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池非屿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海域,目光深邃复杂,距离他上一次来这,已经过去十多年了。
邹怀生立在池非屿身旁,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怀念之色,他侧眸望向池非屿,“等这件事尘埃落定,我会带着族人暂时守在这片海域,不过……”
他浑浊却仍犀利的眼眸紧盯着池非屿,语气不容置疑,“我们只会帮你守一个月,若是一个月后你无法完成约定,我会立即带他们离开。”
“嗯。”
池非屿神色淡淡,他微垂着眼眸,聆听海水送来的远方的讯息,这场反动将迎来落幕。
他毫不担心结果,从一开始结局就已注定
人鱼终究不适合长期群居,他们骨子中仍流淌着野兽的血脉,本能驱使他们争夺攀比,发情期的人鱼更是会排斥领地内所有的同性。
经过数年的推动发酵,族地的气氛早已到一触即发的地步,为了繁衍生息将所有人鱼束缚在族地,本就是违逆天性的决定。
鲛人的介入就像一根导火索,搅乱原本看起来平静的水面,混乱之中能坚守长老会的除却作为护卫的鲛人,定然寥寥无几。
而这一次作为棋子的鲛人临阵倒戈,失去最听话的拱卫,几条老鱼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不过池非屿并不想造成大批海族伤亡,他早在族地内安插了人手。
风宇洋兄弟两便在其中。
此刻,族地内出乎预料的和谐。
风宇洋看着眼前的鲛人,突然往后退了好几米,他捂着胸口鬼叫,“哎呦,我不行了!你赢了!”
他呱一下倒下去,滚下去前还冲旁边的人鱼眨眨眼。
那条人鱼心神领会,也往地上一倒,开始毫无感情地念台词,“打不动了,啊,你们真厉害。”
在场其他人鱼见此,捂脑袋的捂脑袋,捂胳膊的捂胳膊,一个比一个演得敷衍。
没有人鱼想真正和鲛人打起来,这几十年来,鲛人和人鱼绝大部分时间都被困在族地,虽说鲛人是人鱼的附属,但时间长了,谁还没交上一两个异族朋友,对平时插科打诨的伙伴哪能真下死手。
再加上,眼前鲛人的数量是人鱼的三倍多,即使人鱼能打,也要吃上一番苦头,人鱼们脑子又没问题,他们对长老会本就没有归属感,更是厌烦现在的局面,有人站出来打破现状,他们何不顺水推舟。
因此有一就有二,池非屿安插的人手开始浑水摸鱼,他们怂恿自己认识的人一起倒下。
一旁还在跟鲛人打的人鱼见自己同伴不仅躺平,还和路过的鲛人唠嗑吃瓜,心底也不平衡了,倒戈的队伍逐渐壮大。
直到最后,几个还在‘拼死反抗’的人鱼都被其他人鱼拉住。
风宇洋拍了下还在挣扎的人鱼的脑袋,“你傻啊,他们赢了,我们就能随意出去玩了,你还想每到发情期就被抓起来锁上吗?你明年就到配婚年龄了,小心长老会给你安排个脾气暴躁的雌性人鱼。”
那条人鱼不动了,他狐疑地打量着风宇洋,“你知道是谁带这些鲛人来的?”
风宇洋虎躯一震,磕磕绊绊地回答:“啊……不、不知道。”
人鱼眼眸一眯,反勾住风宇洋的肩膀,“我就知道你小子有问题,快说。”
‘随意能出去’五个字对人鱼的影响不可估计,有年长的人鱼顾忌族人凋谢的情况,可看到小辈们期待的目光,还是沉默了。
几十年的束缚让他们原本坚定的心产生动摇,为了繁衍,失去自由,违背天性,真的值得吗?
一位白发苍苍的人鱼无声叹息,他看着繁华已逝的族地,嗓音悲凉,“或许这是海神的旨意,人鱼合该走向灭亡。”
“人鱼不会灭亡,只是该向前走了。”池非屿从鲛人身后走出,他坦然接受在场所有人的目光,语气笃定,“固地自封不可能是解决的方式,从已经失败的案例中复刻成功的模版更是荒谬,走出这一隅之地,我们仍有一线之机。”
在场的人鱼自然认识池非屿,皇族最新一任继承人,他们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开口。
有什么在这一刻改变了……
鲛人很快镇守在族地内各个角落。
池非屿要忙的事从这时才开始,大部分人鱼听信于他,可那些自诩贵族的人鱼怎会愿意降贵屈尊,长老会给足了他们利益,企图在族内再建阶级统治。
对此,池非屿懒得与他们虚与委蛇,在绝对的武力差距面前,他们的意见没人会在意。
长老会被池非屿第一时间看管起来,这几坨老鼠屎放哪都坏事。
同时他还开放前往海落渊的资格,这让不少年轻人鱼跃跃欲试,想着要在心仪对象的面前大展身手,掳获芳心。
有事可做,再加上池非屿承诺一个月后解除限制,浮躁的氛围在起起伏伏中,向下沉淀。
可万事总难处处如意。
海落渊脱离了以往固定存在的地点,消失无踪,所有人鱼都无功而返,长期以来的依靠突然消失,人鱼们心中慌乱。
池非屿眉头紧皱,他就说长老会怎么会乖乖就范,原来是藏了这么一手。
海落渊的缺失在他预料之外,毕竟它自打人鱼诞生之际就待在那里。
他想起和谢景辞遇到的那几朵白花,目露沉思,海落渊在人鱼繁衍凋亡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它与谢景辞之间又有着怎么样的关系,会和谢景辞突然来到这个世界有关吗。
池非屿心底生出不安之感,他起身准备去见长老会的人鱼,突然收到一条紧急的消息。
有人鱼把长老会放跑了,虽然看守的鲛人立即追寻,但还是漏掉了三条人鱼。
犯了事的人鱼被带到池非屿面前,他双手紧握,梗着脖子望着池非屿,“我的孩子不到半个月就将诞生,他需要足够的泉水,就算你有其他的办法,但我的孩子等不起。”
池非屿面无表情,问道:“长老会的人有告诉你海落渊的地点吗?”
那条人鱼一下子梗住,他像只斗败的公鸡,耷拉下脑袋,“没有……”
池非屿对一旁的鲛人开口,“把人放了。
说完他拂袖离去。
现在的人鱼族就是一盘散沙,破绽百出,抓住一条人鱼什么问题也无法解决。
池非屿眼底染上厌烦的色彩,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灰色的阴霾笼罩心头,似乎连痛快的呼吸都做不到。
他想念谢景辞了。
邹怀生等在门后的拐角处,他见池非屿出来,沉声问道:“你打算如何,我可不会为一个没有结果的约定浪费时间。”
“既然他们知道,就总能问出来。”池非屿眸色暗沉,他古井无波地眸子望向邹怀生,“你想走随时可以走,但长老会再次当权,你猜他们会放过你们吗?”
邹怀生面色一变,“你在威胁我?”
“我不过是客观陈述事实。”池非屿移开视线,“别担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不会放任他们继续胡作非为。”
邹怀生脸色依旧难看,他盯着池非屿的侧颜,说道:“我猜不透,你究竟要想什么?”
他本以为池非屿是为权位,可现在看来池非屿真如他自己所言,对地位没有兴趣,除却钱权,还能有什么驱使池非屿如此大费周章。
信仰?善念?邹怀生觉得都不是,这些太过虚无缥缈,池非屿不像是会追求这些的人,
“想要什么?”池非屿轻念这几个字,他不屑地嗤笑的一声,“我没什么想要的,我只是厌恶他们的所作所为,不满他们强加于我的枷锁,憎恨他们妄图掌控我的傲慢。”
“我想报复他们仅此而已。”
池非屿立在明暗交界线之上,割裂的光暗显得他怪诞诡谲,他抬眸看向邹怀生,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至于结果是好是坏,我并不在意,左右不会比现在更糟,不是吗?”
邹怀生眼睛瞪圆,怒火呼之欲出,“你!”
池非屿笑意收敛,神情恢复之前的漠然,他背过身向邹怀生摆摆手,“放心,该做的我还是会做,不会撂担子不干,现在我得去抓逃跑的三只老鼠了。”
如今还在人类社会的人鱼只有池塘洲,那三条人鱼的去向很好猜。
池非屿烦躁的心情有一瞬间平静,他能见到谢景辞了。
邹怀生胸脯不断起伏,望着池非屿离去的背影,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疯子!
疯子!!
……
时间回到谢景辞这边。
他带着小白和锦鲤天天在庄园后的海边晃悠,甚至还下海去找白色慕海的身影,但差点被浪花卷走。
虽然能在海中呼吸,谢景辞还是吓了一跳,最后靠着锦鲤的狗刨他才回到岸边。
谢景辞抱着湿漉漉的锦鲤,拍拍狗脑袋,“干得不错,回去给你小零食吃。”
锦鲤表面淡定,身后尾巴摇得飞起,心底更是直冒小花花。
谢景辞又撸了几下狗,心底有淡淡的挫败感,他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学游泳,这都学到二十多岁了,连狗刨也没学会。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大海诅咒了,怎么学个游泳就这么困难。
这时谢景辞感觉到胳膊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蹭着,他扭过头,看见小白冲自己撒娇,嘴里还叼着一朵白花。
谢景辞顿时不沮丧了,他抱起小白吧唧亲了一口,“乖猫猫,爸爸最爱你了!”
刚被夸过锦鲤垮起个小狗批脸,幽怨地望着谢景辞。
善变的人类。
谢景辞麻溜地爬起来,跟着小白去找其他白花。
他在那一圈找了一下午,只找到三四朵,但谢景辞还是很开心,他立即把这件事告诉池非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白花收起来。
这一次的白花仍旧蔫哒哒的,谢景辞尝试过去听它们想表达什么,却完全听不懂。
他想了想,决定装点海水回去,看能不能将白花养起来。
接下来几天,谢景辞去海边晃悠的更勤快了,他跟陈管家请了假,有池非屿这层关系在,陈管家问都没问,直接批了。
虽然他心疼工资,可相比较而言,池非屿的身体更重要,白花能捞一点是一点。
基本上谢景辞每天都能捡到几朵白花,但他养花的计划失败了,白花最多存留三天,就会溶于海水。
说多了都是泪,那几朵,谢景辞连泉水都没来得及收,为此他肉疼了好久。
不过谢景辞发现,白花收过一次泉水后,还能再生产泉水,直至凋亡,经过几天的努力,谢景辞已经收到两瓶泉水了。
望着流光溢彩的泉水,谢景辞露出满意的笑容,但这抹笑容没存在太久。
池非屿已经离开半个多月了,期间对方只给他发过一条消息,让他不要担心,这哪是说不担心就不担心的。
谢景辞长叹一口气,他算是体会到异地恋的难处了。
紧盯着手机也不是个办法,谢景辞左牵狗右擎猫,准备出去遛弯,顺便再去海边看看。
突然,房门被敲响。
谢景辞心底嘀咕着,陈澄是不是又忘记带钥匙了。
他走到玄关,甫一打开门,就落入一个风尘仆仆的怀抱。
谢景辞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用力回抱池非屿,语气中带着埋怨,“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跟人跑了。”
“不会。”池非屿嗓音微哑,他反手将门关上,搂过谢景辞,将人按在墙边。
急切的吻落下,池非屿像是在试探亦或者是确定什么,他向谢景辞索取回应,心底有声音叫嚣。
不够,还不够……
谢景辞感觉到池非屿的不安,他耐心安抚着,吻过池非屿的唇瓣,他捧住池非屿的脸颊,放低声音,“怎么了?”
池非屿靠在谢景辞颈窝处,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息,似是漂泊的心终于落到归处。
“想你。”
谢景辞被池非屿直白的话语整得面上燥热,对方很少会说这些肉麻的话,意识到可能是出事了,他问道:“进展不顺利?”
“差不多解决了。”池非屿不欲在这件事上多谈,他啄了下谢景辞的唇角,说道:“今晚到我那,好吗?”
谢景辞迟疑片刻,遵循内心,点头答应。
他把锦鲤和小白安顿好,被池非屿牵着往琼楼走。
月亮不知何时爬上来,与将落未落的太阳相呼应,晚风徐徐而来,夹杂着独属于夜晚的慵懒闲适。
谢景辞抬眸望向池非屿,看起来似乎和平常没什么不一样,但他就是觉得怪怪的,不过池非屿不想说,他再怎么问也没结果。
他拉了下池非屿与他相握的手,“这么早回去好像也没事做。”
池非屿侧眸,“你想出去玩?”
谢景辞点头,神神秘秘地说道:“我们去海边看看,我跟你说我又捡到好东西了。”
池非屿目色温柔,莞尔一笑。
“好。”
谢景辞拉着池非屿来到海边,他站在沙滩上,激动地对池非屿说道:“这几天都有白花飘过来,我已经存了两瓶泉水。”
池非屿眸光微闪,他夸赞道:“很厉害。”
谢景辞嘿嘿笑着,他从包里掏出两瓶泉水,塞给池非屿,催促道:“你快喝了,说不定会有效果,反正这玩意肯定没有坏处。”
池非屿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打量着手中的瓶子。
谢景辞是用空的矿泉水瓶装的泉水,随意中带着豪迈,这个量比人鱼一次能带回来的还多。
见池非屿没有动作,谢景辞又催促一句,“没用也没关系,大不了我再攒几天。”
“不是因为这个。”池非屿抬手揉了揉谢景辞的脑袋,斟酌着用词,“族地里……有小人鱼要诞生,但泉水不够用。”
第102章
谢景辞面上的笑意收敛,他听懂池非屿的意思,雀跃的心掉入凉水中,兴奋感褪去,只留下落空空的感觉。
他望着池非屿手中的泉水,垂在身侧的手蜷缩起,又缓缓松开,谢景辞握住池非屿的手,说道:“给人鱼幼崽也行,但你得让我看看幼崽,上次风宇洋跟我说要偷幼崽出来,我都忍住诱惑了,这次我有正当理由,你总得让我抱抱。”
“嗯。”池非屿捏了下谢景辞的脸颊,“你想养他一段时间都没问题。”
谢景辞可耻地心动了,他问道:“真的吗?人鱼幼崽的父母会不会不同意?”
