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5.18/雨意
“………”
周斯扬有病有病有病,他拿着她手机呢!!能不知道她在买什么吗?
避孕套三个字看不见?!!
“说话。”男人伸手,俯身,手指拨了下夏烛的前额。
说什么说……夏烛睁眼,从周斯扬手里捞过自己的手机,一个翻身裹了被子,把自己卷起来,后脑勺对着周斯扬,瓮声翁气:“没买什么。”
身后很低的一声,夏烛被子裹紧,她发誓!她绝对听到周斯扬笑了!!
几秒后,她一拉被子,半罩在头上,像只虫一样从床上爬起来,低头拢着绕开周斯扬,想往浴室走,但她忘了她还晕着,脚下一软,眼看就要往旁边歪倒,被身旁的人抬手搂住了腰。
刚洗过澡后的清新薄荷味,带着氤氲水汽。
夏烛脸一红,往后退开,站稳,抓着被角低头:“……对不起。”
周斯扬从善如流:“没关系。”
“谢谢。”夏烛又道。
男人懒声笑:“不客气。”
“………”
仗着自己酒没醒,干什么都大胆,夏烛一甩头发,转身往浴室去,神经病,谁要在这里跟他演相敬如宾啊。
洗完澡,酒气更盛,夏烛连害羞这个步骤都省了,直接手脚并用爬上床,也不管周斯扬在不在旁边,抱着被子倒头就睡,从上床到完全睡熟过去,只用了两分钟。
周斯扬合上手里的文件,目光在旁边女孩儿身上落了下,几秒后,抬手摘掉眼镜,关掉了床头的阅读灯。
翌日一早醒来,夏烛发现自己还是扒在周斯扬身上,周斯扬单臂圈住她,而她手脚并用,右手抓住他的睡衣前襟,整个人在他怀里埋的死死的。
果然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自己这具身体已经习惯了三更半夜不打招呼的跟周斯扬亲近。
她收手,察觉到抱她的人动了下,她轻轻清嗓,抬眸,和男人淡定对视:“早。”
周斯扬刚从睡梦中清醒,没抱夏烛的那只手轻抬起来,按了按眉心,睡眼惺忪,落眸看过来。
须臾,低沉磁性的男声:“早。”
混了磁哑的嗓音太好听,夏烛莫名听得耳朵一烧。
周日,夏烛不用去上班,但周斯扬要去,有几个项目要他亲自过目,忙起来,没什么工作日休息日之分。
上午起床,先去临市参加了一个政府会议,下午在当地跟人吃饭,又从政府手里拿到两块地皮,设计和地产不分家,周家产业里,相当一部分酒店和旅游的线在周斯扬手里。
忙完这些,再从临市回来,过了高速收费,到清潭绕城高速以内,是晚上八点。
车子开到家附近,正在等红灯,周斯扬摘了眼镜,瞥到马路对面的24小时便利店,眼神微闪,想到什么,接着垂眸捏了捏鼻骨,让司机把车开过去。
“老板,您要买什么?”司机把车停下,问后座的人。
周斯扬眼镜插进车门内胆,抬手来开车门:“不用,我去。”
几分钟后,男人去而复返,司机从后视镜看到周斯扬坐进车里的身影,目光瞟到他手上的袋子,白色的半透明购物袋,东西不多,貌似放了几个小盒子,一样大小。
不是没想到袋子里的是什么,但作为司机不应该私自窥探老板的私生活,视线强制性收回,发动了汽车。
夏烛今天白天回了趟家里,但忘记提前跟郭枚他们打招呼,两口子带着夏姝去了舅舅家,也没跟夏烛讲,总之走岔了没见到,夏烛又坐最近一班高铁,回了清潭。
打车从高铁站回来,人都到了周斯扬的别墅,郭枚的电话才打过来。
“下午带小姝去你舅舅那儿了,之前不是说拿药吗,没让你舅舅寄,我们自己过去拿的。”
沈淑玉和周永江今天不在家,提早三天约的歌剧,看表演去了,夏烛对电话那端嗯了两声,换了鞋,往楼上去。
夏姝的病久治难愈,爸妈想了各种办法,最近两年在用中药,用处暂时还没看出来,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和郭枚又聊了几句,夏烛上楼,进到卧室,手机开了免提,放在梳妆台上,一边收拾衣服一边跟对面讲话,拉开床头柜时突然想到昨天加购了一半的避孕套。
早上起来,她坐在马桶上仔仔细细又选了一遍,越选耳朵越红,最后胡乱往购物车里扔了几款,结账付钱,没再看了。
现在想起来,红着脸掏出手机看了眼,发现明天才能到货。
撑着腿,从蹲着的姿势站起来,暗暗在心里祈祷了两遍,希望沈淑玉这两天不要心血来潮找她“谈话”。
去浴室冲了澡,涂涂抹抹再出来,正好撞上进来的周斯扬,男人手里提了个半透明的白色塑料袋。
连着和周斯扬睡了两天,夏烛好像有点习惯,目光只是扫了下他手里的袋子,没多想,站在原地,用毛巾拧头发上的水。
目光追随周斯扬,然后——就看到他走到床头,把袋子里几个东西捡出来,丢在床头柜上。
“………”
夏烛看清是什么了。
“你…”
她刚吐了个字,不知道怎么接着往下说,前侧的男人转过来扫了她一眼,拉开床头柜下的抽屉,把刚那个塑料袋丢进去:“你不是想买?”
夏烛吞吐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没有。”
“那我也不知道谁的购物软件在搜这个。”
夏烛:……
她扔了毛巾走过来,无视床头那几个盒子,拉开一旁梳妆台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吹风机,随便吹了几下,放下,还是没忍住,解释:“我买过了,明天就送到……”
“多点也不多,省的下次再被看到没有。”
夏烛:“……”
算了,她说不过他。
吹风机重新缠好放进去,听到周斯扬问:“你跟宋章鸣关系不好?”
昨天还在会所,她喝多那会儿,隐约听到她小声骂了几句宋章鸣,能让她喝多都骂的人,肯定是恨得牙痒痒。
夏烛摸了摸吹到半干的头发,有模模糊糊的印象昨天提到过,想了想,解释:“之前的项目,他让我背锅,还扣了我一个季度的奖金。”
一旁的男人转身,背靠柜子,抱臂:“只因为这个?”
直觉应该不只有这些,不然她也不能讨厌宋章鸣到这种程度。
夏烛手握在吹风机的手柄,不知道该不该讲,琢磨了两秒,推上抽屉:“还有两个月前,和甲方吃饭,他非要我和陶桃一起去。”
说“陪”有点夸张,但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职场上都有个毛病——稍微职位高点,吃个饭总想有女员工“助兴”。
仗着职位压制,把属下叫出来吃个饭,或者点头哈腰倒个酒,就觉得自己很有面子,如果是长相姣好的女下属,就更好了,虽然只能看看不能动手,但有“美女”听他们的,已经能让他们从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
到底和周斯扬没那么熟,她描述得有点模糊,也不知道周斯扬有没有听懂她说话。
……
连续几天夏烛都和周斯扬睡在一起,晚上明明规规矩矩,跟中间有三八线一样,谁也不挨谁,但到第二天早上就会变成她扒着周斯扬,和他抱在一起。
夏烛把这归结于……自己太没安全感,睡觉要抱东西,想明白这件事,当天中午午休便抱着手机,在网上给自己选了个巨大的人形抱枕。
长两米,宽……半米,反正整体看着就跟一壮硕的大汉一样,非常耐抱。
她牺牲午休时间,精心选了一中午,最后敲定款式,跟客服去沟通好细节,非常愉悦地花掉了三百八。
周斯扬出差两天前,第三天回家,当天晚上夏烛的快递正好到家,彼时周斯扬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没走两步,抬眼,看到床中间那个诡异的人形玩偶。
白色的——充气棉花劣质娃娃,四肢僵硬,脑袋上印着某个过气小鲜肉的模糊头像。
“……”
周斯扬走过去,手抬了抬,手腕上的红绳跟着他的动作往下掉,挂着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
“这是什么?”周斯扬问。
娃娃发过来时都是光着的,夏烛觉得抱一个裸着的玩偶有点奇怪,在购买的店家搭配买了两件衣服,现在正在把其中一套套在娃娃身上。
此时她正忙着把娃娃大腿上的扣子扣好,闻言扭头看周斯扬:“我晚上睡觉的抚慰工具。”
周斯扬轻轻挑眉,表示疑问。
“就是我晚上要抱着它才能睡觉,”说完把最后一颗扣子系好,起身,拍拍手看周斯扬,声音因为心虚没刚刚那么洪亮,“这样我以后就不麻烦你了……”
周斯扬的沉默让夏烛险些以为他也不觉得被“麻烦”。
抿了抿唇,整理好手上的东西,正准备再跟周斯扬解释解释床上这娃娃的用途,男人从靠着的柜子站直,对她简单点头,示意床上长得跟鬼似的玩偶。
三十六度的嘴吐不出三十六度的话:“行,抱着吧,梦里辟邪。”
夏烛:………
她斜眸再度看了眼床上,寻思这玩意儿有那么难看吗,正反复揣摩,又听绕到床侧摘表的人道:“你有东西抱了再抱我怎么办?”
虽说每天早上起来,周斯扬的胳膊也一直都在她脖子下,但鉴于每次她抓周斯扬抓得死紧的状态,这情况还挺好判断的……应该是她主动的。
夏烛觉得这事自己理亏,舔了舔唇问回去:“您说怎么办。”
男人拇指划在手机屏幕,闲闲的:“罚钱吧。”
夏烛眨了眨眼。
周斯扬抬眸,看过来:“摸手三百,抱一次一千。”
“…………”
夏烛没过脑子,顺着周斯扬的话往下问:“接吻呢?”
话音落,看到两米外男人眼神微动,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夏烛心里一咯噔,也觉得自己这话问得有毛病。
果不其然,男人单手插进口袋,薄唇动了动:“你想法还挺多。”
第22章 5.19/雨意
好嘛,三百一千的,随便扣扣,她的钱就要被扣没了,而且接吻,她真的是脑子犯抽才会问。
不过周斯扬貌似没有为难她的打算,手机扔在床头柜,下巴点了下床:“睡吧。”
夏烛哦了一声,抱着枕头亦步亦趋地往床边挪,现在这床对她来说是个散财台,鬼知道她睡着之后会干什么。
关了灯,上床,背对周斯扬,抱着自己的人形玩偶躺了半个小时,门外传来不太清晰的说话声,再接着是他们隔壁的门响,应该是沈淑玉和周永江回来了。
感觉到身后人貌似翻身,调整了姿势,夏烛抱着自己的玩偶再次往前挪了挪,避免挨到他。
但黑灯瞎火,玩偶又宽,往前没挪两下,一条腿半跨到床下,差点掉下去,单手撑在身后刚稳住身形,被人捞住腰抱过去。
夏烛一惊,着急忙慌想推周斯扬,手抬到一半又想起刚熄灯前的约定,在碰到男人之前堪堪停住,两手扬起:“我没碰你,不许扣我的钱。”
“……”
“知道了,没说你。”男人嗓音带着深沉哑意。
周斯扬十几分钟前就想睡了,但左侧那人抱着那个比她还大的玩偶,谨慎地只占了一个床边,怕掉到床下,又怕碰到他,东扭扭,西扭扭,就没消停过。
他揉揉额角,觉得自己这规矩给她订错了,这样下去,就是睡着也要被她闹醒。
而且……抱习惯了,怀里没东西,好像也有点空。
夏烛人在周斯扬怀里,但两只手抬起,坚决不碰他的一根汗毛。
心里发虚,但嘴上不饶人,黑暗中看了眼周斯扬搂着自己的小臂:“您这样我明天是要扣您钱的。”
周斯扬小臂圈在夏烛腰后,两人几近贴在一起,轻薄的布料,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周斯扬没松手,闭了眼,声线依旧是沙哑困倦:“明天让罗飞给你转十万。”
“………”
十万,当!卖!身!呢!
