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跟女尸对视的那?一眼, 谢先?章已经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的心情,他的眼睛瞪得比枣儿?还圆,嘴张得比碗口还大。
要不是顾玉岷站在他身后将他紧紧箍紧, 他差点儿?跪下去。
按照顾玉岷说的那?样,憋了会气,女尸的尖叫声渐渐消失在头顶上方。须臾,又等了会, 谢先?章的眼泪都快要憋出来了。
他急忙拍了拍顾玉岷的手背:“不行, 我要不行了!快松开!”
寒冷的气息闯入胸口,谢先?章贪婪地大口呼吸。仰头一望,那?蓝色的冰体里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照亮了四?周。
他们所在的这个坑底其实很小, 两个人略显拥挤。他和顾玉岷身体贴着, 勉强才能?站立。也不知道?顾玉岷是怎么发现这个坑的, 他光顾着逃命了,哪里清楚这边上还有这么一个坑洞。
这一瞬, 谢先?章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从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仿佛都想通了。
他拼命朝上头探了探,借着蓝光看见了滚到通道?中央的手电筒。
估摸着是摔坏了, 光束一闪一闪的。
帐篷外的尸体流了一滩不明的液体, 红色溶虫正在啃食他们的皮肉,气味愈发腥臭难闻。
“女尸……不见了。”谢先?章压低声音。“你看那?些勘探队员死前的表情,明显是看见了什么骇人的东西。”
顾玉岷跟着往帐篷的位置瞟, 道?:“大概跟你看到的一样。”
想到那?具女尸, 谢先?章冷不丁颤了颤, 终于骂了出来,扭头去瞧顾玉岷, 此刻再也说不出来一句话,张开双臂紧紧将他抱住。
活着,真好。
谢先?章扎了个马步,拍自己的肩膀,道?:“上来,先?离开这里要紧!”
两人爬了上来,谢先?章捡起地上的手电筒,拍了拍。手电筒闪烁一下,又好了。
他扫了扫四?周,目光停在头顶,道?:“要不是那?些虫子,我差点儿?以为自己在看极光。”他用胳膊戳了戳顾玉岷,“嗳,你没事?儿?吧?”
顾玉岷费力地拉开袖口,将胳膊伸到他面前。
谢先?章心里一紧,拉着他的胳膊:“我看看!”凑近一瞧,确实有一条长长的划痕。回想刚才跳下坑的瞬间,顾玉岷是用自己的身体做缓冲,他这才完好无损的落下。
谢先?章眉头拧着,心塞塞的。他嘴巴抿紧,有些自责。
顾玉岷挽下袖子,见他沉默不语,挥了挥手:“再不走?,万一那?女尸又回来了,到时候我们都出不去。”
说的也是。
谢先?章有点苦涩:“其实我不怕她回来,我怕的是她拦在我们出去的路上。前有僵尸,后有溶虫,怕是出不去了。”
“也不一定。”顾玉岷道?。“鬼怕秽物,实在不行咱们就……”
“就?”
顾玉岷停顿一下,眼神鬼鬼祟祟地,瞟了眼谢先?章又挪开,道?:“童子尿也行。”
童什么尿?
谢先?章举起手电筒往前走?,边照边拉绳子:“这玩意儿?对僵尸也管用吗?”不是他谢先?章不相信,实在是一滴也没有。
“管。”
谈话间,熟悉的“擦擦”声又响了起来。
光束在蓝光的映衬下变得怪诞离奇,像化不开的浓墨。两人互相看了眼,心中更加坚定逃出这里的想法。
即使深陷恐惧之中,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们也要拼命去搏一回。两人并肩,朝着那?未知的危险前行。
虽然那?东西不知道?从什么方向出来,但?他们可以通过她发出的声音辨别?远近。
好在这个冰洞是有转角的,顾玉岷指了指冰壁,道?:“躲进去,别?出来。”
谢先?章点点头,将自己挤进两根冰柱的中间,回头问谢先?章:“那?你呢?”
顾玉岷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躲的位置。
短短一霎,情形如同波谲云诡,擦擦声已经到脸上了。
谢先?章死死咬紧牙关,带着刺骨的凉风吹来,他听见女尸发出哀怨的低鸣,随着脚步声逼近,一股糜烂的腐臭味道?随之扑来。
顾玉岷就在他斜前方的冰缝里,两人刚好可以看见对方。这算是给了谢先?章一点心理安慰,毕竟总比一个人面对这具女尸强。
之前只是远远地看了眼女尸,眼下再一看,他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她凹陷的脸颊上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皮,浑身湿漉漉的,身上的衣物拖在地上,擦擦声由此而发。
这具女尸的身份不得而知,她究竟是谁?为何被埋在这偏远的无人区?
谢先?章已经快要忍不住换气,他伸手捏住鼻子,脸色涨得发紫。
就在他即将憋不住之时,顾玉岷从冰缝中钻了出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谢先?章心中大惊,失声大叫:“顾玉岷!”
只见他从领口摘下那?块如来吊坠,朝女尸后背猛地一砸,女尸瞬间将身体折了起来。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响动,谢先?章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拽了出来。
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的脚,他被重重甩向冰壁,连喊都喊不出来。
突然又是一声骨头断裂的巨响,温湿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脸上。谢先?章瞪大眼,心跳如鼓点,冲着顾玉岷喊道?:“你快跑啊!别?管我了!”
闻言,顾玉岷不仅没跑,那?架势,像是要跟这女尸斗上了。
“咚”地一下,他的后背撞上了石头,谢先?章疼得闷哼一声,抓起手腕上的铜钱串就朝女尸扔了去。
立时,脚腕一松,女尸仰天尖叫起来,就在她张口的瞬间,顾玉岷捡起地上的吊坠朝她的嘴里丢了进去。
刹那?间,女尸的身体开始萎缩,原本光滑细腻的皮肤彻底干枯。
这情景简直让人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觉。
直到后背的痛感如洪水般一涌而出,顾玉岷用力推了谢先?章一把,女尸啪地一下倒在他刚才躺过的位置。
他感觉身体一阵冰凉发颤,见顾玉岷也跟着倒下了。只剩下萧萧阴风,刺骨又寒冷。
谢先?章止不住地发抖,跪爬着到了顾玉岷身边,按着他的肩膀,声嘶力竭地喊:“顾玉岷!顾玉岷!顾玉岷!”
他的手在剧烈颤抖,抚着顾玉岷的脸,不敢伸手在他鼻尖确认。
“别?死!你别?死!我们回去,我们一起回去!”他本能?地抱住顾玉岷,恐惧和害怕一点点吞噬着他。
第32章 32
冻在冰壁里的气泡像一串串葡萄, 光束从表层穿透,宛如一朵朵盛开的冰花。
“咳咳,咳咳咳……谁说, 我要死了……”顾玉岷咳嗽如喘,艰难地撑起身,抬手?抚了抚谢先章的背。“来,搭把手?, 扶我起来。”
“你……”谢先章大喘了一口气, 愤愤道:“妈的,顾老二,你是存心要吓死我!”他差点儿以为顾玉岷被那女尸给……
好歹人家又救了自己一次, 这救命的恩情, 他是一定要还的。
两人颤颤巍巍地站直, 扫视四?周, 地上的女尸就像是被剥了皮肉的死鱼,只剩下?骨架。
谢先章拧开手?电筒, 照了照脚边的坑洞, 喃喃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深一个坑?刚才进来的时候根本没注意,要是踩进去了, 一个人可爬不?出来。”说着, 回头晲了眼顾玉岷。
只瞧着顾玉岷根本没听他说话,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塑料袋。塑料袋装着一张白净的擦脸巾,看样子还是崭新的。他拧开自己的水壶, 倒了一点在上面。
谢先章目不?转睛地盯着, 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正要开口说话,却被顾玉岷粗鲁地捏住了后?脖颈, 将他的脸按在打湿的毛巾上。
猛力地擦。
“丫的!你,你你你你唔唔唔……”这回连一段完整的话也没办法说出来,谢先章只好任由他这样做。他擦的快,不?到半分钟就松开了。
这擦脸的手?法忽然让谢先章想起幼年的自己,谢必怀抱着他用?肥皂给他洗脸的时候,擦的力道又重又疼。谢必怀是个没耐性的人,给他抠眼屎,掏耳朵,擦大鼻涕泡,全用?的一张洗脸巾。
叫他爹的话,大老爷们儿的都是粗人,整那么多文绉绉的事情干什么,能洗干净不?就好了。
谢先章的皮肤薄,不?一会儿就给搓得通红。谢必怀看得一愣,随后?大笑一声:“嘿,老虎,你还真像你娘,是亲生的。”对,还给他取了个什么乳名,被人从一年级嘲笑到六年级。
那会儿的小?学?就已经开始普及勤洗手?,讲卫生的宣传。谢先章恼了,挣脱出来,冲他爹喊:“你一点都不?讲卫生!”
以前觉得他爹烦,这下?却越发想念他了。
脸上一阵寒气,思绪被猛地拉回现实。
“都什么时候了,顾老二,你还……”谢先章垂眼往顾玉岷手?中的洗脸巾一瞧,那上面竟然是泛着黑紫色的液体?,跟血似的。他心里咯噔一跳,想起刚才溅到脸上的那股温热液体?。眼眸转了转,看向?他的胳膊。
蓝光昏暗,手?电筒的光却亮堂,将顾玉岷照得发白,只见他拿着洗脸巾的手?臂一直在滴血。
谢先章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伸手?拉起他的手?臂,吼道:“都他妈的流了这么多血,就不?能喊一声疼吗?你不?要命了?”
顾玉岷瞳孔微沉,惜字如金:“死不?了。”
给他干沉默了。
事到如今,先止血再说。谢先章又拿出他那祖传的小?药丸,用?手?捏碎了,涂在顾玉岷流血的位置。
眼见没什么能用?来固定的东西,谢先章瞅向?顾玉岷:“哎,借你的塑料袋用?用?。”
顾玉岷犹豫一阵,递给他:“……”
这塑料袋上印着吉祥超市四?个大字。谢先章一看就知?道绝对是顾玉岷拿的,毕竟以顾老二的这种性格,他肯定很嫌弃这种东西。
谢先章冷着脸给顾玉岷包扎,嘴里不?忘凶他:“你要是死了,我怎么跟许叔交代?再说……啧,算了。”他狠叹一声:“要死一起死,要回就一起回,反正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回去。”
顾玉岷举着手?电筒,垂着脑袋看他包扎,神色认真,道:“我也不?会。”
话音落下?,两人对视一眼。
是了,在这样极端的天气条件下?,又是如此?的困境,不?是僵尸就是鬼的,能相信和依靠的就只有同伴了。
“你的手?是怎么弄的?”谢先章问。
“冰锥划的。”顾玉岷答。
谢先章眉心一紧:“怎么划的?”
顾玉岷撇开头,收回手?,不?言语。
谢先章只好又愤愤地叹了声,问:“那毛巾上的是什么东西?”
顾玉岷依旧不?说话,谢先章是真的生气了,推了一下?他:“怎么着我们也经历过生死了,不?管你是顾玉岷还是顾老二,我们之间就应该互相信任,毫无保留,明白吗?”
僵持两秒,顾玉岷才道:“我的血,还有她喷出来的。”
一听,谢先章呆住了。
“我说过,鬼怕污秽的东西,血……也算的。”
操!合着刚才飞溅出来的是他顾玉岷的血。那得有多少?谢先章一下?子紧张了,身子簌簌抖了起来,手?都麻了。
“放心吧,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嘬了一口含在嘴里吐出来的。我的血倒是没什么,但是这女尸的就说不?准了。要是不?擦干净,我怕你中尸毒。”
现在是中尸毒的事情吗?
谢先章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但是还得忍住。
忍了,再忍,忍不?住了。他揪着顾玉岷的领口,咬牙切齿道:“顾玉岷,高原失血是要人命的!这点你难道不?清楚吗?你自私一点好不?好!”
紧张的气氛被怒气冲刷,顾玉岷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问:“你救我的时候有犹豫过吗?”
闻言,谢先章忽地松了手?。
“那自然是不?犹豫的。”
顾玉岷注视着他,眸光一闪一闪地:“我也是。”
受伤的手?臂包扎好后?,两人绕过坑洞,在地面又发现了一些?小?的坑洞。
谢先章循着洞一直往前走,疑惑道:“这里的土质有可能会形成这样大小?不?一的坑洞吗?”
顾玉岷道:“不?太可能。雪山自然形成的除了冰洞冰川以外,就是冰裂缝和地势差异。”
“那就是人为挖的了?”
顾玉岷点了点头:“嗯。”
“我们登山挖雪坑是为了防风,雪比这冻住的土地柔软,自然好挖。那你说,他们费力在这挖坑洞做什么?”
“大概是为了埋东西。”
“我觉得他们应该挖不?了快两米深的坑,有可能这里原本就有落差。”
说真的,除了埋尸体?,他根本想不?到还能有什么用?。
但是,这个鸟不?拉屎,连野兽都没有的地方,有必要把尸体?埋起来吗?这么一想,应该是有别的目的。谢先章用?胳膊顶了顶顾玉岷:“周岁发现这里的尸体?后?跑出去告诉了张光明,从我们进到这里,以女尸的位置和姿势来看,他应该只是远远地望了眼就走了。”
顾玉岷立即拿出手?册,翻找。
快速瞄了眼,道:“你推测的没错,他是这样写?的——”
我又想骂人了,周岁那个王八蛋子也不?说一声,这破洞里还有个坑,害我踩空了,摔得够呛。
黑暗中,我摸着冰壁赶紧将手?电筒捡起来,拧开的瞬间,见远处有两顶帐篷。我咽了口唾沫,当即背过身去。
妈的,怪不?得周岁这个孙子吓成那副鬼样子。
那帐篷外竟然站着一个女人。
我猛地捂住嘴,将手?电筒的光调到最暗,慢慢往来时的方向?轻轻挪动脚步。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我,那玩意儿肯定比金田猛多了。
这冰天雪地的,哪里会有女人出现在这里。我虽然只看了一眼,但这男人女人我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而?且她绝对不?是活人!
家里的老人时常说,这鬼分好几种。属女鬼最阴狠,红衣的比白衣怨气重,走起路来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像帐篷外这个女人就更吓人了,他娘的身上穿的都是古代人的衣服。我突然有点敬佩那地上的三个人了,千年古尸也敢摸。
老子信邪,老子害怕,老子惜命,夹着屁股跑了。
“这么说,张光明算是捡回了一条命。”谢先章愁眉微展。
“我们也算。”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手?册。走了两步,谢先章突然停下?:“你的玉!不?行,你的玉还在那女尸身上!我回去拿!”
顾玉岷连忙按住他:“不?要紧。”他解释道:“那块玉不?能拿回来,小?叔说鬼怕玉器,我一开始也没底,不?知?道对僵尸管不?管用?,现在看来应该是管用?的。”
谢先章听后?,冷静下?来,准备取下?自己身上的玉。
顾玉岷盯着他,续道:“你先拿着,现在估摸着是不?需要再用?了。”
谢先章瞄了眼他,放下?手?:“不?过,你刚才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的?”