池非屿淡笑,“他们不敢。”
谢景辞一哆嗦,心底吐槽,强盗!妥妥的强盗,但……莫名有点爽。
他的良心没挺过一秒就战败了,谢景辞一脸认真地看着池非屿,“说好了,给我养几天,跟他父母一起养也行。”
香香软软的人鱼幼崽,他来了!
谢景辞高兴了一会儿,又牵住池非屿的手,他试探着问道:“最近应该就这一只崽吧,他要用多少?能剩点出来吗?”
池非屿嘴角上扬,某人拐弯抹角地担心他,这种感觉意外地受用,他开口道:“我的事不急于一时,它对我的影响微乎其微。”
“话不能这么说。”谢景辞不满地瞪了池非屿一眼,“我又不是每次都能找到泉水,万一之后不够用了怎么办?”
池非屿沉吟片刻,说道:“应该不会。”
他抬手把谢景辞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的,“我都怀疑你是海神的私生子,祂对你的偏爱简直明目张胆。”
谢景辞挥开池非屿的手,认真思考了会,“我跟我爸妈长得挺像的,不可能抱错。”
池非屿哭笑不得,他开个玩笑而已,谢景辞还较真上了。
不过谢景辞的身份确实有很多疑点,池非屿垂眸望着某人,心想,算了,估计这家伙自己都不知道。
这时,怀里突然多出一个人,池非屿低头,见谢景辞挂在自己身上,期期艾艾地望着自己,“事情还有多久才能解决,我不是催你,就是解决的话,你能换点或者买点泉水吗?”
“没关……”
“有关系。”谢景辞打断池非屿的话,神情严肃,“小心你这跟老寒腿一样,时不时就冒出来找存在感,不都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
“好。”池非屿不准备将海落渊移动的事告诉谢景辞,他跳过这个话题,说道:“不是来海边玩,就这么光站着?”
谢景辞注意力瞬间跑偏,他拉住池非屿的手,说道:“带我去海里晃晃,你不在,我不敢往前跑。”
池非屿嗯了一声,搂着谢景辞潜入水中。
这次不赶时间,也没什么要紧的事,池非屿就带着谢景辞慢慢晃悠。
谢景辞的目的也从找白花,逐渐变成在海里玩,他追着游动的鱼,看着它们在水草间穿梭,胖头胖脑的,有种娇憨的可爱。
池非屿见谢景辞一直盯着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到一只,他很是干脆地将胖鱼弄死,回头问道:“它肉质一般,你想吃可以试试。”
谢景辞沉默。
怪不得其他海洋生物都那么怕人鱼,现在看来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抓都抓了,想到岸上有全套烧烤设备,谢景辞吸溜了一下口水,果断点头。
胖鱼,你好香。
吃,肯定不止吃一条鱼,池非屿又抓了几条口感不错的,才带着谢景辞回到岸边。
谢景辞坐在小板凳上,看着池非屿手法娴熟的处理鱼,问道:“这鱼长得挺好看的,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
谢景辞疑惑,“你不是人鱼,怎么会不知道?”
池非屿道:“你会记住所有食物的名字吗?”
好有道理的样子。
谢景辞见池非屿要用烧烤架,乖巧地将板凳挪向一边。
期间他想帮忙,可烧烤的烟像是专门跟他作对,他人往哪边走,烟往哪边跑,熏到睁都不开眼,最后他被池非屿拎开了。
无事可做的谢景辞一手托着下巴,百般无赖地看着池非屿忙活,等烤得差不多了,他主动上去端菜。
夜,已经完全降临,遮阳棚下的灯光亮起,海风吹来,格外地惬意。
谢景辞一边吃着烧烤,一边望着远处的海面,他想起很久之前在这边捡到小与非的事,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老板,你会在你卧室里的鱼缸泡水吗?”
“太小,而且琼楼里有池子。”
“小的不行吗?我还想在房间里摆一个来着。”
“……将就一下也行。”
谢景辞笑了,“你估计不记得了,发情期时,我还说要把你带回去养,你小小一只,超可爱,可惜是梦境,我找到你时,你还是超大一只。”
他絮絮叨叨说着发情期的事,池非屿耐心应和着,字句却越来越短。
谢景辞说得正起劲,“你能不能再让我做那种梦,我想见小与非。”
这句话落下,池非屿没再回应,谢景辞等了会觉得奇怪,转过头发现池非屿靠着椅背,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对方眉间透露着淡淡的疲惫,眼下有一圈淡淡的青黑,应该是有一阵子没有好好睡觉了。
谢景辞凑过去,伸手轻轻戳了下池非屿的脸颊,小声嘀咕着:“笨蛋。”
池非屿是真的累了,任由谢景辞戳了好几下,也没有要醒的意思,他满心想要回来见谢景辞,路上几乎没有停歇。
现在闲下来,谢景辞又在他身旁,紧绷的心弦松懈下来,疲惫感接踵而至。
谢景辞望着池非屿的睡颜,对方纤长的睫毛落下雅黑色的阴影,棱角分明的五官在灯光下也显得柔和几分,少了些许锐利,多了几分温柔。
“嘿嘿……真好看,我的。”
谢景辞傻笑,他起身在池非屿脸上吧唧一口,见人没醒,又亲了一下,惹得对方眉心微蹙。
他立即住嘴,眼珠子转悠着,想到一个好主意。
这边是有帐篷的,所有用品一应俱全,他们今晚完全可以睡在这边。
谢景辞手脚麻利地将帐篷搭建好,再把被子塞进去,觉得差不多了,他才走到池非屿身旁,低声说道:“醒醒,到帐篷里睡。”
他这点细如蚊呐的声音,池非屿能醒才怪。
可看池非屿睡得正香,谢景辞又舍不得大声把人叫醒,他瞄着池非屿的脸,弯下腰,将人横打抱起。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抱池非屿,比起上次,他感觉对方瘦了。
再想想自己最近增加的斤数,谢景辞表情一揪,池非屿瘦的那点,估计全长到他身上了。
谢景辞慢慢往帐篷边挪动,动作都放到最轻,生怕把人弄醒。
池非屿搭在腹部的手微微蜷缩,又很快归于平静。
谢景辞完全没发现异样,他以一个很费力的姿势把池非屿往帐篷里塞,好不容易塞进去了,发现自己的衣摆被压住。
他小心翼翼地往外抽,眼看成功了,他一激动,站直身子,一脑袋撞在帐篷顶上。
动静之大,池非屿想忽视都难。
池非屿无奈,伸手将捂着脑袋的谢景辞拉入怀中,他揉了揉谢景辞的脑袋,问道:“疼吗?”
“还好。”谢景辞趴在池非屿身上,他噘着嘴,说道:“你是不是早醒了。”
池非屿但笑不语,他侧脸在谢景辞脸颊上亲了一口,“晚安。”
“……晚安。”
海浪卷着凉风袭来,帐篷内却没被影响分毫,暖意在狭小的空间内蔓延开来,安恬充斥其中。
谢景辞一觉睡醒神清气爽,感受到腰间的重量,他低下头,望见池非屿的胳膊横在自己腰上。
他跟个八爪鱼似的缠着池非屿,手还伸进池非屿衣服里,宛如占人便宜的流氓。
谢景辞心道一声罪过,想把手抽回来,正好摸到池非屿的腹肌,好像比之前还明显些。
他酸了,没忍住捏了两下,然后手就被人捉住。
谢景辞做贼心虚地抬起头,见池非屿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他倒打一耙,“我睡醒就是这样,快说,是不是你干的。”
池非屿神情慵懒,他拿起谢景辞的手,在唇边亲吻,嗓音微哑,“我放,就不是放在这了。”
谢景辞该死地听懂了,他低咳一声,说道:“我放也不是放这。”
他一翻身,跨坐在池非屿腰上,手往对方胸膛上一摆,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怎么着也要摸到这边。”
池非屿笑了。
起伏震颤的胸膛让谢景辞老脸一红,他默默缩回手,嘴里嘟囔,“你这都瘦哪了,我怎么感觉你肌肉一点没少。”
“不知道。”池非屿一手撑着地面做起,他环过谢景辞的腰,捏了两下,“手感不错。”
谢景辞被戳到在意的点,他眯起眼眸,“你是说我胖了?”
池非屿一顿,直觉再说下去不太好,他岔开话题,“现在几点了?”
谢景辞冷哼一声,揪住池非屿的脸颊,没放过对方,“庄园里有健身房吧,你等着,我回去就练。”
他就不信了,肌肉而已,池非屿都能练出来,他肯定也能。
“好。”
池非屿没打击谢景辞的自信,以对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热度,八成是练不起来,不过谢景辞忘性大,说不定过几天自己都忘了。
“起来,一会儿有客人来。”池非屿拍了下谢景辞的腰。
谢景辞问道:“谁啊?我认识吗?”
“算是认识。”池非屿整理凌乱的衣服,说道:“傅渊袭和他的母亲,你不想见可以不去。”
谢景辞一听到男主的名字,心底一突,男主已经在他这留下刻板印象了,每次冒出来准没好事。
第103章
谢景辞深思熟虑后,决定跟上池非屿,他没见过傅渊袭的母亲,原文里也没有介绍过,对这位神秘的女士,谢景辞有点好奇。
他们来着正厅,这里是用来待客的地方,不过谢景辞很少见池非屿用到这边,大概是平时来的人不到池非屿重视的程度。
谢景辞更加好奇,他走在池非屿身后,探着脑袋往前望,视野中出现一位衣着干练,妆容精致的女士。
对方有着一头短发,打扮简单,但手腕和脖子上的饰品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给人一种低调又奢华的感觉。
而傅渊袭坐在对方身旁,平时不可一世的龙傲天,这会儿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谢景辞大为稀奇,偷偷摸摸打量了傅渊袭好一会儿。
白玖见池非屿来了,主动起身,说道:“前段时间我家臭小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真是抱歉,我最近才回国,手上的事情太多,今天才有空闲。”
她带着歉意地笑笑,眼尾的皱纹为她添上一抹岁月的韵味,她今年已有五十来岁,但站在傅渊袭身旁,更像是对方的姐姐。
白玖拿出一旁的礼物,开口道,“听说你前段时间落水了,幸好没有大碍,你身体本来就不是太好,吃点这些补补。”
池非屿颔首,接过袋子,礼貌道谢。
谢景辞瞥了眼袋子里的东西,人参,鹿茸,灵芝,还有他叫不出名字的补品,堆在一起宛如菜场卖菜的。
一旁的傅渊袭开口,“我前几天就想来了,但我妈要我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
“阿姨的做法很明智。”池非屿压根不理会傅渊袭的话,他拉过谢景辞的手,开口道:“谢景辞,我的爱人。”
爱人两个字给谢景辞闹得脸红,他磕磕绊绊地打招呼,“阿……阿姨好!”
白玖笑着回应,“你好,我叫白玖。”
她似是完全不意外,但傅渊袭就不一样了,他瞪着池非屿和谢景辞交握的手,几次张口也说不出话来。
不等傅渊袭反应过来,又一道声音插进来,“好久不见,你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池塘洲从门口走来,他神色中带着漫不经心,站定时与白玖之间留出一段恰到好处的距离,他语气熟稔,如对待久别重逢的老友一般,“落花苑新送了花酒来,想尝尝吗?”
白玖柳眉微蹙,似是想到什么,她点了下头,“好,我们在孩子们也拘束。”
她与池塘洲并肩离开。
谢景辞看得心里没底,他凑到池非屿身旁,小声问道:“没关系吗?”
谁知道池塘洲这个疯子会干出什么事。
池非屿目光流过一瞬复杂的神色,他摇头,“没事。”
谢景辞感觉池非屿这个没事有点水分,他还想追问,憋了半天的傅渊袭忍不住了。
傅渊袭脸上是没缓过来的震惊,“你们两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为什么完全不知道?”
池非屿斜睨他一眼,语气平平,“我做什么还需要经过你同意吗?”
傅渊袭语噎,池非屿冷硬的态度让他的情绪陡然落下,他唇角绷直,有些别扭地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池非屿嗯了一声,没再回应,他捏着谢景辞的手,似是对傅渊袭接下来想说什么完全没有兴趣。
谢景辞用余光瞄着男主的表情,在心底啧了一声,这一看就是又有事要找池非屿帮忙,他真觉得男主脸皮挺厚的,几次和池非屿吵架,事后都能若无其事来找池非屿。
可就逮着儿时的情谊霍霍吧,谢景辞心中不满地嘟囔,跟块狗皮膏药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还沾一身味。
傅渊袭等了半天也不见池非屿给他台阶下,他面色赫然,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开口,“你知道浅溪在哪吗?我妈为了让我专心处理公司的事,限制我对外联系,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池非屿终于正眼看向傅渊袭,“她现在住在庄园里,你要去见她?”
