出一个画面,画面中身着墨绿色衣衫的男子朝着另一个白衣男子作揖讨乖,朦胧的话?语隐隐绰绰,是男子喁喁细语道歉轻哄的声音。
但不管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看清那?两人的模样,仿佛隔着一层薄纱,看不真切也无力拨开。
不过他惊讶的发现,这记忆画面中的这两个男子竟然是夫妻关系,因为?那?清朗的嗓音温柔的喊着夫君,喊着鸣沧。
鸣沧,陆鸣沧。
陆鸣沧与温余。
男子放下手中的“字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有娘子这个事情叫人茫然又讶异。
娘子,夫人,细细咀嚼这几个字,心脏又隐隐的冒出一股喜悦与兴奋。
他的娘子。
他听村里人说过,娘子就是会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吃饭睡觉生?娃娃的人,虽然不知道男子与男子会不会生?娃娃,但只陪在他身边这一点,就已经让他开心不已。
想到这一点,男子情不自禁的开始探寻起这个存在的痕迹。
他的娘子在哪里?为?什么没有在他身边呢?是他弄丢了?他吗?
这是他和娘子一起生?活的地?方吗?没有他的保护,娘子是不是很害怕?
他要?找到娘子,他要?保护好他!
男子握紧了?拳头,暗暗发誓。
不觉间,他走到了?屋子里那?张靠墙的大木床前,床上笼罩着一层淡色的帷幔,轻轻拨开,内里是一床略显凌乱的厚重的棉褥,枕头只有一个,男子眼尖的发现枕头底下隐隐的露出了?一点棕色的东西。
他弯腰伸手,将那?东西抽了?出来。
是一封微鼓的信。
他看到朝上的地?方是信的背面,用墨几笔简单的画了?一副画,男子看得熟悉,思索片刻骤然反应过来,那?是一盆兰花,模样和他手中那?张兰花图极其相似,而这画中的花盆上飘逸的写着兰花二号四个小字。
取名真是有趣,男子忍不住笑?了?笑?,将信封翻了?过来,正?面倒是一本正?经,端端正?正?的写着:
吾妻温余亲启。
第194章 194
被叫做傻子的男子当天晚上并没有回到村子里, 村长?担心了一夜,第二天叫了村里的青壮年去山脚下那处院子里看,找到了昏迷在梅花树下的男子。
众人将他又带回了村里, 男子在外面冻了一晚上, 发了一场高?烧,在众人已经他活不下去时,没想到他竟然又熬了过来。
男子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众人发现傻子变成了呆子, 整个半月,男子一句话都不曾开口, 他就这样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屋顶, 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反应。
某一天,傻子不见了, 不等?村长?找人去寻,他却?又回来了, 但他的模样很奇怪, 手里拿着一卷画,逢人就拉着问有没有见过这种?花, 一遍又一遍, 就算别人告诉他没有,他还是?拽着人不放, 问了又问,直到路人不耐烦的把他推开, 他也不生气, 嘴巴里念念叨叨的,跌跌撞撞的又到处找人继续问有没有见过这种?花。
他像是?已经不认识村长?等?人了, 一心只顾着手中那卷画,拉住村长?的时候也是?相同的一套说辞。
“你见过这花吗?这是?什么花?”
年老的村长?定定的看着他年轻却?毫无生气的脸颊,轻轻的叹一口气,他看了一眼男子执着的画。
那是?一朵极为漂亮而特别的花,胭脂色的花瓣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华贵而艳丽,纤长?的花杆上画着尖刺一样的细小凸。起,有别于其?他的花朵,给?人一种?惊艳神秘又极富攻击性的感觉。
村长?从未见过这种?花,他摇摇头,轻声?回答。
“老朽未曾见过此种?花。”
男子殷切的目光变得黯淡下来,但只是?一瞬间,他又睁着那双漆黑空洞的眼眸,拽着村长?的袖子问。
“你见过这种?花吗?这是?什么花?”
村长?愣了一下,男子却?更用力的扯着他的袖子,着急的问出了第三遍。
“你见过这种?花吗?这是?什么花?”
反反复复,不肯止歇,不管村长?回答多少遍,他就像从未听见,从不记得一样,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的询问,似乎得不到他想要的回答,他就不会停止一样。
还是?周围人看不过眼,用力的推了一把男子,伸手随便指了一个方向,不耐烦道。
“别问了,在那边,你去那边找。”
男子这才停下来,也没有一点怀疑,满脸开心的顺着那人指的方向跑了过去,村长?都来不及拉住他,就看见他跑着一头扎进了田埂边的沟渠里,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直呼傻子。
男子顶着一头草屑爬起身?,脸上茫然了一瞬,然后一瘸一拐的又开始拉着人询问起来。
人们不耐与疯子掰扯,看随便指地方有效,为了脱身?便也开始随便乱指,男子就被指使着到处乱走,越走越远。
村长?看得眉头直皱,连忙高?声?呵斥众人不要欺负人,又叫了人把男子拦住。
村长?好说歹说的把人硬拉回了家,但只一会儿没看住就发现,男子又跑了。
这次,村长?没再找到男子,他跑出了村子,已经没了影。
村长?站在村口,看着凹凸不平的道路,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都是?个人的命数。
几天后,苏城的大街上出现了一个怪疯子,他穿着一身?破布烂裳,披头散发,浑身?脏兮兮的,日日夜夜的在街道各处游荡,手中抱着一个画卷,见了人就拽着人家询问有没有人见过画中的花,一开始还有人感兴趣看看,议论几番那精美的画作,但时间长?了,大家也厌倦了,并不理?会那个疯子。
当然,也有不少人看上了疯子手中的画作想要找他购买甚至抢夺,但疯子太疯了,谁敢拿他抢他的画,他就会拼命,双眼血红的像从地府爬上来的恶鬼一样可?怕,在第三次把抢他画的人打得头破血流后,就没人敢打这个主意了。
他依旧每天来来回回的询问,即便自己?鼻青脸肿,浑身?是?伤,也依旧一瘸一拐的执拗的坚持着。
天气越来越冷,渐渐的,大街上的人变少了很多,一场冬雪过后,人们再也没看到那个如幽魂一般的身?影,并没有人多在意这个事,顶多只叹息一声?,那疯乞丐大概是?死在了哪里吧。
人们的日子依旧一天天的过,冬去春来,秋尽冬至,一眨眼又到了新的一年。
辞旧迎新,万家喜乐,即便天寒料峭也难掩人们激动愉悦的心情,天刚微亮,街道人家便已人声?嚷嚷,鞭炮齐鸣,锣鼓喧天。
明雪伸了个懒腰从屋子里走出来,此时的她一身?妇人打扮,望着热闹的街道,明雪眯起眼睛笑了笑,身?后传来推门的声?音,她转过头,一个高?个子大汉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娃娃,朝她走了过来,憨憨的露出一个笑脸,放低了声?音温和?道。
“雪儿,咱们等会儿带团团去寺里还愿吧,我娘说过年香火旺,更灵。”
女娃娃一看到娘亲就开心的呀呀叫,伸手要抱抱,明雪连忙笑着接过,又与汉子应声?道。
“行,那等侍奉娘吃完早食,我准备点干粮,咱们早去早回。”
汉子揽着她的肩膀,一起看着街道上热闹的人群,忍不住感叹道。
“景宁镇很久没这么热闹了。”
明雪笑着的脸微微敛了下去,目光不由得望向一个方向,露出追忆的表情,很轻的叹息了一声?。
是?啊,景宁镇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热闹了,自从两年前?陆家出事以?来,连带着整个景宁镇都陷入了阴霾中,走了不少的人,而今,往事已过,景宁镇也终于恢复了生气。
那场大火烧了一天一夜,陆府里的人死的死,遣散的遣散,而明雪也在被遣散的那一批。
那个病弱的男子陆家三少爷不仅把卖身?契交还给?了她,还赠送了她不少的金银珠宝,他把她送出了门,也托付给?了她一个请求。
如今三少爷的请求她已经做到了,却?不知三少爷和?三少夫人又在何处?
明雪低叹一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倚靠着男子的臂膀,目光变得坚定起来。
不管如何,她都相信三少爷和?三少夫人一定都好好的,她会在这里为他们祈福,总有一天,他们会再次相遇。
……
明雪提着篮子,男子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两人相携着朝景宁镇郊外走去。
路上的行人不少,他们的脸上都挂着喜悦的笑容,纷纷结伴往镇子外走,他们都是?往郊外的观水寺而去,在景宁镇,年时上香祈福是?一贯的习俗。
明雪不禁加快了点脚步,她有些担心观水寺人太多了误了回家的时辰,家里还有个年老体弱的老人需要照顾,明雪实在放心不下。
正在她分心思?索家里一切是?否都安排妥当时,前?方不远处传来的一阵马车嘶鸣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抬头看去,那里已经围拢了一群人,正站在那里议论纷纷。
“发生什么了?”明雪好奇的问。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她的夫君徐虎拉了拉她的手臂,将她拽到了道路的里侧后,回应她道。
“是?那马车和?一个乞丐撞到了。”
“撞到了?”明雪微微蹙眉。
“应该是?没,我看车夫拉住了。”
明雪稍稍松了口气,“那就好。”
“是?啊,这喜庆日子,都平平安安才好。”
随着他们越走越近,车夫尖锐的怒斥喝骂声?,周围的议论声?纷纷入耳。
“哪来的臭乞丐!想死是?不是?!”
“想死也别赖我们车前?,给?我滚!”
“这谁呀?外乡人吧?”
“真晦气!”
“好像是?个疯子,我昨天在北郊也见过他,抓着人就发疯,我们还是?离远点好。”
“哎哟,真可?怜,这天寒地冻的,就穿这个点不冻病了。”
“别管了,快走吧,别误了时辰。”
没热闹看,人群也纷纷散去,那车夫低眉顺目的把主家送回到马车里,一转头立马横眉竖眼朝着呆愣愣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乞丐呸了一口,冷哼一声?。
“别想耍心机,赶紧给?爷爷滚开!”
那乞丐依旧毫无反应,马夫脸色一沉,目光凶狠,抬手就想用马鞭抽下去。
“住手!”