“以前看过小?叔家里风水一类的书,说鬼和僵尸不?会拐弯,只是得了活人的一口气,所以才会尸变。我们刚才正好在冰壁的折角,我想,她闻见生人的气味肯定会回来找我们,就想了这个办法。”
经他一说,谢先章这才明白过来。可仔细又想,感觉哪里怪怪的。他扭头看着顾玉岷,顾玉岷侧过脸,仿佛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理直气壮道:“是的,没错,是你想的那样。”
谢先章凝目,双手?抱在胸前,沉沉吐了一口气。
顾老二,有点意思,挺会钓鱼。
气氛逐渐冷寂……
“对了,那冰壁上的蓝色虫子是什么?有记录吗?”
顾玉岷继续往下?看,道:“有。”他指了指手?册图解的一页。“这个蓝色的东西叫冰虫,跟溶虫不?同的是它不?会灼烧皮肤,而?是钻进血管流入全身,使人产生幻觉,最后?身体?逐渐被冰虫支配。”
没想到还有这种虫,谢先章有些?后?怕。
走出这个洞口,两人终于?回到了发现那具被反捆的尸体?旁。眼下?,他们已经证实了张光明所记录的内容都是真实的,且地下?暗河真的有一座墓。
谢先章回头望着出来的地方,冷不?丁打了一个寒颤,正想查清楚这具尸体?的身份,突然,只听见那诡异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真是没完没了了!”谢先章吓得手?一抖,看向?顾玉岷。“这个声音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听着像是背后?。”顾玉岷道。
说时,两人同时转向?身后?,用?手?电筒一照,一个眼睛发红的男人就这么立在洞口。谢先章心中顿时大惊,拽着顾玉岷就往后?退。
那男人走得很慢,动作十?分机械。他每往前走一步,脸上的皮肉便会往下?掉一块。比起那女尸的速度,这个就慢得很多了。谢先章倒吸一口凉气,结巴道:“这,这不?会是被冰虫控制了吧?”
顾玉岷没有犹豫,脱口道:“就是被控制了!”
话落之际,男尸身后?出现了一道黑影。
谢先章抓住顾玉岷,失声道:“不?止一个!”他吓得一愣,声音抖了起来。
女尸就已经差点让他们丢了半条命,眼下?顾玉岷还受了伤,那些?冰虫在尸体?里又不?能触碰,纯靠冰虫控制的尸身根本没办法用?对付女尸那一套方法。
谢先章心急如焚,想着这要是不?解决掉这两个东西,外面的人也会跟着遭殃。他急忙拿过手?册,翻找着里面有用?的信息。
顾玉岷早已拿出登山镐,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就在谢先章翻找信息的一瞬,一只白净手?从黑洞的冰壁上摸了出来,带着“擦擦”声回荡在整个冰洞。
“擦擦……擦擦。”
谢先章愕然抬起头,对上黑暗中那张凹陷的脸,顿时失了声。
这!这他妈的不?是就是刚才那具倒下?的女尸?
难不?成,冰虫也钻进了她的身体??
谢先章脑子一阵发怵,看着那只手?慢慢从冰壁上伸出,随后?落到了前面男尸的肩上。跟着,另外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从两具尸体?的中间探出头。
见此?情形,顾玉岷也木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鬼不?是鬼,僵尸不?是僵尸,动作虽然极其缓慢,但是这女尸却跟男尸却不?同,她好像……好像有了意识似的!
她会笑!
谢先章头皮发麻,再强的心脏也经不?住这样吓的,不?禁还是惊呼出了声,看着黑洞里的三具行走的尸体?,他转头问顾玉岷:“帐篷,帐篷外的是几具尸体?来着?”
顾玉岷后?背直冒冷汗,伸手?抓紧谢先章的手?腕。
“三具。”
谢先章慌忙低头看了眼手?册,没错,张光明记录的也是三具尸体?。
可是眼下?,那洞口的除了女尸以外,只有两具尸体?,谢先章惊恐地瞪大眼,要窒息了一般,反手?抓住顾玉岷,不?停地发抖。
“还有一具尸体?……应该还有一具尸体?!”
话音落下?,蠕动的“嘶嘶”声缓缓落入耳边。谢先章将手?电筒的光调亮,顺着声音的来源往头顶一照。那具消失的尸体?像冰虫一样黏在头顶的冰壁上,正在朝他们爬来。
恐惧如同洪涛骇浪朝他们汹涌奔来,谢先章大惊:“妈的!快跑!”
他终于?知?道之前的人为什么会挖坑了,如果不?掩埋尸体?,冰虫就会钻进去,控制尸体?。
而?女尸本身就吸了一口人气,加上冰虫的控制,使得她的皮肉又鼓了起来。
两人慌忙闪避,顾不?上害怕,一头扎进了另一个冰洞。
第33章 33
回到最初发现张光明标记的地点。
郑清平捡起地上的石头, 仔细观察修改过?的痕迹,他转头往吴树言的方向望了望,问:“有发现吗?”
吴树言沿着?通道慢慢用手电筒照了过?去, 道:“这里有条线。”
闻声,郑清平丢下石头,走了过?去。
“哎,你把指南针拿出来看看。”
吴树言摸索一会, 原地转了一圈。
“怎么样?”
他咬着?牙, 嘟囔道:“咱们得往南边儿走。”
“这个?方向……好像是小苏警官
第一回标记的位置。”郑清平探过?头去。“事不宜迟,那就赶紧动身吧。”
吴树言嗯了声,小心翼翼地将?指南针收了起来:“也不知道组长他们怎么样了……”
“嗐, 没事儿。许叔不是给我们都系了一条铜钱线吗?你看,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听见任何声音。这说明什?么?鬼怕这玩意儿, 金田不敢跟了。”说时, 额间吹来一阵凉风。郑清平顿了一下:“这……这冰洞哪儿来的风呀?”
吴树言啊了声:“什?么风?”
“不是!你丫的没感觉到?”他指了指自己的头,“就刚才啊, 吹我脑门儿上了, 不信你摸摸!”说着?,就抓起吴树言的手放在额头上。
吴树言眉头一皱, 确实感觉他的额头冰凉凉的, 蓦地收回手:“别自己吓自己了,哪儿凉了?”这也不能说真话啊,光吓自己人了。“赶紧走吧。”
郑清平没好气, 懒得理会, 眼皮一直跳个?不停, 闷头往前走。二人朝南走了一段距离,顺着?光源往前看, 洞的那一头竟然微微闪烁着?蓝白的光芒。
很弱,极小。
郑清平慌忙扯了吴树言的背包,一把抓回来,问:“那是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他现在对于那些未知的会发光的东西格外谨慎。吴树言跟着?看去,回头瞅郑清平,挤了挤眼:“一起去?”
郑清平舔唇,露出害怕的表情:“那你走前头。”
“别啊,一起。咱俩大活人还能怕鬼吗?这都什?么时候了,要有鬼的话顶多被吓一吓,赶紧找到金田的尸体要紧。”吴清平拽了一把郑清平,“这里就一条通道,标记在这,要是回去就只能去许叔他们那儿了。”
说来也是,郑清平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对着?发光的位置照了过?去,越靠近,那幽光越清晰。
“看起来好像是……玻璃?”郑清平晃了晃手中的电筒。
吴树言凑近一瞧,这根本不是什?么玻璃,而是一块椭圆形的怀表。打开怀表的一瞬,那股寒气又吹了过?来。
郑清平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我说,你没感觉到凉飕飕的吗?”他抱紧胳膊,怂成一团,瞥眼道:“这上面好像有照片。”
怀表的链子已是锈迹斑斑,拿在手里还有些沉,吴树言掂了掂,将?怀表放在手电筒下。这是一张拇指大小的照片,颜色微微泛黄。照片里的男人留着?寸头,眉骨立体,挺白净一小伙子。
“上面的照片能取下来吗?”郑清平问。
吴树言左右弄了一下,道:“好像不行。”说着?,看向另一面。时针停留的位置正好是下午四点。
要说起数字,中国?人对这方面可就太执着?了。四和死的发音相近,在风水里四这个?数字也不吉利,现下见时针停留在四上面,两人莫名?流了一身冷汗。
特别是郑清平,总觉得哪里吹来一股阴惨惨的风,跟上回自己迷路被鬼骑在肩上似的,止不住地颤栗。
“你怎么了?”吴树言回头看他,发现他一直抖个?不停。
郑清平抽抽着?脸,凝滞片刻,道:“树,树言……我觉着?冷。”说完,他狰狞的一把抢过?怀表,忽然像变了个?一样,猛地瞪大双眼,将?怀表吃进嘴里。
吴树言看得一惊,大叫:“你在做什?么!”他捏住郑清平下巴,把手伸进他的嘴里将?怀表抠出来。“郑清平!郑清平!你到底怎么了?”
郑清平两眼一翻,感觉有东西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顿时觉得无法呼吸了。那双手从他的耳后慢慢向上摸,然后重重地朝头顶按了下来。
好像有什?么声音……
咕噜……咕噜。
郑清平听见耳边有声音响起。
“水……”
水?
“水边。”
是谁在说话?这个声音一直在重复,他的脑子快要爆炸。他开始不停地挣扎,捂着?自己的脖颈,脸色瞬间就变红了。
吴树言被吓得不轻,他看见郑清平竟然在掐自己的喉咙,他将?怀表狠狠往地上一砸,伸手使劲儿掰开他的手。
就在这时,郑清平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软了下来。卡在喉咙间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去,他张大嘴深吸一口,然后剧烈狂吐起来。
吴树言无措地站在一旁,手心发麻,他低头往地上的怀表看了眼,说出了一句令郑清平感觉头皮发麻的话。
“你他娘的是不是被鬼附身了?真是疯了不成!吃那玩意儿干什?么?”
郑清平歇了口气,转圜过?来,眼球布满血丝,表情仍是一脸惊魂未定。
他刚才确实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比起什?么鬼附身,更像是被鬼压了似的。他抚着?心口,道:“水……水边……他说水边。”
“水边?”吴树言心里一紧,问:“谁?什?么水边?你到底在说什?么?”
“那个?东西!在耳边说话的东西!他说有水,这里有水!”
“什?么?”吴树言捏紧拳头,脚下一软,一股屁跌坐在地上。他的手在发抖,他按住额头,醒悟了般,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郑清平抹了一把鼻涕,带着?哭腔:“你知道什?么了?”
“也许,不,是一定!一定是那块表有问题!这块怀表的主人。”他望向地上的怀表,“他肯定是想告诉你什?么信息……”他这么想的原因很简单,这冰洞里的东西跟着?他们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伤害他们性?命,并且在每次迷路或者?发现尸体的时候出现,想来,这必然是告诫和提醒。
和雪山上一样。
郑清平嘴里满是铁锈味,跟着?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使劲儿吐口水:“那也不能!不能这样害我啊!”
“你好好想想承诺过?什?么或者?说过?什?么话没有。”吴树言道。
“我……”他犹豫一阵,回想之前遇见尸体时说的话。“好像是说过?什?么要带他们回家一类的话。”
果然如吴树言想的那样,他站起身,拍拍屁股,心里一横,捡起地上的怀表。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倒是会说话,哄鬼来了。你既然已经承诺了,那就得做到。”
郑清平的视线朝他望去,弱弱地问:“要是做不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跟刚才那样,等着?他掐死你!”
郑清平一听,豆大般的冷汗从鬓角流了下来:“我连他是谁我都不知道,我要怎么带他回家?”
吴树言咽了口唾沫,将?怀表放进背包里,回头拉起他,抚慰道:“这不是还有我,还有组长他们。再说这东西掉在这里,也不能就这样算了。你不给他一个?交待,他还跟着?你怎么办?所?以,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他告诉你有水,那前面就是有水。”
听完吴树言的分析,郑清平豁然开朗,急忙站起来。“你说得也没错,我可不想他一直跟着?我,之前那个?还骑我呢。”他吸了吸鼻子,开始委屈上了。“你说……他怎么,不找你呢。”
“……我可没到处乱答应别人。”
两人继续往里走,不到一会儿,一具尸体出现在了前方的冰壁旁。
“咔!咔!咔!”
“什?么动静?”郑清平停下脚步,警觉起来。
他倾身往前一探,看见那尸体的脑袋在动!
“啊啊啊啊啊!”他转身拉住吴树言,“他在动!他动了!”
吴树言屏住呼吸,缓缓吐出,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试探着?往前走。
在光束的照射下,那具尸体的样貌逐渐显现。就像张光明事件记录里的那样,手电筒的光直接从眼眶里的黑洞里照了进去。
吴树言心头一震,道:“看起来他好像生前被挖了眼睛。”
郑清平听了,忍不住干呕起来:“这,这是金田?”
“骨架很大,地上有指南针和手套,是金田没错。”他道。“你有没有发现,我们一路走来,除了怀表的主人,再也没有听见笑声了。”
“而且。”吴树言拧紧眉,壮着?胆子走到尸体跟前。“你认为?一个?勘探队员,背包里只装这么点儿东西吗?”
郑清平跟着?上前:“当然不会了!我之前看过?顾专家的包,里面满满当当的全?是各种工具,光测量的东西就有好几?种不同的颜色。”
“那他背包里的东西呢?”
“这……这。”郑清平沉思?,假设道:“被张光明拿走了?”
“不太可能。周岁翻出背包的时候,只有几?样寻常的东西。但是作为?勘探队员最重要的测量工具,数据记录,工作记录本都没有。”
“张光明听见金田的笑声后,慌不择路往回跑,也就是许叔他们走的方向,他发现了地下暗河,这么说,我们离地暗河的位置应该也很近?”
“可以这么说。还有,我们在这条通道发现了怀表,怀表的主人告诉你‘水’。也就是说,标记在这里断了,但是一直往前走却能找到水。”
郑清平一下子反应过?来,恍然道:“有水就说明前面有地下河?”
吴树言点点头:“希望我们的推测没有错。”
两人继续往前走,小心翼翼地顺着?手电筒的光看向尽头,紧接着?,他们听见一阵汩汩的流水声。
“是水声!”
走到这条通道的终点,一条裂缝露了出来。像是一把锋利的长剑将?这里劈开,深不见底。
郑清平往前摸索着?走了一步,刚踏出去就被吴树言猛地抓了回来:“你搞什?么?这可是裂缝!边上是实心的还是空心的你都不知道,就这么上去了?”
“不是,我没想过?去,我就是好像看见水里在冒泡。”
冒泡?吴树言举高?手电筒,在水面晃了一下。
“咕噜……咕噜咕噜。”
有气泡从水下浮了起来。
吴树言一愣,水面竟然真的在冒泡。他往前挪了半步,一面将?吴树言拦在身后,一面眯着?眼往水下看。
气泡不断地升起,越冒越多,越冒越多。光影照在上面折射在洞顶,淡淡的蓝光顿时被一点点晕开。
他看得有些入迷了,心想,这冰洞的深处竟然有一条冒着?气泡的裂缝,不禁紧张起来。
郑清平也有些入迷了,两人情不自禁地往里挪了两步,直到水面的气泡消失。他们停下脚步,够长了脖颈往水下一瞧,倏地,一张被泡得发胀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两人愕然怔住,双腿都软了,一下子坐到地上。
那具发黑的尸体仰着?头,张大口鼻,双眼死死盯着?他们,缓缓从水中浮起来。
第34章 34
他们甚至忘记了呼喊, 瞪大眼睛看着那具尸体飘在?水面上。咕噜声消失,与?之取代的是两人粗重的呼吸声。
郑清平浑身湿得像淌了水似的,嘴唇乌青, 眼下发黑。他慢慢转过头:“树言,我是不是糊涂了,我看见他好像……好像朝岸边爬过来了。”
吴树言全身都在?抽搐,牙关紧闭, 一声不吭。
只?见那尸体从水中?伸出一只?胳膊, 抓着裂缝边缘的冰缓慢地移动。
“怎么办?”郑清平心急如焚,声音都哑了。“他要上来了!”