不过被人抱着总好过那个死气沉沉的玩偶,而且那东西质量不太好,刚她鼻子贴在棉花上,闻到了一股粗制滥造的味道。
但就这么屈服,万一周斯扬反悔,还让她赔钱怎么办。
夏烛在男人怀里小幅度挣扎了一下,周斯扬睁眼,垂眸看她,夏烛舔了舔唇,顶着他的目光示意还抬着的手:“我真的没有主动碰你。”
“你真的不让我赔……”
话还没说完,被周斯扬压着两条手臂完全拢进怀里,她身体往前一倾,前额撞上他的下颚,下意识抬头,唇若有似无蹭过他下巴处的皮肤。
她一惊之下,还没来得及往后撤身,又听闭着眼的人沉哑的声线:“再往上亲就让你赔了。”
……好吧。
夏烛头低下,小心避开他的皮肤-
第二天上班活儿不多,上午开了两个会,之前做好的报告被打回来,让重修,下午跟李丽去区政府拿规划图,另外把先前公园项目的第二版规划设计,向对方做了汇报。
区政府单位领导挺满意,说中宁不愧是大公司,大公司拿出来的东西就是省心。
五点半,坐车回到公司,提着的袋子刚放进座位里,桌面的手机震了震。
她摸过来,看了眼,发现是条转账记录,不是来自罗飞,而是周斯扬本人。
周斯扬:[对方向您转账100000]
夏烛盯着1后面那几个零仔仔细细查了两遍。
夏烛:[你们有钱人都爱只转账不说话吗?]
周斯扬:[昨天承诺你的。]
周斯扬:[还有把你辟邪的东西扔了。]
夏烛盯着第二条消息看了几遍,才意识到周斯扬说的是什么。
话说双人床挤“三个人”是有点窄了,但一想到那娃娃扔了就又要和周斯扬两个人,四目相对,她还是有点尴尬,找了个理由,企图垂死挣扎。
夏烛:[那个娃娃有点贵,花了我三百八……]
周斯扬:[对方向您转账500]
夏烛:………
好的,钱能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想到沈淑玉日常一问的回不回家吃饭,夏烛给对面发去消息。
夏烛:[今天回家吃饭吗?]
周斯扬:[不回,有应酬。]
对话结束,夏烛把按灭的手机重新放回桌面,拉开椅子,在位置上坐下来。
在工位坐了二十分钟,把同事发过来的图小修保存,放在标有对应项目名称的文件夹,起身收拾东西,正准备摘了工牌走人,不远处门打开再关上的声音,再接着是男人的皮鞋打在光洁地板。
夏烛抬头,看到走过来的宋章鸣。
他习惯性地西装半撩,一手叉腰,另一手举着手机放在耳侧,声调不低,油腻的中年男人腔调,满嘴场面话。
“孙总的面子当然要给,今天晚上我做东。”
“您是业内大佬,以后还要仰仗您。”
“那就说好了,等会儿七点,格盛见,我让下面人准备几瓶好酒。”
“咱今天喝高兴了再走。”
……
电话挂断,打眼一扫,看到这侧收拾东西正准备走的夏烛和坐在她旁边,正加班搞东西的陶桃。
“你们两个,”他眯眼扫了一圈,手指往旁边一划,又点了一个隔壁组的女生,“还有你等会儿跟我去个饭局。”
两分钟后,宋章鸣推门回了自己的办公室,陶桃当即摔本子,撂挑子不干:“我们是来工作的,他当我们来陪酒的啊,一天到晚叫着跟他去吃饭,那是去吃饭吗,饭没吃一口,净被他点着敬酒……”
陶桃没说完的话被隔壁组那个女生截住,她一手捂着陶桃的嘴,一手比了噤声:“小声一点,不要被宋总听到。”
女孩儿刚22,在中宁已经干了半年,这个月一过,就能转正。
“听见又怎么了,就是让他听见,”陶桃把她的手扒下来,气得不行,“有本事让他把我们都辞了!”
“从他调过来不到半年,部门里的人百分之都被他强迫去吃过饭,不知道这是我们下班时间?”陶桃气得咬牙。
女生看了眼一旁凝神,脸色也不太好的夏烛,目光又转回陶桃,眼睛有点红:“我不能被辞……”
夏烛抬眼看到她想哭,拉住她的手把她往自己旁边扯了扯,又压着陶桃的手,示意她先冷静。
跟两人站一起的女生叫王敏,家里条件不好,母亲生病,父亲在家务农,凭自己努力考到了不错的大学,毕业又进了中宁,完全没有家里帮衬,实习工资一个月四千三,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夏烛和陶桃如果真被辞了,还能厚着脸皮问家里要钱,但王敏不行。
“你还真准备去啊?”陶桃看王敏。
王敏没说话,陶桃和夏烛对视一眼,都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份工作对她太重要,她没能力也没资格推脱。
况且宋章鸣人虽然让人讨厌,但今天这饭确实也不会太过分到哪里去,就是让他们过去陪着吃吃饭,喝点酒,证明他宋章鸣是个在中宁能“呼来唤去”的副总。
夏烛最后思来想去,叫上了同组一个信得过的师弟,和她们三个一起去宋章鸣这饭局。
他宋章鸣不是想要面子吗,不仅有三个漂亮的女下属充场面,还有个年轻小弟能让他呼来喝去,他多半也是愿意的。
从公司出发前,夏烛掏了手机,习惯性看微信。
她微信界面很简单,置顶的只有一个,是林冉,一方面夏庆元和郭枚年龄大了,不适合做紧急联系人,另一方面也因为小时候的一些事,她本身没有那么依赖他们。
两个小时没看手机,工作群和一些公众号消息涌上来,都挤在林冉那个消息框的下面,夏烛滑着往下拨了拨,看到中间夹着的“周斯扬”。
盯着看了几眼,按灭屏幕,手垂下,跟着身边几个人往前走。
从楼上下来,站到路边等车,听陶桃又骂了几句宋章鸣,鬼使神差的手机再拿起来,屏幕划开,犹豫着把刚刚眼神掠过的那个微信置顶。
可能是近段时间的相处,也可能是周斯扬本人给人的感觉,总之在要去这场鸿门宴的路上,她下意识地想到他。
不过……夏烛视线往下落了落,看到周斯扬回给自己的最后一条,这会儿刚七点,他应该在应酬中,还在忙。
手机再放下,她稍稍叹了口气,心想假老公也不好,不能有事儿就开口真的找对方帮忙。
吃饭的地方离公司很近,十分钟车程,到地方的时候计价表上显示还没超过起步价,夏烛作为一个刚收过周斯扬十万元转账的有钱人,扫码付钱,带几人下车。
到三层包厢时,宋章鸣和那位孙总还没到,电话打到陶桃这里,让她把房间换成尽头的vip包间,先点菜,再要几瓶好酒。
宋章鸣当然不会拿自己的酒,饭店现买的能报销,抠门市侩,踩低捧高真是在他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饭局上的情况,和夏烛想象的一样,不存在性骚扰或者把人灌醉陪睡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但一样让人恶心得不行。
被带来的师弟又叫来了他部门的另一个同事,两个男生被宋章鸣吆喝来吆喝去,让他们给自己和他带来的几位老总倒酒。
师弟酒量一般,几杯下去,脸已经开始红,他带来的那个同事还行,但被宋章鸣训着跟对方公司领导三杯喝人家一杯,没几个来回,也明显有酒醉的趋势。
酒过三巡,宋章鸣喝上头,跟另几个老板边吹牛逼边谈生意,偶尔荤段子冒出,也不管席上是不是还有几位女生在。
“那个,夏什么来着,”他抬手指了指,“再敬宋总一个,要不那个什么王敏来。”
夏烛知道自己的酒量,喝得不多,师弟帮她挡了两杯,其中几杯还是她趁乱给自己酒换成了水,所以现在这个,是实打实的第一杯。
王敏已经喝得不少,她不想让王敏再喝了,此时站起来,拿着酒杯走过去,跟对方负责人碰了一下。
对方老板虽然也享受美女敬酒,但没宋章鸣那么过分,和夏烛各自喝完,夏烛走回来,安稳坐下。
推脱不掉,又接连喝了两小杯,夏烛意识到自己酒量差不多就到这儿了,找了个借口离席,先是到前台要了瓶牛奶喝掉,再是打电话给林冉,报了自己的地址和所在包间,让她半小时后到等着接自己。
最后嘱托前台的女孩儿,说如果自己或者跟自己同来的两个女生被包房里的任何男人带走,都要即时报警。
女孩儿连连应下。
做完一切,夏烛深呼吸两下,打算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再返回包间,找时机带陶桃和王敏走人。
在服务生的指引下,她找到最东的洗手间。
凉水泼到脸上,才终于觉得清醒些,她冲着水好好洗了一下,再撑着台面抬头,整理自己,目光投到镜子时,发现自己侧颈有些泛红,像是要起疹子。
仔细盯着看了两眼,想起好早之前一次喝红酒,也过敏过,不同牌子,不同酿造工艺不一样,没想到今天喝的这个又过敏了。
刚没看到还好,现在看到了,不自觉地想抓,有点痒。手抬起连着挠了两下,酒精的劲再次涌起来,下意识皱眉,觉得难受。
头晕恶心,脖侧还痒得厉害,挠了两下,破皮渗出血丝,又疼又痒,撑在台面的另一只手,手指蜷缩,想到还在包间对人呼来喝去的宋章鸣,恶心得厉害。
“夏烛。”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她右手还扶在颈侧,动作迟缓地扭头,看到周斯扬。
男人白色衬衫略微褶皱,右臂的袖子挽在肘间,领口的扣子松了两颗,手上正拿着手机,貌似在跟人通话。
但手机现在已经从耳旁拿了下来,眸光清沉,看着她。
夏烛眉心还拧着,反应有点慢,舔了舔唇:“你怎么在这里?”