傅渊袭自然不会拒绝。
谢景辞多看了池非屿一眼,他待这么久都没看见渝浅溪的影子,池非屿倒是把人藏得挺深。
他心底又开始冒酸泡泡了,虽然知道池非屿和女主之间什么都没有,但吃醋这件事实在很难受主观控制。
一路上,谢景辞一言不发,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心底本来就烦,后边没脑子的男主还出来找存在感。
“浅溪都是你在照顾吗?你们……”
这断句给人无尽遐想,狗血剧的剧情都能填进去了。
池非屿停下脚步,他望向傅渊袭,眼神犀利,“收起你无聊的猜想,如果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做不到,你可以直接滚。”
傅渊袭被摄在原地,他有种预感,若是再说下去,池非屿会真的赶他走。
池非屿收回目光,他揽过谢景辞,牵住对方的手,见谢景辞看向自己,他比了个唇形。
一会儿跟你说。
谢景辞眨眨眼,再看向一脸菜色的男主,心底总算舒坦点。
他煞有其事地拍了下池非屿的肩膀,压低声音,“给你狡辩的机会,还不快谢谢我。”
池非屿勾起唇角,他揉了下谢景辞的脑袋,哄道:“谢谢。”
谢景辞满意了,又跟着池非屿往前走。
渝浅溪住在一栋谢景辞从未来过的房子里,这边很偏,不是池非屿带路,谢景辞怀疑自己都找不到。
他们敲门,里面过了一会儿才有人回应。
渝浅溪打开门,她气色红润,见到傅渊袭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惊喜。
池非屿瞥了眼相拥的二人,说道:“你们聊。”
他带着谢景辞在花园里的椅子上坐下,听到关门声响起,池非屿侧过头望向谢景辞,问道:“你不想她待在庄园?”
这语气,谢景辞感觉自己说不想,下一秒池非屿就会把人送出去。
谢景辞挠了挠脸颊,说道:“也不是说不想,就是突然知道她在这边,有点……意外……”
“一个月。”池非屿对上谢景辞的视线,神色认真,“再等一个月就是预产期,我只在意她肚子里的孩子,至于怀着的人是谁并不重要。”
冷酷的话语,甚至可以说是绝情,但谢景辞知道池非屿说的是真的,想来原文中池非屿对渝浅溪处处维护也是为此。
只是他到最后也不知道那个孩子有没有顺利诞生。
谢景辞道:“人和人鱼会生下什么样的孩子?”
“不清楚。”池非屿回想报告中的数据,开口道:“她怀着的孩子是人类形态,但成长速度却和人鱼的差不多,一般人鱼是四个月产蛋,她应该也是这个时间。”
谢景辞点点头,这件事充满不确定性,估计池非屿也是想着把人放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心。
他拉住池非屿的手,说道:“你也别在人家刚生产完就把人赶出去,等她身体恢复好再说,混着人类血脉的人鱼会不会比一般人鱼脆弱?他也要海落渊的泉水吗?”
池非屿敛下眼眸,他握紧谢景辞的手,声音平静,“也许吧。”
“还有一个月。”谢景辞歪过脑袋,“人鱼族里的那些事是不是也能解决,你能带我去族地玩吗?”
池非屿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为什么喜欢人鱼?”
谢景辞没想到池非屿会问起这个,他想了想,回答道:“大概是因为稀奇?嗯……也不算,当你觉得生活无趣时,突然冒出一个神奇的物种,你就会想,哇,还有这样的生物,好像对明天又会多一点期待。”
“就算没见到也没关系。”谢景辞脚跟着地,晃着脚尖,他眉眼微弯,“有些东西光是存在于想象中就很美好,人总得学会逃避现实,不然活着多累啊。”
池非屿喉结滚动,他舔过干涩的唇瓣,问道:“可逃避没有办法解决问题。”
“话是这么说,但又没说要一直逃避下去,摸鱼你还不会吗?”
谢景辞站起身,他走到池非屿面前,伸手捏住池非屿的脸颊,“是不是啊池老板?从昨天开始我就觉得你瞒着我什么,快如实招来。”
池非屿神情微怔,他想,他在谢景辞面前藏不住事了。
“……海落渊不见了。”
谢景辞眼眸瞪圆,第一反应是这玩意居然还能跑,但又想到它好像本来就是移动的,只是这次移动的距离大了点。
他皱着眉,问道:“附近一圈都找过了?”
“应该是。”池非屿难得用上这种不确定地字眼,“族里的人鱼基本都去过,他们寻找的范围不会小。”
谢景辞想起池非屿的情况,震惊的神情收敛,他戳着池非屿的手背,说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海落渊往我们这边跑了?”
若是海落渊离这边太远,他也不可能每天都捡到白花。
“有这个可能。”池非屿没有将话说死,他反握住谢景辞的手,“不用担心,这件事我能解决。”
他眼底划过一抹暗色,既然池塘洲回庄园,那三条出逃的人鱼多半就在附近,亦或者说池塘洲已经将人带进来了。
庄园内的事基本都是陈管家在打理,对方的小动作在他预料之中,比起漫无目地的找人,不如等对方自己找上门来。
他对陈管家说不上信任,不过是觉得用得顺手,但对方对池塘洲的放纵已经越过他的界限了,等这件事结束,也该处理一下对方了。
谢景辞见池非屿面色不善,他心底嘀咕着,估计有人要倒霉了。
这时,房门被打开。
走出来的傅渊袭神色恍惚,他看到池非屿,快步走到对方跟前,紧紧拽住池非屿的胳膊,问道:“浅溪说得是真的吗?那些事真的是池叔做的!?”
第104章
傅渊袭的反应,池非屿早有预料,渝浅溪曾和他说过,要将部分事向傅渊袭坦白,虽然他认为即使告诉傅渊袭,也不会带来多少有利的帮助。
池非屿平静地开口,“是真的。”
傅渊袭脑子一下子就空了,他愣愣地望着池非屿,语无伦次地说道:“怎么可能?他为什么要害浅溪,又为什么要陷害你?这……这根本说不通!”
池非屿抽出自己的胳膊,他起身躲开傅渊袭的手,冷冷地望着对方,“随你怎么想,继续相信他也好,接受事实也罢,别再给我添乱。”
傅渊袭摇摇晃晃地站稳,他还想再问,却被渝浅溪拉住。
渝浅溪冲傅渊袭摇摇头,说道:“别再问了,我不可能拿关乎性命的事骗你,池塘洲他从头到尾都在演戏。”
“可是……”傅渊袭陷入深厚的怀疑之中,对与错纠缠在一起,他理不出头绪,“他……从未害过我。”
他印象中的池塘洲和善亲切,每当他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时,对方总会向他伸出援手,并且不求回报,他将对方当作亲人一般,现在这个局面,他实在难以接受。
池非屿没兴趣陪傅渊袭耗着,他说道:“阿姨那边结束了,正在等你。”
傅渊袭身子一颤,他不自觉握紧渝浅溪的手,“既然他想害浅溪,那就让浅溪跟我走。”
“不行。”池非屿说话毫不留情面,“你连自己都顾不好,还指望护着别人?”
渝浅溪也劝道:“你好不容易才能出来,带我回去阿姨又该关着你了,你想帮忙有很多别的法子,不一定非要带我走。”
傅渊袭自知行不通,心底生出浓厚的挫败感,他懊恨地撇过头,近几个月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跟他作对,以往一帆风顺的日子再也不见踪影。
他恍惚地想着,究竟哪里出问题了……
谢景辞看着傅渊袭失魂落魄地离开,他戳了下池非屿,问道:“为什么池塘洲唯独对傅渊袭那么好?”
看男主幅天崩地裂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亲生父亲干出了猪狗不如的事,这反应可比池非屿这个亲儿子剧烈多了。
池非屿瞥见谢景辞好奇的眼神,他犹豫了会儿,矮下身子,附在谢景辞耳边,说道:“傅渊袭的母亲是池塘洲的初恋情人,他们交往过一段时间。”
谢景辞:“!?”
他唰地一下转过脑袋,额头撞到池非屿的下巴,他顾不上痛,震惊地求证:“真的假的?”
池非屿点头。
谢景辞心底卧槽一声,这……这也太……
他找不出来合适的形容词,虽然不知道池塘洲和白玖是因为什么分手的,但池塘洲明显到现在还对白玖留有旧情。
可他们又各自结婚生子……
谢景辞感觉自己的脑瓜子隐隐作痛,这关系也太乱了。
池非屿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谈,他揉了揉谢景辞被撞红的脑门,说道:“本来就傻,再撞更傻了。”
“这个等会再说。”谢景辞拉下池非屿的手,迟疑着开口,“那他们两刚刚单独离开……”
不是他思想龌龊,实在是事情都堆在一块,巧到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而且池塘洲又是个行为不可控的。
“没事。”池非屿知道谢景辞在想什么,他解释道。
“她与傅渊袭的父亲也是自由恋爱,虽然傅渊袭的父亲去世早,但在那之后她并未和任何人传出绯闻,她作为外姓,能够在傅家群狼环伺中让傅渊袭走到今天的地位,不可能是个脑子拎不清的。”
“至于池塘洲。”池非屿不屑地嗤笑,“他不敢。”
谢景辞点点脑袋,只觉得脑子里几人的形象都发生改变,他得缓缓。
他跟池非屿走出小道的拐角,迎面遇上陈管家,对方似是等候多时,看到池非屿出来明显松了口气。
陈管家走到池非屿身旁,开口道:“今早老爷带了三位客人进来,我没联系上您,便先让他们进来了。”
“是没联系上,还是压根没联系?”池非屿扫了陈管家一眼,说道:“庄园不是垃圾处理厂,别什么东西都往里面塞。”
陈管家额角沁出冷汗,埋着头说不出话来。
“狂妄!”
一声粗哑的呵斥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从阴影中走出。
姜维海浑浊的眼珠中滑动着精明,他抬起头,布满皱纹的肌肤顺着他的动作蠕动,“你真的以为你做下这场闹剧就能当什么英雄?我告诉你,你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加快人鱼的灭亡!”
粗粝尖锐的声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让人生理性厌恶。
谢景辞对这位老人本能的不喜,甚至生出排斥的感觉,好像身心都在抗拒。
虽然有点不礼貌,但他感觉对方浑身臭臭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难闻。
池非屿看出谢景辞的不适,不着痕迹地将人挡在身后,他对姜维海的斥责旁若未闻,“海落渊在哪?”
姜维海眉毛挤在一起,眉心的褶皱更深,“你就用这种态度跟长辈讲话?”
池非屿抬眸瞥向姜维海身后,对方逃亡还不忘带着两位侍从,此刻的衣着打扮更是维持着最高的规格,似是认为自己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祭司。
可惜华丽的锦缎包不住里面的腐肉,恶臭早已肆意横生。
池非屿垂下眼眸,望着姜维海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你是觉得我不会对你动用暴力手段?”
“你大可以试试。”姜维海冷笑,“没教养的货色,就凭你残缺身躯,你根本算不上人鱼,若不是如今人口凋零,你哪有长大的权利。”
“海落渊的下落只有我一人知晓,你关得住他们一时,关不住他们一世,他们迟早会再次归顺于我,而现在仅存的泉水都在我手中……”
姜维海轻蔑地望着池非屿,“若是我遭遇不测,你便是千古罪人。”
他身后的仆从走上前,拦在他与池非屿之间,气氛在这一刻变得剑拔弩张。
谢景辞在后边气得牙痒痒的,他看姜维海都一只脚入土了,怎么还这么能蹦跶,这老头怕不是属蚂蚱的。
口口声声说是池非屿的错,明明是他自己藏着海落渊的地点不说,还千古罪人,真出事就该把这老头钉在耻辱柱上。
谢景辞暗自磨牙,很想怂恿池非屿把人抓了关小黑屋,之前他还担心池非屿变成法制咖,没想到是他先忍不住了。
可恶!就没人能收拾这老头吗!?
姜维海见池非屿沉默不语,神色越发趾高气昂,他下巴扬起,想摆出长辈的架子教训池非屿,但下一秒一团湿热的东西落在他脑门上。
他一愣,伸手去抹,白色的鸟屎沾满他的指尖。
姜维海脸色肉眼可见的发青,他甩去手中的鸟屎,暴躁地将手递给旁边的仆从。
仆从赶忙拿纸擦拭,可刚擦干净一坨,另一坨又落下来,并且正巧避开仆从的手,直直落在姜维海头发上。
这只鸟大概是有点拉稀,屎的颜色绿绿的,还混合着大量液体,黏液顺着姜维海的发丝流下,啪一下滴在他衣服上。
上好的绸缎就这么多出一块绿色,绿油油的,像极了姜维海的脸色。
谢景辞拽着池非屿背后的衣服,都快憋不住了,他拍着池非屿的后背,嘴角疯狂上扬,肩膀抖到发颤。
好一个百步穿杨神射手,就是射手有点窜稀,希望鸟没事。
姜维海气得挥开侍从,他恶狠狠地盯着天空,看见有鸟飞过,又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脸,可下一泡屎精准地落在他的衣领里,姜维海立即拽住自己的衣服,脸上是想脱又脱不了的憋屈。
谢景辞这下是真没忍住,噗嗤笑出声。
池非屿眼底也泛上笑意,他低咳一声,“你还想说什么?”
姜维海恶狠狠地瞪了池非屿一眼,甩袖大步离去。
那背影快到有些慌乱。
谢景辞没等人走远,就破功了,“哈哈哈哈哈哈!被鸟屎淋头就算了,他怎么能被淋三泡,哈哈哈哈……”
池非屿扶住笑得东倒西歪的谢景辞,他意有所指,“或许这不是巧合。”
“……啊?”谢景辞笑声戛然而止,他疑惑地开口,“不是巧合能是什么?难道还有人能操控那些鸟?”