吴树言赶紧从背包里翻出那块怀表,递给他:“怎么办……你答应他的!你快说啊!”
郑清平哆哆嗦嗦地接过, 已经泪流满面了, 道:“我我我我我答应你们, 我带你们回家!这?是你的东西对吧?”他急忙举起手中?的怀表。
这?要是换个人, 恐怕见到这?样的场面早就吓得尿裤子了。看来郑清平不仅是个铁肺,胆子也没想象中?那么小。
“我给你放在?这?里了, 你你你你别上来了!”他一边抖一边将怀表轻轻放在?石头上。只?瞧着那只?手缓缓向?下移, 慢慢消失在?视野中?。
四周安静下来,两人等了好一阵子也没听见什么动静。互相?看了一眼, 郑清平刚要起身, 就看见水面飘起来一团头发。
他吓得又赶紧退了回去,拉着吴树言准备见势不妙就跑。
又过了片刻,那具完整的尸体全都浮在?了水面上, 他的胳膊上还死死缠着一条黑色的带子。
“他手上好像抓着什么。”吴树言踮起脚, 细细一看, 道:“是背包!”
仿佛刚才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般,此刻的水面像一面镜子, 异常平静。水流声也消失了,恍如一潭死水,上面横着一具男性的尸体。
他的五官狰狞可怖,皮肤被水泡得发白,双腿弯曲,看样子跟溺死没什么两样。
吴树言掏出登山杖,往前挪了两步,勾住尸体的衣服往岸上拉。
“树言,这?你也敢拉啊!”郑清平惊叹。
“妈的!现在?你不拉他,等会就是他拉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赶紧来帮忙。”
郑清平翻出绳子,将地钉凿进去,绑好后丢给吴树言。两人合力将尸体拉了上来,沉闷一声响,水面一下子就浑了。
在?地上躺着换了口气?儿,郑清平催促道:“赶紧的,看看他包里有?什么重要的线索没有?。”
吴树言戴好手套,扯了扯背包,嘴里道:“这?玩意儿真邪门儿,死了这?么多年尸体还这?么新鲜,奇了。”说着,打开背包的纽扣。“来,给我点?光。”
“那可不是?要不是那块怀表,谁知道这?还有?个死人啊!”郑清平凑过来,看看背包里的东西,眼皮一跳,诧异地看向?吴树言。
吴树言拿起一个被塑料袋包着的长方形物体,小心翼翼地揭开。
是一个银灰色的录音机。
“录音机?”郑清平心中?狐疑,问:“这?不是金田的东西吗?怎么在?这?里?”
吴树言摇头:“不,这?应该是孙浩的。你忘了?是孙浩让金田去偷录那两个洋人的谈话,所以这?个东西是孙浩的。”他将录音机放在?一旁,继续往里翻。
三本厚厚的纪录本,两封未拆开的信,以及各式各样的防水用?品,罗盘,皮尺,食物,睡袋,登山装备。
这?些?东西看起来都没什么异常的地方。
“幸好这?些?纪录本都做了防水措施,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居然一点?儿都没湿。”郑清平打开防水袋,拿出其中?一本纪录本。
“这?上面有?名字。”
“记录人,孙浩。”
两人同时?一愣,继续往下翻。
“骊龙山,岩石产状……”郑清平挠了挠头,“好像是工作记录,看看其他的呢。”
他翻出其余两本,一本叫生活记事本,另一本叫数据采集与?实?验报告。这?些?记事本上的署名都是同一个名字——孙浩。
“他,他是孙浩。”得知这?具尸体的身份,郑清平往一旁扫了一眼,心里紧了紧,伸手捡起石头上的怀表,打开。
虽然尸体的面部已经发胀发白,但?是大体轮廓还是能看得出来与?相?片上的人十分?相?似。张光明事件记录里的磁带对话的金田找到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
郑清平一想,这?个信息得赶紧告诉谢先章,说不定他抄录的手册里还有?关于后面事件发生的记录。
他皱了皱眉,敲着自?己的脑门儿,有?些?自?责:“我这?脑子真不记事,我怎么回想张光明手册里的内容都想不起来,你说怪不怪?”
吴树言把背包里的东西塞回去,拿起录音机,下意识地往下按,道:“这?也不是你的问题,你这?么容易被附身,我看每晚抄写手册的人还不一定是你呢。”
“要死,你说这话来吓我干什么?”郑清平啧了一声,回想之前在?医院抄写手册的画面,道:“我是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再差也不至于全都忘了,不是我抄的那还能是谁抄的。”他将纪录本和信封都装进背包。
吴树言一面研究手里的录音机,一面随口答道:“张光明呗!”说完,录音机的卡槽弹了出来,里面方方正正地躺着一盘磁带。
“磁带?”郑清平凑上前,取出来,推亮了手电筒。“竟然没进水!”他又把磁带放回去。
“你试试能不能放出来。”
吴树言按了一下开关,录音机没什么反应,又重新调整了一下磁带,再次放进去。
依旧没有?反应。
“这?个录音机好像坏了。”
郑清平道:“那用?咱们自?己的呢?”
吴树言取出磁带,小心放进防水袋子里,道:“录音机不在?我这?儿,组长拿走了。”
“得,那咱们去找组长呗。”
两人一合计,准备回去刚才分?开的位置。走出半步,郑清平想起口袋里的怀表,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尸体……还是不要这?样放着吧?”他转过身,将尸体摆放好,又从背包里掏出一盒没开的巧克力,拿出一颗放在?一边的石头上,嘴里念念有?词。
吴树言走上去,将石头垒高?。
“孙浩,我就这?样叫你了……我我我,我把你的怀表拿走了,如果我能活着回北京的话,我肯定找到你的家人,把这?个送还给他们。希望你,那什么……别再跟着我了。我知道,你心里肯定委屈,但?是我现在?没办法带你的尸体……”郑清平顿了一下,清了嗓子,深吸一口气?,道:“我就算是背也背不动呀,你理解理解,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抱歉啊。”
郑清平说完,叹息。其实?从发现那具被反捆尸体后,他就知道这?些?勘探队员肯定不是意外死亡,他甚至能感觉到孙浩是怎么死的。
他转回头,对着吴树言道:“说不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还是想说,不然心里太压抑了。”
吴树言道:“说吧,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信不信的。”
“其实?,我刚才能感觉到孙浩。他往下按我的头,我发现自?己不能呼吸,耳边除了咕噜冒泡的声音,还有?他的呼救声。也许……他是被人按在?水里淹死的。”
吴树言听完没说话,郑清平牵强地扯了扯嘴角:“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这?样感觉的。算了,咱们赶紧回去吧。”
他起身往回走,吴树言跟在?后头,快步追上他,拍了拍郑清平的肩膀:“清平,你成长了。”
“为什么这?么讲?”
吴树言思索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先是夸了他面对这?样的场面临危不乱,又说他懂得对生命抱有?敬畏之心,最后说他现在?能独当一面,整个人跟以前不一样了。
郑清平乐意听他夸自?己,倒也没有?不好意思,感慨一番:“嗐,生死都经历过了,我现在?想通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人嘛,还是不要太贪心,要懂得知足。你看,贪心的都死了,这?不贪心的,都活得好好的。只?要能平安回家,我就满足了。”
“还是你看得通透。”吴树言打心底有?些?佩服。
返回时?,二人又撞见了金田的尸体。郑清平心里是害怕的,尤其是那一对没有?眼睛的黑洞,根本不敢对视。
走出通道时?,郑清平忽然问:“哎,你那两堆石头是干嘛用?的?”
吴树言道:“那叫玛尼堆。祷告用?的,希望能阻止秽恶,消灾降福。也希望,这?些?被害的灵魂得到安息。”
郑清平又叹了一口气?,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通道突然传出了一连串杂乱的脚步声。他们往声音的来处望去,手电筒的微光在?冰面舞动,带着沉闷粗重的呼吸声像回音似的一阵阵响起。
郑清平脸色瞬变,往前踏了半步,朝黑暗的深洞望去。
他如果没有?听错的话,这?急促的呼吸声应该来自?于谢先章。他对着黑洞喊了一声:“组长!”
吴树言跟着走上来,举着手电筒往里照。
那回音越来越近,空灵飘渺,时?有?时?无。
郑清平又叫了一声:“组长?”听里头的声音突然变小了,他再次唤道:“顾专家?组长?你们在?里面吗?”
他也说不上来,但?是谢先章的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有?时?候关注一个人久了,不仅能听出他的脚步声,连咳嗽声都能分?辨出来。
吴树言乍一问:“你对着谁喊呢?我没看见人啊!”
郑清平急切道:“这?绝对是谢组长的声音,我不会听错的!咱们得进去找他们!万一他们走错路了,万一里面还有?冰洞怎么办?”
吴树言惊讶地瞥了眼郑清平:“这?乱七八糟混在?一起是啥声音我都听不出来,你还能听出组长的声音?”
“懒得和你解释!你信不信我?”郑清平也不管了,闷着头就往里冲。
吴树言赶紧将他拉住,道:“你也不能这?样冲啊!”他劝道:“你听我说,里面什么情况我们不清楚。叫你说,里面万一有?其他冰洞,那我们冲进去跟他们错开了怎么办?既然这?个位置能听见他们的声音,就说明我们的位置应该很近。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个冰洞不大,只?是通道很多,弯弯绕绕的显得他很大。”
“那要怎么办?”
“你能听见他们的声音,自?然他们就能听见我们的声音。不如通过听声辩位的方法,先确定他们的位置再进去?”
一听吴树言的分?析,郑清平立刻冷静了下来,拿起冰镐对准地上的石头敲了两下。
“哐哐!”
里面的喘息声更大了,不如说更近了。
郑清平继续敲了两下。
“哐哐!”
很快,那阵脚步声忽地停下,隐约从洞的深处传出一阵敲击的响声。
“他们回应了!”郑清平欣喜若狂,又往石头上敲了两下。
那头继续回应。
“是他们!是组长和顾专家!”
郑清平一连串敲了许多次,然后停下。等了片刻,却没有?听见那头再出现的敲击声。并且,那脚步声也逐渐淡了去。
他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吴树言,问:“怎么回事?怎么没有?声音了?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说完,四周静了。
在?光束的照射下,冰壁如同镜子般明亮,望不到的洞底发出黑蓝的光晕。
气?氛变得紧张起来,两人连呼吸都开始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错过里面的丁点?儿声响。
吴树言往前走了两步,光束往前挪了挪。突然,一阵“擦擦”声响了起来。那声音好像拖着什么似的,很慢,断断续续,听着让人很不舒服。
郑清平跟着朝前探头,也举着手电筒照向?里面。
还没拿稳手电筒,一道黑红的影子在?光束下闪了闪。
“擦擦……擦擦……擦擦。”
郑清平眯着眼睛朝地上一照,一具扭曲变形的尸体正张开双臂往他们爬来。
郑清平顿时?一震,汗毛直立。吴树言更是吓得魂飞魄散,因为他看见那具地上的尸体后面,还站着一个红衣长发女人。
二人同时?转身,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许叔!多吉!许叔!多吉!许叔!多吉!”郑清平嘴里念着:“快快快快!快点?找到他们!”
吴树言这?回也结巴了,骂骂咧咧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个女人?妈的!他奶奶的!他大爷的!居然还有?一个古代人!操!”
郑清平吸了吸鼻子,边哭边叫:“我可没给什么女鬼许什么诺言,我我我我不干了!我不干了!我要回家!”
就在?他们跑得面部都发紫的时?候,两道身影不知从哪里穿了出来。
郑清平被手电筒的光晃了晃眼睛,一下子停了下来。四下脚步声乱撞,窸窸窣窣地。
“树言,我不会在?做梦吧?我怎么看见谢组长和顾专家了?”
等脑子发昏的二人看清前面站着的人,还没开始高?兴,下一秒就晕了过去。
天旋地转,手脚发麻,呼吸慢了下来。
转瞬,吴树言醒了,看清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回到了洞口。
寒风拍打着脸,山巅之上,雪花洁白如玉,眼前是两顶已经搭好的帐篷。
“这?是哪里?”他恍然问道。“我在?哪里啊……”
“醒了?”
是谁在?说话?这?声音听起来有?些?清冽,像是在?哪儿听过一般。好熟悉,到底是在?哪儿听过来着?
“他怎么样?”
“好像是醒了,又像是一直在?说梦话。”
“这?样不行,得赶紧把他俩背出去。”
“后面那东西很快就会追上来,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
“你不是说他们怕秽物吗?要不……”
“不行!”
“不是,我还没说完呢。”
“不行。现在?是冰虫控制尸体,这?些?东西对冰虫来说根本不管用?。”
“那怎么办?”
“……”
说话的声音停了。
好亮啊,好刺眼。
“他好像醒不过来,郑清平呢?他怎么样?”
“脉搏很慢,看样子吓得不轻。”
有?人叹了一声。
不对,这?声音……这?声音很熟悉!
吴树言的眼球快速转动,莫名抽搐一下,跟着,猛地睁开眼,卡在?喉咙的喊声终于叫了出来:“组长!”
谢先章太阳穴一跳,猛然转过头,扶起吴树言:“树言!”
他大喘一声,在?地上四束光的照射下,终于看清了周围。
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好像是一个从未进过的冰洞,不,应该叫冰缝隙。
他回过神来,咽下唾沫,心跳逐渐恢复正常速度。
原来,刚才是晕厥过去的幻境……
他回头再看地上的郑清平,眉头一皱,道:“我们在?你们进去的冰洞里看见了一个红衣女人,还有?……我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谢先章将水递给他,道:“是被冰虫控制了尸身的勘探队员和墓主人。”
吴树言一听,愕然眨了眨眼,急忙掏出背包里的磁带递给他:“这?是我跟清平发现的磁带,您快看看还能放么。”
“这?……哪儿来的?”
吴树言将发现孙浩尸体的经过说了出来,谢先章和顾玉岷也没想到,在?金田尸体的后边儿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除去扎西,这?里应该有?七具尸体。现在?我们发现了六具尸体,那么……还有?一具呢?”谢先章问。
顾玉岷回想:“帐篷外的那三具尸体,看身形不像是有?洋人。”
谢先章想了想:“人数对不上,是不是我们哪里遗漏了什么线索?”
重头梳理一遍。多吉明确的告诉他们,七年前的勘探队员,扎西,加上那两个洋人是八名,而现在?在?冰洞里却发现了六具尸体。
两个洋人的尸体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发现踪迹。帐篷外的男尸是三具,金田和孙浩还有?通道里被反捆的尸体也是三具。
本应该只?有?五具尸体的情况下,怎么会出现了六具?
那么……这?多出来的一具尸体……是谁?
第35章 35
除了已经确认的金田和孙浩, 其余人?还未确认身份。
“眼下我们先跟许叔他?们汇合要紧,而且清平还没醒……”谢先章看向?吴树言,“这里到外面应该没多少距离, 里面危险,你们先带着他?去?外面等?我们出来。”
“……”吴树言显然不愿意,道:“我知道,您让我跟清平离开是为了保护我们, 但是……”
“但是……咳咳, 我可不想做个懦夫。”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郑清平睁开眼睛,撑坐起来:“早知道就不那么跑了, 妈的, 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
“组长, 顾专家?。”郑清平朝他?们打量片刻, 问:“你们没事儿吧?”