“跟人吃饭。”
周斯扬跟那端说了句“等会儿再聊”,挂了电话,朝夏烛走过来。
他上下扫了眼她的脸,皱眉:“喝酒了?”
眼神不清醒,说话也迟钝,夏烛那三脚猫的酒量,喝两口就会变成这样。
目光再滑到她脖子侧面,看到已经泛红流血的疹子,再开口声音已经冷下来:“怎么回事?”
可能是看到周斯扬,下意识放松,刚硬撑着看不出喝酒的人,现在撑着台子的手收回,看着脚下虚软。
周斯扬握住她的手臂:“谁让你喝的?”
这样子,明显就不是她主动的。
“宋章鸣的饭局……非喊我们同事几个来。”她揉着额头,话音未落,一侧洗手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周斯扬直接伸手拿过来。
洗手间这边信号不好,发了好几条微信夏烛都没回,王敏发了短信过来。
王敏:[你在哪里,还好吗?]
王敏:[宋总好像喝多了,看到你不在席上一直在找你,还说你再不来把你这个月奖金也扣了。]
夏烛扶着周斯扬站稳,揉着眉心稳住身形,偏头看到男人目光正落在她的手机上。
再接着沉沉声线,很冷的笑了一声。
第23章 5.20/雨意
“除了喝酒有做别的吗?”周斯扬沉声问她。
夏烛摇头。
“包房号。”男人言简意赅地问。
夏烛已经不记得准确的包房号码:“……最南边那间。”
周斯扬手从她手肘滑下去,握上她的手腕转身,两步走下洗手间的阶梯,带夏烛往她说的地方去,他行为举止和平时并无两样,甚至于脸上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但就是让人觉得……他好像生气了。
夏烛清醒过来,连忙抓住周斯扬的小臂,拽停他的步子:“等一下。”
周斯扬停住,回身看她。
身后两米外的洗手台传来滴答水声,两人就在此时安静的洗手间走廊前,安静对视。
夏烛脑子还是乱的,她大概知道周斯扬想做什么,但不清楚是仅仅因为觉得宋章鸣这样的行为不妥,还是也因为自己……她想不明白,也无暇在此时此景下好好揣摩,现在更重要的是另一件事。
拉着周斯扬的手没松,因为头痛眉心依旧拧着,舔了舔唇,艰难开口:“你不能出头,至少不能是因为我出头……”
男人眼眸松散,偏眸,再次看了眼她侧颈的红痕,手从她手腕滑下来,静等下文。
夏烛半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我们也不是真的夫妻,您这次可以帮我,以后不行,半年后离婚,我依然是没有背景的新人,在职场被欺负是很正常的事,我只有通过自己的努力坐到更高的位置,才能避免这样的事情发生。”
“靠您……不行。”她总结论述。
站在夏烛身前的人,眼神稍微变了变,刚刚是沉稳中带了些薄怒和冷情的,现在那点冷情散去,染了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和。
周斯扬偏了偏头,目光落在走廊一侧的暖黄色灯架上,瞧了几秒,忽垂眼若有似无地笑了下,再接着,视线转回时,抱臂的手垂下来,习惯性地抄在口袋。
面前这姑娘,明显醉得脑子都迟缓,却还是逻辑清晰地跟他说了这段话。
没听到周斯扬的回音,夏烛以为是自己表达得不够清楚,抬了头,继续解释:“如果让他知道您因为我把他……之后我没了依靠,他再记恨我,我会很难做……”
夏烛不是软,她在想办法规避和努力用自己的方式还击,但作为要填饱肚子的打工人,她有她的无可奈何。
“我那么蠢吗?”周斯扬轻笑,打断她,“帮你个忙,还能让你被记恨。”
夏烛茫然抬头,轻轻抿了抿唇,侧颈处的痕迹愈发严重,红疹起来,连成了一片,打眼一看,很吓人。
周斯目光从那处收回,低头给罗飞发消息,让他买点药过来,随后抬手重新牵住夏烛,转身往南的方向去,另一只空着的手摸上牵住夏烛那只手的袖口,解开扣子,嗓音微微泛凉,对被他拉住的人道:“去你们那桌吃个便饭。”
三分钟后,夏烛被周斯扬一路牵着走过来,临到包间前,两人默契地松了手,夏烛比周斯扬还早松半拍,男人察觉到,侧眸看了她一眼,之后目光收回,左手抬起,推开门。
随着门开,包房里聊得热火朝天的人都或多或少朝这侧偏了视线,继而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宋章鸣,端着酒杯就站起来,满面红光,步伐不稳,等走近,下意识稍稍佝背,谄媚简直刻到了骨子里:“周总怎么来了?”
周斯扬当年创办中宁的时候有两个很重要的合伙人,其中一位是周斯扬高中时的学长,宋章鸣原先在二院工程部做项目经理,是那位学长的近亲,又帮过他一些忙,托着这层关系才能来中宁。
宋章鸣当然也知道自己那侄子只是作为创始人,在中宁有些股份,所以对真正意义上的大老板周斯扬又敬又畏。
此时眼神示意周斯扬身后的夏烛:“快让服务员给周总搬椅子,傻站着干什么,没点眼色!”
周斯扬推开他举过来的酒杯,下巴轻点他刚刚的位置,打断:“我坐你那儿。”
十几人的圆台,宋章鸣刚刚坐的是最东侧的主位,此时周斯扬发话,房间里坐的也都反应过来,哗啦几声椅子腿剐蹭在地面的声音,跟夏烛一起过来的几个员工纷纷站起来。
再是以孙总为首的另几个老板,也站得站,问好的问好。
这屋子里,除孙圣杰外,站起来的那几个人,手里的公司多多少少都仰仗和周家的合作,孙圣杰因为年龄大,在设计这块做了几十年,勉强能跟周斯扬平起平坐,不过也只是勉强而已。
这会儿也站起来,端着酒杯,冲周斯扬扬了扬,寒暄:“我听说你父亲回来了,还想找个机会请你父母吃饭。”
周斯扬微微点头,往主位的方向走:“我爸身体不好,可能要过段时间才有这个机会。”
夏烛跟着进门,走到陶桃和王敏中间坐下,陶桃往主位瞄了两眼,一把拉住她:“你在外面遇到的大老板?”
夏烛把手里两盒牛奶分别递给她和王敏,拎起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一口气喝掉:“嗯。”
十二人大的台子,没有多余位子,周斯扬坐在宋章鸣的座位,又没让服务生搬椅子…宋章鸣没了地方坐,只能端着酒杯在他身边站着。
王敏虽然不敢违抗这些上司的命令,是里面最软包子的一个,但被灌了太多酒,现在也不免有怨言,扎开夏烛给她的牛奶,吸了两口,瞟着宋章鸣小声念叨:“宋总怎么看着像个太监……”
夏烛停住夹菜的动作,往那侧瞅了一眼:“是有点。”
和在座的几个老板聊了几句,周斯扬面前的酒杯自始至终没碰,他在这里地位最高,面子也最大,这些看人下菜的主没一个敢惹他。
而宋章鸣,在周斯扬三言两语间代他喝了不少。
陶桃酒量好,是这里面最清醒的一个,此时勾住夏烛的袖子,眼神往前面示意:“我怎么觉得大老板对宋煞笔有意见?”
夏烛脖子痒得难受,眉心拧着再次抬手抓了两下,感觉到轻微刺痛,应该是又有地方被她挠破了。
陶桃看她眼神疑惑,拨着她的脸让她往前看,比着手势凑到她耳边:“50多度的白酒,宋章鸣已经代他喝四五杯了。”
夏烛揉了揉眼,缓解发昏的视线。
陶桃咕哝:“而且好多都是不用喝的,说要跟对方碰,然后让姓宋的代自己,总感觉像在灌他……”
夏烛听了两耳朵周斯扬跟那几位老板的对话,感觉也有点这个意思。
这面她和陶桃刚停了这个话题,身后不远处的房门打开,进来一个服务生,女生走近,递给夏烛一盒外涂过敏药和一个冰袋。
夏烛接过来。
陶桃没心没肺,看了眼:“你让服务员帮你出去买的?”
夏烛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撕开包装袋,用手机举着当镜子,往侧颈红肿的地方挤了一点,棉签涂开,随便应道:“嗯。”
陶桃侧身帮她挡着,免得宋章鸣看到她们在干其它的,又要骂人,一边挡一边回头瞟到那冰袋,乐了:“你什么时候这么细心了,还知道给自己买冰袋。”
两个人没注意,说话声有点大,被宋章鸣听到,他从那侧扭过来头。
虽然有心巴结周斯扬,但连着喝了太多,饶是他酒量好,也有些顶不住,正好看到陶桃和夏烛在说话,扬手喊两人:“老板来了也不知道敬酒,夏烛,过来敬周总一个。”
夏烛酒劲儿刚散得差不多,此时手上的药瓶放下,慢吞吞地去摸酒杯,抬眸看周斯扬,下意识的动作,没想到正好撞上他的视线。
短暂对视,夏烛没动。
宋章鸣喝得有点多,看夏烛不听自己使唤,皱着眉头发难:“我说话不好使,叫你叫不动是吧!”
陶桃看不过去:“夏烛过敏……”
话没说完被宋章鸣厉声打断:“还不过来是等着我发火?你是不给我面子还是不给周总面子??”
夏烛看到宋章鸣说完,他一侧坐着的男人微微垂眸,右手轻转着手里的酒杯,半是嗤凉地笑了一下。
这茬本来就没过,没想到宋章鸣还往枪口上撞。
周斯扬从头至尾没说话,夏烛不清楚他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想了想,起身,拿了酒瓶往自己杯子里添了些酒,走过去。
宋章鸣让出通道,抬手示意:“给周总倒酒啊,难不成还让周总自己倒?”
虽然宋章鸣很烦,但这杯敬的是周斯扬,给的也是周斯扬的面子,夏烛不希望这个饭局上周斯扬有任何一点的难堪或者尴尬,思考了两秒,伸手去拿酒瓶,宋章鸣的账等以后再算。
宋章鸣像个聒噪的苍蝇,看到夏烛动手,继续嚷嚷着指挥:“你喝三杯,让周总喝一杯,表达一下诚意……”
夏烛正思考怎么巧妙地把手里这杯酒泼到宋章鸣裤子上,摸上酒瓶的手腕已经被人压住,再接着右手一轻,她那杯酒也被人拿了过去。
“这杯我替她喝了。”男人声线轻沉。
这句一出来,在座的都一愣,包括夏烛在内,也略微错愕地望向周斯扬。
男人灰色的瞳仁,眸色清润,唇边挂着很淡的笑,拿着酒杯的手,袖口往上挽至手肘,露着小臂,绅士中有一点懒散和慢条斯理。
周斯扬捏着夏烛的那杯酒,放在自己手旁,两指松开,把桌面自己空着的酒杯往外推了推,腾出一片地方,貌似是解释刚刚那句:“让女生喝酒是不是不太好。”
宋章鸣喝大了,没多想接到:“这不是中宁的员工吗,员工敬老板,天经地义。”
手搭垂在桌面的男人笑了:“那你跟我喝?”