池非屿捏住谢景辞的脸颊,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能不能给那老头一点教训……”谢景辞想到一种可能,陡然睁大眼睛,“不会吧?”
“有可能。”池非屿见谢景辞眼睛瞪圆的模样有点可爱,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
谢景辞猛地站直,他仰头望向天空,喃喃自语,“我真这么牛逼?”
但天空一碧如洗,刚刚那几只鸟也不知道跑哪去。
他恍惚地想着,他和动物交流的能力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居然还能隔空传送信息,最关键的是鸟居然还理他了。
谢景辞迫切地想找到鸟动物身影,可他望了老半天也没看见一根羽毛,自然也没机会验证心中的猜想,他遗憾地收回目光,揉着泛酸地脖子,说道:“我去给它们找点吃的,说不定它们会回来,你有看到刚刚是什么鸟吗?”
池非屿回答,“海鸥。”
“海鸥喜欢吃什么?”
“你可以上网搜。”
谢景辞觉得池非屿说得很有道理,他打开某度,唰唰打下一排字,没一会就得出结论。
“我知道了。”谢景辞拽过池非屿的衣袖,大声说道:“它们喜欢吃薯条。”
池非屿:“……?”
第105章
谢景辞一边往窗台的油纸上放薯条鸡柳,一边和池非屿吐槽道:“那个老头究竟是什么人,鼻孔朝天,目中无人,关键还臭烘烘的。”
池非屿双手抱臂,斜倚在窗台边,毫无感情地夸赞,“不错,会说成语了。”
谢景辞嘴巴一撅,拿沾着油的手往池非屿身上抹,“这是重点吗!?”
池非屿侧过身,单手擒住谢景辞的一双手腕,另一只手在谢景辞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谢景辞无能狂怒,扭头咬在池非屿的胳膊上。
池非屿轻啧一声,他捏了下谢景辞的脸颊,说道:“你跟锦鲤真是不相上下。”
“不素哩。”谢景辞含糊不清地开口,“唔吃的鱼,因该像小白。”
池非屿嘴角微微抽搐,他捏住谢景辞的两颊,把人捏成小鸡嘴,“松开。”
“哩告诉偶,就松。”
“幼稚。”池非屿戳了一下谢景辞的脑门,语气中却没有责怪的意思,“他是族中的祭司,类似于族长,不过几十年前人鱼是三两只成群待在一起,并没有大部落的概念,族地只是偶尔栖息的地方,所以绝大部人鱼对祭司并没有什么认同感。”
谢景辞似懂非懂地点头,他松开嘴,问道:“那他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你在族地做的事吗?”
“一时大意给他跑了。”
池非屿说得风轻云淡,谢景辞听得心惊肉跳,他突然觉得池非屿很有当反派头子的天赋,并且还有一种自己登上贼船的感觉。
不过话虽如此,谢景辞肯定站在池非屿这边,他压低声音,问道:“你想好怎么处理他了吗?”
“没想好。”
池非屿视线落在谢景辞的脸庞上,他匆忙赶回来是满心想着眼前的人,哪考虑过姜维海的死活。
“那……”谢景辞凑得更近,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煞有其事地点了下头。
池非屿抬手敲在谢景辞脑袋上,“这是人类社会,你说的方法是犯法的。”
谢景辞吃痛,他小声嘀咕,“你不是一个合格的霸总了,你连天凉王破的魄力都没有。”
池非屿无话可说,他跟抱猫似的捞过谢景辞,在对方脑袋上一通乱揉,惹得谢景辞在他怀里扑腾。
他将人抱得更紧,敛眸思索。
本想釜底抽薪,控制住族地,之后纵使池塘洲有通天的本事也回天乏术,但现在一枚筹码落到对方手中,这件事确实思忖。
海落渊无可替代,拖得越久,族地中人心便越涣散,但……
池非屿视线下移,望向谢景辞。
或许也不是没有办法。
“我头发快成鸡窝了!”谢景辞嚷嚷着,他左扭右扭,愣是动摇不了池非屿半分,气得鼓成包子。
就在他想故技重施,再咬池非屿一口时,视野内闯进一抹白色的影子,叼着窗台上的薯条一溜烟地飞走。
谢景辞眼睛顿时就亮了,他拍着池非屿的胳膊,“鸟,鸟来了。”
他感觉到池非屿放轻力道,立马从对方怀里钻出来,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只见一只毛光水滑的海鸥站在路灯上,仰起脖子,三两下吃完嘴里的薯条。
谢景辞试着向对方打招呼,“你好,刚刚那只鸟也是你吗?”
海鸥歪过脑袋,张开翅膀飞向谢景辞。
谢景辞肉眼可见的激动,他伸出手想接住海鸥,结果接是接住了,但……是用脸接的。
那海鸥叼过几条鸡柳,快速后撤,顺便还一翅膀糊在谢景辞脸上。
谢景辞都被扇蒙了,他望向不远处在吃鸡柳的海鸥,从一只鸟的眼中看到了嘲讽。
他发誓这绝对是嘲讽。
谢景辞瞪向那只鸟,捞起袖子做出挑衅的手势,他就不信他还比不过一只鸟。
海鸥眯起眼眸,身子前倾,和谢景辞互瞪,它也没个预备动作,嗖地一下蹿出去,快得只看到残影。
谢景辞手忙脚乱地抓鸟,不出意外当然是出意外了,他成功败北,谢景辞打了个喷嚏,摘下脸上的羽毛,看着又收获薯条在一旁洋洋得意的海鸥,彻底怒了。
“臭鸟!”
海鸥叫了一声,似乎也在骂骂咧咧,屁股一撅向谢景辞发起新一轮进攻。
谢景辞冷笑,他眼疾手快,抓起油纸上剩下的薯条塞进嘴里,口齿不清地冲海鸥说道:“呸呸呸,不给哩吃。”
海鸥:“……”
一只鸟愣在窗台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油纸石化了好几秒,它吱哇乱叫,扇着翅膀找谢景辞。
谢景辞灵活走位,往池非屿身后一躲,探出个脑袋又对海鸥呸了一声。
海鸥震怒,翅膀扇得呼呼作响,嘴里更是叽叽呱呱叫个不停。
池非屿眉头紧皱,实在忍无可忍,抬手掐住鸟脖子,世界顿时清净了。
谢景辞见此,也不躲了,他哼哼两声,挠了挠海鸥的肚皮,“让你嘚瑟……哎呦!”
他扭过头,委屈地望着池非屿,“你打我干嘛?”
池非屿收回手,训斥道:“你也不嫌脏,什么都往嘴里塞。”
谢景辞心虚地移开目光,嘴里嘟囔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嗯?”
谢景辞敷衍地保证,“下次不敢了。”
池非屿见谢景辞这表情就知道对方没听进去,谢景辞一向记吃不记打,等有机会得让对方长点记性。
谢景辞才不知道池非屿心中所想,他在海鸥面前晃悠,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你不会是个智障吧,怎么不会说话?”
海鸥怒瞪谢景辞。
你被掐着脖子,说句话给我看看!
谢景辞后知后觉这么对恩鸟不太好,他拍拍池非屿的手,说道:“把鸟放了吧。”
海鸥重获自由,立即站回窗台上,豆豆眼瞟到池非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它这下学乖了,老实说道,“是我,你找我干嘛?”
“想请你吃薯条的。”谢景辞溜达到海鸥跟前,他还不至于跟一只鸟计较,“其他海鸥呢?我再给你们拿点。”
海鸥不太相信,但等谢景辞真把吃的拿过来时,它眼珠子锃亮。
“别想吃独食。”谢景辞握住海鸥的喙,“把另外几只叫来。”
海鸥眼珠子转悠,小脑瓜里将拉屎跟吃薯条画上等号,它问道:“再拉还有薯条吃吗?”
谢景辞卡壳,思来想去,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嗯……吃太多薯条不好,我可以给你们加点其他好吃的。”
海鸥懂了,海鸥悟了,它一点脑袋,“成交。”
谢景辞看着这只鸟要叼着吃的要飞走,伸手拦了一下,叮嘱道:“你们飞高点,可别被人逮着。”
以池非屿抓鸟的速度来看,海鸥应该是快不过人鱼的。
那个老头还好,谢景辞就怕这几只鸟撞到池塘洲手里,那就成一盘菜了。
海鸥挺起胸脯表示没问题,自信满满地飞走。
谢景辞目送鸟离开,回过头见池非屿眉头紧皱,以为对方担心海鸥,他安慰道:“别担心,我看那几只海鸥挺聪明的。”
“我为什么要担心它们?”池非屿诧异地望了谢景辞一眼。
谢景辞不解,“那你怎么这幅表情?”
“你觉得它会不会叫来一群鸟,然后在庄园里到处……”
最后两个字池非屿没说完,但谢景辞已经猜到了。
他立马回头撑着窗台望天,可海鸥早就不见踪影,谢景辞安慰自己,应该不会……吧。
“算了。”池非屿拉住谢景辞的衣领,“会有佣人收拾,倒是你,想好给它们送什么吃的了吗?”
谢景辞闻言,脑海中浮现一群海鸥扑食的画面,一只就很难缠了,要是来一群,他还给不出吃的,那后果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他求助地望向池非屿,“厨房有多的食材吗?”
海鸥是杂食动物,大部分食材都在它们的食谱上,想短时间内拿出足够食物,也只有找厨房。
池非屿心道不出所料,谢景辞根本就没想过这些。
他派人去厨房准备吃的,并将落地窗全打开,给出足够的空间。
不一会儿就有人送吃得来,谢景辞将吃的一一放好。
他看着码的整整齐齐的盘子,感慨一声,“我妈就喜欢在阳台上抓把米喂鸟,有时兴起还会买点鸟粮回来。”
池非屿侧眸望向谢景辞,这是他第一次听谢景辞谈起家人的事,触及对方眼底的思念,他唇角不禁绷直,卑劣的想法在心底滋生。
他不想谢景辞离开,纵使那边有对方思念的亲人,他也不愿松手,他期望着永远不会出现让对方离开的办法。
谢景辞大概是触景生情,絮絮叨叨说了些家里的事,一些平凡但对他极有意义的小事。
池非屿面上不显,耐心地听着,捏着谢景辞的手在掌心把玩。
谢景辞收紧手指,反握住池非屿的手,说道:“……你说,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他们吗?”
池非屿眸光微闪,他垂首在谢景辞发旋处落下一吻,“我不知道,但我会陪着你。”
谢景辞心脏一紧,陡然反应过来这个话题不太合适,他赶忙岔开话,“它们去这么久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
谁知他话音刚落,天空就出现几个小黑点,眨眼间向这边靠近。
海鸥们火急火燎地落在窗台上,为首的那只正是跟谢景辞拍胸脯保证的。
此刻它完全不见刚刚的胸有成竹,不仅羽毛凌乱,尾巴上还秃了一块,整只鸟萎靡不少,它耷拉着脑袋,说道:“你怎么不告诉我,那人还打鸟。”
谢景辞哭笑不得,“我不是跟你说了别太靠近地面。”
秃毛海鸥哼唧了两声,它看到旁边的美食,恶狠狠地咬上一口,“这个仇我丧彪记下了。”
谢景辞听到‘丧彪’这个名字,噗一声笑出来。
哈哈哈哈哈,丧彪,你记住,你是一只屁股没毛的鸟鸟。
第106章
丧彪没好气地看了谢景辞一眼,说道:“你笑什么?”
谢景辞笑到说不出话来,他摆摆手,扯着池非屿挡在自己面前。
池非屿听不懂海鸥的话,这次又没从谢景辞那猜到有效信息,一时间不知道谢景辞在笑什么。
谢景辞注意到池非屿的不解,他强忍笑意,开口道:“它、它说,它叫丧彪,哈哈哈哈哈……”
池非屿神情略有些一言难尽,一只鸟怎么会叫这种名字。
丧彪哼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可是我观察人类好久得出的最霸气的名字。”
谢景辞好不容易憋住,听到丧彪这句话顿时前功尽弃,“哈哈哈……你说得霸气,是和咪咪做对照组吗?”
丧彪没听明白谢景辞这一长串话,但它看出对方在嘲笑自己,它头一昂,十分傲娇地开口,“你再笑,我就不告诉你我听到的消息了。”
谢景辞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凑到丧彪跟前,讨好道:“我不笑了,你说呗。”
丧彪扭过脖子不看谢景辞。
谢景辞换了个丧彪看得到的方向,割地赔款,“接下来一个星期的食物我都给你准备好,想吃什么都行。”
丧彪掀开一边眼皮子,勉为其难地看了谢景辞一眼,然后故作大度地开口,“行叭,他们说要炸毁海什么渊,然后让所有人俯首称臣,争霸世界,还有……一统江山!”
谢景辞心思全在丧彪第一句话上,根本没听对方费尽心思憋出来的文墨,他抓住池非屿的胳膊,语速飞快地说道:“丧彪说他们要毁掉海落渊。”
说着谢景辞自己又觉得不对,“会不会是丧彪听错了,毁掉海落渊对他们也没好处……”
“不,应该是真的。”池非屿看到谢景辞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海落渊是会不断生长的,直到数量维持在一个区间内,提前收集好足够的泉水,再毁掉大部分海落渊,这样在海落渊再次长成之前,他将拥有绝对的话语权。”
谢景辞问道:“可是……真的能准确估算出需要的泉水数量吗?”