一道清脆的女声?喝住了他的动作。
明雪紧皱着眉快步走上前?,挡在乞丐面前?直面着马夫严肃道。
“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并未出什么大事,你又何必伤人。”
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农妇教训,马夫的脸上顿时更差了。
徐虎一看自家娘子比他还虎的冲上去,连忙跟上前?把抱着的孩子塞到明雪的怀里,然后转过身?挡着娘俩朝马车夫赔笑道。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大哥,喜庆日子别动气。”
马车里的主人刚坐稳身?体,又听外面出了动静,不耐烦的掀开车帘不愉道。
“又出什么事了?”
徐虎连忙先一步提声?解释道。
“大人是?去观水寺烧香祈福的吧,这时候可?不兴伤人见血,想必您定然是?仁德心善之人,就饶了这无意冲撞大人车架的乞丐吧。”
说着徐虎朝马车主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
马车主人扫了一眼面前?的情况,没理?会徐虎等?人,朝马夫甩甩手命令道。
“莫生事端,快点走。”
车帘放下,马车主人又缩了回去。
马车夫狠狠瞪了徐虎和?明雪两人一眼,却?也没再生事,拉着马车头,转了个方向驾车而去。
徐虎送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汗,转过头一脸无奈的看着自家表情无辜的娘子,张了张嘴,还是?舍不得怪她,疼宠的轻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叹息一声?。
“你呀。”
明雪轻笑一声?,想到身?后还有一个人,连忙将闺女又塞回到丈夫怀中,转头看向还坐在地上发呆的乞丐。
她并不是?莽撞上前?的,只是?有一瞬间,她莫名觉得地上这个乞丐有些眼熟,于是?下意识的,她就冲了过来。
地上的乞丐佝偻着身?体,怀中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他微垂着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的面容,浑身?衣衫褴褛,形销骨立,瘦削的身?体在瑟瑟的寒风中微微发着抖,仔细倾听,有轻弱的声?音裹挟着冷风飘散开来,是?乞丐在自言自语。
明雪忍不住走近了他,她刚蹲下。身?,正欲开口。
地上的乞丐突然猛地拽住了她的衣袖,他仰起头,哆哆嗦嗦的拿出怀中已经很脏甚至已经有些破烂的画卷,展开来,焦急而执拗的询问。
“你见过这种?花吗?这是?什么花?”
一抹浓艳的红暴露在空气中,明雪倏的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紧缩。
这画中的美丽红花她曾见过,或者说,她曾见过此花的残缺品。
那幅画,被她的冒失打扰而毁掉了,是?出自她曾经的主子,那个温雅却?病弱的俊美男子——陆家三少爷,陆鸣沧之手。
明雪蓦的抬眸,目光灼灼的看向那个被乱糟糟的头发与胡须半掩盖的模糊面容。
即便变化?巨大,但她还是?辨认了出来,只一瞬,明雪的眼中便盈满了泪水,她震惊,不敢置信的失声?低喊一声?。
“三……少夫人?”
第195章 195
与丈夫商议后, 明雪一行?结束了去往观水寺的行?程,转道带着那乞丐男子?,也就是?明雪认出的陆家三少陆鸣沧的男妻——温余, 带回了家。
明雪发现温余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对那三少夫人的称呼也没有一点?反应,或者说,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没有反应,只?一味的拽着她询问那副他很宝贝的红花画卷。
他也不愿意跟着明雪走, 当徐虎走近去拉他的手臂时,温余极为防备的瞪着他, 紧紧抱着那卷已经破烂的画纸,甚至一度做出了攻击的举动。
最后是?明雪开口告诉他自己知道他询问的花后, 温余才终于同意跟着他们离开。
其实明雪要?带个男子?,还是?个脏乞丐回家这件事?放在别的人家肯定是?要?被说三道四?的, 但徐虎知道自家娘子?以?前的事?情,他很清楚陆家那位三少爷和他那位男妻对明雪来说是?很重要?的人, 他爱护自家娘子?, 也尊重她的决定,所?以?当明雪说想要?带这男子?回家的时候, 徐虎很快就答应了, 实际上?他也很想知道曾经大名?鼎鼎的富贵人家少爷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回到家,徐虎先去侧屋和他娘说了一声, 把?一路上?都在睡觉的闺女暂时托付给了自家老母亲照顾,然?后才回到主屋。
门没关, 抬头就看见模样肮脏的男子?坐在凳子?上?, 明雪打了一盆水,沾湿了布巾正小心翼翼的给男子?擦拭露在外面的手和脸。
男子?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 像一具已经破败的空壳一样,没有丝毫情绪。
明雪一连换了两盆水,才终于把?男子?收拾出模样来,不看他凌乱的头发与胡须,男子?其实很年轻,眉眼形状生的极好,睫毛浓密,眼尾微微上?翘,是?一双不可多得的含情目,只?是?那双漆黑色的眼瞳空阔而无神,没有一点?光亮,黯然?失色间只?叫人忍不住扼腕叹息。
明雪也只?能简单的帮温余整理一下仪容,相较于其他,明雪现在急切的想要?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如此模样,以?及……三少爷呢?为什么三少爷没有和三少夫人在一起?
有一股浓重的阴影压迫在明雪的心头,那是?一种不详的预感,叫她心急如焚,焦躁不安,直到肩头覆上?一只?温热的手掌,徐虎温柔的声音传来。
“别担心,我在呢。”
明雪慌张的内心才终于稍稍平复下来,她朝徐虎点?了点?头,两人共同看向紧抱着画卷呆坐在凳子?上?的男子?。
明雪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鼓起勇气开口道。
“三少夫人,您……还记得我吗?”
没有声响回应。
明雪有些失落,但她很快整理好情绪,再次问道。
“三少夫人,三少爷呢?他在哪里??”
依旧无声无息。
明雪蹙了蹙眉,有些不知所?措。
徐虎看男子?那怪异的状态,暗暗猜测男子?应该是?遭遇了什么大事?,导致忘记了很多东西。
徐虎沉思了一会儿,给自家娘子?出主意道。
“你?知道那位三少爷的名?讳吗?要?不提名?讳试试?”
徐虎不是?景宁镇本地人,他是?走货到了景宁镇,结识的明雪,两人相知相恋,徐虎为了明雪才决定定居在景宁镇的,他对两年前陆家的那件事?也只?是?略有耳闻,明雪虽和他提起过不少事?,但陆家三少爷的名?讳他倒是?真不清楚。
明雪迟疑了一下,她对三少爷总是?下意识的带着一股尊敬,所?以?对直呼其名?这件事?有些犹豫。
“能用的法子?都试试吧,当务之急是?探出事?来。”
徐虎轻劝。
明雪一听也反应过来现在最主要?的是?弄清楚三少爷和三少夫人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其他规矩事?情都另当别论。
她也不在迟疑,目光注视着桌前坐着的,脸上?毫无神采的男子?,再次开口道。
“温余少爷,您还记得我吗?我是?明雪啊,是?曾经伺候您和陆鸣沧少爷的丫鬟。”
令明雪惊喜的是?,自己的这番话术竟然?真的引起了温余的注意,原本呆呆的坐在凳子?上?毫无动静的男子?突然?抬起那双空洞的眼眸看向了她,明雪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漆黑的瞳孔中渐渐的冒出了微弱的光。
“有反应,再说点?,说点?以?前的事?情。”
看到男子?有回应,徐虎也有些激动,连忙提醒明雪再多说点?。
明雪更是?激动万分,声音都变得颤抖了,忙不迭回忆着所?有事?情,开始从头到尾的慢慢诉说起来。
“这里?是?景宁镇,两年前景宁镇的大户人家,陆府的三少爷陆鸣沧因为病重而遵循陆家家主陆百川之命,迎娶了您温余少爷作为陆鸣沧少爷的冲喜男妻……”
明雪讲的很慢,每个人名?,地名?她都会着重点?出,而每说一段,她便会留意一下温余的表情。
而结果也并没有令她失望,当她带着名?讳开始讲述的时候,温余的目光中凝聚的光彩明显越来越多,而且随着她的讲述,温余的表情也发生了些微的改变,他的脸上?出现了困惑与思索的表情。
这一变化让明雪很是?振奋,她立刻绞尽脑汁,把?自己记得的所?有场景,细节全都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她说了婚后第二日?奉茶前的女装之事?,说了陆府一家去观水寺还愿,从观水寺归来,陆鸣沧病倒,温余被惩罚杖责与罚跪祠堂之事?,许许多多。
大到陆家大少陆云箫发疯,陆家四?小姐陆凝雪未婚先孕,陆家灭亡,小到她所?见的陆鸣沧对待温余的点?点?滴滴,两人相亲相扶的日常琐碎,熬药,画画,养花,赏月,合吃一块杏仁酥……
明雪说得口干舌燥,而她的努力也并没有白费,温余似乎真的记起来了。
声音虽然?轻弱,迟钝,也极其沙哑,但他复述出了一个名?字。
“陆…明…沧。”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
“陆…明沧,陆鸣沧。”
明雪连忙应和。
“对,陆鸣沧,他是?你?的夫君,温余少爷,你?还记得他在哪儿吗?”
温余表情茫然?的喃喃。
“我的夫君,夫君……在哪?他在哪?”
明雪提醒他道。
“您和陆鸣沧少爷两年前离开了景宁镇,他曾告诉过我,你?们会一路南下,他说您要?陪着他遍览山河美景,您还记得吗?”
温余的表情依旧很迷茫,口中不断重复着简短的字词。
“陆鸣沧,夫君,在哪?南下……陪着,南下,陪着……”
突然?,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表情极为痛苦的捂着脑袋,佝偻着身体痛吟出声。
“疼!好疼!”
明雪被这突然的状况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温余瞪大了眼睛,额头青筋暴起,他紧紧的抓着自己杂乱的头发,似忍受不了这痛苦一般,仰头嘶吼了一声,接着“砰”的一声砸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明雪被吓呆了,看着晕倒在地上?的温余,她满脸无助。
徐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还算冷静,先安抚住自家娘子?,然?后将地上?的温余扶了起来,把?他安置在床上?后,嘱咐了几句,就跑出去喊大夫了。
等温余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徐虎已经帮他擦干净了身体,换了身衣裳。
温余一醒过来,就从床上?栽了下来,满脸焦急的寻找他的宝贝。
徐虎从推门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上?去扶起他,安抚道。
“你?身体太虚弱了,好好躺着。”
温余嗓音沙哑的急切问道。
“我的画!”