谢先章摇头:“外面敲石头的是你们?”
郑清平点点头:“是。”
谢先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激道:“幸好有你们, 我跟顾老二才能找到方向?出来。”
“组长, 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就是跑的有点儿断气。这里的海拔虽然没雪山那么高, 但是这稍微加快点速度都跟要死了似的。”他?转头看向?吴树言:“树言, 没事儿吧?”
吴树言抿唇:“没事。”
“后面那个东西很快就过?来了,这里不安全,换个地儿再?说。”顾玉岷起身。
一听后面有东西来了, 郑清平立马跟着站起, 背上行囊, 道:“那是得赶紧走!”
通道一点点变宽,他?们警觉地朝四周观察, 确认没有异常后从缝隙里出来。
很快,几人?来到了地下暗河的洞口处。刚要踏进去?,就听见身后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动?。
唰地一下,有什么东西从他?们之间擦了过?去?。吴树言和郑清平抱作?一团,完全没了之前面对?孙浩尸体的那股气势。
大抵是觉得现在有了谢先章和顾玉岷,俩人?有了庇护,也?不逞强了,该怂还是怂。顾玉岷扫视一圈,寻着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那三具被冰虫控制的尸体已然到了跟前。
真是奇怪了,这些东西的速度有这么快吗?众人?纷纷往洞里快步疾走,只顾着逃命了。
“那个女尸呢?”谢先章问。
“没看见!”顾玉岷回答道。“好像跟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那个女尸应该是有意识了!”
听完,正在奔走的郑清平两人?喉咙一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行,这样太被动?了!”
顾玉岷有点喘气了,道:“小叔应该有办法。”
眼瞅着拉开了一段距离,四个人?终于可以稍微放慢点脚步,所有人?都累得气喘吁吁,有些上气儿不接下气儿。
趁现在,谢先章将磁带放进录音机,想着等?会解决了后面那三具尸体再?拿出来听。这么一想,金田身上的磁带应是被人?带出去?了,他?们手里的这份磁带之所以听不清楚,大概是因为陈桐岩复制的时候出了点岔子。
他?拿出磁带与孙浩身上这盘磁带做了个对?比,显然拿在手里的份量就不一样。所以陈桐岩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复制的磁带是透明壳子的,原本的磁带是灰黑色还带着商品标签。
陈桐岩给的线索是:在他?们出发前的一个月,攀登者在飞机残骸里发现了它。
他?在说谎!
真正的磁带其实已经被七年前参与调查的队员们找到,并且落入了廖群山的手里。
想到这,谢先章顿愕,回头问郑清平:“清平,廖组长七年前有没有参与过?第一次的空难调查?”
郑清平想了想:“这我就不知道了,那会儿安全处的人?少,而且有些人?早就退休了,我和树言进局里的时候,都已经是换了一批新?人?。”他?顿了一下,走过?去?。“组长,您问这个做什么?”
谢先章默想片刻:“我在想,廖群山和陈桐岩很有可能来过?西藏,但是七年前参与调查的人?员名单里却没有他?俩,而你听监察处的八卦又最多,说不定能有点线索。”
郑清平一听,啊了声:“您怀疑廖组长和陈主任?”
吴树言忙道:“陈主任要是来过?西藏的话肯定会告诉我们之前的事。毕竟这回发现的只有一盘磁带,线索太少,对?我们不利。这件事压在他?肩上七年了,他?应该是最想查明空难原因的人?吧?”
“留在安全局的老员工还有谁?”
郑清平和吴树言异口同声道:“李羡。”
“他?跟廖组长和陈主任好像都是前后一脚进安全局的。”
是他??谢先章默了默,之前倒是听李羡提起过?廖群山,只不过?那会儿自己没放在心上,今天一想,他?说话时总是意有所指。
要是能问李羡就好了。
“先不管这个了,赶紧找到许叔他们要紧。”
这时,通道响起一阵刺耳的声音。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甚至觉得这个声音听起来让人?有呕吐的感觉。
“什么声音?”
“不清楚,听起来像粉笔擦着黑板,桌椅板凳在瓷砖上摩擦出来的尖锐声。”
郑清平用手指塞住耳洞,道:“我一听这玩意儿就头疼,感觉心口被人?拧了一下。”
顾玉岷顿住,微微侧身。
那声音又传了过?来。
“刚才……好像有东西从我们中间穿过?去?了,太快了,都没看清是什么。”郑清平忽然道。他?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那具女尸不见了。”顾玉岷道。
谢先章眉头一皱:“有意识的……被冰虫控制的女尸……”不好!他?心里大惊,忙道:“是女尸!”
话音刚落,那声音就已经猛地朝他?们冲了过?来。只见黑发下的那张脸不似之前那样精致,原本肤如凝脂,现在却变得鸠形鹄面。
她长长的指甲划着冰壁,发出阵阵锐鸣。
众人?见这一幕,顿觉毛骨悚然。
“妈的!那些冰虫在她体内根本没什么用,这女尸好像要过?来了!”
“赶紧用铜钱砸她!”
“不行!根本没用!”
“那怎么办?”
四个人?挤在一起,围成一个圈,将后背留给对?方。
吴树言举着冰镐,郑清平一手拿着登山杖一手抓着铜钱线,两人?腿有些软。
“怎么办啊?”
“这东西该不会咬人?吧?”
“会不会跟电影里演的那样,跳过?来吸我血?不要啊!我这么瘦,也?没个几斤几两的,别过?来,别过?来!”
谢先章凝目,盯着女尸来的方向?,冷汗直冒。要说跑吧,谁能跑得过?她?要说与她一战吧,这四个人?里有谁能斗得过?僵尸啊!
就在他?们惶恐之际,那女尸却咻地一下,跳上了洞顶。
郑清平吓得大声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妈呀!她还会飞!这他?妈的不科学!”
吴树言颤索道:“那是跳!”
郑清平眼泪花花地:“管她跳还是飞,我们现在都得完!”说完,哭起来了。“我还没娶媳妇儿呢……”
现在也?顾不上别的了,求生是本能反应,四个人?但凡手里有用来当作?武器的全都拿了起来。谢先章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西藏遇上千年僵尸。
并且,现在他?们还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这些话要是说给谢必怀听,那可就太牛逼了。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差点儿没绷住。
“都什么时间了,组长您还笑?得出来啊!”郑清平语气绝望,五官凑紧了。
谢先章打了个哆嗦:“我可没说我不怕。”
顾玉岷支过?脑袋,一把抓着他?,神?色严肃:“她要是过?来,你带着清平和树言先走,我想办法拖住她!”
那哪儿行?谢先章扭过?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个怂逼?”
顾玉岷眸光微闪:“你绝不是。”
谢先章弯了弯唇,扯出系在脖颈上的那块玉:“你有没有想过?,就算她是被冰虫控制的,但她依旧是僵尸。是僵尸那得就怕这玩意儿,再?者,她确实看起来有点意识了。我想,冰虫现在根本没法控制她,她看起来跟原先无意识状态不太一样。”他?将玉攥在手心:“有法子引开她吗?”
顾玉岷仰头盯着洞顶的女尸:“可以,你需要我怎么配合你?”
谢先章回头瞄了眼郑清平:“清平,我数到三,你和树言立刻往里面跑,不管后面发生什么,听见什么,你们俩都别回头。赶紧找到地下暗河,找到许叔他?们!”
郑清平抽了抽鼻子:“组长……”
他?想,眼下能跑一个算一个,他?是领导,说什么他?都该挡在他?们的身前!
吴树言想说点什么,但想着大局为重,那股刚冒起来的情绪一骨碌又被压了回去?,拉着郑清平:“大老爷们儿的!别哭了!咱们去?找许叔,回来还能救组长他?们,走!”
说罢,利索的带着他?一路奔走。
女尸果然被他?俩吸引,唰地一声跳了下来。那指甲一直沿着冰壁划拉,听得人?越发难受。
谢先章刚要冲上去?,不想顾玉岷已经抢在他?的前头,不知从哪里掏出一盒火柴,点燃了一团黑黑的东西,朝女尸扔了过?去?。
一瞬间,女尸身上冒起火花,焰火腾空而起,白烟弥漫开来。
无数只冰虫从她的七窍爬出,伴随着一阵冰雪融化的“呲呲”声,她膨胀的躯干又瘪了下去?。
谢先章连忙用手电筒照了照,这才看清滚落在地上的那团黑黑的东西是什么。
竟然是他?们的炊具,酒精炉。
顾玉岷转头对?他?大喊:“快把玉丢出去?!”
谢先章心里一横,一手捏着玉,另一手握着冰镐,正要把玉扔出去?的一霎那,她的身体就像汽化般缓缓溶解。
两人?看得一惊。
女尸的皮肤居然化了。
浓烈的香味猛然扑来,她的体内不断地涌出液体。紧接着,女尸就像存放了千年的沉木,变得又黑又硬,咚地一下倒在了通道里。
火渐渐变小,橘黄的光影投射在冰壁上,在蓝色气泡中交错,变得绚丽又璀璨。
谢先章瞪大眼,眸底闪过?一抹黄蓝的光晕,顾玉岷扭头朝他?瞧了一眼,终于松了一口气。
“冰虫……化了。”
“嗯。”
“她还能动?吗?”
“大概变回了之前被冰虫控制的状态。”
谢先章颤抖着手,咬着下唇,将玉小心翼翼地收好。
“顾老二,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怎么对?付她?”
“试试,万一管用呢。”
“亏你想的出来……”这叫他?谢先章想,怎么也?想不到能把吃饭的东西给烧了。
静了会,女尸虽然没了之前的响动?,但现在也?不能掉以轻心。想了片刻,谢先章抬手拉了拉顾玉岷:“上去?看看?”
顾玉岷眉头一挑:“嗯?”
谢先章眨眼,四下看了一圈:“你知道的,人?嘛,激情褪去?之后只剩下疲惫。刚才就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样,肾上腺素飙升,哪里知道怕,现在不一样了,冷静下来……看着那个东西,还是挺吓人?的。”说着,推了推顾玉岷。“好二哥,你上去?瞧瞧,那女尸身上有什么线索没有。”
顾玉岷顿住,垂眸:“我……你要我看什么?”他?原本是没打算去?看的,女尸身上的衣裳本来就有些腐坏,现在经过?这么一烧,糊成了一团。
“我光顾着跑了,只是大体上看了眼,从衣裳的样式来说,朝代确实是汉朝。但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完全没有头绪。”
“我也?有一个疑问,两个洋人?怎么会知道这里有座墓?”
“人?类首次问鼎珠峰是在1953年,随着探索自然,挑战自我的新?潮掀起,来这里登山探险的外国人?也?多了起来。你刚才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一件事。”谢先章道。“1972年,有一位来自苏联的丹尼尔和他?的登山小队在希夏邦玛峰北部遭遇暴风雪,其中只有丹尼尔活了下来,其余人?全部遇难。回去?后不久,他?又来了,还带着专业的探测团队来考察。”
“考察?”
“没错,至于考察什么就不知道了,但活动?的范围大致包括这里。我在来西藏前大量翻阅了包括登山,科研考查,勘探的各种资料,当时好像是在安全局图书室的A类阅览中找到的这份记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录,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位叫丹尼尔的人?发现这里可能隐藏大量的金属或者稀有矿产?”
“金属探测……”顾玉岷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有金属物体的消息大概很多人?都知道了。”
谢先章点点头,不再?设想这样的可能性,这还是需要警方去?查一下日升外资企业。
“但愿我们能早点出去?。”谢先章道。
顾玉岷盯着他?:“会的。”
未几,两人?走出通道。
身后,倒在地上的尸体皮肉已经发焦,只剩下骨头的手慢慢抬起,随后落下。三道蓝光缓缓从尸体边缘擦过?,一声凄厉的惨叫穿透通道,回荡在整个冰洞。
谢先章和顾玉岷猛然顿足,余光瞥见蓝色光影逐渐朝他?们靠拢。
谢先章回头一看,站立的正是帐篷外那三具尸体。手电筒的光照在中间那具尸体的胸前,他?身上的衣物看起来颜色比较新?,跟旁边两具尸体的并不一样。
他?又抬了抬手电筒,往他?脸上照,蓝色冰虫在他?面部皮肤下涌动?,已经分辨不出来他?的五官。
只是……这样仔细看了会后,谢先章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有点眼熟。
他?拉了拉顾玉岷:“顾老二,你看这个。”谢先章拿起顾玉岷的手电筒,两道强光交错,将中间那具尸体的上身照亮了点。
顾玉岷瞳孔一缩,惊愕的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谢先章。
“这是……小苏警官?”
谢先章的脊梁骨有点凉,怔怔地点了点脑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
气氛愈发沉重,两人?看着那三具尸体就这么机械般地往前走,一直走,一直走。
谢先章眼睛发酸,回身拉着顾玉岷一声不吭地继续朝地下暗河前进。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脑子里面全是刚才的画面。
不久,通道里传来几道杂乱的脚步声,郑清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组长!”
谢先章第一次觉得这声音动?听,他?一向?不是个感性的人?,此刻却觉得鼻尖也?开始酸了,看着郑清平和吴树言,身后还跟着多吉和许算心,那一瞬间,心里滋味全涌了上来。
他?扔下登山仗,快步流星,张开双臂,给了郑清平一个拥抱。他?拍了拍郑清平的后脑勺:“好样儿的!”
郑清平愣住了,蓦地瞪大眼,张大口,视线对?上身后的顾玉岷那幽怨的眼神?,又急忙闭了嘴。
他?小声叫了一下:“组长?我带许叔和多吉他?们过?来了……”
谢先章松开他?,说不出的苦涩。
许算心在他?俩身上打量片刻,走上前,问:“你们怎么样?”
顾玉岷淡淡开口:“挺……好。”他?深吸一口气,瞄了一眼对?着谢先章笑?眯眯的郑清平,问:“你们呢?”
许算心点点头:“我们没事。”
多吉也?凑上来:“谢同志,顾同志,你们没事吧?”
谢先章嗯了声:“没事。”
多吉松了口气,移开目光,看了看许算心。许算心看样子似乎是有话想说,脸上表情微微沉了沉,道:“我们在地下暗河的位置发现了两个极小的洞口,里面有一张暗红色的棺材。想要过?去?,只能潜水。”他?顿了一下,“还有……前面的冰裂缝里,我们还发现了一具掉落在里头的尸体,确认过?了……是张警官。”
闻言,谢先章心口一震,眼睛下意识去?找顾玉岷,看向?他?。顾玉岷拧眉,面露难色,将他?们如何发现女尸和三具男尸的经过?说了出来。
众人?听后吃了一惊。
许算心神?色严肃,带着他?们往地下暗河的位置赶。
路上,他?走到谢先章旁边,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这里的通道都是串联在一起的,无论?我们怎么走,怎么选择,最终都会聚在一起。”
谢先章微愣,盯着他?。
“有时候精心选择,也?难逃命运的安排。也?许张警官是发现自己的徒弟不见了,不想麻烦大家?,所以一声不吭地选择去?找他?,结果不幸掉入了冰裂缝,他?想大声呼救,可惜没人?听得见。”
谢先章的心情很沉重,即使装得跟没事儿人?一样,那份自责和愧疚却在心里一直挥之不去?。
“还有,冰虫有时候不一定只钻死人?的身体,也?会钻活人?的。如果是小苏警官不小心被冰虫控制了身体……”许算心说到这顿了一下,扭头望谢先章,轻声问:“小章,还好吗?”