池非屿沉默不语,他的神色让谢景辞知道答案。
不能,但他们不在乎。
谢景辞心底发寒,与之前小打小闹不同,这一次对方是在拿生命当做赌注,甚至是成百上千人鱼的生命。
“我们……”
“嘘。”池非屿食指抵在谢景辞唇上,他瞥向走廊尽头,压低声音,“有人来了。”
谢景辞咽了口唾沫,紧张地盯着前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脚步声在不远处回响,一抹高挑的身影出现在拐角处。
池塘洲踱步走来,他步伐从容却遮掩不了身上的狼狈。
见海鸥围在谢景辞身旁,池塘洲眼底透露出危险之色,他勾起唇角,说道:“原来是你养的鸟。”
谢景辞清楚地在池塘洲身上看到几坨鸟屎,是谁干得就不必多说了。
反派大boss一副要黑化的样子,谢景辞还挺慌的,他冲身后的海鸥比了个手势,让海鸥们赶紧跑。
海鸥们听话地撤了,除了丧彪,它挥着翅膀,似乎想和池塘洲一决雌雄。
谢景辞赶忙把丧彪捞着,他对上池塘洲的目光,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池非屿冷声嘲讽,“连鸟都看不惯你。”
池塘洲的视线从丧彪转移到池非屿身上,久埋深处的恶意终于浮出水面,“真是可惜,上次没能让你葬身海兽腹中。”
谢景辞一惊,不自觉抱紧丧彪,原来邹怀生口中教唆的人就是指池塘洲。
池非屿心中早有猜测,对于池塘洲的挑衅,面上生不出一丝波澜,“别把失败说得那么好听,蠢就是蠢。”
池塘洲瞳孔上移,眼眸被大半眼白占据,“你真是从小就不讨喜……”
他神色阴郁,似是从深渊爬上来的鬼怪 ,周身充斥着阴暗负面的情绪,黑色纠缠翻涌,像是随时会蔓延开来,将周遭吞噬其中。
谢景辞默默往池非屿身后挪了点,小声逼逼,“他……肩膀上的屎掉下来了。”
他自认为小声,但在场的两位人鱼听得一清二楚。
池塘洲下意识望向地面,反应过来又生生止住动作,他嘴角抽搐,怒火冲进阴沉的神色中让他神情变得扭曲。
他牵扯着脸皮,皮下肉不笑地开口,“这段时间打扰你了,我们明天离开庄园。”
池非屿审视地望着池塘洲,短暂沉默后,他嗯了一声。
池塘洲不欲多待,转身走人。
谢景辞见人走了,忍不住拽了拽池非屿的衣袖,“他们走……”
池非屿按住谢景辞的唇瓣,示意对方噤声。
谢景辞楞了一下,他转过头,看见池塘洲重新出现在拐角处,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他顿时感到毛骨悚然,有种被毒蛇盯上的错觉。
池非屿半搂住谢景辞,无视池塘洲,向着另一扇门走去。
走出好一段路后,谢景辞才敢小声开口,“他没追上来吧?”
“没有。”
池非屿拎起谢景辞怀里的丧彪,说道:“最近别来庄园。”
丧彪不满地嚷嚷:“你们还欠我一星期吃的,别想反悔。”
谢景辞撸着丧彪的毛毛安抚道:“没反悔,这不是怕你变成烤鸟,你想来也行,看见那栋楼的了吗?每天去那边等我。”
他指的是自己的宿舍,丧彪在那边总不至于再撞上池塘洲,虽然池塘洲说他明天就离开。
谢景辞皱起眉头,“真的要让他们走吗?”
在庄园还能想办法盯着对方的行动,现在放人走跟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但池塘洲明显只是来通知一声。
他不清楚池塘洲有多大能力,可池非屿跟对方纠缠这么多年,池塘洲不可能是个简单的角色。
“没事。”池非屿抬手揉了揉谢景辞的头发,“你最近几天搬过来跟我住。”
“啊?为什么?”
话题跳跃太快,谢景辞没搞清楚其中的关联,反派都要跑了,他搬去池非屿那有什么必要吗?
池非屿没解释原因,但态度很坚决,谢景辞怎么说,池非屿都没让步,他甚至同意了丧彪白天去他那讨吃的。
谢景辞摸不着头脑,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
谢景辞看着池非屿将他的枕头放到大床上,原本风格统一的卧室多出许多画风幼稚的日用品,谢景辞长叹一口气。
“就住几天,没必要把我房间里的东西都搬过来吧。”
他上次出去玩买的一次性用品还有剩的,完全能撑过这几天。
池非屿旁若未闻,他整理完床铺,又将谢景辞的洗漱用品整齐地摆在卫生间,两两一对,看着就很舒心。
谢景辞无奈,他感觉池非屿别有用心,不过他也不讨厌就是了。
他站在浴室门口,望着里边的布局,“你这边的浴缸好大,是为了方便你泡水吗?”
“也可以是方便干其他事。”池非屿叠好手中的毛巾,他单手抵着门框,俯身迫近谢景辞,“你想陪我吗?”
谢景辞小脸一黄,他清了下嗓子,“可以试试……”
池非屿垂下眼帘,搂着谢景辞的腰将人拉进来,吻上柔软的唇瓣。
不多时衣衫尽褪,浴室中热气蒸腾,暧昧的话语声响起,伴着滋滋的水声。
谢景辞背靠着冰凉的浴缸,身前压着池非屿,他能在水下呼吸,对方就没了顾忌,拉着他一次次沉落。
“我觉得还是不太行……”
“嗯。”池非屿要在谢景辞锁骨处,在上边留下绯色的印记,“在陪我一会。”
谢景辞晕乎乎的答应了,这一答应的后果就是他又在浴室里和池非屿厮混了一个多小时,出来时,谢景辞整个人都晕乎乎的,有种身体发软的虚脱感。
他被池非屿抱着,脸颊与关节处都泛着粉色,眼底氤氲着尚未来及褪去的水色,“睡觉……”
谢景辞搂着池非屿的颈脖,迷迷糊糊地往对方身上蹭。
池非屿托住谢景辞的后脑勺,搂着人坐在床边,怀中的人呼吸逐渐平缓,嘴角挂着一抹弧度,似乎是做了一个美梦。
他低下头,亲吻谢景辞殷红的眼眸,无声道。
晚安。
咔哒一声,灯被熄灭,卧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窗外黑沉沉的云飘荡着,月亮宛如浸在水中,显得模糊不清,风吹动树梢,乌云缓缓聚集,大雨倾泻而下,雨点密密麻麻,打湿了地面。
池非屿睡得并不安稳,他眉心深深皱起,额头沁出冷汗。
倏然他睁开眼睛,大口喘着粗气,他顾不上其他,慌忙寻找四周,直到感受到谢景辞的体温,悬着的心才安定下来。
他搂紧谢景辞,明知那是梦,却仍心有余悸。
梦中没有谢景辞的身影,他回到深海,过上了曾经希望的生活,纠纷不在,无人打扰,海洋包容了所有。
可平静的日子并没有让他感到安定,只有心慌感愈演愈烈,心底像是缺了一块,他漫无目的地四处寻找,哪怕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最后他在岸边看到熟悉的庄园,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也想起了……他心爱的人回到了一直思念的家乡。
池非屿眼底清明,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
不能让谢景辞再与海落渊接触,海落渊是冲着谢景辞来的,前面放出的白花只是试探,海落渊的移动是为了寻找谢景辞。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但所有的证据与线索都指明了一件事,谢景辞来到这个世界的事应该是海落渊所为。
池非屿不想去思考原因,选择尚未出现,便不用选择,潘多拉魔盒从一开始就没有打开的必要。
至于池塘洲和姜维海,他可以另想办法解决……
第二天,谢景辞是被食物的香气饿醒的。
他揉着眼睛顺着香气走,拉开窗帘来到阳台,看见角落的小桌子上放着好盘吃的,而池非屿坐在吊椅上喝着咖啡。
谢景辞挠挠脖子,动作间露出睡衣下的大片红痕,他嘀咕着,“一大早就吃这么丰盛吗?”
池非屿说道:“这些是给丧彪的,你的在那。”
谢景辞望过去,看见桌子角落处的一碗香菇鸡丝粥,原本也是不错的早餐,可是和桌上其他吃的一比显得十分寒酸。
“你不爱我了。”谢景辞捂着胸口,装出伤心的模样,“你现在心里只有丧彪。”
池非屿放下杯子,瞥了谢景辞一眼,“你想吃就吃,一大早吃那些你也不嫌腻歪。”
谢景辞狐疑地打量池非屿,对方这么轻易答应实在很可疑,但他又猜不出池非屿在打什么主意,总不能在菜里放药,谋害丧彪一条鸟命。
第107章
谢景辞刷牙时还惦记着这事,时不时探出脑袋看池非屿一眼,但池非屿一点异常的举动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处理工作。
难道真的是他想多了?
谢景辞洗漱完,走到小圆桌旁,夹起一筷子肉放到嘴边,吃之前他还特地看了池非屿一样,确认对方不会有动作,才将肉塞进嘴里。
他嚼了两下,面色一僵,立即吐到旁边垃圾桶里,拿起豆浆喝了一大口,嘴里的腥味依旧挥之不去。
谢景辞苦着脸,说道:“食堂怎么做菜的,都没去腥。”
“又不是给人吃的,哪需要那么多步骤。”池非屿头也不抬地说道:“调料少点对海鸥来说更健康。”
谢景辞忿忿不平地喝完的豆浆,找池非屿算账,“刚刚你怎么不说,合着你就是故意的。”
“嗯。”
池非屿直接承认,他抬眸扫了谢景辞一眼,“正好让你吃个教训,改改什么都往嘴里塞的坏毛病。”
谢景辞语噎,他只干过一次……不对,二三四次吧。
其中也就和风宇洋吃果子那次出了点小意外……
谢景辞眼睛一闭,心想,算了,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这事怪不了池非屿。
倏然,他感觉唇边一暖,睁开眼发现池非屿的脸近在咫尺,对方舔过他的唇角,温热的触感直烫心底。
谢景辞后退一步,脑袋磕到门框,他嗷了一声,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
“我怎么了?”池非屿拉过谢景辞,揉了下对方被撞的地方,“你可真是不管在哪,都能给自己找点苦头吃。”
谢景辞小声嘀咕,“谁叫你突然凑上来。”
他瞄了眼池非屿,对方神色平静,似乎是完全没把刚刚亲的那一下放在眼里,谢景辞有点不服气,池非屿撩人的手法进步也太快了。
“你低头。”谢景辞拉住池非屿的衣领。
池非屿眸光微闪,他一手抵着门框,依言垂首,但坏心眼地没弯腰,眼前人一下没够着,气得勾住他的后颈贴上来。
谢景辞踮着脚,轻咬池非屿的唇瓣,觉得不够,他又吧唧亲了一口,调侃道:“每次都说着呛人的话,嘴亲着却很软嘛。”
他抬起头,想看池非屿被调戏后的神情,却撞入一湾清泉,温柔宠溺似要将人溺死其中。
谢景辞又不会说话了,他撒开手,撇过脸去,刚想跑,下巴就被人擒住。
绵密的吻落下,阳光洒在交缠的两道身影上,为他们镀上一层暖色。
谢景辞脚垫酸了,干脆往池非屿身上一趴,他舔过有些刺痛的唇瓣,揪住池非屿的头发,开口道:“别咬了,我感觉要破皮了。”
池非屿嗯了一声,嗓音慵懒,他靠着椅背,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对方的后背。
谢景辞脑袋枕着池非屿的肩膀,砸吧了一下嘴,说道:“你那咖啡挺香的,就是苦苦的,下次能不能换个甜点的。”
池非屿捏了下谢景辞的后颈,“统共就从我这尝了一点味,这也要挑?”
“我是合理建议。”
谢景辞扭着脑袋不让池非屿捏,他掰过池非屿的脸,开口道:“我们聊聊正事,池塘洲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
“估计在收拾东西。”
“那海落渊怎么办?”
“我让人去找了。”池非屿握住谢景辞的手,话语间是运筹帷幄的沉着,“已经确定了它们大概方位,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你不用担心。”
“你每次都这么说。”
谢景辞戳着池非屿的喉结,心下气馁,他好像每次都帮不上什么忙。
池非屿察觉到谢景辞情绪低落,他侧过脸,亲吻对方的额头,“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是我不该把你牵扯进来,抱歉。”
谢景辞嘶了一声,露出牙疼的表情,他推开池非屿的脸,说道:“正常点,你这么客气,让我有种你又要憋损招的感觉。”
好不容易生出一点愧疚之心的池非屿:“……”
他掐住谢景辞的脸蛋,听着对方痛呼,面无表情地开口,“是啊,想着怎么把你好好收拾一顿。”
谢景辞挣扎了好半天才从池非屿手上逃出来,他唰地一下退出好远,没好气地瞪了池非屿一眼,“不跟你玩了,我去上班。”
再不工作,他这个月的工资都快扣完了。
池非屿坐起身,说道:“不去也无所谓,我养得起你。”
“话是这么说。”谢景辞拉平衣服的褶皱,开口道:“但不干点活总觉得那些钱不是我的,我有时也想给你买点东西,总不能那些也要用你的钱。”
“随你。”池非屿重新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叮嘱道:“记得晚饭前回来。”
“好嘞。”
谢景辞溜达到楼下,时隔多日,他终于又坐上了他的小电驴。
庄园内风景依旧,只是原本养慕海的那篇花园种其别的花,姹紫嫣红的一片煞是好看。
说起来自从种下那片慕海后他就没去看过,以慕海的生长速度,现在应该已经长出一大片了。
谢景辞心底生出几分期待,想着等池非屿有空,让对方带自己去看看。
他骑过花园,走到大道上,突然瞥见姜维海站在树荫下,跟在对方身后的侍从一边打伞,一边拿着行李。
谢景辞暗道一声晦气,早知道走小路了。
他不想和姜维海撞上,准备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但对方也发现了他,抬手让人拦在他车前。
谢景辞立即刹车,他沉着脸,眉心紧皱,对姜维海越发厌恶,这人我行我素,完全以自己为中心,讲难听点就是喜欢倚老卖老。
“有什么事吗?”