周斯扬转过来:“也是员工和老板。”
宋章鸣搓了搓因喝酒而胀红的脸,没明白这话题为什么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能被周斯扬点着喝酒,是荣幸,他咬咬牙,拎起小壶,把手里的杯子加满:“周总发话了,那我肯定是要……”
他的话被周斯扬打断:“一杯对一杯,没诚意。”
宋章鸣一顿,想起这话是刚刚自己说的。
他手里的杯子比周斯扬的大,按理说,两个人都喝完,已经算他敬周斯扬,没想到周斯扬忽然说这个,他再咬牙,扬手喊服务员;“再拿两个杯子……”
“拿五个。”坐着的人轻叩桌面发话。
夏烛站在一侧,看到宋章鸣听到这话貌似酒醒了一半,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而此时此刻所有在座的也都明白了周斯扬的意思。
从他二十分钟前进到房间和大家攀谈吃饭,让宋章鸣替自己挡酒开始,就有意了要为难他,现在更是借着宋章鸣自己说过的话,把“为难他”这事放在了明面上。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周斯扬今天会这样是为什么。
孙圣杰做了几十年生意,是个老江湖,猜测是宋章鸣越过周斯扬和自己谈项目,逆了周斯扬的心,此时也顺着周斯扬说话:“老宋啊,你喝三个哪够,你这酒量怎么也要周总喝一个,你喝五个。”
宋章鸣额角开始冒汗,五十多度的白酒,一口气五杯下去,他绝对要喝晕,但眼下他被架在这儿,不喝不可能,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惹到了周斯扬,这酒再不喝,就等于找死。
“说得对,孙总说得对,当然要喝。”他勉强笑着接过服务员拿上来的杯子。
服务员递给宋章鸣一个玻璃杯,剩下四个摆在周斯扬刚腾空的桌面。
坐着的年轻男人探手拿了酒瓶,没急着倒酒,而是对一直站在旁边的夏烛先说了句:“回去坐着。”
一桌人喝大得不少,谁都没注意这句话有些过分亲昵了,甚至就连夏烛自己也没意识到。
她转身,走回去,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另一侧周斯扬重新开了一瓶白酒,把面前五个玻璃杯添满,杯子不大,一杯也就一两左右,但五杯下去,就是半斤。
周斯扬手里夏烛的那个杯子小,也就两口的量。
这样喝,确实欺负人,不过,欺负的就是宋章鸣。
酒倒好,周斯扬拿起夏烛那个杯子,轻扬着冲宋章鸣示意了一下,接着仰头,一口喝完。
宋章鸣手里的杯子放下,站都站不稳,手摸索着一杯杯摸过去,一杯杯拿起来仰头喝完,酒太辣,纵然他喝得慢,眼里还是直冒泪花,喉管辣得难受,最后一杯干下去已经要扶着桌子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王敏惊呆了,往夏烛和陶桃身边斜了斜:“我只是看着胃就难受……”
夏烛帮她把手里空掉的牛奶盒放到桌面上,让她看另外一侧已经醉昏过去的师弟和那个男同事:“他们不难受吗?宋章鸣压迫下面人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也有上司。”
夏烛轻叹一口气:“咎由自取,所以不要可怜他。”
陶桃此时心思完全没在宋章鸣身上,扯着夏烛的衣服语声兴奋:“大老板用的是你的酒杯!!这算间接接吻吗,算吗算吗,宋章鸣这个臭傻逼,终于有人惩治他了,天哪,大老板又喝了一杯,宋章鸣还得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爽死我了,我的妈啊……”
夏烛被陶桃嚷嚷得耳朵有点受不了,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撤了撤,随后看到从包间门口走过来的罗飞。
罗飞身后还带了两个人,两人分别把那位师弟和喝多的男同事架出去,再接着,可能是看到夏烛在看自己,低头给她发了消息,让她安心。
罗飞:[老板让我把你师弟两个人先送医院。]
罗飞:[还有老板说让你放心,不会闹出人命,已经另外联系好了医护。]
夏烛正奇怪第二句是什么意思,只见罗飞又发来一句。
罗飞:[宋章鸣今天不会走着出这个房间。]
夏烛微微失神,除了惊讶,也有细细暖流从心里淌过去,不起眼,很不明显……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被谁护着。
盯着消息看了两秒,按灭手机,再抬眼,看到周斯扬把已经空掉的五个杯子再次倒满,对宋章鸣往外扬了扬下巴,清淡的男声:“去吐吧,吐完回来还是你的。”
第24章 5.21/雨意
宋章鸣一共出去吐了三次,最后也确实是被罗飞叫来的车送去医院的,陶桃和王敏家住得近,结伴打了一辆车,感叹了两句夜间打车收费就是高,再抬头,问夏烛怎么走。
夏烛低头,看到手机上罗飞发来的消息,含混的应了声:“……你们先走,我也打车。”
王敏晕得厉害,陶桃没办法,扶着她上车,扭头嘱咐夏烛到了跟自己说,夏烛连声应,撑着车门帮两人关上,等车一溜烟儿的开出去,看不到屁股,她呼了口浓重的酒气,才掏了手机,重新低头看消息。
罗飞收到回信,扭身对后座的人:“夏烛说可以了。”
“可以了是她朋友走了的意思?”周斯扬把手上的报告单合起来,放在车门内胆的夹层。
罗飞点头:“对,意思就是她朋友走了,被她藏着掖着的您可以过去了。”
“……”
周斯扬抬头看他。
两分钟后,车从树荫下开出来,开到夏烛站着的马路边。
夏烛还晕着,视线模糊,盯着看了两眼才认出是周斯扬的车,提着裤脚,小心从台阶上下来,走过去,拉开门,上车。
女孩儿上车就头往后,躺靠在椅背,闭目休息,白色衬衣的领口已经被她扯开,露着精致的锁骨和侧脖颈触目惊心的红痕。
周斯扬偏眸看了她一眼,继而收回视线,吩咐罗飞:“空调温度调高。”
夏烛头痛欲裂,实在困得不行,刚在饭桌上还能撑,此时上了车,精神一放松,脑子晕得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星星。
很快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恍然醒过来,视线扫过前座,发现司机和罗飞都已经不在了,恍惚中转头看向身侧。
入目扫到男人的身影时,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忽然安心。
撑着坐起来,指骨顶着眉心缓解头痛,出口,嗓音干哑:“我睡了多久?”
周斯扬把车顶的灯关掉,合同书合上,抬腕看了眼表:“半个小时。”
刚从餐厅出来就不早了,听到这话,夏烛连忙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现在几点了。”
“十点半。”周斯扬回。
夏烛整理了自己的东西,打开门,踉跄而缓慢地从车上下去,周斯扬晚下车一步,帮她捡了落在车座的外套,推开车门下车,走在她身后。
两步远的距离,注意着身前女孩儿的情况。
前侧人脚下一顿一走,走着颤抖的“直线”。
临走到别墅门前,听到房间里的响动,夏烛顿住脚,慢悠悠转身,冲周斯扬伸出手:“你拉着我。”
她语调温吞,嗓音软糯。
男人背在身后的手还拿着她那件灰色针织衫,闻言也停住,很轻地挑了挑眉。
夏烛舔唇解释:“……我喝多了,正常夫妻,老公不应该……”
话没说完已经被走上前的周斯扬抄着腿弯抱起来,男人打横抱着她,还有手去点门的密码:“正常夫妻应该怎么样?喝醉了抱着回去?”
“嘀——”的一声,密码锁打开,夏烛反应还有些迟缓,盯着被按开的门把:“……我是让你拉我。”
“嗯。”抱着她的人应声,膝盖抵开门,走进去。
夏烛眨眼偏眸,看他。
嗯是什么意思,知道了?那为什么还抱着她。
还没等她仔细想明白,客厅里的老两口已经看到了他们,沈漱玉正在绣扇子,看到两人立马摘了老花镜,放下布料,从沙发上站起来,往门口处走:“怎么回事?”
“喝多了。”周斯扬答得简洁。
三秒前,在沈漱玉站起来的瞬间就把头埋到周斯扬肩头的人,此刻伸手,隔着衬衣拧了下男人的侧腰,闷着声咕哝:“你总这么说搞得我好像很爱喝酒…”
周斯扬垂眸,目光落在怀里人的脸上。
夏烛明显没有酒醒,清醒的话干不出掐他腰这种“忤逆上司”的事儿。
他轻嗯,改口:“没喝多,肠胃炎在外面刚吐过。”
沈漱玉担心:“怎么会肠胃炎?”
周斯扬:“晚上吃多了。”
夏烛:……
还不如说她喝酒呢,成年人谁能吃多啊?撒个谎撒得这么不走心。
她脸藏进周斯扬胸前,彻底噤声,放弃挣扎。
夏烛被周斯扬抱进卧室,从他身上下来,再拿了东西进浴室,好好清洗一番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
男人身上换了轻薄的灰色睡袍,头发半湿,后颈发梢处滴着水,应该是在外面的浴室洗了,这会儿正站在梳妆台前,拆手里的药。
看到她出来,下巴点了点床沿:“坐那里。”
酒的后劲儿愈来愈重,让夏烛没想起问周斯扬干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一面用毛巾擦着头发,一面往床的方向走,她摸索着刚在床沿坐好,桌前的男人已经拿着药走过来。
破皮的地方需要擦了碘伏再涂药,不然感染了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好。
周斯扬在夏烛身前蹲下,扶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懵怔中还没意识到今天和周斯扬之间的接触屡次“突破界限”时,沾了药的冰凉棉签已经按在了她的伤口处。
夏烛猛得皱眉,身体轻抖。
周斯扬抬眼:“疼?”
抓烂的面积太大,刚刚又碰了水,现在涂药简直是酷刑,只是按了一下,夏烛眼睛里就冒了生理性的泪花。
她右手抓着床单,缓了两下,摇头,轻声:“……没事。”
周斯扬扫了眼她的表情,轻皱眉:“疼了就说。”
是“没事”,不是“不疼”。
周斯扬不知道她怎么养成的这种性格,先前在公司前把她捡回家那晚也是,明明生病,工作的事情不顺利,却还是对那端的夏庆元报喜不报忧。
周斯扬把棉签插进袋子里,药放在床头。
没听到男人说话,也没再感觉到擦药的动作,夏烛抬眼看过去,和周斯扬对上视线。
“怎么了?”她有点茫然地问。
周斯扬没说话,抿唇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起身出了房间,两分钟后再进来,手上拿了消过毒的冰袋,走过来,拖了梳妆台的椅子,在夏烛面前坐下。
手心捂了捂那个冰袋,把被“温”过的冰袋贴在夏烛侧颈,短暂的冰敷后放下,再抄了她的膝弯把人抱坐在自己身上。
熟悉又陌生的沐浴乳的冰凉薄荷气,夹在着雄性荷尔蒙的味道,夏烛心里一颤,下意识停滞了半拍呼吸。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捂在脖子上的冰袋被周斯扬那个拿开,再是重新沾了药的棉签,按在伤口上。
冰敷过后,再涂药是没有那么疼了。
察觉到怀里人的僵硬,周斯扬的心情忽的比刚刚好一些,用过的棉签丢进脚边的垃圾桶,拧开刚拆封的过敏药:“你紧张什么?”