徐虎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向他说道。
“别急,画就在桌子?上?放着,我给你?拿过来。”
徐虎把?那副已经破烂的画递给了他,温余连忙接过,紧紧的抱在怀里?。
徐虎打量着他,迟疑道。
“你?……”
他想问温余是?不是?已经记起来了,但没等他说完,坐在床上?的男子?突然?转过头望向了他,那双眼睛深的可怕,有一种刺骨的冷意,激得徐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她呢?”
男子?开口了。
徐虎愣了一下。
“他?”
男子?撇开眼睛,垂头看向怀里?抱着的画卷,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股莫名?的悲伤。
“我想知道……陆鸣沧。”
徐虎有些懵。
他怎么会知道那位陆家三少爷在哪里?!
还好明雪端着一碗药汤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看见温余醒了很是?开心,忙走过来。
“温余少爷,您醒了,真是?太好了!”
温余没什么表情,但他回应了明雪的话,不过他说的却是?。
“告诉我,陆鸣沧。”
明雪愣了一下,惊讶道。
“您记起来了吗?”
温余的表情变得挣扎,但他依旧固执的看着明雪,重复道。
“告诉我,陆鸣沧……所?有,所?有事?。”
明雪忧虑的看了他一眼,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叹了一口气,继而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
明雪又再次把?两年前的事?全都讲述了一遍,从日?中说到日?落,说到声音沙哑。
她很担忧温余的身体情况,怕他又发生之前晕倒的事?情,但这次温余并没有发生什么状况,从头到尾温余都没有说话,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的坐着,静静的听着,从头至尾。
“在你?们离开前,三少爷曾拜托我了一件事?,他想要?我找到曾经伺候他母亲的那位奶娘,我打听到了,那位老人家就住在北山另一边的小河村,只?是?我不知道三少爷找她是?有何事?,那位老人家也不愿意告诉我什么,所?以?我一直在等三少爷的消息,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他。”
明雪毫不迟疑的把?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她说了自己寻人的过程,说了陆鸣沧那些赠她的金银珠宝她都没有用,而是?藏了起来,她说自己在等陆鸣沧和温余回来,她坚信他们回来。
而现在,她等到了温余。
“三少夫人,三少爷呢?”明雪小心翼翼的问道。
温余终于有了反应,他缓缓的抬起头,漆黑的目光静静的看着明雪,许久,明雪才听见他很轻很轻的声音。
“他在一个地方等我。”
明雪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但很快她又有了疑惑。
“您怎么会……”
她想问温余为什么会是?那种乞丐的模样出现在这里?,但思来想去她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妥善问出口。
没等她想好措辞,温余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拿出了那副已经破烂的画卷,轻轻的展了开来,即便画纸已经泛起了一层陈旧的黄,但那浓艳美丽的花朵依旧栩栩如生,叫人赞叹。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温余清冷低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雪有些尴尬的解释道。
“其实我并不知道此花的名?字,我只?是?见过三少爷画过,当时我莽撞打扰了三少爷作画,害得他画了一半的画作废了,我记得当时他画的就是?这种花。”
说着明雪偷偷的瞄了一眼温余的表情,温余却表情淡淡,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情绪。
气氛有些凝滞。
正巧徐虎端着热腾腾的饭菜走了进来。
“饭都做好了,吃完再聊吧。”他乐呵呵道。
明雪站起身,接过他手里?的饭菜,满是?歉意的悄悄朝他道。
“辛苦啦,娘那边没事?吧?”
徐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
“没事?,好着呢,团团倒是?闹了一会儿,不过已经没事?了,你?也累了,声音都哑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再去端碗汤来,你?润润嗓子?。”
明雪露出了甜蜜的笑?容,不过想到温余还在一旁,她很快就收敛了表情,清咳一声,转头招呼温余道。
“三少夫人,你?也快吃点?吧,你?现在身体不好,大夫说要?好好修养。”
温余沉默了一下,没有推辞,只?是?轻轻道了一声谢。
“谢谢。”
吃完饭,天已经黑了,徐虎就请温余住了下来,他们小院里?有一间空的侧屋,堆了一些杂物,明雪收拾了一番,勉强能住,她虽觉得太过怠慢温余,但此时也只?能这样了。
温余倒是?并不在意,他接受了夫妻俩的好意,并再次道了谢。
明雪很开心,晚上?她和徐虎说了好多好多以?前的事?情,那些她藏在心里?的,对陆鸣沧与温余的感激,直到夜深了,她才终于沉沉睡去。
没见到三少爷,明雪很遗憾,她想着明天一定要?再多问问三少夫人关于三少爷的情况。
可当第二天她醒来,徐虎却告诉她,侧屋里?已经没人了。
温余,不声不响的离开了。
第196章 196
王大虎是清水镇上的屠户, 这几年也?算攒了点积蓄,在镇上买了一座小院,想着让一家人搬过来住。
媳妇和两个儿子?都没什?么意见, 镇上到底比乡下繁华, 虽然积蓄见底,好歹将来稳定,但到了自?家八十岁的老母亲这边,王大虎犯了难。
自?家老母亲早年间是一书香门第人家小姐的奶娘, 后来那户人家家道中?落,他母亲才被辞退回?了老家小河村。
王大虎早几年前?就计划着要举家搬去?清水镇了, 但他的母亲一直坚决的反对,倒不是阻止儿子?搬家, 而是她自?己不愿意离开小河村。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王大虎知道, 他的母亲在等着谁。
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谁也?没有到来。
王大虎不愿意继续等下去?, 今天他就是来劝母亲跟他走的。
王大虎深呼一口?气,推开了自?家的小院, 鸡舍的围栏外, 一个佝偻着身体的银发老妪正在慢吞吞的摸着路喂鸡,那颤颤巍巍的模样令王大虎倒吸一口?凉气, 他连忙冲上前?去?搀扶住了老妇人的手。
“娘!都说了让你别管这些事,你好好的躺着休息, 或者晒晒太阳也?好, 这万一磕了碰了,可怎么办好!”
王大虎又忧虑又有些气闷的说, 心里越发坚定的要把老娘带走。
瘦小的老妇人温和的呵呵直笑,像老顽童似的的辩驳道。
“我就是觉得太闲了,没事,这地界我都熟,不会撞到的。”
王大虎看了一眼?老娘无神的眼?睛,叹了一口?气。
就在王大虎搀扶着老母亲去?到门前?的木椅子?上坐着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年轻低沉的声?音。
“您好,我找王大娘。”
王大虎转过头看去?,惊讶的发现在他院子?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但却仪表堂堂,极为俊俏的年轻男子?。
男子?说完上一句又很?快表明了来意。
“我受苏暖夫人的儿子?所托而来。”
王大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记得去?年也?有个女子?跑来找他娘,托词也?是这苏暖夫人的儿子?,当时他娘非常激动,接待了她进门讲话,可很?快那女子?便离开了,而他娘当晚大哭了一场,好多天都一直郁郁寡欢,吓得他和他媳妇两个跟着担心了好几宿,没吃好睡好,现在这苏暖夫人的儿子?又冒出来,王大虎忍不住就担心起来。
老人的反应依旧很?激动,她一下子?站了起来,朝着声?音的方向就想走过去?,王大虎连忙拦住了她,转头闷声?闷气的朝男子?道。
“请进说话。”
男子?走了进来,他并没有在意王大虎锐利防备的目光,而是直直的看向王大虎身侧的王大娘。
“您好,老人家,我叫温余,是苏暖夫人儿子?的……结发之妻。”
王大虎惊愕的瞪着面前?的俊秀男子?,满脸的怀疑,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男子?怎么会是男子?的妻子?,不过想想,他又隐约记起了两年前?隔壁景宁镇确实有个娶男妻的人家,当时这事传的挺大,王大虎在清水镇做生?意多少也?听到一些,只是他不知道眼?前?的男子?和景宁镇那边的是不是同一个。
老妇人的脸上也?是惊诧的表情,但很?快她就整理好了情绪,并没有表现出不满或者异样,反而格外温和的问道。
“孩子?,我相信你,只是有些事情老身不便随意开口?,不知你是否有什?么凭证?”
王大虎看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了一块弯钩似的玉佩递了过来,王大虎看着他娘很?仔细的摸了摸那像是一条弯鱼似的玉佩,然后脸上的表情越发的激动,她猛地向前?走了一步,伸手朝前?摸了摸,声?音有些颤抖道。
“孩子?,好孩子?,是这个,这个阴阳鱼玉佩,来,跟我来!”
王大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娘拉着那陌生?男子?的手,走进了房门,而他则被他娘严肃的勒令呆在外面不准偷听,虽然有百般好奇,也?只能听话的守在寒风簌簌的外面。
这场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在王大虎觉得脸颊被冻僵前?,门从内打开了,那年轻男子?走了出来,男子?朝他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开了,直到看着男子?走远,王大虎才反应过来连忙走进屋子?里去?看老母亲。
他娘静静的坐在有些昏暗的堂屋中?,表情格外的悲伤,双眼?泛红,王大虎被吓了一跳,连忙走上前?担忧的喊。
“娘!”
“都走了,全都走了,就剩我这么一个老婆子还活着……”
老妇人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王大虎又怕又急,心里那叫一个后悔,他就不该让那男子进门!
“娘,你别吓我!”
老妇人沉默了许久,最终叹了一口?气。
“虎啊,走吧,我们走吧,娘跟你离开。”
王大虎又惊又喜。
“真的?娘,你愿意离开这里了?”