姜维海不紧不慢地走到谢景辞跟前,眼神中带着怜悯,“弱小的人类居然妄图和人鱼结为伴侣,真是异想天开。”
“关你屁事。”谢景辞扫了眼旁边,电动车勉强能冲过去,不过就算剐蹭到人也是对方自找的,他才不管。
谢景辞握紧把手,刚准备走,姜维海抬手按住车篓。
“看来你并不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差距。”
姜维海收紧枯槁的手指,他眼球转动,松弛的皮肤耷拉着,褐色的斑点辍在其上,“普通人鱼能活二百多年,而带有皇族血统的人鱼更是能活三百年之久,人类你与他终究是不对等的。”
谢景辞愣在原地,他想反驳姜维海,可直觉告诉他对方说得是真的,对方没必要用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蒙骗他。
姜维海很满意谢景辞这幅神情,他松开手,声音中是满满地恶意,“真是期待他在你坟头痛哭流涕的那天。”
“……等你能活到那时候再说。”
谢景辞转动把手,从姜维海身旁骑过去,车轮压到对方的脚,他听见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可这会儿他完全高兴不起来。
他都穿书了,怎么还有万恶的寿命论冒出来。
如果他没记错,池非屿今年好像才二十九岁,也就是说对方还能再活二百七十年。
二百多年,正常人都能繁衍七八代了,当然第一代的坟头草也得有一人高。
谢景辞叹了口气,怎么想,他都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二百多年,池非屿……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对方从未跟他说过这些,是觉得说了也没用吗?
原本的好心情败个精光,谢景辞往医院的沙发上一躺,百般无赖地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
晚上回去,他是不是该和池非屿提一下这件事,但提了又能怎么办。
谢景辞抓了抓头发,也没想出个可行的办法,索性先爬起来干活,反正这事不急,而且急也没用。
他几天没来这边,事情倒没堆多少,庄园不止他一个兽医,他请假自然有别人顶班,不过今天是给锦鲤这些狗狗检查身体的日子,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谢景辞撸着狗头,感觉池非屿的爱好挺好猜的,庄园里的狗狗无一例外全是中大型犬,并且每一只品种都不一样,池非屿多少有点收集癖在身上。
他拿起围裙开始干活。
忙起来,时间总能过得很快,等他回过神,发现已经中午了。
谢景辞拿起手机,想着发个消息约陈澄去吃食堂,这时耳边响起大门打开的声音,他头也不抬地说道:“狗狗放右边笼子里就行。”
“没带狗。”
听到熟悉的声音,谢景辞骤然抬起头,看见池非屿拎着饭盒站在门口,他嘴角不禁上扬,说道:“你这是接了食堂送饭的活?”
“食堂可不给我钱。”池非屿将饭盒放到桌子上,瞥了谢景辞一眼,“过来吃饭。”
“有什么好吃的?”
谢景辞坐到池非屿身旁,期待地搓手手。
池非屿打开食盒,把菜拿出来,两荤一素加一汤,饭菜还冒着热气,香味立即飘散开了。
谢景辞也不跟池非屿客气,很是自觉的拿起筷子,吃了两口,他瞄向池非屿,没看两秒又收回目光,一副心底憋着有话要说的样子。
情绪明显到就差写在脸上了。
池非屿道:“想说就说。”
谢景辞也没想着瞒着池非屿,他斟酌着用词,旁敲侧击道:“你有想过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吗?”
“不容易,你居然会想起来规划未来。”
谢景辞有被内涵到,他拱了池非屿一下,“老实回答,别想岔开话题。”
“我没什么想法。”池非屿放下碗筷,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拭,“你想宅在家也好,出去玩也罢,我都能陪你。”
“海中也有许多有趣的地方,你若是感兴趣,我们可以乘船出去,反正时间充裕,不必急于一时。”
“哦……”
池非屿的回答很好,就是完美避开了他关心的问题,谢景辞盯着碗里的饭瞅,觉得这么迂回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心一横,问道:“你是不是有想过换个男朋友。”
“我都懂的,男人嘛,新鲜感过去,热情也就少了一半。”谢景辞拍拍池非屿的肩膀,摇着头叹气,“再加上外面的诱惑又多,心不自觉就跑偏了,一边想着不能对不起家里的糟糠之妻,一边带有罪恶感的偷吃,唉,男人。”
池非屿莫名其妙被扣上一口锅,想说话谢景辞都没他给机会,对方振振有词地说完一长段话,还一副好哥俩地搭上他的肩膀,像极了酒后互诉心肠的好兄弟。
他额角青筋突起,见谢景辞小嘴还想叭叭,忍无可忍地将人摁进怀里。
谢景辞预感大事不妙,赶忙伸手抵住池非屿的胸膛,嘴里嚷嚷着,“快吃饭,再不吃,饭该凉了。”
“我看你是吃饱了,不然哪来的功夫说闲话。”池非屿摁住谢景辞的腰,强行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眯起眼眸,问道:“刚刚说的那些,你已经体验过了?”
“怎么会。”谢景辞求生欲爆棚,哄鱼的话信手拈来,“我是从网上看来的,不都说喜欢是患失患得嘛,我这是太喜欢你了。”
池非屿难得没被谢景辞的花言巧语忽悠到,他身子前倾,与谢景辞只差一纸之隔,说话间呼吸纠葛缠绕,“是喜欢,还是想要下一个又不敢?”
谢景辞连连摇头,“喜欢,绝对是喜欢。”
他乖巧地在池非屿脸颊上亲了一口,企图揭过这件事。
若是以往,池非屿也就让谢景辞糊弄过去了,但昨夜他刚体会过寻不着人的滋味,谢景辞的一番话简直是在他雷区蹦迪。
池非屿张口咬在谢景辞的颈窝,听见怀里的人倒吸一口凉气,他仍觉得不解气,牙齿叼起那块软肉,惩罚性地加重力道。
谢景辞反抗无果,选择摆烂,他挼了两下池非屿的头发,说道:“你这是把我当骨头啃吗?”
第108章
池非屿反握住谢景辞的手,放在唇边咬了一口,看着手背上的半圈咬痕,他又沿着痕迹轻啄。
谢景辞被池非屿亲得有些痒,他凑到池非屿旁边亲昵地蹭了两下,“不生气了?要是还生气,我再给你啃两口?”
池非屿堵住谢景辞的唇瓣,对方这么一说,倒是显得他在无理取闹,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地胡闹下去。
他解开谢景辞的纽扣,伸手探入其中。
冰凉的空气与肌肤接触,谢景辞终于有点慌了,他推了下池非屿,说道:“你别太过分,万一有人来怎么办。”
池非屿抚上谢景辞的脸颊,指腹按压着对方的唇角,直至陷入其中触碰到柔软的舌尖。
他低下头,瞳孔中有蓝意晕染,“你不是想要新鲜感?”
“我不是……”谢景辞百口莫辩,感受到腰间一松,他赶忙抬起腿阻止池非屿的动作,“我今天遇到那个老头了。”
再委婉下去他就要被池非屿就地正法了,谢景辞如实说道:“他跟我说你能活三百多岁。”
池非屿停下动作,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完了,非要兜兜转转绕这么多圈。”
谢景辞用手背遮住眼睛,声音闷闷的,“我哪说得出口。”
“问你等我去世后该怎么办?这跟说风凉话有什么区别,总是留下的那个人最难受,我……”
“你误会了。”池非屿打断谢景辞的话。
谢景辞愣了一下,他抬起手,红着一圈眼眶傻傻地望着池非屿,“他在骗我?”
“不是。”
池非屿拉起谢景辞,他让人坐在自己腿上,看着对方泪珠要掉不掉地挂着,池非屿还是心疼了,他亲吻谢景辞的眼角,泪水的味道微咸,夹杂着些许苦涩。
“他说得没错,但你是不一样的。”池非屿从背后拥住谢景辞,他搂得很紧,无声地安抚对方,“上一个喝了泉水能在海中呼吸的人类活到了二百七十岁,以你受海落渊欢迎的程度,寿命肯定比他长。”
谢景辞不敢置信地反问:“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池非屿垂首,他托起谢景辞的下颌让对方仰头与自己对视,眼底浮现戏谑之色。“更何况我还有其他帮你延长寿命的办法。”
谢景辞丝毫没发现前边有陷阱,呆呆地跳进去,“什么办法?”
池非屿附在谢景辞耳边,低声说道:“跟我接吻,做ai。”
酥麻感通过耳廓传遍全身,谢景辞头皮发麻,脸瞬间就红了,他捂着耳朵撇过脸去,控诉道:“你又忽悠我!”
池非屿拦住谢景辞,他捏着对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下移,“你不是很清楚,我所有□□都有促进伤口愈合的功效,这其中当然包括……”
他动了下手,谢景辞身子一颤,紧紧握住他的手,似是拒绝,又似欲拒还迎。
池非屿勾起唇角,开口道:“每天摄取一定份量也有助于延年益寿,你可以试试。”
“别动了……”谢景辞拉着池非屿的手腕往外拽,“要试也是试你,你弄我做什么……”
池非屿不依不饶,贴着谢景辞的脸颊,说道:“谁叫你到现在还不同意我做。”
谢景辞背腹受敌,他歪过头瞪了池非屿一眼,“这还不怪你,XL码要怎么塞进M码里。”
池非屿趁机亲了下谢景辞,说道:“可惜不在发情期。”
谢景辞面色一僵,想起池非屿的人鱼形态,“XXL码你想都别想!”
那玩意塞进去绝对会弄出人命,绝对会!
“不会。”池非屿猜到谢景辞心中所想,说道:“雄性人鱼能引诱伴侣一同发情,即使你是人类。”
他贴着谢景辞的耳畔,“到那时你的身体会自然接纳我,据说很舒服。”
“你可别据说了。”谢景辞脑瓜子嗡嗡的,他抵着池非屿的脸不让对方靠过来,“就算是真的,难道你以后打算一年就做那一次?”
“不可能。”池非屿不假思索地否决,他拉过谢景辞的手,放低语气,“今晚我们再试试。”
谢景辞……谢景辞还能怎么办,只能答应他呗。
但事实证明型号不匹配,真的很难受,卡着一个头动弹不得,他们一连磨合了好几天都没成功。
池非屿都快怀疑谢景辞是故意的,可对方眼眶红红地望着他,他又不忍心,每次都心软地放过对方。
又一次尝试后,谢景辞趴在床上,他心虚地望着去浴室解决的池非屿,抱着枕头往床里面滚了一点。
这也不能全怪他,谁让池非屿不是人类,他适应不了也是在所难免。
虽然其实没那么疼,他就是心理作用,总觉得完全进去会向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身子劈成两半的痛。
谢景辞打了个哆嗦,拉过一旁的被子盖上。
好吧,他就是怂,在外边蹭蹭不也挺好的。
谢景辞窝在被子里,他是心满意足很快就困了,而池非屿则是在浴室处理半天,仍觉得不满意,回来看见谁得香甜的某人,心底生出一团火。
池非屿捏住谢景辞的鼻子,不多时,对方迷迷糊糊地醒来。
谢景辞揉揉眼睛,问道:“怎么了?”
池非屿不答话,他拉开旁边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东西,低头挑选着。
谢景辞好奇,探起身子过去望了一眼,待他看清,残留的睡意顿时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往后躲去,弱弱地开口,“……没必要吧。”
池非屿没给谢景辞逃跑的机会,他挑出一个合适的,说道:“慢慢往上尝试,你总能适应。”
谢景辞被摁在床上,挣扎了一会儿后放弃抵抗,他抱紧枕头,让步道:“你轻点。”
……
第二天醒来,谢景辞先是活动了下身子,后边有点不自在,但在接受范围内,身上也没有睡着前的黏腻感,大概是池非屿抱着他洗过澡了。
想到把他折腾到后半夜的罪魁祸首,谢景辞哼了一声,他决定了,今天他要把池非屿摁在浴缸里撸尾巴,不撸爽绝对不放对方起来的那种。
谢景辞脑补了好一会儿池非屿求饶的模样,才从床上爬起来,他在房间晃悠一圈,发现池非屿居然不在,发消息过去,等他洗漱完,对方也没回,他不由感到奇怪。
池非屿最近有事要忙都会提前跟他说一声,昨晚对方也没提起这方面的事,难道说有什么突发情况?
有池塘洲的事情在前,谢景辞不放心,打电话给池非屿,对面很快接通。
“怎么了?”
听到池非屿的声音,谢景辞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点反应过度,“没什么,你继续忙吧。”
池非屿那边停顿了会,“我等会儿回去。”
“好。”
谢景辞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摸不准池非屿那边是个什么情况,不过等会就能回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太重要的事。
他很快便不再纠结,穿上外套准备去接小白。
今天是周六,休息的日子当然要一边躺着,一边撸猫。
谢景辞走出琼楼,迎面遇上一人,他反应了好半天才认出对方是谁,“陈管家?你怎么这身打扮?”