“没……没啊。”夏烛回。
周斯扬淡声笑。
片刻后,过敏药涂到第二种,周斯扬忽然开口问她:“刚刚为什么不说疼?”
夏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低眸,抠着睡裙上的蕾丝,须臾,像是轻叹:“……说了也没有用。”
她说这话时眼神还是懵懵的,瞳仁里印了房间暖黄色的光线,但却让人能感觉到,她是失落和伤心的。
大概是喝了酒,人更容易暴露情绪,也容易打开话匣子,周斯扬没再接着往下问,夏烛却开了口,断断续续地再说。
“小时候调皮,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我只比我妹妹大三岁,一起玩一起受伤。”
“爸妈给我们擦药,我爸手劲儿大,总是很疼……我说了疼,但他说没事,还是那样给我擦。”
“他说小孩子皮实,没事。”
……
“那你妹妹呢?”周斯扬捡起桌子上药的包装袋,一样丢在脚下。
“小姝…”夏烛想了想,“小姝那时候总有糖。”
夏烛:“她身体不好,又爱哭,每次有擦破皮涂药的情况,爸妈总会拿给她糖。”
周斯扬看她一眼,温声:“你为什么不哭?”
夏烛摇摇头,垂眸:“爸妈照顾我们两个已经很难了,想让他们省些力气……”
最后一种药涂好,周斯扬撩了她的头发放到另一侧,拧上药罐:“那你有吗?”
“什么?”夏烛抬头看他。
周斯扬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提醒:“糖。”
夏烛再摇头,含混不清地嗫嚅:“小姝哭了才会有的嘛……”
……
三言两语间,药终于涂完,透明的塑料包装纸扔进垃圾筐,剩余的药放进床头的抽屉。
周斯扬把抽屉推进去,回身,手碰了下身上人的腿,嗓音中带了入夜的沙哑:“下去了。”
腿上的人不知道是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听到了没反应过来,总之他说完这句,夏烛没什么动作,依旧垂眸抠着自己裙子的蕾丝。
“下去了。”周斯扬再次提醒。
坐在周斯扬怀里实在太舒服,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夏烛潜意识里不想动,顺着心意摇了摇头,很小声的:“不……”
周斯扬低眸,片刻后手往下,俯身,刚想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女孩儿突然回头了。
男人前倾身体的动作,让夏烛回头时,唇刚好贴近他的下巴,没碰到,但若有似无的距离,大概只隔着两公分。
清甜的果香贴近鼻前,是不同于男性的女生气息,她呼吸吐气之间,仍旧有酒香,混着果香的沐浴乳味,有些许的醉人。
周斯扬没动,维持一手揽在她身后,一手抄在她腿下的姿势,视线往下,垂落在她型状姣好的唇上,而怀里的人也没动,圆圆的杏眸眨了下看他,眼神里有无辜和茫然。
夏烛喝多以后,对男女之间的距离没什么概念,周斯扬上次就领略到了。
就比如现在,放平时,她一定会像兔子一样弹开,但现在还能这样和他平静对视。
周斯扬两指再次磕了磕她的小腿,沉哑声线:“下去。”
“不…”夏烛再次出声。
甚至动了动身体,往周斯扬怀里坐得更近了些,紧接着她缓慢地调整好姿势,再抬头,唇还是隔了那么点距离,靠在他的下巴处。
比刚刚更近一点,可能只有一公分了。
眼睛还是看着他,和他的深沉欲色不同,单纯的不像话。
无声地对视,沉静的深夜和卧室昏黄色的光线,让此时交在一起的视线黏着暧昧的气息。
再接着,在这静到能听到呼吸的氛围里,周斯扬倏然再次往前靠了靠,下巴处湿漉漉的触感。
湿润,柔软。
他让夏烛亲到了他。
而且他靠近时,头稍微偏了偏,所以与其说夏烛亲的是他的下巴,不如说是——唇角-
第二天早上,夏烛意料之中的——起晚了。
睡梦中惊醒,伸手摸了床头的手机,拿过来看,已经是早晨八点半,身边床铺空着,被子被自己搅成了一团,而角落的垃圾筐,丢着她那个花三百八买的人形玩偶。
夏烛:……
大概是周斯扬实在受不了这个占地方的破棉花娃娃了。
掀开被子下床,进了浴室洗漱,挤上牙膏刚刷了两下,忽然想起昨晚……的温情时刻,她坐她金主的大腿了吗??!
夏烛咔吧一下,差点把嘴巴里的牙刷咬断。
周斯扬好像帮她涂药来着,她还拉着周斯扬嘀嘀咕咕地聊了什么,蹭着不想从他腿上下去…而且,而且她怎么总觉得她还占了周斯扬的便宜?
夏烛盯着镜子里的人,半分钟后,手抬起,摸了摸自沾了牙膏泡沫的唇。
她是不是亲周斯扬了……
手从唇上撤下来,垂眼捂上自己的脸,不清楚这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
囫囵吞枣地洗了个漱,再从浴室出来换衣服,这回忆还一直萦绕在夏烛的脑海里,折磨着她的神经,恍恍惚惚地把衣架上的衣服拿下来,再放上去,重复了几次,都没有挑出合适的上衣。
最后一次把手上的衣撑挂回去,转身,背靠椅背,浓重地吐了口气,她的记忆里真的有她亲周斯扬的画面……迟疑了又迟疑,还是决定给周斯扬发个消息试探一下口风。
到底是梦还是真的,好得让她死个明白。
这么想着,夏烛从衣帽间走出来,鼓起勇气,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床边,弯身摸了手机。
两分钟后——
夏烛:[您好,在吗?]
周斯扬正在中宁自己的办公室,沙发上坐着几个设计部的副总,在给他汇报情况,听到手机响,他点头示意其中一人停住,垂眸看了眼。
四个字,带了个您。
证明发这消息的人是真的清醒了。
周斯扬:[嗯。]
夏烛:[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
夏烛:[我想问您脖子上的药是不是我涂的?]
夏烛:[不对不对,我是想说我脖子上的药。]
……
夏烛手忙脚乱要解释自己发错的话,然而她这一连串消息后却突然弹了几个字出来。
周斯扬:[你想问什么?]
她望着这条消息咽了咽口水,也觉得自己语无伦次地过于明显了,深呼吸两下,正准备重新组织语言回话,消息框里却再次发来一条。
两个字。
显然是个回答。
周斯扬:[亲了。]
第25章 5.22/雨意!!!
夏烛盯着那两个字简直要昏厥。
她疯了,她一定疯了,她怎么能干出来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倚着衣柜,重重呼吸,反复回忆昨天晚上的情景……她当时坐在周斯扬腿上,唇就离他下巴那么一点点……好像是她主动的。
夏烛:[我亲的您吗……?]
消息发过去有几秒,对方回——
周斯扬:[不然?]
夏烛:……
疯了,就说怎么可能是周斯扬亲她??只有她喝醉了才这么不着四六!!
夏烛捏着手机在衣柜前的空地反复踩了几圈,咬着唇想弥补这个错误,想了半天,觉得这么琢磨,还不如直接道歉。
夏烛:[……对不起。]
夏烛:[要不我赔您钱吧。]
夏烛点到转账,仔细回想先前周斯扬说的话,好像是摸手三百,拥抱一千……那自己这亲人家了,怎么也得两千吧。
这么想着,往转账页面输入数字,转过去两千块。
夏烛:[真的对不起,按原先说的,我赔您两千吧。]
消息发过去,没人回,转账也没被接收,夏烛上班要迟到了,盯着屏幕瞧了两眼,没再管周斯扬回不回,收拾东西直接出了门。
周斯扬这小区太大了点,从住的房子一路狂奔到侧门需要十几分钟,除了刚搬过来的第一天,她用两条腿走过之外,后面都是坐周斯扬的车到门口,再自己打车。
这会儿突然自己走,有点吃不消,插腰站在侧门口,重重呼吸了两下,平复因剧烈运动而升高的心跳,低头用打车软件打车。
十分钟后,到达公司,一路坐电梯上去,深喘着气在工位坐下,已经过了九点半。
陶桃滑着椅子凑近,莫名其妙地看她:“你这么着急干什么,你不是请过假了?”
夏烛粗略地整了下桌面,按开电脑的开关,偏头对上她的眼睛,也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请假了?”
“早上啊,”陶桃敲着笔,“我给丽姐送材料的时候听到她接电话,而且……”
陶桃左右扫了下旁边,探身眯眼看夏烛:“而且我好像听到那人说是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
夏烛一听,知道电话八成是周斯扬打的,李丽作为一个方案组的小组长,听不出周斯扬的声音很正常。
她低头收拾桌子上散成一片的图纸,耳朵微微泛红,支吾着岔开话题:“什么男朋友,你还是我女朋友呢。”
陶桃不相信:“我真听见了。”
夏烛反驳:“……你早上没睡醒,听错了。”
……
夏烛忙了一上午,下午两点,抱着东西进会议室,接着开会,还是清源山的项目,山体景观设计招标成功,设计初稿要在这个月改进,下个月再拿去汇报。
会议结束,李丽把夏烛留下来。
夏烛从进中宁开始,就在李丽手下做事,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年,刚进来时李丽只是副组长,一年多前上一任组长去了隔壁工程部,李丽升为方案二组组长。
几个同事接连出去,把门带上,夏烛喊了声“丽姐”,李丽笑容温和,示意她坐下来。
夏烛点头,在会议桌一侧坐下。
桌子上放了两张报告单和一支笔,李丽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拨在签字笔上,反复转了两下,夏烛直觉李丽想跟自己说的是很重要的事,注视着她,静静等待。
片刻后,李丽手从笔上撤回来,笑着道:“我怀孕了。”
夏烛惊讶之后先是说了声恭喜,再是明白李丽把自己留下是什么意思,近一年副组的位置一直空着,李丽有意培养她,把手上几个重要项目都交给了她。
如果说整个组里李丽最信任谁,那一定是和她关系好,又受恩于她被她培养成亲信的夏烛。
李丽知道夏烛懂了自己的意思,也坦白直说:“我暂时不想让上面知道,但无论是孕检还是我本身的身体情况都可能影响到工作。”
“所以,”她笑了笑,抬头,“很多事情上,我可能都需要你帮我。”
她这话说得带了拜托的意思,夏烛欠身点头,表示了解。
景观设计部一共有方案组五组,有一个副总明年要调去荆北,位置空缺下来,肯定要有人顶上,李丽不想失去这个机会,所以怀孕的事不想让任何的上司和跟她同级的其它组长知道。
近几个月就要挑选顶替副总的人选,李丽人瘦,那个时候可能还没显怀。
李丽话匣子打开,多说了两句:“我自认对公司一直很拼命,怀孕的事除最后一个月,身体原因多多少少会耽误工作外,其它我能保证不会造成任何影响,但上司不会这么认为。”
夏烛认真听着,心里不自觉地轻叹一口气。
这事严格来讲谁都没错,李丽为了自身的发展不想失去机会,但设计部的老总为了公司和自己部门的利益也不敢轻易相信李丽。
几句聊过,夏烛摸了摸面前的一摞本子,还是有些疑惑:“您为什么相信我?”