“该走了,我已?经完成了小姐的嘱托……希望那孩子?能好好的吧……”
“好好好,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带您离开,芳儿知道这事一定很?开心,俩臭小子?也?是天天念叨着您呢。”
王大虎可不管其?他人,老母亲愿意跟着他离开这里已?经是达成了他此行的目的,至于那个离开的俊俏男子?,王大虎虽不至于对他抱有怨气,却还是由衷的希望那人不要再来打扰他们的生?活了。
他母亲等了他们那么多年,到如今,前?尘往事,化?作云烟,一笔勾销。
……
温余踉踉跄跄的走在山路上,从离开苏城后,他的状态便是时而疯魔时而清醒,往往是发疯的时候为常态,少有的清醒时候,他便一直在整理凌乱的记忆与纠正自?己的路线上磋磨,他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况了,所以在这样清醒的时刻,他必须抓紧时间去?完成那人的愿望以及重新经历一遍他的痕迹。
那封信里,陆鸣沧向他许下了两个愿望。
一个是找到阴阳鱼玉佩的另一半。
一个是找到画中?的那朵花。
如今阴阳鱼玉佩已?经有了线索,而那朵花却依旧一无所获,无人知道那是什?么花。
也?许那根本就是陆鸣沧拿来骗他的。
他最会骗人了,尤其?爱骗他。
温余一边赶路,一边默默的想着,周遭荒凉一片,枯草丛生?,寒风凛冽,温余却冒了一脑门的汗,他的头很?疼,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嗡嗡的响着,泛出针刺般的疼痛,但温余毫不在意,放任着这股剧烈的疼痛,甚至因为这股痛感?,他的心反而变得平静了很?多。
他要完成陆鸣沧的心愿,但他很?清楚,其?实他更想就这样结束掉这苟延残喘的性命。
他没有生?的欲。望,这副身躯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尤其?在知道那个秘密之后,温余甚至有一瞬间想直接从这山崖上跳下去?,了却这格外残酷的一生?。
他曾一直坚信着陆家是肮脏的血脉,所以陆家人全部都要不得好死。
爱上陆鸣沧,他不曾后悔,但负罪感?也?不曾消失,陆百川说的那些话,仇人之子?这四个字总是反反复复的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陆鸣沧是陆家人,他是陆百川的儿子?,即便他是无辜的,是干净的,但不可否认,他继承了那肮脏的血脉。
于是他开始不断的做噩梦,他无法放开陆鸣沧,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而在爱欲、占有与积郁的纠缠中?,在骨毒的催化?下,温余几乎没有反抗的便萌生?了一个阴暗的想法。
他想陆鸣沧陪着他一起死。
如果他无法活下去?,他不想留陆鸣沧一个人呆在这世界上。
这既是他偏执的爱念,也?是他扭曲的憎恨。
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果,而令他惊喜的是,陆鸣沧竟然也?是愿意的。
那一刻,在如狂的喜悦中?,他的内心其?实升起了一丝迟疑。
但很?快这股微弱的犹豫便消失了,他坚信,这是最好的结果。
混乱所有想法,抛弃所有杂念,一如他们约定好的,生?同衾,死同穴。
可如今,有人却告诉他。
陆鸣沧不是陆百川的亲生?儿子?,他的体内从一开始便不是流的陆家的血。
这一刻,温余并没有觉得轻松与愉悦,相反,他那颗早就千疮百孔的心脏传出了刺骨的疼痛,那股强烈的,深重的羞耻与罪恶几乎让温余喘不过气来。
原来肮脏的,从来都只有他,陆鸣沧,他的爱人,他的夫君,是如水般清澈温柔的人。
他根本配不上他的珍爱。
……
温余陷入了浓重的自?我厌弃中?,他漫无目的的走着,脑子?里充斥着疼痛与低落。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一座寺庙前?。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了下来,观水寺里已?经不见什?么香客,只剩下几个和尚正拿着扫帚扫着地上纷纷的落叶。
温余愣了一下,还是跨步走了进去?。
悠悠的钟声?敲响,朦胧的香火缭绕,晦涩的视线中?,那棵庞大的菩提树依旧如记忆中?的那般伫立在院子?中?央,也?许确实沾染了不少的佛缘,即便如此的冬天,那满树的叶子?依旧繁多茂密,随着晚风的吹拂,纷纷扬扬的落下如细雨的叶片。
满枝桠的红色绸缎摇曳摆动,激起成片悬挂着的木牌相互敲击,咚咚作响,像奏着一首清脆的乐曲,令人心旷神怡。
温余仰着头静静的看着。
这棵菩提树寄托了那么多的愿望,他和陆鸣沧一起来了两次,却一次都不曾在上面留下什?么,除了记忆以及……
温余伸出左手露出了挂在手腕上的那串陈旧的棕色串珠。
这是唯一的,他和陆鸣沧与此地相连的证明。
“施主可要许愿?”
身后传来一道脆亮的声?音,温余转过身,一个拿着扫把的小沙弥朝他合手行了一礼,咧着笑朝他说道。
“这是一棵百年的菩提树,很?灵的。”
似看到了温余手上的菩提串珠,小沙弥又恍然大悟道。
“看来施主已?经许下过愿望了,今日是前?来还愿的吗?”
温余愣了一下,轻轻的重复念道。
“已?经许下过愿望?”
小沙弥看了这表情异常的男子?一眼?,看对方容貌俊美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莫名?觉得眼?前?的男子?有点眼?熟,一边思索,小沙弥一边还不忘解释道。
“施主手上的菩提珠应该是我寺的赠礼,一般是送予在此留下许愿牌的贵客的。”
说到贵客两个字的时候,小沙弥眯起眼?睛笑得更灿烂了,温余明白,他的意思是捐赠不少香火钱的贵客。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温余更多关注的则是留下许愿牌这几个字。
这是陆鸣沧送给他的礼物,所以这是不是代表着,陆鸣沧曾在这里留下过许愿牌?
这样的可能性令温余不由得心神激荡。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陆鸣沧许下的是什?么愿望。
一定有别于那两个骗他的理由吧。
也?许这才是他最想实现的心愿。
温余提起步伐,想要冲进那木牌的汪洋中?去?寻找。
即便千难万难,他也?要找到陆鸣沧的愿望牌。
就在这时,那解释完后有些沉默的小沙弥突然啊的一声?惊叫出了声?。
“我记起来了!你是两年前?那个人的……”
后面的话小沙弥纠结了一下没说出来,不过他很?快又补充道。
“我记得他,姓……陆对不对?那位陆施主,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温余惊讶的猛转过身,目光灼灼的盯着小沙弥,声?音有些颤抖。
“你……你认识他?”
小沙弥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点点头。
“是的,我认识,他和所有人都不太一样,有点怪,我还得他当时刻了一块木牌,然后随手就丢到树上去?了,明明有想要实现的愿望,他却好似已?经笃定了一般,不像是许愿,倒像是……留信,嗯,很?怪很?怪。”
小沙弥小声?的絮絮叨叨,摇头晃脑,突然他像是记起了什?么,又猛地抬起头对温余说道。
“对,就是因为那位陆施主没有好好的挂许愿牌,所以那许愿牌后来掉下来了,虽然这里也?有其?他的木牌掉下来,但我确定那一定是他的!”
温余的心一下子?扑通扑通跳得极快,他的声?音又低又哑,夹杂着激动与颤抖。
“你能告诉我……他的木牌在哪儿吗?”
小沙弥毫无所觉的很?快应声?。
“能啊,我找找。”
他走进菩提树下,一边歪头思考,一边走到了一个角落,然后伸长了手指,指着一根露在最边沿的枝干说道。
“应该在这根树枝上。”
温余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那块有些陈旧的木牌。
是很?简单的一块浅色的四方形木块,扁扁的,穿着一条有些脏了的红色绸布,一面刻着观水寺三个字。
温余翻过木牌,看向另一边,在之前?的辨认中?,他已?经看过那段话了,是很?简单的一段话,却似乎蕴含着什?么令温余茫然的未知含义。
上面有陆鸣沧的姓,刻着。
快醒过来,我在等你。
——陆。
第197章 197
光阴似箭, 岁月如?梭,转眼间又是五年过?去了,此时草长莺飞, 春光明媚。
平静的扶江村里来了个陌生男子?, 模样长得极好,穿着一身黑色锦袍,身材颀长,眉目舒朗, 不过?因为他脸上神色淡漠,远远看着就似蕴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硬, 难以亲近,惹得村民没人敢上前去攀谈。
男子?也并不停下和谁交谈, 而是目的明确的直接走远了。
田埂上劳作的几人看着那个离去的瘦高身影,不禁相视一眼, 脸上皆是茫然。
“这是谁呀?”
“不认识呀,村里好久没见此等气质非凡的人了吧。”
“哪家小公子?迷路了?”
“等等!”
一个人突然叫了起来, 满脸惊诧。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 他不是几年前来的那个外乡人之一嘛,那个住在村长家的傻小子?!”
有了这么一提醒, 众人纷纷有了记忆。
“哎, 还?真像,我记得来了两个外乡人, 死了一个,还?有个疯了跑了, 他是那个疯子??”
有人不可置信道。
“不会吧, 他这是又好了?看那身衣裳,是在外面发迹了吗?又来咱村干什么呀?”
有人低声猜测道。
“不会是来拿他那些个东西的吧?我记得那院子?里值钱东西不少, 虽然村长让封了院子?,但还?是有地皮赖子?偷摸东西,这都几年了,这时候想?回来拿,我看啊悬。”
“你怎么这么清楚,你也顺了东西?”