谢先章牵强地点了点头:“嗯。”
许算心续道:“蜜蜂外出采蜜后都是会回巢的,同理,冰虫也?一样。”
听他?这样一说,谢先章有些发怵。
一方面是庆幸他?们在靠近冰墙的时候并没有停留太久,另一方面是心中的疑问被解答后感觉空落落的。
这里的通道是连通的,冰虫钻进了小苏警官的身体,控制他?回到了冰虫大本营,也?就是发现帐篷的地方。
这多出来的那具尸体,正是小苏警官。
片刻,许算心靠过?来,轻轻又道:“地下暗河里……还有一具洋人?的尸体。”
谢先章问:“只有一具?”
许算心嗯了一声:“我们正在找另外一具的时候,撞见了小郑和小吴。”
“这里的通道,我和顾玉岷只有地下暗河没有去?过?,我们并没有发现洋人?的尸身。”
许算心一听,沉思良久。
前方传来流水的簌簌声,众人?停在冰裂缝面前,谢先章看见了卡在缝隙中的张警官。这个裂缝很深,至少,用肉眼看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多少米。
他?愣在原地,心中五味杂陈。
背后,许算心的声音响起:“七年前,有人?逃离了这里。”
谢先章顿然转过?身:“谁?”
许算心眼眸一眯,笃定道:“我们找不见尸体的另一个洋人?。”
被打乱的思绪一下子连接了上来,谢先章看着许算心,默想一阵,道:“回北京是两个洋人?骗勘探队员的,他?们早先就想好了从拉萨飞尼泊尔。知道这个内情的人?是……是……”谢先章皱了眉眼,捏着下巴思考。
“金田和孙浩知道回程目的地是尼泊尔,他?口中说的他?们就是知情人?。”
谢先章赶紧翻出手册,一目十行,找了半天,终于在尼泊尔三个字眼的前面看见一段话。
——以下是金田与孙浩的对?话。
李广是这么说的,不计对?话次数,磁带中间有电流音听不清楚。
“钟旭想独吞宝藏地图,他?把我们的护照全扔了!”
“那东西都找不到了,你有辙吗?”
“他?娘是丫头养的!我他?妈要让这孙子好看!你去?找根绳子,把他?绑了!”
“我?我……我不敢。”
“不敢?你还想不想回去?了?难不成真的要等?他?们把那女尸从棺材里弄出来?”
“回?回哪里去??除了尼泊尔,咱们还能回哪儿?那两个傻叉洋人?也?不知道在哪里得来的消息,还拿了金属探测器过?来。这些东西一旦拿出去?,我们回北京就只能吃黑枣儿!”
窸窸窣窣。
听不清了,约过?了五秒。
孙浩开口:“金田!我告诉你!这里面的尸体碰不得,你没看见上面有东西吗?我孙浩是贪财,但像这样的死人?财,我不应!他?想给那俩傻逼做狗就做,我不愿意,我还没活够!你去?问问他?们愿不愿意去?送命。”
金田一下子没了底气,到这里没声音了。这里推测,他?们身边还有人?。
过?了会,陌生声音响起。
“我不愿意。”
“我也?不愿意。”
“好,那就这样办。”这是孙浩在说话。“金田,把绳子拿过?来。”
“对?,直接绑了他?!”
“没错儿!让他?把咱们的护照还回来!”
读到这里,谢先章恍然道:“被反捆的勘探队员……是钟旭,知情人?也?是他?。”
所以,钟旭应该早就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流水声越来越清晰,走过?这段通道,眼前豁然一片明朗。流水潺潺,晶莹剔透,清澈见底的水下沉着一具发绿的男尸。
谢先章眼神?一凝,不觉打了个寒颤。
顾玉岷跟上来,忽然道:“先章,你还好吗?”
谢先章一愣,瞥向?顾玉岷:“你……”
他?对?着谢先章弯了弯唇,弯腰仔细在他?脸上端详片刻,道:“他?除了比我会照顾人?以外,也?没什么优点了。看起来,你跟他?相处的不错。”
顾玉岷?谢先章呆了,一时脑子没转过?弯,问:“你是顾玉岷还是顾老二?”
顾玉岷笑?笑?:“是我,我回来了。”转瞬,他?又收起笑?容,没了表情,一脸淡漠。“你们错了,知情人?不止一个。”
“什么?”谢先章瞳孔微颤,盯着顾玉岷那双深邃的眼睛,心跳异常加快。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谁?他?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顾玉岷偏过?头,盯着水中的男尸。
“我听说他?们不回国了,直接出国,这是孙浩的原话。”
“你是说……他?们,他?们指的是……”
“所有人?。”
“所有人?都知道,每个人?都各怀鬼胎。”许算心突然插嘴道。“就为了这个。”
谢先章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透过?一个很小的洞眼,看见了一张已经被打开的暗红色棺材。在棺材的四周,堆满了黄金,以及各样姿势怪异的石像。
谢先章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他?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规模宏大,数量如此多的黄金。
第36章 36
廖群山只字片语里的话说得一点儿也没错。
身后的郑清平兴奋了, 道:“嚯!还真有黄金!那俩洋鬼子肯定?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吴树言在?看见洞里的黄金后陷入深思,一方?面,他?开?始疑心?谢先章问的那些问题, 假如廖群山和陈桐岩真的有隐瞒,那这事儿可?就大了。另一方?面,他?想起临走前陈桐岩对自己的叮嘱,协助好谢先章, 一旦队伍面临危险, 不要停留,立即撤退。
七年前陈桐岩下令停止调查这起事故,七年后因为?一盘磁带重启调查。
显然……没有更多的线索, 单凭磁带, 又?能调查出什么呢?理智告诉他?, 陈桐岩没他?想的那样简单, 他?和廖群山应该是知道其?中某些情况。
比如,隐瞒了七年前参与调查的队员的真实消息。廖群山因为?雪崩侥幸活了下来, 却在?回到?北京后意外猝死。但凡关于西藏的一切, 只要沾点儿关系都会?发生一些离奇古怪的事故。
他?越想越觉得奇怪了。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或许廖群山七年前真的来过这里。
包括陈桐岩。
吴树言默默走到?一旁, 看着冰洞上方?滴落的水, 瞥了眼水里绿油油的尸体,回头问许算心?:“许叔,这下头的东西没有尸变吗?”
许算心?走过来, 摇头:“没有, 我和多吉一路进来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反而?很祥和。至于冰虫……估摸着是有,你们小心?靠近冰壁, 最好别离得太?近,也别在?同一个地方?逗留的时间过长。”
谢先章问道:“这地下暗河水流平缓,能看见流向吗?”
“流水有出口,沿着河道走就是。”多吉在?一旁道。“我和许同志分头找了源头,意外发现了出口。越往外边,水的颜色就越淡。水往低处流,这里算是源头吧。”
“这里居然是源头!”郑清平咋咋唬唬地,凑上前:“我看着水的颜色都发绿了,肉眼看起码有六层楼那么高,简直不敢想,这源头该有多深。”
顾玉岷道:“这里的冰面鳞次栉比,波纹千变万化,水应该一直存在?于这个冰穴里,这种跨越时间存在?的东西,是古冰川。”
谢先章哦了声?,加入了讨论:“这样说,千年前的人们看见的冰川跟我们现在?看见的冰川是一样的咯?”
顾玉岷轻轻点头:“嗯。”
众人一阵感叹,千年前,古人曾来过这里的蓝冰洞,并且将大量的黄金珠宝留了下来。他?们又?是如何运输,如何知道这个地方?的呢?
从?女尸的外形来看,应是个年轻女子。
墓主人的身份,他?们还不知道。
谢先章看着洞眼,皱了皱眉头:“只能潜水才能进入吗?”
许算心?默了默,道:“眼下只有这样的办法。”他?停顿一刻,又?道:“不过,我和多吉发现这个洞眼其?实形成的有点奇怪,你们看。”
众人来到?洞眼旁。
这个洞眼其?实就是一面厚厚的冰墙,里头的空间没多大,看起来就像是被封起来一样。
顾玉岷照着手电筒仔细观察,又?从?包里拿出测量工具捣鼓一阵,道:“这个冰洞……正在?塌陷。”
闻言,大家都惊了一下。
“您是说现在?也在?塌吗?”
“是的。”
“那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现在?应该是不会?。”
郑清平喘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逃过了僵尸,逃过了冰虫,可?别到?头来被冰川给压死了,那也太?倒霉了!”
吴树言宽慰道:“不至于,像这样规模的冰洞,肯定?是塌过了再组建起来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洞,还连通的呢。”
顾玉岷道:“是这样没错,就算塌,也不会?一下子就全塌了。”他?用冰镐敲了敲冰面,瞬时,一阵黏糊糊的声?音从?里面钻了出来。
有人喊道:“这不是冰虫的声?音吗?”
许算心?立即道:“快往后退!”
顾玉岷手上一顿,用力又?敲了敲。跟着,那声?音越来越靠近,直到?冰下透出一抹淡淡的蓝色亮光。
谢先章急忙拉住他?:“别敲了,它快出来了!”
顾玉岷眼神一凝,挣开?手,又?重重地敲了一下。
随着震动的声?音传来,蓝光逐渐汇聚在?一块,不一会?儿,蓝光反射在?每个人的脸上,那坚硬的冰体居然裂开?了一条条的缝隙。
“这这这这!”郑清平愕然愣住。“冰裂了!”
面前的蓝色洞眼裂开?,顾玉岷后撤两步,拿出火柴点燃酒精棉花朝上面扔了过去。只听一声?“滋滋”的声?响,冰虫瞬间融化了。
“它化了!”吴树言喊道,有些不敢相信。
许算心?被顾玉岷这一系列的举动吓得后背发凉,气得发笑:“好你个老二,做什么也不给老子说一声?,一句话也没有就上手了,谁给你的勇气?”
顾玉岷没吭声?,眼神瞟向谢先章。
谢先章被盯得一愣,急忙打圆场:“我把冰虫怕火这事儿给忘了,怪我怪我!”
顾玉岷收回视线,语气冷冰冰,硬邦邦地:“是我自己的想法。”
说完,他转过身看向多吉:“多吉同志,麻烦你帮忙将这个敲开?。”
多吉走上前,咬着牙:“没问题,就看我的吧!”
说时,他?拿着冰镐重力一敲,洞眼旁的冰瞬间就碎了。冰块砸到?地上,发出“咚咚”的声?音。
大伙儿赶紧上前帮忙,忙活一阵,终于扩开?了一个大洞。几人又?敲了敲,发现冰裂最大的半径只有这么点,便停下手。
“这……我估计进不去呀!”多吉满头大汗。
“组长和顾专家看样子应该也不行。”郑清平看了眼吴树言和许算心?。“您二位这个体长估摸着可?以试一试。”
吴树言身材偏瘦,这个洞口对于他?来说还是有点小,他?上去比了比。
“勉强能进。”
许算心?最矮,进去的时候没这么困难。
等两人都进去以后,郑清平转过身瞪着谢先章,问:“组长,那咱们怎么办?不会?是潜水潜过去吧?”
谢先章瞅了眼水中的尸体,道:“我们在?外面等着。”
郑清平松一口气:“那就好……”
多吉走到?暗河边,伸手探了一下水温,道:“幸好水不是特别凉,其?实要潜水也可?以的。”
顾玉岷急忙叫住他?:“我们没有带潜水装备,底下深不见底,又?有尸体泡在?里面,还是不要潜水的好。”
多吉只好放弃这个想法,谁料起身的一瞬,忽然感觉脚踝凉凉的,他?猛地回头,往下一看,水面泛着潋光,那具绿尸静静地立在?水中。
什么也没有。难道是自己疑心?太?重?可?是明明就有凉飕飕的感觉。
多吉呼气,转过身走向谢先章他?们。
身后,一截发绿的手指缓缓露出水面……
吴树言将手电筒放在?背包肩带里,回头望向洞口,不经有些害怕。
这里头根本看不见外面啊。
他?绕着石壁走了一圈,郑清平丛洞口挤了半边身子进来,问:“树言,怎么样啊?有什么发现吗?”
吴树言站一会?儿便挪动一下脚步,回道:“没有。”
“你看棺材里面呢?”
他?咽了咽唾沫,心?想,这他?妈谁敢去看啊!一转头,瞧见许算心?踩着堆叠的黄金,举着手电筒朝棺材里照。
“许叔!”他?赶忙走近。“小心?!”
许算心?蹙眉:“不要紧,尸体不在?,这里是安全的。”
郑清平听了,忙道:“对对对,女尸不是在?外面么,没事儿的!”话落,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他?抖了抖,回头看见是谢先章,立马从?洞口把身子抽回来。“组长。”
谢先章蹲下,拿着手电筒往里照:“我看看。”一旁的顾玉岷跟着蹲下,也拿起手电筒往里照:“我也看看。”
郑清平站在?两人身后:“……”挠挠头。“多吉同志,那咱俩去通道里望风吧,万一那墓主人又?起来了,就都完了。”
多吉哎了声?。
脚步声?渐渐远去,水面涟漪荡漾,一只手伸了出来。
“汉代墓葬通常都是土坑墓,土洞墓,我还从?未见过这种冰洞墓。”谢先章盯着红色棺材,续道:“这棺材摆放的方?式也是第?一次见,有什么说法吗?”
顾玉岷想了想,道:“未曾听说。”
“而?且这些黄金也不像是陪葬品,你瞧,那边还有石像。”
“这样近距离看,不像墓……”
确实不像传统墓葬。
两人沉默片刻,见许短信沿着棺椁走了一圈,又?蹲下开?始观察起棺材。
吴树言探过头,问:“叔,您看什么呢?”
许算心?晃了晃手中的手电筒,指着棺材上面的纹路,道:“看见没,这就是秦枫木。木头发红是它本身的颜色,太?美了。”他?着迷一般,又?打量了会?。“你闻闻看,香不香?”
吴树言深吸一口气,发现的确如他?说的那样,有一股异香从?棺材里散发出来。
“香。”
两人的视线慢慢投向棺内,只见暗红色的棺材里躺着一块玉。
吴树言下意识伸手去拿,却被许算心?拦住:“别乱碰!这里的东西,都别动!”
吴树言收回手:“为?什么呀?”
许算心?眯了眯眼:“人死后有一口气,叫怨气,怨气碰着生人味就会?引起尸变。像墓主人这种程度的怨气可?不是普通的怨气,那一定?是生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死后才会?变成飞僵。”
“飞僵?”
“我问你,那女尸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吴树言顿了顿,道:“看起来有些发红,大概是因为?她身上的衣裳……”
许算心?叹了一下:“那就对了,僵尸发红,老二他?们用铜钱和玉都没用,只能暂时压制。”
一听,吴树言倒吸一口冷气:“那怎么办?那女尸还在?通道里,她身后还有三具被冰虫控制的男尸。”
“要用黑狗血,鸡血也行。”
“可?是现在?哪里有这些东西,完了……”他?抬了眼,又?问:“那尸体发绿呢?”
“发绿,那就是长毛了。”
吴树言张大嘴,惊讶道:“那水里的洋鬼子不就发绿吗?”
“他?在?水里,长毛的僵尸上不了岸,不用担心?。”
吴树言这才松了一口气,盯着里面的玉,道:“这上面似乎有字。”
许算心?一瞧,上面写着——开?棺者死。
谢先章望了眼,问:“发现什么了?”