虽说确实需要人的帮助,但她作为李丽的下级,李丽本不用这么诚实地告诉她全部原因。
李丽莞尔一笑,往后靠了靠,手指拨着笔尖再次转了下桌面上的签字笔,片刻后回:“可能女性在职场上有先天的弱势,所以也想跟你说说真心话吧。”
不想职场里只有尔虞我诈和互相利用,也想留一些真感情,留一些女性群体之间的互相帮助、坦诚相对。
夏烛从李丽的办公室出来,回到自己的工位,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静静喝掉,安静坐了两分钟,收拾情绪,往前抽了抽椅子,右手抬起去摸鼠标,无意识的碰到手机,想起给周斯扬转的那两千块他还没收。
琢磨了两秒,手机摸过来,调出对话框,盯着看了两眼,调出转账界面,转了一万过去。
周斯扬给了她那么多钱,她现在怎么也算个富婆,是不能太抠,亲一口才给两千块,好像是少了点,她占便宜了就要有占便宜的样子,最起码钱给到位。
但这转账,一直到晚上回家,周斯扬还是没收。
他今晚有应酬,回来得晚,夏烛在卧室一直等到十点半,也没见人回来,抱东西去了浴室,心不在焉地洗了个澡,洗完对着镜子涂身体乳时听到外间门响,再接着是若有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她回头,瞄了眼斜后方的磨砂玻璃门,知道是周斯扬回来了。
放好刚拧好的瓶瓶罐罐,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紧张兮兮地吸了口气,这才推门走出浴室,看到周斯扬的一瞬间,不自觉地盯了眼他的唇。
紧接着,视线偏开,紧紧地闭了下眼睛,后悔地想拍自己。
昨天究竟亲的是他哪里啊……她有点记不清了,就有模糊的印象,感觉挺软的,真要命,她到底亲了多久,她也想不起来。
这么想着,视线无意识地偏过去,又瞅了男人一眼。
“看什么。”被看的人把表摘了,弯身放在床头。
突然被点到,夏烛下意识紧张,抬手摸着脖颈轻咳一声,随后佯装镇定地岔开话题:“我给你转的钱你为什么不收?”
周斯扬背对她,正在看罗飞发来的合同书,闻言不着痕迹地笑了下,再接着转身,看身后问话的人,眼神松散,问话的语调也懒散:“为什么给我转钱?”
“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夏烛说到一半,卡壳讲不出来了,隔着一个屏幕发消息,她还能勉强镇定自若。
让她当着周斯扬的面承认亲他,她真的做不到。
她捏着手里的毛巾往床边走,咕哝:“我也不知道。”
周斯扬注视着她耸拉的脑袋,轻勾唇,片刻后,起身,松了袖扣往浴室走,嗓音淡淡,带着些许哑意的性感:“想明白了再给我钱。”
浴室门在身后被合上,夏烛夹着的肩膀终于放下,揉着脸在床边蹲下来,她终于明白程昱非为什么总吐槽周斯扬了,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这人骨子里确实有点坏。
就比如现在,他不是知道为什么转钱给他吗,干什么非要让她讲。
在床边蹲了十分钟,一半时间用来懊悔自己喝多酒后的不着调,一半时间用来小声骂周斯扬,等她最后两句骂完,浴室的人也终于出来。
沈漱玉在外面敲门,说自己和周永江明天中午要去清江边的餐厅吃饭,问他们两个要不要一起,周斯扬淡声回绝,冷漠得连门都没给他妈开。
夏烛站在床边瞄他一眼,想周斯扬没收自己的一万块,可能也是觉得没必要,毕竟这人淡漠得像是上床也不会喘的人。
“看什么,”被夏烛脑补的人侧身看到她,“睡觉。”
夏烛收回遐想,低声哦了下,手脚并用地爬上床。
最近一段时间,每晚都抱着睡,实在让夏烛太习惯,现在人形抱枕也被扔了,她能抱的只有周斯扬,上了床,还没熄灯,她习惯性地翻身,朝身旁男人靠近。
周斯扬早晨起得早,刚又在饭局上喝了酒,这会儿酒劲儿上来,也有些困了,一手揽着夏烛的肩膀,半撑着身体,探手去关她那侧的床头灯,距离有点远,摸了一下没摸到,再垂眼,刚好看到怀里的人。
女孩儿眼神单纯,和昨天晚上一样,身上穿着米白色的睡裙,脖颈锁骨都露着,冷白色的皮肤,比裙子还白些,表情茫然,唇形饱满。
周斯扬揉了揉眉心,想起昨晚那个不算吻的吻,湿润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他的唇边。
夏烛看他没动,又闻到酒气,以为周斯扬喝多了反应迟钝,从他怀里离开,侧身去摸刚他没摸到的床头灯的开关。
摸到开关之前,手先碰到床头柜上的几个盒子,那几盒用来当摆设的避孕套晃了几下,依次倒下,“啪嗒”两声,和灯关的声音一样清晰。
夏烛摸摸发热的脸,不知道周斯扬看到没有。
关了灯躺回来,想赶快睡觉,突然发现原先每晚抱她的人没再伸手搂她了,心里疑惑,但也不好意思出声提醒,只开口问:“你有被子吗?”
停顿两秒,黑暗中浓重的沙哑声线:“嗯。”
夏烛哦了一下,还是疑惑周斯扬为什么没抱自己。
玩偶都扔了,没周斯扬她也抱不到其它东西,身体空落落的,有点难受。
但一侧人像是忘记这件事似的,自始至终都没动作。
夏烛想,他可能是喝多忘记了,犹豫了两秒,往左边挪了挪,靠近热源,再接着主动伸出手,搭在男人紧实的腰上,搂住他。
她动作小心,抱得也轻,侧躺着,脑袋拱了拱,额头抵着周斯扬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之后极其满足地吐了口气,闭上眼睛,准备进入梦乡。
周斯扬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喉咙滚了下,夏烛的动作他当然感觉到了,此时眸子稍侧,看了下靠在他身侧几近睡过去的人-
第二天一早,夏烛刚一进公司就听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她扫视了一圈,猜测是发生了什么爆炸性的新闻。
早上八点半,这个时间到办公室的人大多还没睡醒,一般性的八卦不可能引起他们的兴趣,能让他们三两成群的围成一堆,这么热烈讨论。
瞄着人又看了一眼,走回自己的工位,屁股还没在椅子上坐热,陶桃看到她,遥远端着咖啡小跑过来,还没走近,嘴巴已经像机关枪一样,开始向她传递消息:“宋章鸣被调走了!!!调到隔壁工程部,做项目经理!!”
陶桃脸都要笑烂了,边说边比大拇指:“老板太狠了,知道什么人怎么用,宋章鸣不是喜欢喝酒吗,让他去跟工程部的人喝啊,喝不死他。”
工程项目部对接的是各种施工单位,施工单位不比专业搞设计的,多的是喜欢喝酒的粗人,宋章鸣去了那儿,每天的应酬少不了。
“工程部都是大男人,他以后想再找女下属陪酒,根本找不到,”陶桃激动的手里的咖啡都险些洒,“人事部早上给所有人发了邮件,说以后高管的饭局有带去的员工喝多被送医院,所有医药费从该高管工资里扣,而且如果有举报带女性下属参与不必要的饭局,经查出属实,也会有相应的处罚。”
陶桃:“所有人都知道这制度是因为宋章鸣!!他这次不仅被降职,还丢大人了!!”
“跟他同级别的领导也因为新出的制度都烦他,说每天已经够焦头烂额,因为他这破事儿以后饭局喝酒都得掂量,说他没本事净找事儿,”陶桃笑得花枝招展,“笑死我了。”
王敏这姑娘实在,怀里抱了两个小蛋糕从不远处走过来,走近,盯着夏烛的眼睛都在泛湿:“谢谢你啊,夏烛。”
夏烛被谢得一脸懵。
陶桃靠近她,小声:“王敏死脑筋,她一直觉得是当时你在外面碰到大老板,跟他说了什么,他才会进咱们那屋吃饭,然后宋章鸣现在也才被整治。”
夏烛刚想抬手把蛋糕推回去,说自己没干什么,陶桃压住她的手腕:“我刚已经给她解释过了,但她一门心思要感谢你,可能谢了你她才能心安,收着吧。”
王敏看夏烛收了自己的蛋糕,另一个蛋糕放到陶桃桌子上。
陶桃又惊又喜,语调上扬:“还有我的?”
“谢谢你们两个当时帮我挡,还护着我,”王敏脸微红,重新看向夏烛,“我从师弟那里听说了,你当时还跟前台的服务生说,有人带我们走的话报警。”
她无比真挚地看着夏烛又道了声谢。
夏烛被一句两句谢得不好意思,连声说没关系,又哄了两句,把王敏这姑娘哄走。
王敏一走,陶桃再次压着椅子转过来,扬着手机调出相册里的照片,给夏烛看:“你看这个。”
夏烛刚把昨天没勾完的图打开,闻声转过去,往她手机上瞥了一眼:“看什么?”
陶桃拨着她的头,让她仔细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是当时喝多的师弟拍的,给自己女朋友汇报自己在什么饭局,举起手机随便拍了一张,有点糊,但能看出画面里夏烛的杯子放在周斯扬手侧,而男人正往空着的一排杯子里倒酒,一边倒一边偏头跟斜前方的女生说了句什么。
陶桃语声激动:“隔壁组好几个人都看过这照片,磕疯了都,你想啊,大老板全程一共就喝了两杯,一杯是你的酒,一杯是他自己倒的,但用的都是你的酒杯,还是你喝过的酒杯!!”