夭寿了,夏日炎炎也要穿正装的陈管家居然换上了休闲汗衫,还是退休大爷遛弯最喜欢穿的那种,谢景辞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人。
陈管家拎着一个包,回答道:“我要出去一趟,穿正装不方便。”
“这样啊,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陈管家迟疑片刻,“可能要半个月,不过少爷已经将我的工作分给其他人,你不用担心。”
“哦……”
谢景辞对陈管家挥挥手,
他心底颇感意外,要说陈管家,绝对算得上劳模般的存在,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这样的人居然会离开半个月之久,实在很奇怪。
目送陈管家离开,谢景辞琢磨着回去问问池非屿是怎么回事。
他继续往前走,接到小白后,池非屿的电话紧跟着来了,上来就询问他现在在哪。
谢景辞感觉池非屿有点急切,可听对方的语气好像又没什么,他老实回答,池非屿就让他在原地待着,等他去接他。
他想说这么点路没有必要,可池非屿已经挂断电话。
谢景辞摸不着头脑,不过他今天也没要紧事,等会就等会吧。
他抱着小白在路旁的长椅坐下,小白摊在他怀里露出肚皮,脑袋歪着,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谢景辞开开心心撸猫肚皮,摸到一半,小白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用爪子扒拉他的手,对着南边喵喵叫。
“好香,有新的大鱼。”
谢景辞听见小白流口水的声音,他还没想明白是什么鱼,小白就窜了出去,他赶忙起身,跟着小白跑进小竹林了。
竹林里是一条很少走的小路,树叶都堆了厚厚一层,谢景辞踩着上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追着小白一直跑到小路尽头,还没来得及喘气,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扭过头,看见风宇洋头上顶着小白,一脸惊喜地望着他。
“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风宇洋嘿嘿傻笑,他拎起小白的后颈,问道:“这是你养的猫?”
“嗯。”谢景辞抬手接过小白,小白还不配合,在他手里乱扭,嘴里嚷嚷着吃大鱼。
风宇洋好奇地看着小白,“它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谢景辞有点庆幸风宇洋听不懂猫语,不然怪丢人的,他摁住小白,岔开话题,“你怎么在这?”
“来给池非屿汇报进度。”风宇洋一拍胸部,得意地说道:“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上岸的机会,就是池非屿只让我待一会,不然我还想让你带我出去玩。”
谢景辞好奇,“为什么不能多待一会?”
“大概是海落渊那边缺人手吧。”风宇洋挠挠头,在他心里谢景辞跟池非屿一个地位,没什么事是不能说的。“我们好不容易找到海落渊,但它不知道怎么回事,拒绝人鱼进去,我们试了几次全在里面迷路了,绕了一大圈又被海落渊送出来。”
谢景辞听着觉得不可思议,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毕竟海落渊是活的,他问道:“那怎么办?外围能取到泉水吗?”
风宇洋摇头,“外边的花是开着的,里面的泉水早就流干净了,不过能找到海落渊就行,大不了我们多试几次,总能拿到泉水。”
他是个乐天派,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拉过谢景辞,神神秘秘地开口,“我这次特地带了个宝贝过来,幸好碰上你了。”
谢景辞注意力跟着风宇洋跑偏,他见对方拿下背包,也跟着好奇,“是什么东西?”
风宇洋往谢景辞那凑了点,压低声音,“你玩会儿记得还给我,千万别玩丢了。”
谢景辞听风宇洋这么说,心底越发好奇,他盯着包的拉链,看着拉链缓缓打开,然后……
风宇洋从里面拿出一只人鱼幼崽。
幼崽!?
谢景辞人都懵了,他瞳孔骤缩,望着蜷着尾巴呼呼大睡的人鱼幼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幼崽,会动,活的。
“你……你偷来的!?”
谢景辞吓得声音都变了,风宇洋是真的把他当兄弟,有幼崽对方是真偷。
“嘘!”风宇洋用力嘘了好几声,他心虚地瞄了眼四周,确认没人来,才接着说道:“我没偷,是他爸爸要我帮忙看会儿小孩,我寻思着到岸上也是玩,就把他一起带来了。”
这听着也没比偷好上多少。
谢景辞看着风宇洋怀里的小胖鱼,理智告诉他该让风宇洋立即把鱼送回去,可心底有个声音怂恿,来都来了,抱一下也没事。
这时风宇洋还把小胖鱼往谢景辞那一塞,说道:“你放心,人鱼幼崽可皮实了,摸不坏。”
谢景辞犹豫了一秒,果断接过幼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抱一会也太亏了。
第109章
小人鱼软软的,身上还带着奶香味,攥紧的小拳头握在胸前,换了个人抱依旧睡得安恬。
谢景辞捏捏小手,又捏捏尾巴,来回摸了几遍,幼崽只是往他怀里钻了一点,完全没有要醒的意思。
这也……太乖了!
谢景辞很想抱着幼崽亲亲,又怕把对方弄醒,只好收敛动作,他现在什么理智都抛到九霄云外,这可是人鱼幼崽,好难得才能抱上一会,他这辈子才抱到第二只。
怀里的小家伙跟抱小与非是完全不同的感觉,肉嘟嘟的,很敦实,这么一比,与非倒是显得营养不良了,想想也是,小与非爹不疼,娘不爱的,能长成小胖鱼才奇怪。
最近池非屿还瘦了,谢景辞琢磨着回去让池非屿多吃点,胖点更健康。
他正走神,衣领处传来一阵拉力,他低下头,看见小人鱼睁着蓝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谢景辞瞬间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乖仔,你好呀。”
小人鱼歪过脑袋,他伸手拍拍谢景辞的脸颊,乐呵呵地笑起来,露出长得参差不齐的米牙。
谢景辞乐得和小人鱼亲近,他主动凑近,换得小人鱼一个亲亲,虽然被糊了一脸口水,但谢景辞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没人能拒绝人鱼幼崽!
“好玩吧。”风宇洋一副我说得准没错的表情,他戳着小人鱼的脸蛋,开口道:“他才破壳一个星期,新鲜的,再大点就不好玩了。”
谢景辞听到这话,撸鱼的手一顿,心底生出些罪恶感,这也太小了点,真的没问题吗?
他依依不舍地把小人鱼抱给风宇洋,“你快把他送回去。”
“这就玩够了?”风宇洋没接,还手欠地又戳了小人鱼两下。
小人鱼包子脸皱在一起,甩着尾巴不然风宇洋碰。
倏然一道声音出现。
“你们在做什么?”
谢景辞和风宇洋同时僵住,他们默契地转身,将小人鱼藏到背后,异口同声地回答。
“没什么。”
池非屿看着就差把心虚写在脸上的二人,不由皱起眉头。
他不想让谢景辞和离开的风宇洋碰上,这才让谢景辞在原地等着,并特地让风宇洋绕路,没想到千防万防这两人还是撞在一起了。
也不知道风宇洋这个嘴上没把的家伙跟谢景辞说了多少,不过现在这两家伙似乎已经瞒着他闯祸了。
“后面藏着什么东西?”
谢景辞拱了风宇洋一下,从身后把幼崽递过去,他两手伸到前面摆了摆,说道:“什么都没有。”
他眼神示意风宇洋赶紧走,被发现他们铁定要完蛋。
风宇洋一秒看懂,当即准备跑路,谁知后背传来啪的一声响,小人鱼一尾巴甩在他屁股上,他痛得嗷出声,紧接着幼崽的哭声冲破云霄,
谢景辞默默捂上脸。
好了,全暴露了。
池非屿太阳穴隐隐做痛,“风宇洋,你活腻歪了。”
谢景辞抱着小人鱼站在一旁,听风宇洋被揍得鬼哭狼嚎,他低下头,盖住小人鱼的眼睛。
孩子小,看不得这些。
池非屿一巴掌拍在风宇洋后脑勺上,声音响到令人牙酸,他冷声问道:“他家人知道你带他出来吗?”
“知道……吧,他爸爸让我带他玩的。”风宇洋被池非屿的眼神看得瑟瑟发抖,他立马改口道:“我这就把他送回去。”
风宇洋捞过小人鱼,话都没来及跟谢景辞说一句,火急火燎地往海边赶,生怕慢一步又要挨顿揍。
收拾完风宇洋,池非屿看向站得笔直的谢景辞。
谢景辞躲开池非屿的目光,心想着,池非屿应该不会要打他吧,虽然他撸了小人鱼,可他一点都没参与干坏事的过程。
都打过风宇洋了,可不能再打他了。
池非屿注意到谢景辞紧张的神色,半是无奈地轻叹一声,他在谢景辞身旁站定,问道:“感觉怎么样?”
“呃……”
谢景辞感觉池非屿在钓鱼执法,他说什么好像都不太对。
池非屿斜睨一眼支支吾吾的谢景辞,说道:“你不是说要把他带出来养几天,怎么,抱着不满意?”
“我什么时候……”谢景辞想到小人鱼的年龄,恍然大悟道:“你之前拿走的泉水是给他用了?”
池非屿嗯了一声。
“原来是他啊。”谢景辞念叨着,嘴角不自觉上扬,“真好,他看起来很健康。”
一尾巴能把风宇洋抽出声应该是挺健康的。
池非屿瞥见谢景辞的笑颜,唇瓣蠕动着,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想问谢景辞是不是很喜欢孩子,可对方和他在一起注定不会拥有那样的机会。
池非屿唇角绷直,脚落不到实地的感觉让他烦躁,谢景辞所说的患失患得倒是落在他身上了。
“怎么了?”谢景辞见池非屿半天没说话,伸手拽了下对方的衣摆,“你不会还想着收拾风宇洋吧,也不能全怪他,是我上次说想看幼崽,他才会偷偷摸摸带过来。”
谢景辞为数不多的一点良心,让他为风宇洋说了几句好话,这锅也不能全让对方背着。
池非屿没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他轻拍了下谢景辞的脑袋,说道:“回去了。”
谢景辞跟上池非屿,他偷瞄池非屿的神情,心想着对方应该是没生气,不过生气也没关系,池非屿舍不得真打他,当然,床上除外。
他走出一段路,心思又活跃起来,“风宇洋跟我说已经找到海落渊了,是不是真的?”
池非屿动作微不可查地一顿,他若无其事地回答:“是真的。”
“那就好。”谢景辞声音带上一点期待,“我能去海落渊吗?”
总是在谈话中听到这个名字,可他连一张照片都没看过,谢景辞很想亲眼看看那个神奇的地方。
池非屿道:“它在深海,你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能承受住吗?”
谢景辞还真没考虑过,他失望地说了句好吧,还有点不死心,“你说它会不会移动到我能去的深度。”
“不知道。”池非屿牵上谢景辞的手,拇指指腹摩挲着对方的掌心,“不过过段时间我可以带你去族地玩。”
谢景辞一秒的犹豫都没有,生怕池非屿反悔,“好。”
池非屿一句话成功将他哄好,谢景辞手指探入池非屿的指缝中,收紧十指相扣,他笑着说:“回去咯。”
“嗯。”
池非屿不着痕迹地扫过谢景辞的脸庞,对方脸上藏不住事,应该是不知道池塘洲的事。
风宇洋这次过来除了告诉他海落渊的行踪,还带来另一个消息,池塘洲出现在海落渊附近。
不过他们并没有正面碰上,只是风宇洋无意间瞥见池塘洲的踪影,对方似乎在海落渊中寻觅这什么。
他让风宇洋不要打草惊蛇,带着一批人鱼藏在海落渊附近,若是池塘洲有摧毁海落渊的举动,再出手阻止。
对方最后一张底牌曝露,这场博弈的胜负已经分晓。
而他按兵不动,不过是想弄清楚海落渊的目的究竟为何,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无趣的日子终于有了改变,如萤火在黑暗升起,脆弱渺小,却耀眼到令人不可忽视。
所以唯有谢景辞的事,他不允许出现半点差错。
回去的路上池非屿的思绪九曲十八弯,而谢景辞脑袋空空,就想着中午该吃什么。
谢景辞回到房间,往沙发上一趴,这里已经被他占领,沙发的边角处全是玩偶抱枕,扶手上搭着毛毯,茶几上还放着刚拆开的零食。
他将小白放在肚子上,捞过平板想看看有什么好玩的。
池非屿坐在他的身旁,谢景辞很自然地靠着对方的肩膀,闲聊道:“你今天没有其他工作了吗?”
“再过十分钟有个线上会议。”
“你要在房间开?”
池非屿随口回答道:“我可以留在房间陪你。”
“不了。”谢景辞想起上次线上会议他整出的社死情况,只觉得人生都灰暗了一半,他贴心地开口,“你去书房吧,免得我打扰你工作。”
他可不想再意外上镜一次。
“不会。”
“不,你会。”谢景辞打断池非屿的话,半推着对方离开卧室,他反手把门关上,满意地点了下脑袋。
他可真是公私分明。
不过当老板真惨,周末还要工作,谢景辞毫无同情心地想着,他重新捞回小白,美滋滋地享受假期生活。
才玩没一会儿,电话铃声响起,谢景辞看了眼屏幕发现是不认识的号码,便直接将电话挂断。
可紧接着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仍旧是那个号码。
谢景辞思索一圈,他最近应该没惹什么事,会是谁找他。
他犹豫了会儿,按下接听键,打开免提,屏住呼吸等对面先开口。
“抱歉,打扰你了。”
一句道歉让谢景辞楞了一下,手机里的声音有些失真,但他还是听出对面的人是男主,上次离开时对方可谓是歇斯底里,现在态度居然放得这么低。
谢景辞没立即开口,对面又接着说道。
“我打池非屿电话,他不接,发消息也没有回应,贸然上门我怕打扰到他,所以想请你问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有些事我想当面和他说。”
谢景辞不太想让男主和池非屿见面,他说道:“我可以帮你转达,或者等他回来,我提醒他看你的消息。”
电话那头的傅渊袭沉默了片刻,他听出谢景辞委婉的拒绝,可这件事不解决他寝食难安,“不会耽搁太久,时间任由他来决定,是关于池塘洲的事,麻烦你和他说一声。”
谢景辞注意到傅渊袭没再用叔叔称呼池塘洲,他有点欣慰,瞎了这么多年总算是长点脑子了,话都说到这份上,他没点回应也不太好,但谢景辞没将话说死。
“我帮你问问,不过他最近挺忙的,不一定有空。”
傅渊袭礼貌回答:“谢谢,麻烦你了。”
谢景辞倍感诧异,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龙傲天男主吗?