“一块玉!”
“玉?”
“上面刻有字,开?棺者死。”
开?棺者死?好像在?哪里听过。谢先章掏出手册,翻到?第?一页,张光明描述从?金田的背包里滚出什么东西,上面写着“开?棺者死”。
看来,这玉应该是一对。
第37章 37
“还有, 这里?堆了许多石像。”吴树言蹲下,仔细观察了会,道:“组长, 这些石像刻得跟古画儿里?的人?一样。”
许算心跟过来,盯着石像琢磨一阵,犹疑着又朝四周打量。
谢先章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吴树言站起:“它们面?部的朝向全都?对着棺材,而且还有跪在地上长得像老虎的石像。”他顿了一下, 走到洞口。“大?概是?这个样子。”
他拿出记事本, 在上面?画了画,继续道:“石像大?概有三十厘米高,宽十七, 衣着与女尸身上的相似, 但是?看久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顾玉岷盯着纸上的石像, 问:“它们都?没有脸吗?”
经他一提, 吴树言立马道:“对对对!就是?没有脸,我?就说怎么看起来奇奇怪怪的。”
没有脸的石像, 堆积在棺椁旁边的黄金, 这算墓吗?墓门还在冰河里?。
也?许那不?是?墓门,只是?在没有这个洞眼前, 唯一能进?入里?面?的通道。
谢先章朝许算心望了一眼, 问:“许叔,里?面?有暗河吗?”
许算心道:“只有一潭水,比外面?的小。”
“这里?原来应该是?一堵冰墙, 洞里?一直在变化, 现在的我?们才能发现洞眼。而且, 里?面?的东西不?像是?陪葬品,我?怀疑……”谢先章停顿片刻, 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些石像。“这是?祭祀,或者祭祀以后埋藏物品的地点,就像多吉供奉镇魔僧那样。”
顾玉岷问:“有什么依据吗?”
谢先章道:“古代墓葬严格且讲究,朝代风俗民情?不?同,又封建迷信,像这样潦草的墓葬从未见过。除了……祭祀不?一样。”
“有道理!”吴树言附和道,“要真的是?墓葬,也?不?能把人?埋到这么远的地方呀。”
三人?一齐回头,见许算心正在找什么东西。
“叔,您在看什么呢?”
许算心道:“下葬,有些时候会根据身份地位的不?同,在尸体的嘴里?放进?一颗珠子,这叫压舌。另有些呢则是?放进?有防腐功能的珠子,比如?驻颜珠。你们说刚碰见女尸的时候样貌精致,皮肤吹弹可破,恐怕就是?用了这个驻颜珠。但是?现在这颗珠子却找不?见,其他尸体身上也?没有。”
“会不?会是?那个洋人?拿走了?”
许算心愁眉不?展,顿道:“如?果是?这样,那就坏了。”
谢先章问:“怎么说?”
“你们看这玉像什么?”许算心戴好手套,将玉拿了过来。
吴树言道:“像虫子!”
谢先章盯着看了会,道:“蝉?”
“嗯。”许算心将玉拿起来,用手电筒往上面?照,光束穿透玉体,发出幽绿的光。“你们刚才说这里?像祭祀,确实没错。”
“‘蝉’与‘禅’同音,蝉到了秋天就会蜕皮,也?就是?金蝉脱壳。西藏佛教?文化盛行,这个蝉有了轮回重生的寓意。蝉上刻字,即是?警告,也?是?暗喻。偷蝉者,死。”
谢先章蓦地一怔,回味许算心的话,脱口问道:“偷蝉者,您是?说偷蝉者映射的是?偷墓人??”
许算心摇摇头:“不?,在祭祀中,墓并不?重要,重要的应该是?祭祀品。”他蹲在洞口旁,侧身照向那些摆放在地上的石像,道:“石像可以理解为朝拜者,他们朝拜的方向是?棺椁,棺椁中的女子便是?这祭祀品。”
吴树言听得一愣,发出疑问:“那这些黄金呢?”
“我?们说风水最忌讳阴阳相冲,黄金属性?温和,反而能调和阴阳平衡。是?对死者表达敬意,或者,算是?一种?对死者的安抚,其实就是?怕她死后变成凶尸。”许算心用手肘碰了碰吴树言:“你再去棺材里?找找有没有驻颜珠。”
“好。”吴树言起身。
谢先章看着本子上的石像,又问:“许叔,您说偷蝉者,这蝉该不?会就是?指的棺椁中的女子吧?”
“正是?。”
顾玉岷也?跟着提问:“那他们祭祀的是?什么呢?”
“不?死之身,也?可以说长生不?老。”许算心道:“古有始皇追求不?死药,后有汉武帝修建柏梁台,承接天上降下的仙露。藏族原始宗教?的巫师行占卜和巫术,跟镇魔僧一个道理,他们称自己是?人?和神之间?的传达者,地位十分尊贵。举行祭祀的人?寻着古法,认为这里?是?最能接通神灵的地方,才有了我?们现在看见的含有藏文化和汉朝风俗的祭祀活动。”
话落,吴树言突然大喊一声:“这棺材盖上好像有字!”
许算心猛地起身,快速走到棺材盖前:“小吴,赶紧抄录下来。”说完,将边边角角都?看了一圈,依旧没找到驻颜珠。“那珠子不?仅能保存尸身,还有荣登极乐的说法,女尸难缠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因为这颗珠子不?见了。”
谢先章和顾玉岷二人因体型原因无法进?入洞的内部,想来想去,通道里?那三具男尸该走到这儿了,便转过头朝通道口望去。
哗地一声,那边的水中突然?冒起巨大?的水泡,一只长了绿毛的胳膊乍然弹了起来,拍打在水面?上溅起水花。
两?人?吓得一惊,急忙回头找许算心。
刚要说话间?,通道传来郑清平惊慌失措的声音。
“啊啊啊啊!来了!那些尸体走过来了!”
许算心扭头叮嘱吴树言:“抄完了先别急着出来,把蝉玉收好!”说完,赶忙从洞口钻了出去。
一见,水中的绿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冰层边缘。许算心从背包里?抽出墨斗,又拿出毛笔。
这个时候,郑清平和多吉也?从通道里?跑了出来。
许算心立即朝他们喊道:“除了多吉同志,你们三个用瓶子赶紧接点尿!”
郑清平啊了一声:“许叔,这都?什么时候了,那僵尸都?要过来了,还接什么尿啊!”
“水中的绿毛变异了!再不?用童子尿泼他,他就要上来了!”他将墨斗线拉开,弹在地上。“还有那个墓主人?,丢了驻颜珠她一定?会回来的!”
郑清平一听,顿时瞪大?眼,捂着自己的**,冷汗直流,结巴道:“可……可我?已经不?是?童子了呀。”跟着将目光投向一旁的谢先章二人?。
谢先章和顾玉岷同时看向郑清平,面?露难色,一瞬间?,除了水里?扑腾的声音,气氛一下子静了下来。
许算心啧了声,朝顾玉岷凶了声:“老二!赶紧尿啊!”
这话一出,顾玉岷的脸色更显苍白。
他垂下头,转过身,拿出空瓶解开了裤子。谢先章斜眼瞄了下,顾玉岷立马侧过脑袋,不?悦地挑着眉,问:“你不?尿?”
谢先章摸了摸下巴:“我?我?……我?尿不?出来。”
顾玉岷只好转过头。
过了五秒,顾玉岷还是?尿不?出来,谢先章没办法,猛灌了自己半瓶水。
也?不?知怎地,刚下肚没多久,尿意就来了。他拿过瓶子,顾不?上害臊,唰唰就装了小半瓶。
谢先章尴尬地一直低着头,顾玉岷见他耳朵红透了,没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做的很好,真是?帮了大?忙,我?们有救了。”
郑清平更是?感激得落泪:“组长!我?这辈子永远都?会记得今天的!如?果没有你,我?大?概就只能给那小绿毛陪葬了。”
谢先章拿瓶子的手微微一抖,怨声道:“也?……不?必非要记得。”
水中的绿毛扑腾得越来越厉害,许算心接过谢先章手里?的瓶子,倒了一些在墨斗里?。
郑清平一边哆嗦,一边问:“叔,这童子尿对外国僵尸管用吗?真不?用大?蒜和十字架什么的吗?”
许算心弹完最后一根线,道:“他奶奶的,管他什么外国的中国的,是?僵尸都?得怕秽物,先弄上去再说。”说罢,叫上多吉,两?人?搬来几块石头,他在上面?用毛笔画了两?道类似咒语的东西,然?后用绳子将石头捆住,另一头扎了个圈,直接套向绿尸的脑袋。
那头刚套好,这边就传来了机械的嘎吱声。
郑清平急忙躲到洞口旁,道:“是?那三具尸体!”
顾玉岷掏出身上最后一盒火柴,点燃酒精棉花,递给谢先章:“一人?解决一个,可以吗?”
谢先章点点头:“没问题!”
顾玉岷又把剩下的酒精棉花拿给郑清平:“清平,你找机会做掉剩余那个。”
郑清平怯弱地接过,点点头,语气微抖:“好。”
洞内,吴树言将最后一个符号抄录完毕,转眼一看,洞外冒起三道火光,急忙走过去。
一瞅,顿时觉得毛骨悚然?。
那三具男尸全堵在通道口,火光燃起,冰虫烧焦的声音传来,谢先章和顾玉岷一前一后把酒精棉花扔了过去。
霎时之间?,那头的水声更大?了。
扭头再一瞧,许算心和多吉快要被绳子的另外一头给拉入水了,忙喊道:“多吉同志!许叔!我?来帮你们!”
吴树言钻出洞口,跟着拉起绳索。
三个人?一起使力,那水顿时变得浑浊不?清。
“快把石头丢进?水去!”许算心道。
谢先章猛然?回头,赶紧过来帮忙。他推着石头往冰层边缘靠近,眼看就要到河边了,忽地觉得脚下有什么东西裂开了,发出清脆的破碎声。
他低眸一看,心里?猛地咯噔,脚底的冰层塌了,谢先章哐当一声掉进?了水里?。
第38章 38
扑通——
谢先章胡乱的在水中抓着, 沉重的背包一下子吸满了水,他正在往下一点点的沉。
他看见?晶莹剔透的冰,无数气泡向上升。扭头一瞥, 一张绿色的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死死地盯着他。
眨眼一瞬,这绿毛僵尸猛然朝他扑了过来。
脚底是蓝得发黑的深渊,身前?是面部?狰狞的僵尸, 体温正在一点点流失, 他也没了力?气再扑腾。
谢先章半耷拉着眼皮,眼前?似走马灯,二十七年的光阴就?像电影的片尾花絮般放了出来。
七岁时, 他被同村的小孩儿骗去?河边抓鸭子。鸭子没抓着不说, 人掉还进了河里。
要不是他家看大院的狗给?叼着上了岸, 估计那会儿就?没了。
谢必怀一向严厉, 那回是他第一次哭。
他爹竟然会哭。
谢必怀搂着他,望着浑身湿透的谢先章, 眼中满是自责。他爹说, 谢先章他母亲走的早,家里都是一帮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不会照顾孩子, 更不会带孩子。
偶尔是他爷照顾着, 婶婶嫂子也来带,但终究是没亲生母亲细心体贴。村里的孩子也不跟他玩儿,说他家闹鬼, 榕树底下都是死人的臭味。
谢先章不哭不闹, 但自从那次以?后就?不再靠近水边, 所以?就?成了旱鸭子。
心率慢了下来,电影也放完了。他紧握着的双手轻轻松开, 随着水波晃荡。
就?是不知道这回谢必怀是会什么样的表情,他想。
岸上,水花飞溅。
许算心见?谢先章落水的一瞬间立马将手里的绳子缠了两圈,扭头对着身后的多吉大喊:“快!弄断他的脖颈!”话落,那边又扑通一声,刚刚看清楚那身影,顾玉岷就?已?经?跳了进去?。
绿毛僵被三个?人死死拉住,郑清平急忙将绳索套在自己腰上,绳子的另一端是顾玉岷。
只见?顾玉岷伸手抓住谢先章的背包,奋力?将他往上托。郑清平立马向后拉,不断的用力?。
可那水中的两人并没有一丁点浮起来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沉。
郑清平急得眼睛都红了,嘴唇止不住地颤抖:“树言!快救命啊!快来帮帮我!”
此刻,吴树言望了望水中挣扎的绿毛僵尸,又撇头看了眼郑清平。
如果他现?在放手,很有可能那绿毛僵尸就?冲顾玉岷和谢先章咬去?了。但他要是不放手,仅仅凭郑清平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将他俩从水中拉起来。
何况这是零下几度的冰河,不到三分钟,人很快就?会失去?知觉。
他心乱如麻,使劲的一霎,脖子都红了,青筋爆出,看得出来他也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他急忙扎了马步,腾出一只手将郑清平手中的绳子拽紧,两人一齐用力?。
眼见?两个?人脑袋一下子就?露出了水面,郑清平又急忙喊道:“快!再来一点!再使劲儿啊!”
顾玉岷终于呼吸到了一口空气,根本来不及看谢先章的状态,急忙将他身上的背包解开,瞬时,负重减轻,两人也浮了起来。
许算心眼珠子一转,对着身后的多吉和吴树言道:“我数三声,咱们一起往后拉,只要把这僵尸的脖子拉断,这口气儿没了,他就?不能再动了!”
这边倒数三声落下,那头顾玉岷将谢先章的半截身子已?经?推上了岸。
郑清平眼疾手快,拉得手心都擦出了血泡,一屁股坐在地上。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凭着最后一点力?气,众人一起使劲,终于拉断了绿毛僵的脖颈。幸好,顾玉岷和谢先章此时也已?经?上来了。
下一秒,谢先章被拖到安全的位置,多吉急忙从背包里拿出他的羊皮毯子,吴树言和郑清平忙着给?他捂热手脚,顾玉岷捏住谢先章的口鼻,清理了他嘴里的异物?,深吸一口气,向他的口中吹气。
见?他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神一亮,继续做了几个?人工呼吸,随后便开始胸外?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顾玉岷的手开始变得僵硬,骨节发红。他一遍颤抖,一边做心肺复苏。
许算心蹲下,在谢先章口鼻和脖颈处探了探,道:“老二,换个?人来吧,水温太低,你耗费了太多力?气,省点儿吧。”说罢,转头对着吴树言道:“小吴,你跟老二换着来!”
吴树言一顿:“我……我不会啊。”
郑清平红着眼,推开吴树言:“我会!让我来!”
顾玉岷一直抖个?不停,低温加剧了他对周围环境失去?了判断,他的眼里只有躺在地上的谢先章那张面色发白的面孔。
在洛扎时他挡在许算心面前?,他差点儿害死谢先章。那种后怕和悔意像潮水奔腾而来,他怔住了。
他乌青的嘴唇抿着,抱着脑袋嘴里念叨着什么。
“不能……不……不能……不能死。”
“不能死,你不能死……不……不……不能死。”
许算心见?状,抓着顾玉岷的手腕将他甩到一边,吼了一声:“老二!你丫的别发昏了!别在关键时刻出岔子,今天‘他’要出来你憋也要给我憋回去?!”
顾玉岷猛地打了个?哆嗦,上回自己犯浑差点儿就?害了谢先章,他揪了揪自己的头发,又爬回了谢先章身边。
“我什么时候允许让‘他’出来了!”顾玉岷语气微重:“我决不会!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死!”