陶桃越说越激动,夏烛连忙按着她的肩膀:“你小声点。”
“而且他当时倒酒还能抽空跟你说让你去坐着,我的天,好好磕,他会不会喜欢你,毕竟你这么漂亮,一见倾心,再见动心……”陶桃如果没干设计,适合去说相声。
夏烛被她说得不知道怎么回:“没有没有,你电视剧看多了吧…”
“还有啊,”陶桃歪倒在她身侧,捧着手机笑,“她们还扒出来,你跟大老板身上的衣服是同一个品牌,说你俩是情侣装,她们一直在猜,说你和大老板会不会背着我们所有人在偷偷谈恋爱。”
“……”
她艰难撒谎:“……我买的高仿。”
夏烛一面想让陶桃小声,一面又因为没办法跟她讲自己确实是周斯扬的假老婆而愧疚。
绷了绷唇,实在是内疚,转头握上陶桃的手,无比真诚地望着她:“…我周末请你吃饭吧,大餐,随便点,人均一千的都行。”
……
下午下班,夏烛收到沈漱玉的消息,消息上沈漱玉说自己和周永江晚要和老友聚会,不回家吃饭,让她想吃什么直接跟阿姨讲,让方姨只煮他们喜欢的口味。
夏烛发信息给周斯扬,问他想吃什么,自己直接汇总了一起发给方姨。
收到消息时周斯扬正在跟程昱非谈下一个合作的推进,手机响,他低眸看了眼。
程昱非合上项目书,扫了周斯扬一下,看到他眼底的青色:“昨天晚上没睡好?”
周斯扬放下手机,右手摸上领口,松了颗扣子,神情难得懒怠:“嗯。”
“又是夏烛吵到你?”程昱非低头看合同。
他记得周斯扬说过,夏烛睡觉不老实,跟她睡一觉能跟打一架似的。
周斯扬轻垂眼,再次看了眼手机上的消息,回想起昨晚。
昨晚是因为夏烛没睡好,但不是因为她不老实。
那边夏烛收到周斯扬的回信,说方姨的女儿生病,今天给她放了假,晚上不在家。
夏烛瞧着对话框的消息本来想问“那晚饭我们各自解决?”,刚想敲字又想到今早得知宋章鸣被调任的消息,总觉得欠周斯扬一句谢谢。
轻吸气抬头,摸了摸手里的手机。
想请周斯扬吃饭,但因为那个若有似无的吻,现在和他单独呆在一起有点尴尬,而且昨天晚上他都没有抱自己睡……夏烛不知道自己贸然邀请他一起吃饭,是不是唐突。
万一他不喜欢这么“亲密”的接触呢?
攥着手机想来想去,决定饭就不请了,但言语上还是要表达一下感谢,客气一下。
夏烛:[前天帮我喝酒,还有宋章鸣调任的事都谢谢您,本来想今晚请您吃饭,但思来想去您授意人事部的决定是为了整个中宁的所有员工着想,不是为了我,这样情况下请你吃饭,显得我有些自作多情。]
盯着消息框里的字反复检查了几遍,确认措辞准确,点了发送。
两分钟后,屏幕上弹出消息,夏烛赶紧低头,划开来看。
周斯扬:[我很不像资本家?]
夏烛没明白这句话什么意思,正细细揣摩,消息框再次弹出两句简短的字。
周斯扬:[请吧。]
周斯扬:[就是为了你。]
第26章 5.23/雨意
夏烛捧着手机,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眼睛盯着那行字,反反复复看了两遍……是她万万没想到的答案。
指骨抵着鼻尖,轻咳了两声,略微坐直了一些,什么为了她,为了她什么,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样说很容易让人想歪,耳朵发烫,夏烛抬手摸了下,手再落回来时,深深呼吸,努力平复情绪。
喜欢老板不是件好事,夏烛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唤回意识,再次轻咳,手指落在键盘上,发送消息。
夏烛:[好的……]
夏烛:[您想吃什么?]
周斯扬貌似在忙,消息发过去许久,才有回音——
周斯扬:[都可以。]
看了眼这条消息上方的回复时间,十分钟,所以刚那句“为了你”确实应该没什么意思,不然也不应该隔这么久才回她。
夏烛再次调整坐姿,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又有点说不上的……她轻晃了晃脑袋,收拢起思绪,美食推荐软件上扒了一圈,诚惶诚恐地发过去了几个餐厅。
消费差不多都在人均八百,应该能配得上周斯扬的身份。
也不是不想请周斯扬吃更好的,但刚答应了陶桃过两天吃一千二的自助,现在再请周斯扬吃太贵的,一下出得太多,她有点心疼。
就八百,也不错。
周斯扬的回复依旧是“都可以”,夏烛也不想再烦他,电脑上查了这几家餐厅的评价,比较一番后,把最后确定的餐厅名字发给了周斯扬。
那面周斯扬和程昱非的事情也谈到了尾声,程昱非最后确定了一下项目投入资金,合上手里的报告书,后仰,往沙发背上靠:“等会儿去喝酒?”
一侧沙发上的男人鼻骨上架了副银色金属框的眼镜,还在看文件,脸上表情淡,声音也淡:“我有事。”
程昱非嘶了一声:“刚问你不是说没事吗,半个小时的功夫,也没见你打电话,你又有什么事。”
周斯扬放了文件,拿起身旁桌子上刚就在亮的手机,右手搭在领口,拽松领带。
见周斯扬不理自己,程昱非屁股挪了挪,往他眼前凑,头勾近,眯着眼睛看他手里的手机:“哟呵,和小夏烛吃饭啊,怪不得不和我们喝酒。”
“你们两个为什么今天去吃饭,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还是说你俩的感情有所进展,从给钱演戏的假夫妻变成了有亲密突破的真夫妻。”程昱非一句接一句,适合和陶桃一起说双口相声。
最后一句音落,垂眼看餐厅的男人终于屈尊降贵吐了几个字。
“关你屁事。”他说。
程昱非:……
被喷了的程昱非吸了两口气,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扳回一城,身体再次往前,看到周斯扬手机屏上放大的餐厅地址。
“哦这个餐厅啊,”程昱非抬眼看周斯扬,幽幽道,“我今天上午在楼下遇到她,听说她要请她闺蜜吃一千二一个人的自助,就请你吃八百的啊。”
周斯扬抬头,目光终于从手机屏转到了他脸上。
程昱非往沙发上靠了靠,看着周斯扬笑了下:“假老公果然不如真闺蜜。”
“……”-
收到周斯扬的消息,夏烛收拾好自己的包,去电梯间坐电梯,下到地下停车场,电梯门开,一直往东,走到周斯扬车停的区域时,还是顿住脚步,张嘴小声感叹了一下。
原谅她没见过世面,无论来几次,看着这一排的豪车,她还是羡慕嫉妒,外加想感叹一句人类的参差。
过年那会儿她看电动车时还货比三家,认真比较了一下价格,周斯扬这些车漆锃亮的轿跑越野,却跟超市里的白菜一样,一堆堆了将近十个车位。
夏烛站在那排车前,还在盘算自己有朝一日买电动车能不能这样买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周斯扬。
例行问好似的跟周斯扬“寒暄”了两句,再跟着他上车,刚系好安全带,听到驾驶位的人问了句:“你周末跟朋友吃饭?”
夏烛反应了一下,把安全带插在搭扣里回:“对,和我工位挨在一起的一个女生。”
周斯扬嗯了一声,方向盘左打,车从停车位开出去:“哪家餐厅?”
夏烛低头看陶桃传给自己的简讯,听到问话,报了家餐厅的名字。
“一千二一个人?”周斯扬问。
夏烛回完消息抬头,有点奇怪周斯扬为什么问这么细致:“对。”
“嗯,好好吃。”
夏烛对周斯扬让她好好吃饭有点莫名其妙,刚想低头客气地回句谢谢,又听周斯扬道:“一定比八百的好吃。”
夏烛:……
她怀疑周斯扬在阴阳怪气自己,但她没有证据。
夏烛选的地方就在清江旁边,临江的商业区,最豪华的那栋楼的第二十九层——顶楼三十楼是她要请陶桃吃的那个自助。
坐电梯往楼上去时,夏烛全身上下跟沾了虫子一样不舒服。
电梯空荡且安静,只有她和周斯扬,她抬眸看了眼斜前方的人,斟酌了又斟酌,艰涩开口:“不然我们去吃顶楼的自助吧……”
“不用,”前侧的男人伸手挡住电梯门,侧身给一对年龄已高的老夫妻让开位置,后撤半步和夏烛并肩,再接着,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嗓音清淡,“我喜欢吃八百的。”
“……”
说了这人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其实坏得要死。
露台餐厅,几乎没有室内的位子,两人选了外侧临江的一桌,坐下能吹到夜风,偏头往右手旁看,不远处是泛着微波的江水和江面上点着暖暖黄光的渡轮。
每桌外侧都有一个花束缠绕的装饰柱,最顶端是烛台一样的吊灯,光线温柔澄净,餐厅氛围好,环境好,就连夜风的温度也恰恰适中。
夏烛原先没来过这样的地方吃饭,目光从江上挪回来时,再次在心底双手合十感谢了一下自己腰缠万贯的假老公,托周斯扬的福,一步登天成了富婆。
他们身后的一桌是一家三口,孩子小,两三岁左右,坐的儿童座椅需要的位置宽,夏烛为了给他们让地方,提着包换了位置,和周斯扬坐在了一侧。
宽敞的木质长椅,并排坐两个人,并不挤。
点的菜由服务生一道道端上来,夏烛切着盘子里的鱼肉,吃了一口,觉得有些淡,摸了架子上的香料罐,往盘子里撒了一些,随后轻摇,问周斯扬:“你要这个吗?”
男人手上的刀叉停了下,扫了眼她手里的罐子,伸手。
罐身不大,大约一根食指那么长,罐身也细,夏烛递过去时没注意,手指蹭到周斯扬的手心,半个手几乎都被包住才把香料罐交到他手里,手背贴过男人的掌心再离开,夏烛下意识心颤了下。
周斯扬用过,再交还她手里,又是一次短暂的触碰。
再接着,周斯扬又问她要了一次香料,一来二去,夏烛有点心神不宁,恍恍惚惚,切鱼肉的速度都开始变慢,她不明白周斯扬为什么不能一次加完。
左手旁的人放了汤匙,把面前的盘子往前推了些,拿起餐厅提供的白色毛巾擦手,嗓音清懒:“你父母有在给你打电话吗?”
夏烛静了静心神,轻咳,认真切着刀下的鱼排:“前两天才打过。”
“催你结婚?”周斯扬用过的毛巾放下。
夏烛摇头,终于把肉艰难地切下来:“说想见见你。”
“需要我抽时间和你一起回去?”男人平声问。
夏烛赶紧再次摇头:“不用,我跟他们说你工作忙。”
周斯扬点头,没再动手旁的餐具,夏烛选的这家餐厅味道偏辣,不是他的口味。
等夏烛吃得差不多,两人看了眼时间,准备结束这顿“寡淡”的晚餐,打道回府,夏烛起身结账,再接着拐回来跟他说要去一趟洗手间。
待夏烛离开,周斯扬拿了桌面的手机,想问一句沈漱玉他们有没有回家,屏幕刚划开,听到身后窃窃私语的声音。
“我靠,要不要去要联系方式?”
“你去啊,明眼看就不是一对。”
“不是一对能坐一边?”
“你没听当时换座位是为了给那桌小孩腾地方?”