“嘿,你说什么话!那地方埋着死人呢,平时瞧着都瘆得慌,死人的东西谁碰谁折寿,我才不会去碰那晦气。”
“唉,咱肯定不会去拿的,但谁知道其他人,那段日子?陌生人来得不少,我看就是想?昧些值钱东西来的。”
几人议论?纷纷,为首的一个汉子?出声打断了众人的言语,思索片刻下决断道。
“好了别说了,孙五,你去通知村长,让他老人家来拿主?意。”
“好。”
汉子?抬头看向远处渐行渐远的背影,眉间不由?得轻蹙了起来,心头隐约升起了一缕不详的预感。
……
“吱呀”的老朽木门被?推开,激起阵阵尘埃漫天飞舞,温余站在门外,抬眸望入。
破败的院落里到处都是衰朽的景象,杂乱而陈旧,那曾栽种着梅花树的地方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黑黝黝的坑洞,显得那一旁凸。起的土包格外的突兀,孤零零的长着丛生的杂草。
温余提步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土包面前,他黝黑的目光直直的注视着那一块地方,长久的凝望着,突然间唇角勾起一个浅笑,低沉的嗓音慢条斯理的自言自语。
“看,骗子?的后?果果然是不得安宁吧。”
手?不觉的摸了摸手?腕上了一颗的菩提珠,珠子?在两年前断过?一次,他寻了许久,把整个屋子?都翻了个底朝天,却还?是丢失了一颗。
脖子?上的阴阳鱼玉佩早已经不在了,在他知道陆鸣沧身世的当年,他找到陆鸣沧的生父,把玉佩交给了他,那年迈的男子?哭得像小孩子?一样伤心。
这几年里他辗转各地,却始终没寻到那红色的花朵的消息。
他放弃了。
因为他已经无法?再坚持下去。
陆鸣沧这个骗子?。
温余站了许久,看了许久,直到眼眶泛红,稳定的气息再次变得紊乱,才倏的收回视线,猛地转过?了身去。
也许是因为常年不见阳光,屋子?里一片昏暗潮湿,泛出一股腐朽的气味,也更加的凌乱不堪,一看就是被?搜刮掠夺过?的痕迹,不过?温余并不在意,他面无表情的垮了进去,蹲下。身从肮脏的地上捡起了一个已经干瘪损坏的纸质魔方,摆弄了一下,努力?恢复它?曾经的模样后?就揣进了怀中?。
他继续往前走,从杂乱中?拾起一个又一个东西,一粒黑色的棋子?,一只已经干枯的草扎蚱蜢,一块石刻小印……
他走到窗前,桌子?上的东西被?翻的一塌糊涂,纸张扔的到处都是,有些甚至已经腐烂融化了,干黑的泥土洒了一层,深棕色的陶盆碎片落在四处,隐约能从中?看到一截枯死的根苗。
那是那朵兰花的根。
温余抬起的手?顿了顿,还?是小心翼翼的捡起了那截根苗。
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也许什么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本就可以预料到,但为何心里还是闷闷的钝痛不已?
手压入脏污的黑泥中,陶盆的碎片划开了皮肤,激起一阵刺痛,温热的鲜血蔓延而出,一下子?便沁湿了土壤。
一片粘腻的漆黑中?,一抹暗红映入温余的眸中?。
那是一块巴掌大的棕色的陶盆碎片,看模样是盆的底部?,而引起温余注意的是其上隐约的痕迹,似被人描画了什么东西。
温余的身体在此刻倏的紧绷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他的脑海中?莫名浮现出了一行题字,那是陆鸣沧写在兰花图上的字。
兰花二号,吾心之底,不可诉也。
心微微颤抖,没有理由?的,一种直觉告诉他,这里也许就是他想?要找的答案。
他轻轻的捏起陶盆碎片,凑着窗缝的罅隙漏光,看向上面。
温热的鲜血划过?指缝与掌心,滴嗒落在碎片之上,晕染开来。
恍惚中?,似有一朵沁着血红的花在微光中?绽放开来,伴着拥簇在一起,细小,模糊却熟悉的字迹。
仔细辨认,一字一字逐个念出。
【有一朵玫瑰花,我想?,他把我驯服了。】*
许久的静默,悄无人息。
直到一瞬间,眼眶中?热流涌动,潮湿成串的坠落,从滚烫到冰凉,洇入唇角,咸咸涩涩一片。
倏然间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决堤般崩塌破碎,温余佝偻着背脊猛地软倒在地上,他紧握着那片破旧的陶盆碎片,蜷缩着身体浑身战栗地失声痛哭。
当村长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那绝望而嘶哑的哭声依旧久久不曾止歇,仿佛哭到了天荒地老,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泪水所有鲜血全都流干流尽,直至死亡。
村长将人带回了家,温余呆呆的躺在床上,直直的盯着屋顶,对什么都没有反应。
村长痛心却又无奈,他心里很清楚,男子?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哀大莫过?于心死,他的心已经死了。
“小公子?,上天有好生之德,天无绝人之路,你又何必太过?执着,不如?放下执念,再好好的看看身边,我想?还?是有牵挂你的,等着你的人的。”
村长好声好气的劝慰道。
也许是被?村长的劝导触动,男子?无神的双眼轻轻的眨动了一下,村长心里一喜,又劝了几句,不过?接下来不管他说什么,男子?都没再有任何反应,村长最后?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离开了。
第二天,村长发现男子?不见了,他心里一咯噔,连忙召集了村里的青壮年又赶去了山脚下的那座小院子?。
小院的门大开着,杂乱的地上,黝黑的土坑一旁新堆起了一圈新土,众人走近,顿时惊叫声频起,一片哗然。
村长意有所感,慢慢的穿过?人群,顺着众人的视线低头看去。
在凹陷的坑洞中?,一个身着黑色锦袍的男子?紧紧的怀抱着一具森白的骷髅,就这样以交颈的姿势静静的躺在其中?。
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浑身血液流尽,已经没有了生息。
这一幕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似乎就在几年前,他也是这般的紧抱着怀里死去已久的男子?,躺在不远处,众人花费了极大力?气才将他们分开。
而这次,他终于得偿所愿了。
没人会再将他们分离。
他找回了那颗丢失的心,他拥有了那个心尖上的人。
他微笑着离开了。
村长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叫人给他们安排了后?事。
一副棺材葬两个人,在这片院落中?,栽上一棵梅花树,伴着青山绿水,冠以夫妻之名,许愿来生。
他们应是欢喜的吧。
……
“一辈子?便是一时一刻都不能少,否则,生生世世,不死不休!”
如?诅咒般的诺言在耳边回荡,陆鸣沧猛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揩掉额头上冒出的细汗,陆鸣沧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紧紧的蹙起了眉头。
距离脱离幻境已经七天过?去了,这段日子?里他茶不思饭不想?,满脑子?都是温余的情况,连做梦都是他们在景宁镇的种种。
其实如?果只有甜蜜的记忆倒还?好,但每次他总会梦到温余浑身是血的站在他面前,流着血泪,直勾勾的瞪着他,不断的质问他为何失约,不管他如?何解释,温余都听不见,每次他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温余鲜血流尽,像植物一样枯萎死去。
这个噩梦反反复复的困扰着陆鸣沧,叫他心神不宁,坐立不安,陆鸣沧甚至一度好几次孤身前往仙影之森寻找温余的踪迹,当然,结果是大失所望,败兴而归。
他找不到温余的存在。
他甚至不知道温余现在是什么情况,他脱离幻境了吗?
陆鸣沧有些后?悔了,他觉得自己不该写那封信,不该留给温余那样的“要求”。
自己的一时之私实则于他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
温余会去完成他的心愿吗?
他有没有发现那些暗示?
他有没有重?新振作起来,去享受自己的人生?
复杂的情绪在陆鸣沧的心头流转,他已经说不清那些矛盾的想?法?了。
他希望温余能快乐的活下去,人生不止是围着他一个人转,他该有更好的生活,但他又渴望着温余能记着他,爱着他,不要再被?他人吸引。
如?此矛盾,如?此虚伪。
【童话书,我能知道温余的情况吗?给我一点点提醒就好。】
陆鸣沧伸手?捂着眼睛,表情疲惫又低迷。
童话书担忧的围着他转了几圈,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悄咪。咪的给自家萎靡不振的宿主?开了个后?门。
【安心,主?角现在很好,已经顺利的开始修炼了。】
陆鸣沧连忙抬起头,一脸惊喜的急切道。
【真的?所以他已经脱离幻境了?】
童话书没回答,只是扑棱着书页闪了闪身上的亮光。
陆鸣沧倏的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闭着眼睛许久,才轻轻的苦笑了一声,声音里夹杂着微微的颤抖。
“温余,你会恨我吗?”
这里的七天,是幻境的七年,七年,温余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度过?的呢?