话落,郑清平被他抓了过来。
“你来!”
现?在救人的重任落在了他的头上,郑清平一点也不敢耽误,马上上前?胸外?按压。
簌簌,簌簌。
风声呼啸而过,山体发出阵阵空鸣。
谢先章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自己身上,好像是一座巨大的雪山,他变成了一只不死的寿龟,驮着山,慢慢地走。轰隆隆,雷声滚滚,直接朝背上的雪山劈了下来。
一时间,他根本来不及躲闪,摔了个?四脚朝天。画面再一转,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密封的空间里。
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必怀的声音响起。
“老虎,老虎,小老虎……回家了。”
“老虎啊,为什么哭啊?”
“爹,他们都说我是个?没妈的孤儿……”
“别听?那些王八蛋子说的鬼话,下回要是再说你,你就?给?老子打回去?!”
“走吧,虎儿,回家吧。”
……
“听?说他家闹鬼,别跟他玩儿了!”
“他爹还叫他谢老虎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不害臊!”
“谢先章!他妈水了巴嚓,洗脚的水把面发,被窝里吃被窝里拉,被窝里放屁蹦苞米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糊涂的爹,早死的妈,对着棺材撒谎哄鬼咯!”
他张开手使劲地抓,忽地,头顶伸出一双手,紧紧扼住了他的脖颈。就?在自己快要落气的一刹,光线照了进来。
谢先章猛然睁开眼,吐出肚子里的水,吸一口空气。
他听?见?郑清平喜极而泣的声音。
“组长醒了!太好了,组长!您没事!”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
“组长,要紧吗?现?在好点了吗?”
“小章,快换件干净的衣裳。”
“谢同志,手脚有知觉吗?要不要再给?你暖暖?”
谢先章头脑一怔,擦了嘴边的水渍,呼吸渐渐平复下来。他瞪着那双红殷殷的眼睛,看着面前?的众人,鼻头一酸,伸手将他们抱作一团,眼眶湿了。
“谢谢你们。”
郑清平抹了眼泪,笑着拍了拍谢先章的背:“想不到咱们组长也有这么感性?的一面,嘿嘿。”
吴树言附和着点头:“就?是就?是,组长您没事儿就?好,大家都急死了!”
“谢同志,快换衣裳吧,我这有羊皮袍子,你先穿上,别冻伤了。”
许算心抚着谢先章的脑袋,轻轻一拍:“好孩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赶快起来吧。”
谢先章点点头,这才看向一旁哆嗦着的顾玉岷。
两人对视一眼,一种难以?描述的心情从心底蔓延开来。
众人找了个?角落,将背包里的生活物?资拿出来清点。
谢先章的背包落进水中,大家东拼西凑,总算给?他凑齐了一套登山装备以?及所需的事物?和饮用水。
多吉瞧了眼顾玉岷:“顾同志,你得换身衣裳,麻烦你跟谢同志挤一挤,等我们把东西盘点完你再过来吧。”
顾玉岷抬眸,动了动身。
谢先章此刻已?经?脱了个?精光,披着羊毛袍子躲在羊毛毯子里。他扭过头,伸开双臂,对着顾玉岷眨了眨眼:“来?”
这边,郑清平和吴树言把帐篷支了起来,回头对两人道:“你们先进去?换衣裳吧,我们在里面烧了热水。”
顾玉岷嗯了声,与谢先章一同钻进帐篷。
顾玉岷脱了湿漉漉的外?套,却不脱里面的贴身衣裳,谢先章一边穿保暖内衣一边朝他看,问:“湿掉的内衣怎么不脱?”
顾玉岷没看他,一直侧对着谢先章,沉默片刻,道:“你先穿好,我再脱。”
谢先章停下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起身就?拽着他的抓绒衣就?脱,嘴里也不闲着:“叫你脱就?脱,你身上凉得都能冻海鲜了,失温可是要命的。”说着,蛮力?地拉起他的衣裳。
顾玉岷一开始还挣扎,到后面,显然没什么力?气了。
等衣服拉到脖子那块儿,谢先章停下了手。
他垂眸一瞥,顾玉岷宽厚的背上竟然有道被烧伤的痕迹。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发白的皮肤,那痕迹愈发明显。
两人都没了声音。
片刻,谢先章轻轻用手摸了一下那痕迹,眉间紧蹙着。
顾玉岷下意识躲开,脑袋被包在衣裳里,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
也不用看,谢先章知道,一定是……很难看。
“来,把手抬起来。”谢先章用力?一提,将他身上的衣裳脱下,又瞄了眼他的后背,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顾玉岷侧过身,盯着他:“家里失火。”
“哦……”谢先章点了点头。“幸好你没事,还有,刚才你又救了我一次,回北京我得好好感谢你。”
“你也救过我,不用谢。”
“那不一样,之前?咱们俩扯平了,这回是你为了救我差点儿被那绿毛僵尸给?咬了。你的救命恩情,我记着!”
顾玉岷不再说什么,外?头的人来催了,谢先章急忙又去?拽他的裤子,顾玉岷急忙拦下:“我自己来就?好。”
谢先章尴尬地放开手,也是,他其实还不好意思脱人家裤子呢。
顾玉岷手脚都僵了,脱得慢,谢先章穿好了衣裳,转头一瞅,那白花花的双腿就?这么横在眼前?。
他假意揉了揉眼睛,捡起一旁的羊绒袜子就?往他脚上套:“来来来,我搭把手,叫你这样磨磨蹭蹭的,等会儿许叔又要骂你了。”
不过话说回来,许算心总骂他做什么呢?
他迷糊中听?见?许算心喊了一句老二,然后就?没声了。
“哎,我有点好奇的事。顾二哥,你小叔对你很严格吗?”
顾玉岷抬头:“小时候比较严格。”
“那现?在呢?”
顾玉岷苍白的脸色逐渐变回正常,道:“还行。”
“我看他对顾玉岷的时候倒是挺温柔的。”谢先章将另外?一只袜子穿好,又问:“他是不是很偏心?”
偏心?哪门子的偏心,是说对那个?‘他’?顾玉岷动了动脚趾头,穿上裤子:“大概是。”
谢先章把热水递给?他:“你先暖暖身子,我得去?把我的背包给?掏上来,里面还装着磁带和手册呢。”
走出帐篷,郑清平和多吉已?经?在掏他的背包。
吴树言拉着绳子,许算心在一旁将清点后的物?品一一放回去?。
他蹲在许算心身边,问:“许叔,能问您顾老二背后的那个?伤疤是怎么回事吗?”
许算心抬了抬眼皮,一面拉紧防水袋一面道:“这个?啊,你刚才在里面没问他?”
“问了,他只说失火,没讲别的。”
“嗯……”许算心烟瘾上来了,拿着滤嘴咬在嘴里,道:“他父母管他管得严,出门呢会把他反锁在家里,有一回楼下失火,烧到了他家阳台把窗帘点着了。他又出不去?,后来等公安来的时候,他已?经?晕死过去?。就?是在他晕过去?的时候,天花板上的风扇掉下来砸到了他的背,后面的皮给?烫熟了……就?这么给?留下的疤痕,从那回以?后,脑子就?犯病了。带去?上海的医院看了,说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再后来,我就?给?带回自己家了。”
“这么说,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嗐,也不算吧,中学那会儿在我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北京的医生说他得了什么人格分裂症,不受刺激就?是正常人,他父母带着他又回去?了。”
“那您跟他父母算是亲戚?”
“算远房。”
谢先章不作声了,点点头。
多吉那边将背包捞了上来,郑清平检查了里面的东西,惊喜地朝他们喊了一声:“组长,磁带没湿,手册也还在!”
“好。”谢先章应了声。
忙活一阵,所有人都已?经?累得不行了,期间连一点休息的时间也没有。谢先章看了眼时间,他们停停歇歇,时间竟已?经?过去?了好几天。
好像这里的时间过得比较快似的。
他们沿着冰河往外?走,终于,在水清的地方看见?了一束光亮。
多吉指着前?面的洞口,道:“那里就?是出口。”
郑清平喜出望外?:“简直不敢相信,我居然活着出来了!”
雪花纷飞,山峰绵延,眼前?景象迤逦耀眼。
众人走出了冰洞。
第39章 39
望着身后的蓝色冰洞, 谢先章凝视了半响,金光洒在?白雪上?,太阳直射, 发凉的身子终于感受到了暖意。
他转过头?,看了眼大?家,道:“我们先跟多吉同志回草场的帐篷吧。”
众人点点头?,便往山下走。
草场黄了, 雨季也结束了。回去路上?, 郑清平再次看见神女?湖,回想来时之路,心境早已?不似从前。
他心生敬畏, 对着湖的方向拜了拜。两天一夜的路程, 愣是一句苦都没叫。
半夜, 抵达帐篷后, 所有人都围在?篝火前。
连日来的奔波终于在?此时得以缓解,许算心给朋友打去电话?, 三日后, 有人会接他们去警局。
顾玉岷从帐篷出来,给录音机换了电池, 大?家都迫不及待想听孙浩身上?的那盘磁带都录了什么?。
谢先章翻开手册, 将所有已?知的信息一一核对。
“塔图墓葬实际上?是祭祀。”
“一般这样的祭祀都是以活人做祭品。”
“对了,小?吴,你从棺材盖上?抄下来的文字呢?”
吴树言打开记事本, 摊开。
在?火光的映照下, 一串神秘又古朴的文字跳入众人眼中。
多吉皱皱眉头?, 将风干牛肉塞进嘴里嚼了嚼,道:“我虽然会说?汉语, 但是是在?县城里跟那些买牛羊的老板学?的,汉字我就不认识了。上?面那几道竖条是什么??”
吴树言道:“这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按照棺材上?面的痕迹照抄的,不光这里,下面那一页全都是,我大?致画了一下,应该相?差不大?。而且那上?面的颜色很深,不像刻上?去的,和字不一样。”
“这么?多竖条有什么?含义吗?”
“我也没见过类似的图腾。”
说?时,大?家纷纷开始猜想这会是什么?图案。
须臾,顾玉岷在?一旁冷不丁地开口:“不是刻字,四条长短不一,数量多,大?概是抓痕。”
闻言,众人齐刷刷看向他。
郑清平问:“那就是说?,这女?子是活着的时候被?封在?棺材里的?”
许算心嗯了声:“不止是这样,压舌的驻颜珠不见了,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没死?,第二次醒来发现自己在?棺材里。”
“丫的!真吓人!怪不得那女?尸的戾气这么?重。”
“这其余的字符呢?”郑清平问。
许算心拿出眼镜戴上?,眯着眼往篝火靠了靠,借着光,抿唇道:“汉朝主要使用的书写?字体?是隶书,不过这上?面却使用的小?篆。”
顾玉岷接着道:“使用小?篆的话?,应是汉初时期,承秦制,后来隶书取缔了篆书,蓬勃发展。”
“这就不奇怪了,许叔之前刚说?秦汉两朝为了长生不老药而疯狂,那出现活人祭祀也合理了。”
“只不过,咱们老祖宗想的是不死?之身。这洋鬼子却打着这巨量黄金的主意,该死?!实在?该死?!”
“那这篆书写?的是什么?内容?”吴树言问。
许算心拿出笔:“字迹都被?打乱了,我得先研究研究。”
“对了!”郑清平凑过脑袋,问:“水中不是只有一个洋人的尸体?么?,还有一个不见了踪影,如果他要逃的话?,会去哪里?”
谢先章想了想:“当然是回拉萨,按照原计划去尼泊尔。”
“不过飞往尼泊尔的途中飞机失事了,我们一直以为航班上?只有机组人员,没想到应该还有一个逃出去的洋人……所以我们才?找不见另一个的尸体?。”
吴树言道:“假如是这样的话?,那怎么?解释好端端的飞机会从天上?掉下来呢?又怎么?确定他一定是上?了飞机?”
话?落,众人沉默一阵。
隔了一会,多吉突然道:“山神的诅咒,任何?一个对它不敬的人都会死?。他是偷东西的贼,山神不会原谅他的。”
郑清平接了话?,道:“没错,我觉得这个推测也有点道理。”
谢先章盯着手册:“不管有没有道理,总是有原因的,先看看张光明怎么?记的,消失的勘验队员虽然找到了,但是七年前第一批前往塔图调查的人却始终没有踪影。还有,张警官口中的精心谋杀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在?回北京的路上?接连失踪,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隐情……”
顾玉岷将磁带放进录音机,按下开关。
一阵熟悉的“滋滋”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孙浩的叫声。
顾玉岷按下暂停键,道:“磁带没有坏,先看手册吧。”
谢先章点头?。
记录员:张光明记录事件(二)
找到廖群山后,我将他们带到了地下暗河的位置。廖群山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张地图,对着我们说?,这里就是墓葬的位置。
后来,李广告诉我,那张地图是他随身携带的,从北京到西藏的路上?,他还拿出来看过。
我疑心廖群山早就知道了这里的情况,因为他对李广分析的磁带内容并不感兴趣。
李广说他看见了一具被反捆的尸体?,吓得尿裤子,我本来还想笑他,但是一想到自己也被?吓得满通道跑就算了。
我面色严肃,扯了他的袖子,问:“你有没有碰见别的什么??”
李广皱着眉头?,小?声道:“怎么?没碰见!那要命的玩意儿?还能动,我们一刻也不敢停留,跟着廖组长跑了。”
我哦了声,又开始琢磨他说?的话?。
什么?叫跟着廖组长跑?我们原先不是在?冰洞里迷路了吗?难道廖群山对这个洞很熟悉?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到周岁那个王八羔子跳出来说?他们看见了两顶帐篷,里边儿?还躺着两具男尸和一具女?尸。
我叫李广过来,问:“这是真的吗?”
李广瞪着眼睛点头?,还是那个傻样儿?。
“你们没事?”
他又点点头?:“就是很远很远的距离,望了一眼,我们就走了。”
我长舒一口气,推了一下他的背:“金田阴魂不散,看样子死?得很冤。”我怕他不知道这里的厉害,又补充道:“这里面的人全都他妈的死?不瞑目,你之后别跟着廖群山到处乱跑了,跟着我,把?剩下的磁带内容分析完,不管怎么?样,他马上?快退休了,半截身子都入了黄土,跟我俩能比吗?万一有个好歹,被?鬼缠身,你想,我俩还能回北京?”
李广这厮朝我眨眨眼,说?知道了。
这边刚说?完,周岁又咋咋唬唬喊了一声。
我一开始还没注意,那河里竟然还泡着具绿油油的尸体?。
然而令我更没想到的是……廖群山居然要求我们下水,找到磁带中水下的墓门通道。
我拉住李广,我他妈不干了,我要回北京。
这钱我也不要了!
周岁和其他人一个比一个窝囊,我说?这话?他们才?敢出声。
“廖组长,这下水……就算了吧。”
“这种天气,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了勘探队员,就赶紧登山去找黑匣子吧。”
“是啊,这洞里阴森森的,还有鬼哭,我……我实在?害怕。”
他们还哭起来了,都说?要回北京。
廖群山说?回北京好啊,要回去就先把?水下的通道找到。为此,我还跟这老头?儿?吵了一架。
先不说?水里有具尸体?,有没有他们口中说?的那个宝藏又是一回事,现在?钱哪里有小?命重要,总之,我是不会下水的。
众人僵持不下,拖了许久的时间。
李广悄悄拉了拉我,说?在?洞的那一头?发现了一个眼儿?。他看着里头?闪着蓝色的光,以为是眼花了,便用手电筒照了照,结果看见里头?全堆满了黄金。
我一怔,抓住他,问:“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李广怂了怂脑袋,压低声音道:“我哪里敢骗你?你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过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说?真的,这一瞬间,我脑子一下子就热了。
我轻轻挪了过去,假装举着手电筒胡乱地照了下,透过漆黑的洞眼,我看见了金子。
我一下子就悟了,我终于知道廖群山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寻找通道了。
那一刻,我忽然跟着了魔似的。
我想要里面的黄金,我想要,我真的很想要!