他回了句没关系,看着熄屏的手机,谢景辞心底一琢磨,男主这算是跟他们站到统一战线了,若是有什么气运光环的说法,他们岂不是无敌了。
他砸吧一下嘴,虽然感觉男主怪不靠谱的,但希望对方现在能有点用吧。
池非屿这场线上会议没开太久,他刚回到卧室,谢景辞就围上来,望着他的眼神明显是有话要说。
“怎么了?”
谢景辞拉着池非屿在沙发坐下,他暗戳戳地问道:“你是不是把傅渊袭拉黑了。”
“嗯。”池非屿神色坦然,“接下来的事用不上他,我也懒得应付无关紧要的人。”
一番话说得要多绝情有多绝情,完全不在意童年情谊。
“你也开窍了?”谢景辞惊讶,“你之前不是赶着给他收拾烂摊子。”
第110章
上次男女主传出绯闻,池非屿都没怪男主,之后男主求上来帮忙,对方不过说了一两句好话,池非屿就答应了,虽然口上说是为了抓幕后黑手,但他感觉池非屿就是心软了。
谢景辞感慨一声,小人鱼还是太心善了。
池非屿见谢景辞看他的眼神越发温柔,甚至带上点怜爱,八成是脑补出一场大戏,他心中无语,抬手弹了下谢景辞的脑门。
“让我赶着收拾烂摊子的只有你。”
他神色淡然,似乎是在说一句再普通不过的话。
谢景辞眨眨眼,他一手撑着沙发俯身靠近池非屿,歪过脑袋看着池非屿,“你是去哪进修过了?嘴这么甜。”
近在咫尺的距离,若有似无的触碰,池非屿眸色渐深,他拉住谢景辞的衣襟抬首吻上去,亲昵柔软的吻一触即发。
谢景辞胳膊一松,倒在池非屿的腿上,终于说起正事,“刚刚傅渊袭打电话给我,想约你见面谈谈池塘洲的事,你要见他吗?”
“……什么时候?”
这是要见的意思。
“他说由你来定。”谢景辞翻了个身,脸对向池非屿,没按耐住八卦的心,问道:“你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池非屿道:“在搬进庄园之前,我们两家靠着,池塘洲有时会接他来玩,一来二去便认识了。”
谢景辞若有所思地点头,池塘洲对傅渊袭应该是爱屋及乌,他不理解对方的做法,都有各自的家庭,为什么还要打扰已经分手的对象,而且还把上一辈的恩怨施加在毫不知情的池非屿身上。
他搂住池非屿的腰,将脑袋埋进对方怀里,“你小时候可以一起玩的同龄人是不是只有傅渊袭,所以你们关系才会那么好?”
“算是。”
池非屿揉了揉谢景辞的脑袋,他垂下眼脸,鸦黑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的神色。
他和傅渊袭关系好?也不尽然,或许说池塘洲希望他和傅渊袭关系好才对。
在他最无助仿徨时,池塘洲放任傅渊袭接近他,受尽宠爱的孩子阳光温暖,是他从未触碰过的光明,尽管虚无缥缈无法触碰,他依旧轻易地被吸引,小心翼翼藏起不堪的一面,带着守护对方的念头处处让步。
可人为促成的情感终究是脆弱的,他曾试过修补,却发现它早已支离破碎。
池非屿手指搭在谢景辞的颈脖处,光滑的肌肤细腻温暖,带着属于另一人的体温,熨帖心底。
谢景辞被摸得有点痒,他主动蹭了蹭池非屿的掌心,问道:“怎么了?”
池非屿指节微微蜷起,他抚上谢景辞的脸庞,话在口中转了一圈,最后变成一句。
“没什么。”
谢景辞狐疑地打量了池非屿一圈,他坐起身,胳膊搭上池非屿的肩膀,脸凑过去,“很可疑,不会是我提起小时候的事,你又对傅渊袭心软了吧。”
“人心地善良也要有个限度。”谢景辞勾住池非屿的颈脖,“你这样毫无底线的宠着人,是会被欺负的。”
池非屿:“……”谢景辞带多厚的滤镜,才会认为他是心地善良的受气包。
谢景辞说着还是不放心,“要不我陪你一起见他,他要是敢提过分的要求,就把他扔出去。”
池非屿见谢景辞捏着拳头,似乎还打算揍傅渊袭一顿,他不禁莞尔,“随你。”
谢景辞一想到池非屿躲在他身后的样子,保护欲瞬间爆棚,他绝对不会让小人鱼被人欺负。
提起人鱼,谢景辞开始心痒痒,他抱住池非屿的腿,双眼亮晶晶地望向对方,“你给我看看鱼尾巴呗,我好久没摸到了。”
他怕池非屿提到那档子事,又补充一句,“我们去海边玩,顺便看一眼之前种的慕海怎么样了。”
池非屿短暂地停顿后,说道:“好。”
谢景辞欢呼一声,起身收拾东西,他嘴里念叨着,“我上午还想着去海边捡点白花,可惜没起得来。”
“不要独自去海边。”
池非屿的语调有些生硬,似有训斥的意味在其中。
谢景辞整理书包的手一顿,说道:“知道了。”
他瞄了池非屿一眼,对方板着脸神情严肃,他默默收回目光,心底嘀咕着真奇怪。
最近只要他提到一个人去海边玩,池非屿都会这么说,虽说可能是担心他的安全,但对方之前根本不会强调这些。
谢景辞没想明白,不过也不是多麻烦的事,他让着点池非屿就是了。
他收拾完东西,池非屿自觉接过包背上,谢景辞安顿好小白,和池非屿一同往庄园后边走。
今日天气晴朗,海面风平浪静,偶有几缕风吹来,拂过脸颊带来惬意的气息。
谢景辞拖鞋一甩,在岸边踩水玩,等池非屿跃入水中时,他也跟着扑棱过去。
谢景辞自觉往池非屿后背上一趴,两腿夹着池非屿的腰,手指向前方,说道:“出发!”
被当成坐骑的池非屿心底无奈,但人是自己纵容出来的,他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他摆动鱼尾潜入海中,向着种植慕海的地方游去。
谢景辞已经完全适应浅海的环境,他欣赏着沿途的景色,还有……食材。
今晚该抓哪条幸运儿呢,谢景辞吸溜了一下口水,上次池非屿做的烧烤是真的香,他很想再来一顿。
在谢景辞脑子里报菜名的时候,池非屿带着他来到目的地。
多日不见,慕海又长成郁郁葱葱的一片,花骨朵随着波浪摇摆,像在欢迎他们一般。
还没完全靠近,谢景辞就感知到慕海雀跃的情绪,耳畔回响着窃窃私语的声音。
“是他来了。”
“他来了!”
“要开花吗?”
“他好像变得更香了,好喜欢。”
“……”
谢景辞看见几朵慕海跃跃欲试,赶忙开口:“别别别,不然你们又要长好长时间。”
说出口后他自己都愣住了,他能在海里说话!?
谢景辞一脸懵逼地看向池非屿,他试探着问对方,“你能听见吗?”
池非屿点头,“或许你一开始就能在水中说话,只是你没尝试过。”
谢景辞觉得池非屿言之有理,他之前怕被水呛到,一直把嘴闭着,就算能说他也不知道。
这一新发现让谢景辞傻乐了好久,他蹲在慕海从中,跟一群花唠嗑。
慕海的记忆是会继承的,它们对海中的事情几乎是无所不知,谢景辞还惦记着海落渊,向慕海询问了许多关于海落渊的事,它们都一一回答。
古朴未知的画卷在他面前摊开,谢景辞不知不觉间就听入迷了。
“真的这么神奇嘛……”谢景辞喃喃自语,他突然想起什么,拽了下身旁的池非屿,开口道,“它们说海落渊能实现愿望,你小时候不是听过慕海能实现愿望的传言,会不会是因为慕海和白花长得很像?”
池非屿兴致不高,“有可能。”
谢景辞的声音带着向往,“你说,它是不是什么愿望都能实现?”
池非屿唇角绷直,垂在身侧的手收紧,面上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有想要实现的愿望吗?”
谢景辞闻言,摸着下巴思索,如果是以前,他第一反应肯定是要钱,但现在他的钱够用,甚至还存了不少,并不是很紧缺,至于其它想要的,他似乎都有。
就算没有,只要他表露出一点想要的欲望,池非屿也会买给他,这么一想池非屿更像是能实现愿望的小叮当。
“暂时没有。”谢景辞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随口说道:“反正我又见不到海落渊,想到也没用。”
池非屿望着谢景辞的侧颜,眼底的神色变幻莫测,他舌尖抵着上颚,轻应一声。
“嗯。”
谢景辞没发现池非屿的异样,他见天色不早,想起自己的烧烤大业,他望向池非屿,“快抓鱼,我们晚上吃烧烤。”
“……你待在这不许乱跑。”
谢景辞连连点头,保证道,“你放心,我就在这哪也不去。”
池非屿看了谢景辞一眼,转身潜入更深的海域,但他没有走远,始终处于谢景辞能看到的范围。
谢景辞见池非屿一抓一个准,顿时放心了,又扭头去和慕海聊天,聊着聊着,他视野内飘进一朵白花,混在一众慕海中显得十分显目。
他眼睛一亮,拨开慕海从钻进去,顺着白花的方位向前蛄蛹。
另一边的池非屿抓住一条鱼,习惯性往谢景辞那瞥去,空无一人的平台让他的神情骤然凝固,心脏被狠狠揪起,落下的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慌乱无措。
他几乎是瞬间游回平台,望着绵延的慕海,愣怔在那。
而谢景辞好不容易抓住白花,想从慕海里钻出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跑到好长一段距离,来到了平台边缘,他赶忙探出脑袋,转身往回走,看到池非屿时,他激动地举起手中的白花。
“你看……”
谢景辞还没说完,肩膀就被池非屿握住,对方下手很重,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快被池非屿捏碎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别乱跑!”
激动地心情霎时冷却,谢景辞被池非屿严厉的斥责唬住,讷讷地说道:“……对不起。”
池非屿看到谢景辞眼底的忐忑,咬紧后槽牙,他松开手,撇过脸去,干巴巴地解释:“海中有很多危险,别跑到我看不见的地方。”
谢景辞嗯了一声,埋着脸不说话了。
肩膀火辣辣的痛,等了一会也不见池非屿来安慰他,谢景辞用余光瞥了眼身旁的池非屿,觉得干耗着实在无趣。
“回去吧。”
最终海鲜烧烤也没吃成,但池非屿补偿了他一顿海鲜料理。
各式各样色香味俱全的菜从桌头摆到桌尾,谢景辞吃得挺开心的,但又好像没有那么开心。
晚上,谢景辞躺在床上刷手机,屏幕上的字他是一个也没看进去,注意力全放在身后的池非屿上,有一点响动,他的手指都得停一下。
他心底有隐秘的期待,因为睡觉时池非屿总喜欢把他搂在怀里。
咔嚓一声,房间的灯熄灭了。
谢景辞抿紧唇瓣,静静地等待,当腰间多出一份重量时,他嘴角不自觉上扬。
后背贴上一具温暖的身体,池非屿搂着他,出声道:“很晚了,睡觉。”
“好。”
谢景辞放下手机,往被子里钻了点,维持了一会这个动作他又觉得不满意,慢腾腾地转身,将脑袋埋在池非屿的怀里,他轻声说道:“晚安。”
“……晚安。”
谢景辞平常倒头就睡,今晚罕见地有些失眠,眼睛闭着半天都没睡着,不过窝池非屿怀里还是挺舒服的,他又往对方那边蹭了蹭。
这时,池非屿动了一下,谢景辞以为是自己把对方闹醒,赶忙停下动作,但下一秒池非屿又不动了。
他鬼鬼祟祟地抬起头,瞄向池非屿,发现对方眼睛闭着,应该是没醒,只是眉心紧皱着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谢景辞往上挪了点,脑袋刚碰到枕头,身旁的人突然将他抱紧,用颤抖地声音念着。
“别走。”
谢景辞身子僵住了,他手抬起,犹豫了好一会才落在池非屿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对方没有回应,刚刚那一句只是梦话。
他不知道池非屿梦见了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池非屿那句话应该是对他说的。
搂着他的胳膊仍未松开,也不知道池非屿睡着了为什么还有这么大力气,谢景辞低下头,在池非屿额头亲了一下,喃喃道:“我不走。”
池非屿眉心仍旧紧蹙,似乎沉浸在不太美好的梦中。
谢景辞轻抚池非屿的眉心,在那处又亲了一下,他搂住池非屿,轻拍对方的后背,无声问道。
你在不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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