会恨他的吧,他对他如?此的残忍。
不过?没关?系,未来他一定会加倍的补偿的,一辈子?的誓约他记得,生同?衾,死同?穴的诺言他也记得。
他愿意接受,并心甘情愿的等待着他生生世世,不死不休的惩罚。
第198章 198
幻境结束就代表一个?剧情点的终结, 而?下一个?剧情点很明显是在温余修炼有成回归清玄派一战成名的时刻,所以毫无疑问的,系统也给陆鸣沧开启了时间的速流。
当陆鸣沧从坐定中再次睁眼?的那一刻, 系统发出了公告。
【叮咚, 系统提示,已?至八年后。】
陆鸣沧一愣,八年?比预想的时间还少了两年,温余已?经这么快就突破到筑基期了吗?八年连升九层还突破了一个?阶段, 这简直比天才?还妖孽。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是主角, 天选之子?有挂那是常规操作。
一想到也许很快就会?和温余再次相见,陆鸣沧的心情就抑制不住的激动。
其实?对他而?言和温余才?分别了十多天, 但这些日子?已?经让他尝到了思?念的心酸滋味,而?对温余来说, 这十多天却是有十五年之久,不仅是修炼的八年, 还有幻境里的七年, 这么长的时间,让陆鸣沧感到无比的愧疚与心疼。
他实?在是亏欠温余太多了。
更别说, 他还无法以幻境里的相处岁月和温余相认, 系统不允许他扰乱剧情,他便不能直接承认在幻境中的陆鸣沧就是他自己。
不过没关系, 就算无法相认,无法互诉深情, 甚至即便温余已?经忘记了那段岁月, 他也一定会?重新挽回温余的心,让他们再次相爱。
打定主意后, 陆鸣沧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和童话书打了一声招呼后,开始查看身体的变化。
虽然对陆鸣沧来说这八年是一晃而?逝,但实?则每一天都是真实?度过的,只不过经历这些时日的是童话书所控制的陆鸣沧的躯体罢了,他的意识则是略过了这些。
这八年里“陆鸣沧”大?半时间都在闭关修炼,有时则接受掌门师父岳之宗与南山丹主宋若水的治疗,因为修为下降,寒毒爆发,“陆鸣沧”几乎是常住在了主峰偏殿,深居简出,不问世事,有时候就连宋盈盈都见不到他的面?,就更别说其他人了,连他的凌云峰“陆鸣沧”都无暇管理,几个?记名弟子?也都是放养状态。
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陆鸣沧”的寒毒终于再次被压制了住,修为也重新回到了金丹中期。
而?实?际上,陆鸣沧的真实?修为是练气?六层,刚达到可以御剑飞行的阶段,这都已?经算是他天赋凌人了,毕竟是从凡人重新修炼回来的,不过他的躯体现在的强度却是达到了金丹后期的程度,这是陆鸣沧拜托童话书帮他搞出的成果。
在速流时间前,陆鸣沧和童话书达成了一个?交易,每日的抽卡、商店购买卡牌中,除了红色、紫色以及金色、黑金色卡牌之外,其余抽到、买到的其他颜色卡牌全部按比例兑换成炼体材料加强身体强度。
在陆鸣沧看来,没有什么比加强自身存活能力来的更保命的了,法宝符咒天材地?宝再多,也不如别人打不死他来的更有效,更何况那些白色、绿色、蓝色的卡牌确实?是留之无用又弃之可惜。
当然,除了那三种以外的卡牌,他都是留着的,此番八年下来,不管是灵力点还是卡牌都着实?攒下来不少。
到今天为止,陆鸣沧总共拥有268408.2点灵力,整整二十六万之多,而?卡牌,除掉兑换炼体的以及直接20点换40点的红色灵力兑换卡牌,他还剩下865张卡牌。
其中紫色卡牌有803张,金色卡牌有61张,以及唯一的一张黑金色珍稀隐藏卡牌。
紫色卡牌陆鸣沧只是粗略看了看,大?部分都是玄品、极品的稀有物品,符咒,宝器,灵丹妙药以及功能卡等,其中有八个?是地?品的灵物,这几样随便拿出去一个?都能引发轩然大?波,可以说陆鸣沧现在是身怀巨大?宝藏,索性?卡牌是放在系统空间的,别人夺不走,安全系数很高。
相比起杂乱多样的紫色卡牌,金色卡牌的呈效就比较统一了,皆为特?殊型卡牌,可分为两大?类,特?殊技能卡和特?殊事件卡。
特?殊技能卡可以增强人的魅力值,幸运值,以及各种攻击、防御等的能力。
就比如“圣母光环”是能在一个?小时内,加强自身魅力值,以大?范围的迷惑人心,使人心悦诚服,甘受驱策的卡牌。
还有升级版的“无敌金身”,能够续存整整一个?小时。
这类都有一个?特?点,持续时间比较长。
第二类只有一个?称呼,即为特?殊事件卡,和陆鸣沧曾得到过的那张一模一样,属于被动卡牌,无法由?陆鸣沧主动去激活,而?是会?在特?定情况激发,极具不确定性?。
这种特?殊事件卡,陆鸣沧一共有6张。
看完这些,陆鸣沧最后表情郑重的看向了最后一张闪闪发光的卡牌。
它高悬在正中央,周身散发着黑与金交织的碎光之中,神秘又奢华。
那是一张黑金色的珍稀卡牌。
八年来,除了一开始的那张酆都大帝本命卡,这是他得到的第二张黑金卡牌。
这上面?的形象,陆鸣沧一看就忍不住笑了。
因为实?在太具代表性?了。
身材瘦高,面?白如雪,笑?容满面?,长舌拖曳,穿着一身素白长袍,手执铁链镣铐,头戴一顶高帽,上书“一见生财”。
这诡异又特?别的形象,正是地?府鬼神中广为人知的勾魂使者?,七爷——白无常。
他这是掉地?府坑里了吗?
黑金卡抽出来的不是地?府的王就是地?府的爷。
酆都大?帝是本命卡,而?这张白无常也有一个?特?别的标注,就在卡牌的左上角,写着——请神。
陆鸣沧仔细辨看了个?遍后,终于明白了这个?请神的意思?。
有别于强大?的本命卡的神明附身,请神卡更接近于唤出一个?强力打手的意思?,实?际上并?没有太过逆天,限制也极多。
头一个?限制就是请神卡仅仅是有概率召唤卡牌中的神明,也就是说,这张卡也可能会?成为一张废卡,因为召唤有概率失败。
这就已?经很离谱了,严格来说甚至不如一张技能卡,最起码技能卡丢出去是肯定会?有效果的,而?这张卡牌,根本无法确定成功率。
第二个?限制是虽请的神明,但却会?被压制力量,以这个?世界的等级来换算,请出的神明修为最多比持卡者?高差不多两个?阶段。
也就是说陆鸣沧如果现在使用请神卡并?且成功召唤出神明,这个?神明的力量会?被限制在元婴期,而?且极有可能只是元婴初期。
当然,此世界的时候元婴修士已?经可以算一方大?佬了,但在陆鸣沧看来,这怎么都不符合神明的定义。
陆鸣沧有些失落的叹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绪。
其实?认真说起来,这张黑金卡牌还是挺有用的,毕竟也算是随身携带了一个?元婴期强者?在身边,只要能召唤出,就一点都不亏,必要时候绝对能扭转局势。
毕竟他的本命卡牌实?际上并?不太适合使用出来,太容易崩坏世界秩序了。
想清楚这些,陆鸣沧的心又重新平静了下来,到此为止,他差不多把所有卡牌都整理好了。
陆鸣沧升了个?懒腰,从暖玉床上走了下来,然后走出了这修炼所用的密室。
打开房门,屋外一片天光照耀,正是阳春三月的好时候,鸟语莺啼,暖日当暄,抬眸远眺,金光蔓延的天边有云烟袅袅,薄雾蒙蒙,各种飞禽走兽飞掠在天上,人影交错,好不热闹。
陆鸣沧捏出一个?发诀,面?前的金光便慢慢的聚拢成了一只纸鹤“嗖”的飞了出去。
这是他递去给师父岳之宗的飞鹤传言,以告诉对方他修为稳固好了,便先?离开偏殿回他的凌云峰去看看。
毕竟八年没管那几个?野生徒弟了,也不知道他们的修行如何。
而?且温余快要回来了,主峰偏殿这边温余进不来,他还是去凌云峰等温余更好一些。
他想快点见到他。
这样想着,陆鸣沧便迈步走了出去,离开偏殿后,他便御剑而?去。
路上碰到不少弟子?,看到他,这些弟子?无不满脸的惊讶,甚至还有不少人根本不知道他这号人,窃窃私语的相互打探,陆鸣沧抖没理会?,加快了速度飞向凌云峰。
回到他的倚兰居,那里还是他离开时候的模样,除了清冷了一些,没有什么变化,灰尘都不见一点。
没在屋子?里等多久,门外便传来了求见的声音,是他回到凌云峰的消息被传开了,他的那几个?记名弟子?们全都聚了过来。
陆鸣沧换了一身衣裳接见了他们。
八年对修仙者?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所以他们倒并?没有表露出什么陌生的情绪,只不过陆鸣沧并?不过问凌云峰的事情,更没有怎么指点过他们修炼,所以这便宜的师徒情分还是让彼此变得生疏了一些。
连爱撒娇的可爱女小徒弟柳依依现在都变得矜持文静了许多,认认真真的随着几个?师兄们朝陆鸣沧弯腰行礼。
陆鸣沧一眼?望过去,心中便有了思?量。
这几个?记名弟子?实?际上修炼的都不错,修炼之途多艰,在没有经过指点全靠自身努力的情况之下,他们绝对都是精英之才?。
大?弟子?张华与二弟子?孟静轩,皆为炼气?十一层,三弟子?云笙与最小的柳依依则为炼气?十层。
炼气?一共十三层,超过十层就可晋升为精英弟子?,所以他们全员都已?经穿上精英弟子?的深蓝色服饰。
不过陆鸣沧知道,真正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其实?还没有到来,他将会?在万众瞩目中,一战成名。
温余,我期待着你的归来!