如果我拥有了这些黄金,我就不用住在?大?杂院了,我潇潇洒洒一辈子,吃喝不愁,做个京少爷。
我回头?看了眼李广,若无其事地走过去。我甚至不用去猜廖群山带我们来塔图的目的,更不用想七年前的勘探队员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我犹豫了,我到底该这么?办?
想了两个钟头?,我看着水中的尸体?,找到廖群山。
“我去吧。”
廖群山有点意外,瞅了眼我,问:“你确定?”
我朝身后的队员打量,牵强笑了声:“除了我,谁敢下水?”
廖群山看起来很兴奋,说?一定会保障我的生命安全。
我盯着李广,我挺无奈的。我说?,要是我淹死?了,回到北京以后,我的那三万块留两万给我老娘,余下的给李广留一万。
就在?我要下水的那一霎,我看见水中冒起一串气泡。我吓得急忙缩回了脚,不料,却被?一只绿色的手抓住了脚腕。
妈的,这玩意儿?竟然能动!
李广跑过来拉住我,跟着,所有人都抓住了我的胳膊,使劲将我往上?提。
我那被?利益冲昏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我抱住李广大?喊:“快!快拉我上?去!”
经由这件事后,我们跑出了冰洞。我没跟廖群山提里面有金子的事,我让李广也别说?。
这件事最好永远都烂在?肚子里,我们谁都别提。
后来,廖群山私下找到我,问我是不是发现了洞里藏着的东西。
那是在?去希夏邦马峰的路上?,我看着蜿蜒的公路,心里一直在?揣摩他的话?,我扭头?望向廖群山的脸,我问他:“组长,如果我说?实话?,您能告诉我……去西藏的调查的人真的都死?了吗?为什么?在?冰洞里没看见他们的尸体??”
我后脊骨凉得生疼,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问出这些话?的。
廖群山对我问的话?感到十分惊讶,他没想过我会这么?问。
他沉默了许多天,某日在?大?本营,他忽然反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七年前陈桐岩会下令停止调查吗?”
我不解地摇摇头?。
他看着我,神神秘秘地靠在?我耳边:“他在?队员们的糌粑里,投毒了。”
我顿时愣了。他是说?陈桐岩?陈主任?
我又问:“您怎么?知道?”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我亲眼看见的。”
怎么?可能?
陈桐岩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第40章 40
记录员:张光明纪录事件(三)
以下是李广的磁带分?析。
“这个怎么自己打开了?”
“是不是坏了?”
“让我看?看?。”
电流声滋滋作响, 等了片刻,孙浩问金田:“没坏,估计是你?不小心按到了。对了, 叫你?录那俩洋人?的对话你?录了没?”
金田:“录了录了,往前面倒一下应该能听见。”
“妈的,说?了什么也听不懂。你?能听懂吗?给我翻译一下。”
金田恼了:“你?听不懂英文还叫我录这个做什么?浩子,你?到底想?干嘛?”
“哎我操!你?这说?的就没意思了, 这叫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万一能从他们嘴里知道点关键信息呢?还有,想?办法叫钟旭开口?,不说?护照放在哪里就把他扔进冰川里。”
“那要是威胁他都不说?怎么办?真扔吗?”
孙浩啧了一声:“傻蛋儿!谁让你?真扔了, 扔了他我们上哪儿去找护照。”
磁带卡壳了一下, 似乎是按了暂停, 过了会又?响了起来。
依旧是孙浩的声音。
我怀疑, 护照在那俩洋人?身上。你?去问林友顺和张达飞,他俩谁的英文好谁去试探一下口?风, 看?看?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记住,千万别让他们发现钟旭不见了, 换条通道给他捆到那边去。”
“那好吧。”
“田儿, 你?给我记住了。这祖宗的东西,那都是属于?咱们的,那洋鬼子烧抢我们北京的时候, 有问过我们的意见, 咱们答应不答应了吗?再?者, 你?看?家里那圆明园都成?什么样儿了。现在还在打地下宝藏的主意,真他妈不要脸!听着, 找机会,给他俩也绑了,绑了我就去找公安。”
“浩子,别的不说?,我就这点佩服你?。你?思想?觉悟比我高,我这么笨的人?,都想?不到这里去。”
“你?那鱼木脑袋,除了开锁机灵点儿,确实什么都不会。他们几个把东西都捞上来了?”
“人?家水性好,这么冰的河都敢下,当然都捞起来了。”
“得了,你?也赶紧去找他们说?吧,我趁他们还在里面先守在这里等着。”
“好嘞,那录音机还带吗?”
“带着,无论去哪里,这个录音机你?都得带着,谨防钟旭耍心眼儿,都警醒着点。”
第一段对话结束。
我就说?李广有才吧,这一字一句复原得有鼻子有眼的。
接下来是第二段对话。
哒哒,哒哒。
推测是有人?在走动。
随后出现钟旭挣扎的声音。
“妈的!你?们三个都疯了?捆着我干什么?”
“还能做什么,你?把护照还给我们,我们就放开你?。”
“对,我们不想?伤害你?,只是想?拿回自己的护照。”
钟旭:“林友顺,张达飞,金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三个心里在想?什么,不就是里头那些黄金砖吗?其实这么多?黄金光靠两双手也拿不走,不如我们一起想?办法,怎么才能将这些黄金搬出去。”
金田放轻声音:“我不要黄金,我就想?回家。”
林有顺:“我也是。”
张达飞:“我也。”
钟旭放声大笑:“林子,达飞,金田这么说?我到还能信一信,他毕竟跟着孙浩那孙子,叫他往左就不敢往右。你?们两个,我实话说?了吧,这些话我压根儿就不信。”
他继续说?话:“林子,你?家里九个姐姐,供你?上大学花了多?少?姐姐的嫁妆,你?四姐得了宫颈癌没钱治吧?你?二姐被老公家暴出轨,你?五姐未婚先孕被男方?家退婚了没错儿吧?这些不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吗?你?难道就不想?带几块黄金砖回北京?往后一家子锦衣玉食,还愁什么生?活呢?”
金田打断钟旭的话:“你?放屁!就算你?从这里把东西带出去了,出给谁?潘家园那些行家可?都知道这些黄金是从哪里来的,你?敢保证人?家不会举报你?吗?”
“举报?举报谁?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他敢砸了我的碗,你?看?其他人?答应吗?再?说?,这是黄金,又?不是什么青铜玉器的,完全就是两码事。”
“林子,达飞,你?俩可?别听钟旭乱说?。这些东西碰不得,而且你?们想?,通道那边还有两个美国人?,美国人?是什么,那美利坚就是个无底洞,什么都想?要,贪得无厌。现在把手都伸到咱家里来了,你?们愿意看?着他们把宝贝都抢走?现在拿走了咱们的护照,指不定还会杀人?灭口?!”
这段对话后,磁带里没了声音。
第三段对话。
“张达飞的英文还可以,我让他去问了。”
“好。”
“钟旭那边怎么样了?”
“他不说?,我估计他自己也有点没底了,护照估计是在洋人?身上。”
“那林友顺呢?”
“在那边看着钟旭呢。”
滋滋……滋滋……
第四段对话。
“啊啊啊啊啊啊!”
开头是一声尖叫,分?不清楚是谁在叫。
“那是什么?”
“不知道!快跑!”
第五段对话。
“浩子,现在怎么办?钟旭的眼睛爬满了虫子,根本没办法救啊!”
“赶紧把他扔到隔壁通道去,现在先找到林友顺和张达飞再?说?!”
十分?杂乱的脚步声。
“他们俩人?呢?”
“好像抬着那棺材里的女?尸去帐篷了,我听钟旭说?,那俩洋人?要把女?尸运回美国研究。”
“赶紧去找他们。”
第六段,不是对话,有喘息声,脚步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浩子!浩子!浩子!”
“浩子!你?在哪儿?”
此刻,金田的声音已变得有些绝望。
“浩……孙浩…”
“我,不想?死。浩子,我想?回家……我想?回北京,我还要给娘看?病……”
“女?尸……动了。她咬死了……”
磁带沙沙地响,有咔咔的顿挫声,大约是金田正在按录音机。
“现在是1994年……我是金田。现在是1994年,我是金田。现在是1994年,我,我是金田,妈……妈……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磁带到这里就没有声音了。
李广跟我说?,他听到这段的时候又?等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期待金田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但是,奇迹没有出现。
我又?想?起
第一回发现金田尸体的时候。
那种等待死亡的过程,孤独,绝望,恐惧,没人?可?以感同深受。
金田的“磁带”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
再?听下去,只有无尽的沉寂,没有声音,对,可?怕的是没有声音了。
谢先章合上手册,单从文字就已经能看?出金田当时的绝望,他不敢想?,听见磁带内容的李广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郑清平垂着头,手里拨弄着多?吉给的红薯,见大家一言不发,便想?活跃一下气氛,可?下一秒又?不知该说?什么,默默把红薯塞进嘴里。
这时,许算心开口?了。
“这棺材盖上的意思,我翻译出来了。”
话落,众人?目光投向他。
“太师寻求不死之身。”
“太师?”谢先章嘀咕一声。
“太师属于?三公,设有太师、太傅、太保职位,辅佐天子。”顾玉岷解释道。
“看?来是这位太师为了寻求不死之身,所以用少?女?作为活祭品,进行祭祀仪式。”吴树言道。
多?吉一听,用刀剔下牛骨上的肉,道:“舍身,涅槃,我看?啊,他们肯定是把这两个的意思弄错了。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不死之身,要是有……”他的眼睛一下子红了。“降初他也不会……”
“多?吉同志,等此行结束,我们一起去寺庙为他祈福。”谢先章道:“我信生?死轮回,他一定会,会再?次回来的。”
“活人?祭祀,封建糟粕,这种事情本身就是遭天打雷劈的。不管他是什么太师还是太傅,竟然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怪不得女?尸死了都咽不下气。”郑清平气道。
吴树言哎了声:“你?也不能这样讲,本身古代人?的思想?比较封建,就算现在是文明社会,这都是时代发展中不可?否认的。”
谢先章扭头看?向顾玉岷:“把磁带放出来让大家听一听吧。”
顾玉岷点头,再?次按下开关按钮。
“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救命!救命!”
“金田?张达飞?林友顺?”
“妈的!都说?了不要碰那些东西,怎么就是不听?”
滋滋。
“浩子!快跑!张达飞和林友顺被女?尸咬了,你?快跑啊!”
“田儿,咱们一起,一起出去!”
“浩子,你?听我说?,那两个洋人?内讧了,我得回去拿珠子!”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拿珠子?你?到底走不走?”
“浩子,我娘还病着,我没有你?高尚,我求求你?了,就让我把那个珠子拿回来好不好?这是我从棺材里偷出来的东西,你?看?看?值不值钱,你?要是能出去就帮我把它卖了吧。你?之前不是说?,管他是矿还是石头的,只要能拿一样带回去,值钱就好。我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了,这块玉,你?帮我带着好吗?”
“金田!难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吗?你?要是死了,你?娘怎么办?我们可?以想?办法,我去借钱,我把工资分?给你?一半,你?跟我走,这玉你?自己拿着,活着走回去!”
“孙浩……这次机会以后,我就没机会了。你?说?的没错,假如我们出去以后,你?觉得公安会相信我们的说?辞吗?你?总说?我木,我是木,也没你?聪明,可?是,你?信我,他们呢?娘要是知道我被抓起来了,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我要回去拿珠子!”
嚓——
录音机卡顿了一下。
卡槽弹开,顾玉岷拿起磁带,小心翼翼地转了回去,道:“清平,我包里有酒精,你?拿过来我擦擦卡槽。”
郑清平应了声,拿了酒精又?走过来。
放回磁带,众人?继续听。
“金田,你?这个傻子!金田,你?这个傻子!金田,你?这个傻子!”
“不就是颗珠子么,有这么重要吗?”
郑清平忽然打断,道:“这里听起来……似乎他在奔跑。”
吴树言点点头:“是,我听着也是。”
谢先章将磁带往后放:“从这里重新听。”
“说?你?傻,你?还真的傻。”
下一秒,他闷哼一声。
许算心皱着眉,道:“他摔倒了。”
录音机没了声音。
“没了吗?”多?吉问。
顾玉岷看?了眼磁带:“应该还有。”他又?弄了弄磁带,片刻,继续播放。
“都他妈是二百五!早知道,我就不来西藏了。早知道,我就跟扎西回去了。早知道,早知道尸体还能动,谁愿意来啊!金田,我真是欠了你?了,不就是金砖嘛,我去拿!到时候我看?你?走不走!”
跟着,又?是一阵惨烈的叫声。
“莱尔!”
孙浩的呼吸声越来越大,他的脚步也愈发快。
到这里,不难听出孙浩为了金田回去拿金砖了,却不想?在河里看?见了死去的其中一个美国人?。
之后是漫无目的的奔跑,嘈杂的声音慢慢变大,直到扑通一下,孙浩再?次闷哼一声,跟着,那声音软了下来。
他跌倒了。
似乎有水声。
郑清平立马道:“对,是这里!孙浩落水了!”他拿出怀表:“他也挺可?怜的,这么多?人?里,就他脑子最清醒,我挺佩服他,肯定是突然尸变,所以他们才会吓得四散逃命。”
“所以,另外?一个洋人?趁乱跑了?孙浩不是说?,金田要回去拿什么珠子吗?”
“会不会是许叔口?中的驻颜珠?”
许算心点头:“应该是驻颜珠没错。”
“洋人?果真偷走了驻颜珠!”
多?吉有些气愤:“我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给村庄带来了灾难!”
众人?盯着录音机,一言不发。
此后便像张光明手册纪录金田磁带的那样,死一般的沉寂。
这是最令人?害怕的事情。
失踪的勘探队员在冰洞里被找到了,死亡原因也知道了。可?是大家却没有知道真相后舒畅的感觉。
依旧心里发毛。
谢先章捏紧拳头,回想?这一路来经历的点点滴滴,忽然问:“不对,我们好像错过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顾玉岷抬眸,盯着他。
谢先章按下暂停键,问:“许叔说?红色溶虫只有秦枫木里有,那就是接触了棺材的人?或者是女?尸的人?才会被寄生?。不管是从手册还是孙浩磁带里的内容来看?,我们似乎从来没有听过一个人?的行踪。”
一听,众人?顿时大惊。
“扎西在哪里?”
“身为向导的扎西去了哪里?”
顾玉岷急忙调整磁带,大家再?次掉回去重新听了一回。
“扎西回去了?”郑清平道。
多?吉面色凝重,道:“村民?发现扎西的时候,他已经在无人?区游荡了几天。”
“回去……”谢先章喃喃低语,将录音机的声音放大。“他没有走远,他也许是在外?面等了很久,他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没错,他很有可?能回去。”
果不其然,在长达两个小时的沉默之后,出现了极小的扑通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进河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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