第199章 199
大弟子张华向陆鸣沧禀报了最近清玄派的大事, 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
清玄派的实际管辖划分为四山一堂,四山就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由剑主, 丹主这几个山主管辖, 一堂指的则是脱离于四山之外的由三大太上长**同执掌的执法堂,而?不管是四山还是执法堂,最终都必须听?命于主峰,除了个别重大议题要开?议殿共同决定之外, 其余各项事务都是由清玄派的掌门做出决断。
作为南部的老牌大宗门,清玄派非常庞大, 人?员众多,各峰弟子加起来不计其数, 所以平时的修为考校都是由各峰自己执行,高?一层次的就是每年一次的各山内部比斗。
而?这三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则是汇聚四山一堂的所有精英弟子, 进行比斗决出胜负,对各峰弟子来说绝对是一场值得狂欢的宗门盛事。
因为所有有能力?的弟子能在宗门大比中脱颖而?出, 不仅能得到宗门的丰厚奖赏和修炼资源的倾斜, 还有可能被派中强者看中收为亲传弟子,从此一飞冲天?。
陆鸣沧座下这几个弟子现在已经都成了精英弟子, 所以他们也都有资格参加宗门大比了, 陆鸣沧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激动, 跃跃欲试,毕竟修仙者谁不想达到那翻山倒海, 只手?遮天?的顶峰呢。
虽然徒弟都是野生的, 没太多师徒情分,但陆鸣沧还是挺希望这几个弟子能够展露光彩的, 所以在宗比到来之前,他也尽了一把师尊的责任,留在凌云峰好一番指点了每个人?的修炼。
功法之类的短时间可能很?难修炼出成果,但一些法器宝符他还是有不少,也不吝相赠,算是补偿他们跟了个甩手?掌柜师尊的遗憾,即便之后他们离开?凌云峰,也算是给这一场师徒情分划上有始有终的句点。
大弟子张华,属于是默默无闻的类型,在小说中没出现过几次,而?且他的天?赋其实是这几个弟子中最差的,陆鸣沧不清楚他之后的命运,不过按照他那敦厚老实的性格,想来也应与阴谋诡计无缘。
二弟子孟静轩,他算个小炮灰,得罪了主角,被一剑斩杀,没有未来,不过接触过后,陆鸣沧发现这家伙还挺圆滑谨慎的,有狐狸那味,也不知道他最后的结局会不会有变化,算是能小小留意的角色。
三弟子云笙,作为这本同人?文里的主角受,他有系统这个bug存在,为了能成为和主角攻相匹配的伴侣,云笙的修炼陆鸣沧根本无需担心,他必然是能脱颖而?出活得有滋有味的,他和温余不管是在原著还是同人?文中,都是被“陆鹤洲”收为亲传弟子的,毕竟师兄弟更好发展奸。情。
不过陆鸣沧实在不太想收下云笙。
哪有把情敌往身边揽的。
其实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更是因为他总觉得现在的云笙变得怪怪的,作为主角受,云笙的人?设其实是很?吸引人?的,温柔正直,撩而?不自知的伪直男,会让读者对主角攻受之间的感情碰撞很?感兴趣,但现在的云笙,身上那股温文尔雅的气?质消失了,浑身都笼罩着一股燥郁感,眼神也格外的阴翳怪异,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陆鸣沧隐约清楚他性格变化的原因,八年前那个“献美”的情节发生变化后,没等云笙做出什么补救措施,温余便出逃消失了,而?后在温余的幻境中,他更是早早的就退场不知踪迹,根本没和温余发展出感情,两次接连的失败,预示着他在温余那边的好感度达不到标,那么这次温余归来,极有可能还是会把他当做复仇对象。
云笙穿越到此的任务就是自救以及后期的抱主角大腿,现在刷好感失败,就表示他很?可能躲不过死结。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云笙才会如此焦躁吧。
陆鸣沧不能主动去改变剧情,但剧情还是改变了,其中很?大部分是因他而?起,他其实对云笙并?没有什么排斥厌恶的情绪,虽然他是温余原定的伴侣,属于是他的情敌,但这本也不是云笙的错,而?是来自于设定。
而?即便有设定在,陆鸣沧也完全有信心他能得到温余的心,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陆鸣沧并?不希望有谁因他而?死,而?且他也不确定如果云笙死了,这个世界会不会崩坏掉,所以在有能力?的情况下,只要云笙自己不作妖,陆鸣沧还是想要保下他的小命的。
最小的弟子柳依依,作为陆鸣沧唯一的女弟子,柳依依的天?赋实际上是除温余和云笙这两个bug以外最高?的,八年内连升四层这样的成绩拿出去其实非常亮眼,再加上柳依依长得还漂亮可人?,所以她反而?是凌云峰这几个弟子中最先出名的。
陆鸣沧就这样一边指点弟子,一边在清玄派露露面?混混脸熟,做起他那重获新生,性格转变的人?设,慢慢的时间就到了宗门大比的日子。
宗门大比是向宗门内所有筑基期以下,炼气?十层以上的弟子展开?,两两按照抽签的序号匹配进行淘汰赛,由多场同台的流水赛先决出前百名,然后再依次决出前十,前三以及冠军。
除此以外,最终冠军还需要接受三场守擂赛,接受三个被推举出的弟子的车轮挑战,守擂成功者才是真正的冠王。
当然,守擂赛是自愿的,冠军可以选择挑战也可以放弃挑战,放弃与失败都不会有任何惩罚,而?如果守擂成功成为冠王,则会获得更大的奖励。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冠王的奖励一般是一株极品灵药或者某种极品灵兽的精魄,而?上一个守擂成功的冠王正是他那有名的天?骄师兄,清玄派掌门岳之宗的首席亲传弟子慕清羽。
宗内大比不愧是清玄派的一大盛事,规模宏达,规格也很?强,岳之宗直接动用了镇宗法宝之一“浮生若梦”作为演武场地,传说这是清玄派老祖玄极道祖开?辟出的一方小天?地,有万尺之长,吞天?纳地,可容万物。
开场仪式声势浩大,各强者莅临,掌门,四山之主,各峰之主齐齐到达,作为掌门亲传弟子的陆鸣沧当然也在其中有一席之地,作为一个极特殊的存在,他与四山之主,两大太上长老坐于一列,靠得岳之宗极近。
这其实是一个挺怪异的场面?,一个金丹中期夹在一群元婴强者中,怎么看怎么不够格,虽说南山丹主宋若水也只是金丹大圆满,但人?家好歹是掌门师妹,和岳之宗同辈,有个道祖师父,后台嘎嘎硬,他作为现任掌门的弟子,落在其中确实极其怪异。
但有趣的是,在场的几位尊者竟然并?无一人?对此发表什么意见,他们不约而?同的默认了陆鸣沧的身份地位。
这可能只是表面?上的,但对陆鸣沧来说,这表面?的友好已经足够了。
陆鸣沧借此机会也终于把人?都认全了。
除了早有接触的南山丹主宋若水,以及近段时间有交集的西山符主韩知远,北山兽主司辰,此次他终于见到了鼎鼎大名的清玄派战神——东山剑主凌微明。
这位看起来竟意外的年轻英俊,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身着一席玄色劲装,黑发高?束,身材修长而?笔挺,抱着一把长剑板正的坐在椅子上,神情冷漠,气?势凌厉,像极了一把出窍的利剑。
他很?敏锐的感受到了陆鸣沧的目光,对视一眼后他朝陆鸣沧面?无表情的轻轻颔了颔首,就把头转头了,非常的高?冷。
陆鸣沧不由得笑了一下,然后才转移视线。
三大太上长老,除了太上大长老陈通天?还一直在闭关之外,另外两个都来了。
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实则是魔族奸细的莫道言,另外那个坐在莫道言身侧,身材矮胖,长得像个弥勒佛的老头则是太上二长老鲁原,此人?沉迷炼丹,不问世事,修为也比莫道言略低一筹,导致执法堂逐渐成为了莫道言的一言堂,这也为后期清玄派大乱埋下了祸端。
而?除了这些人?以外,陆鸣沧最关注的却?是他那个同样名气?很?大的天?骄师兄慕清羽。
他和一众峰主坐在一起,就在陆鸣沧的下置位,两人?离得很?近。
察觉到陆鸣沧的目光,慕清羽笑眯眯的转过头,从袖中拿出了一把果干递给陆鸣沧,声音温温柔柔。
“师弟可是觉得无聊?师兄陪你聊天?。”
陆鸣沧看了他一眼,然后才慢慢的接过这些投喂,维持着慢热转变的性格,一本正经道。
“无事,谢师兄。”
陆鸣沧撇开?眼,望向场地内,一边吃着酸甜的果干一边发呆。
相比起偏心宠爱的陆鹤洲,岳之宗的这个大弟子反倒更像他这个师父,长相温雅潇洒,性格却?含蓄稳重。
慕清羽不怎么留在清玄派,作为掌门的徒弟,他不是作为清玄派门面?被派出去守城除魔护一方安宁,就是自己出去历练,现在的天?玄大陆已经有了他的名号,而?他如今的修为也达到了金丹后期,可比陆鹤洲这个“黑心废柴”强悍多了。
按理?说,慕清羽样样比陆鹤洲强,但他的待遇在外人?看来却?远没有陆鹤洲好,岳之宗偏心的极其明显,他对两个徒弟的态度也是完全不同,对慕清羽严厉,对陆鹤洲却?非常宽容甚至溺爱,按照一贯思路,即便慕清羽不是心胸狭隘之辈,对这样的区别对待多多少少还是会心生不满。
但事实上却?完全不是这样。
慕清羽对陆鸣沧非常的温和,甚至可以说是喜爱。
这很?奇怪,但却?是陆鸣沧最真实的想法。
感觉慕清羽是把他当小弟弟一样宠着。
两人?见面?也就在前两天?,但陆鸣沧已经陆陆续续的收到从飞羽峰送来的不少礼物了,不仅有各种利于修炼的灵草灵材,上品宝器,还有凡间的各种有趣小物件和小吃,来自五湖四海,种类繁杂,花样众多。
实际上在陆鸣沧没穿来之前,慕清羽便会隔段时间从天?南海北的给陆鹤洲寄东西过来,只是陆鹤洲对这些东西并?不放在心上,陆鸣沧也就没第一时间发现。
现在看起来,慕清羽是真的很?关爱他的这个师弟。
其他人?接触不深并?不清楚,但就陆鸣沧现在接触的这些人?感觉来看,他的原身陆鹤洲其实颇有点团宠的意思在里面?,只能说陆鹤洲自己根子坏,自私自利,不顾旁人?,硬生生把一手?好牌打烂了。
现在壳子里换成了陆鸣沧,他当然是绝对不会这么愚蠢的。
在众人?到齐后,清玄派掌门岳之宗也最后到来了。
岳之宗毫无疑问的居于正中央,他身着一袭藏青色长袍,气?势内敛,表情温和,一缕白?发夹于发间,显得格外洒脱飘逸,在接受众人?的行礼后,他抬手?一挥,声音便磅礴而?出,传遍每个角落,宣布道。
“宗门大比,开?始!”
众人?哗然欢呼,三年一次的宗门大比,正式开?始了!
第200章 200
即便?限制了参赛条件, 报名参加的弟子依旧有数千人之多,他们不仅是在争夺冠军和丰厚的奖赏,更是为?了能够脱颖而出, 拥有晋升为?亲传弟子的机会。
数千人分为?十个演武台, 在同?一时间十组两两进行比斗决出胜者,每个人都要比十场,采用积分制,胜一人则得一分, 失败不扣分,最终按照积分排名决出前百名。
这是一个热闹而繁琐的过程, 对这边看台上的一众强者来说,这样的过程是极其无聊的, 所以大部分人只是在开场时候露了露面就离开了。
对他们来说,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决出百强后的比赛, 那才是从各峰脱颖而出的值得关?注的精英人选。
掌门岳之宗和两位太?上长老没留下来,四?山之主中只留下了宋若水和西山符主韩知远。
韩知远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他是四?山之主中年龄最大的一位, 甚至比岳之宗还?要年长一些,他在金丹大圆满境界停留了有五十多年, 是去?年刚突破到元婴初期的, 也算终于得偿所愿。
两位山主是代替掌门的主事之人,连同?其他峰峰主与几位执法堂长老一起共同?维持大比继续下去?。
陆鸣沧没马上离开, 他留意了一下那几个徒弟,张华和孟静轩抽到的序号比较靠前, 很快就轮到了比赛, 他们遇到的对手实力有强有弱比较均衡,最终张华打了四?场输了一场, 孟静轩打了三场全胜。
云笙的序号排的靠后一些,不过也打了两场,对他,陆鸣沧并不需要操心,倒是柳依依这个小弟子,抽到的序号要排到明天才开始进行了。
陆鸣沧没离开,慕清羽也跟着?没走,大概是因为?掌门等人都离开了,慕清羽便?把陆鸣沧拉到了身侧坐着?,而相比起对他有点“意见”的火爆美女宋若水和完全不熟悉的韩知远,陆鸣沧倒是更愿意和这个便?宜师兄呆着?,所以也没拒绝。
但?当?陆鸣沧一靠着?慕清羽坐下,他就后悔了,因为?这里聚焦的视线实在是太?多了。
慕清羽的飞羽峰也是有不少精英弟子的,而且慕清羽现在是金丹后期,已经有资格收亲传弟子了,加上他掌门亲传大弟子的身份,又是如?此年轻的天骄,所以他的存在是极受众人关?注的。
而陆鸣沧这个被特殊对待的亲传小弟子对众人来说也是神秘非常,于是当?众人看到掌门的这两弟子同?坐一起,一瞬间,那聚集而来的热烈八卦视线顿时就更多了。
大概是嫌热闹还?不够大,没一会儿,一身红衣耀眼夺目的宋盈盈这妮子也凑了过来,三人就在宋若水虎视眈眈的视线中旁若无人的开起了茶话会。
陆鸣沧啥也没干,被围在正中间绷着?脸左右为?难,左边的慕清羽提供果干糕点,全都塞进了陆鸣沧的怀中,右边的宋盈盈拿出上好的灵茶,顺便?从储物袋中变了一张矮桌出来,茶话会正式开始。
慕清羽:“师弟,来喝口茶。”
说着?他把冒着?灵气的热茶递到陆鸣沧的嘴边。
宋盈盈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讽刺道?。
“慕师兄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慕清羽并因为?被怼而生气,反而和和气气的朝宋盈盈笑了一下,又拿出了一点果干推到宋盈盈的面前。
“宋师妹也尝尝,师弟最喜欢这东洲的元桃干了,每次都让我?带很多回来,唉,他又吃不完。”
话里话外满是宠溺。
宋盈盈别过头,冷哼一声没再理?他,转而神情一变,伸手拉了拉陆鸣沧的衣袖,音色温柔的邀功道?。
“师兄,这灵茶是我?特意为?你寻来的,有化寒护心的功效,你快尝尝。”
陆鸣沧只觉得一阵牙酸,面前的茶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想了想,他还?是道?谢着?从慕清羽的手中接过茶杯抿了一口,然后侧头对另一边的宋盈盈微微颔首。
“谢谢宋师妹,有心了。”
两边不得罪。
怕他们又相互阴阳怪气起来,陆鸣沧只能主动把话题从自?己身上转移开去?。
“慕师兄,宋师妹对今日的比赛可有何看法?是否有觉得中意的好苗子?”
话题一出,果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慕清羽看了一眼火热的演武台,摇了摇头。
“我?并未多看,对这些弟子也不甚了解,而且我?常年在外一个人孤身惯了,倒是未曾想过收弟子。”
宋盈盈有些尴尬的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悄悄道?。
“师兄,我?的修为?还?不足以收弟子呢。”
她话音刚落下,一道?冰冷的女声便?从三人头顶凉飕飕的降了下来。
“宋盈盈,你也知道?自?己修为?不足啊,那还?不快点给我滚回去加紧修炼!”
宋盈盈寒毛一竖,缩着?脖子转过头谄媚笑道。
“姐姐,你也在啊,哈哈哈哈,好巧。”
宋若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斥道?。
“看你现在成什么样了,目无尊卑,偷懒耍滑,都是你师父惯的!”
宋盈盈做低眉顺耳的讨乖卖巧样,实则撇过眼偷偷的朝陆鸣沧调皮的吐了吐舌头。
陆鸣沧又好笑又无奈,还?是没忍心帮她解围道?。
“师叔不必忧虑,师妹年纪还?小,有此修为?已是位于天骄之列,且有太?上二长老和您的教导,日后定有大成。”
宋盈盈耐不住性子的低声附和,顺杆子往上爬。
“就是就是,鹤洲师兄也会帮我?的对不对?”
没等陆鸣沧回应,一旁一直笑眯眯表情的慕清羽突然插。了进来,温和的开口道?。
“鹤洲身体?弱,宋师妹若是不介意,不如?让师兄我?来指点你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会留在清玄派,当?然,师兄的能力定然是不如?宋师叔和太?上二长老的,还?望师妹不要嫌弃。”
他的话说的谦和又有礼,滴水不漏,连宋若水这个暴脾气的都一改性子的连连欣慰点头。
“我?才不要!”
宋盈盈想也不想的就拒绝出声。
然后她就被宋若水一个毛栗敲在了额头上。
“哎哟!”
“清羽,你别听她的,有你指点我?再放心不过了,这妮子被我?们惯坏了,她若对你不敬,你尽管教训,无需留手。”
宋盈盈瞪大了眼睛,愤怒的大叫。
“姐姐!”
慕清羽拱手弯腰,悠然应道?。
“清羽明白。”
在这个清玄派,除了陆鹤洲这个特例外,实际上宋盈盈也是个较为?特别的存在。
她的修为?实际上本不应该和慕清羽,陆鹤洲两人是同?辈,毕竟她才筑基后期,但?奈何她有个辈分很高?的姐姐,又师从比岳之宗辈分还?高?的太?上二长老,这就导致她虽然修为?不够,但?自?身辈分却是比较高?的,所以她就和陆鹤洲一样,成为?了一个有点尴尬又特殊的存在。
陆鸣沧就这样被夹在中间默默的看了一场大戏。
好像参与了,又好像没有。
悄悄瞥了一眼演武台,正好看到云笙一脚把对手踹下场地获得胜利,陆鸣沧清咳一声,拱手告退。
“我?凌云峰弟子已经都比完了,那鹤洲便?不打扰各位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宋若水瞥他一眼,淡淡的应了一声,一旁的符主韩知远也乐呵呵的朝他点了点头。
陆鸣沧便?转身离去?,宋盈盈想要跟上来,却被宋若水呵斥了住,然后把她一把推给了另一边的慕清羽。
“给我?回去?跟着?你慕师兄好好修炼!敢出言不逊或者偷懒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遥远,陆鸣沧走出小世界后,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还?是外面的空气更清新啊。
……
第二天柳依依的比斗是很精彩的四?场全胜战绩,而且作为?八年连升四?层的天才,她也在一众弟子中打响了名头。
三天后,百强诞生。
云笙不愧是主角受,有自?己的金手指在,以炼气十层的修为?十战八胜,综合排名63,柳依依最终十战七胜,综合排名88,孟静轩这家伙倒是有点超出陆鸣沧的预料,十战七胜,综合排名97。
这三个全都晋级了,而他的大弟子张华,比较倒霉的输了四?场,没进入百强内,只能遗憾收场。
百强出炉后,实际上才是真正的大比开始,这些人作为?精英中的精英,得以脱颖而出受到万众瞩目。
这次一众强者再次齐聚,偌大的浮生若梦,周遭看台上人山人海,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中央演武台上的一百人身上,这一百人看似多,和泱泱人群相比却又仿佛只是沧海一粟。
这次的赛制做出了改变,为?大混战模式。
一百人抽签分为?两组,在同?一个平台上进行为?时一柱香时间的混战,最终选出48人晋级。
这次的赛制非常的简单粗暴,除了不允许使?用暗器,不允许无故重伤杀害他人之外,没有任何约束条件。
这也就表示弟子们可以相互结盟,共同?对敌,而即便?是同?一阵营的也不代表着?就是盟友,可以说,这场比赛非常的自?由、多变,根本没有所谓的队友或者对手,所有人最终的目的都只有一个,留在场地中,不被快速淘汰出局。
这个赛制对云笙三人其实有些吃亏的,之前的比赛不得不说有运气的成分,三人都没怎么碰到炼气十三层的对手,磕磕碰碰有惊无险的进了百强,这惊奇的运气连陆鸣沧自?己都有些怀疑是不是他在睡梦中给自?家徒弟们上了幸运buff卡牌做了弊。
他们三人一个炼气十一层,两个炼气十层,都属于是吊车尾的,虽然资质不错,但?修为?等级确实不太?够看,这种混战很容易被当?成软柿子推出去?。
不过这其实也说不准,聪明人应该更希望把那些对自?己有威胁的强者淘汰出局以提高?自?身晋级的可能性,这也容易导致较弱势的弟子反而更安全。
总之这种混战的不确定性极强,不到最后根本不知道?最终结果,陆鸣沧也只能寄希望于他们尽力而为?,不要受太?大的伤了。
反正这百名精英已经落在了大部分人的眼中,即便?没有晋级也还?是会对他们以后的生活产生变化的。
开始的钟声敲响,混战一触即发。
这场比赛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经过最终审核确定,48名晋级者也成功诞生了。
大概确实是幸运之神笼罩了凌云峰,云笙,柳依依和孟静轩三人这次竟然也全都意外的晋级了,不过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孟静轩更是在长老宣布名单后直接昏死了过去?。
陆鸣沧立刻把三人带回了凌云峰去?治疗,各种恢复伤势,补充灵力的丹药毫不眨眼的投喂下去?。
他有一种感觉,今天不会只开展一轮比拼的。
果然,不久后,掌门岳之宗的声音便?传遍了整个门派。
【今日参加宗门大比成功晋级的四?十八位弟子,请于午时三刻重回浮生若梦进行下一轮比斗,以决出十二强。】
十二强,今天就要决出十二强了,陆鸣沧的心不由得加快了许多。
他记得系统给他的剧情中有提示宗比的十二强是个剧情节点,因为?主角受云笙在这次比斗中晋级失败了,而且被秦信的爪牙,炼气十二层的王鹏故意重伤,亲眼见此的主角攻温余冲冠一怒为?蓝颜,王霸之气一开,直接三剑斩杀了王鹏,招致全场震惊哗然。
这是主角攻温余的威名响彻清玄派的第一战,可谓是一战成名。
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温余今天就会出现在清玄派,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将与温余再次相见。
他期待已久,思念已久的……重逢。
终于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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