“那我去了,完全是我理想型,眼睛好好看,刚往咱们这边看的时候我心脏狂跳。”
“去吧,估计是同事,你没看刚递个餐具还说谢谢。”
……
零星对话穿过身后的花束落到周斯扬耳朵里,他眼眸微动,拇指随意拨了下屏幕,须臾,身后传来椅子拉动的声音,再是频率略显乱的脚步声,没几下,桌旁停了一个人。
周斯扬按灭手机,适时抬头。
男生看起来年龄不大,十八九二十出头的样子,黑色机车夹克和鸭舌帽,像努力耍帅的稚嫩大学生,看到周斯扬看他,一吸鼻子,眼神闪烁,有点结巴:“那个,哥哥您好,我想要一下刚刚您旁边那个女生的联系方式。”
周斯扬手机放在桌面上,没说话。
夏烛刚从洗手间回来,迈下走廊到这侧的台阶,就在男生身后几米的地方,自然也听到了男生的话。
此时下意识停了脚步,和周斯扬对上视线。
站在桌旁的男生不知道夏烛回来了,抬手摸了摸鼻尖,还是紧张地看着周斯扬:“我想问一下她有没有男朋友……”
昏沉光线里,夏烛看到周斯扬收回和她对视的目光,重新看向身前的男孩儿。
“没有。”模样矜贵的男人终于开口,声线懒散,掉在此时沉沉夜风里。
夏烛摸了摸头发,正想往前走,又见周斯扬偏眸,眼神再次落到她身上,继续回答男孩儿:“但是已婚。”
第27章 5.24/雨意
周斯扬说得太顺口,男生一愣之下,嘴皮子打滑,问了个“跟谁?”
周斯扬笑了,屈指轻扣在桌面上,看着他,声线匀出些慢条斯理:“你说呢?”
“对,对不起!”男生连连点头道歉。
他道歉的语气动作太郑重,把夏烛搞得都有点不好意思过去了。
等他从餐桌边绕开,回到自己那桌坐下,夏烛才吐了口气,三两步走回去,在周斯扬身边坐下来。
服务生送来甜品,不知道名字的粉红色小蛋糕,夹层是荔枝,一共两块,漂亮的服务生小姐把蛋糕从托盘上拿下来,分别放在夏烛和周斯扬面前。
夏烛点头,微笑说谢谢,然后犹豫……到底要不要在这里吃这个蛋糕。
本来和周斯扬挨着坐还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可能因为刚刚那两句话,她现在怎么都觉得身边人存在感强烈,坐在这里不自在。
悄悄用余光瞟他,发现男人跟没事人一样,优雅贵气地提着水壶,往自己杯子倒水,末了看到夏烛看自己,还晃了下壶,问她要不要。
“………”
夏烛张嘴想说话,身后那桌又传出嘀嘀咕咕的声音,几个男大生,情绪激动,以为自己声音足够小,其实一字不落地都传到了周斯扬和夏烛这边——
“你害我呢??还同事,那是人家老公行不行!!”
“啊?结婚了?不过你别说,看着还挺配。”
“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我问人家要他老婆的联系方式!!”
“哈哈哈笑死我了,没把你腿打断。”
“再笑我把你腿打断!!”
……
几个人东一声老公,西一声老婆,夏烛耳朵直泛红,手上的小叉子一放,彻底吃不下去了,拿着包,侧头对周斯扬:“我们走吧。”
男人点头,继续优雅贵气的把水壶放下,拿了手机,准备跟着她起身。
夏烛:………
从餐厅出来,走到电梯间,等上了电梯,夏烛实在忍不住,小声问周斯扬:“你刚刚为什么跟人家说我已婚啊……”
害得她被迫听后桌人惊讶地探讨了五分钟,连小蛋糕都没吃成。
身旁的男人按了电梯键,手收回时侧眸看了她一眼:“不是陈述事实?”
是倒是,但……夏烛手指蹭着手里的包带,哪有人陈述事实陈述得跟调戏人一样。
她脸偏到一侧,不太自然地清清嗓子,企图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周斯扬这人坏是坏,但在男女之事上分寸把握的一向好,还不至于调戏她。
乘电梯到负一层,上车,一路开回市中心的亭湖小区,临到小区前,周斯扬的车在路边停下,说去超市一趟。
夏烛正好也有要买的东西,松了安全带,和他一起下车,进到超市,绕到后排货架,比对着选了两节七号电池,再走回前面,看到周斯扬正等在收银台前准备付款。
夏烛快步走过去,周斯扬见她过来,随手抽了她右手的电池,放在收银台上,交给收银员一起结账。
夏烛再垂眼,这才注意到周斯扬买的是什么——五颜六色的盒子,是好几盒不同品类的避孕套。
她手指蜷缩,有点尴尬,不知道周斯扬停车来买这个干什么,家里不是有吗,床头还有好几盒。
周斯扬付完钱再抬眼,看到身旁女孩儿不知所措的表情,钱夹折好放起来,懒声解释:“半个月了,不更新不是看着像没用?”
夏烛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周斯扬是什么意思,哦了一声,低头看着他把那几盒避孕套丢进提着的购物袋。
到家,沈淑玉和周永江已经回来了,夏烛很乖巧的问候两声,跟着周斯扬上楼。
回到房间,洗漱后从浴室出来,正看到拿了东西正准备出门的周斯扬。
男人身上穿着黑色的绸制睡袍,下摆到小腿的位置,腰带系得整齐,但睡袍前襟因为没有扣子,无论怎么系都会敞着半片前胸,若隐若现地露着肌肉线条。
早知道周斯扬身材好,晚上抱着睡时,偶尔手臂会抵到他坚实的前胸,但知道是一回事,实打实看着又是一回事,夏烛虚咳一声,偏头从那片胸膛上挪开视线。
男人像是察觉到她看自己,调整手里的报告书,薄薄的眼皮掀了掀,看过来:“有事?”
夏烛想起来刚要和周斯扬说的话,目光重新落过去,避开他胸前的肌肤,看向他的脸,好奇问:“你要去书房?”
已经十二点了。
周斯扬眼神从她露出的锁骨上掠过,之后垂眸,手里的文件放回牛皮纸袋,缠上绕线:“加班。”
夏烛哦了一声,转身自己爬上了床,几秒后门响,刚站在门口的人已经开门走出了房间。
半小时后,安静缩在被子里的夏烛伸出两条胳膊,睁开眼,从床头摸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看过时间,手机放回枕头边,胳膊缩回去,继续闭眼睡觉,凝神静气了十分钟,还是睡不着,按亮手机再看时间,如此循环往复三次,她深呼吸,终于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认识到一个事实——近段时间她被周斯扬弄得有点不会独立睡觉了。
盯着远处墙上的壁钟看了三分钟,还是没好意思给周斯扬去书房问他什么时候回来,重新倒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头,强迫自己入睡。
隔天早上起床,她伸手按灭床头的闹钟,伸着胳膊打了一个极其困倦的哈欠。
昨天晚上她翻来覆去等到两点,书房的人都没有回来,最后实在撑不住朦朦胧胧睡过去,可能已经又是半个小时后。
洗漱好穿戴整齐下楼,看到坐在餐厅的周斯扬和沈淑玉,周永江比正常人作息更早,一般这个点已经吃过饭出去遛他的八哥了。
夏烛扫了眼坐在位子上安静切面包的男人,头发是洗过的,衣服是新换的,神清气爽,气定神闲,和眼底有青色的她不一样。
走过去,抽椅子坐下,听到沈淑玉问:“小夏昨天晚上没睡好?”
夏烛本来伸手要拿鸡蛋,闻声抬头,右手不自在地摸了摸脸,不想被看出来:“还好,前天睡多了,昨天有点失眠。”
话音落,左侧挨着的人右手的刀停了停,偏眸,目光在她身上落了下,夏烛感觉到,耳朵动了动,略有点心虚地剥自己手里的鸡蛋,没往男人那边看。
一连两天周斯扬都没有回卧室睡觉,夏烛也连着两天都不适应,睡得不好。
她确实有些缺乏安全感,睡觉时更明显。原先在她自己那个出租屋,床在角落,一面靠墙,还有很多抱枕玩偶,刚搬来周斯扬这里,没被抱过,姑且还能适应,现在抱着睡久了,吃惯了山珍海味突然又让她吃清粥小菜,她的身体接受不了。
连着两天,一直到周五下午,就连陶桃也看出了她的精神萎靡。
“你这两天怎么状态不好?”陶桃扫了眼她的黑眼圈,把她桌子上的盆栽移过去,帮她浇水,“熬夜追剧了?”
夏烛摇头,叉掉电脑上的画图软件,打开购物网站,鼠标点着翻了下,琢磨要不要给自己买瓶褪黑素。
正踌躇选择品牌,不远处的单人办公室突然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再是男人的暴喝,声音之大,所有人都抬头往那处望去,看清到底是哪里发出的声音后,夏烛倏然皱眉。
那是李丽的办公室。
陶桃盯着那个方向喃喃:“要不要去看看,是那个溱元的老板,暴发户,上次汇报不满意把凡凡骂得狗血淋头……”
陶桃话音还没落,办公室再次传出男人的声音,操着一口溱元话,吐字不清晰,口音又重,夏烛没完全听懂,但扬声骂的那几句脏字她听明白了。
是在骂李丽,脏话非常脏,说得很难听,大概意思是,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没拿出让他满意的设计方案,他怀疑公司吞了他的预付款之类之类的。
总之就是不讲道理,随心所欲,胡搅蛮缠。
夏烛担心李丽的身体,起身往那处走去,陶桃紧随其后,也站起来跟上去。
事实证明,夏烛担心的不无道理,还没走近,办公室的门被骤然推开,李丽可能是解释了一句什么,溱元的老板怒火顶上来,谁说都不听,抬手推了李丽一把。
李丽身上穿的职业西装,鞋跟不高,但也有三五公分,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往右边歪,夏烛两步跨上前,一把扶住她,惊得一身冷汗后,抬眼再看向那位老板时,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职场混了两年,夏烛也不完全算是新人,碰上这种撒泼骂架的,无外乎一个原因,就是想少给钱。
景观部五个组竞争副总的事情虽然没放在明面上,但私底下其实已经提上日程,现在李丽遇上事,其它组都不想沾,能帮忙的只有自己组的人。
要处理的漂亮,才不会被问责。
刚李丽虽然没有完全摔倒,但手肘撞到墙壁上的装饰画,瞬间青了一块,她还在怀孕初期,孕反本来就大,现在跟这老板吵嚷了半个小时,猛得站起来又被推了把,有点头晕犯恶心。
夏烛察觉到李丽的不对劲,扶着她的右臂使了些力气架住她,转头让陶桃把跟孟天海合作的项目资料收拾一下拿过来,再接着抬头,语调平稳地跟孟天海说请他到外间会客室详谈。
孟天海一甩膀子,接着耍无赖:“我不去,在哪儿谈都是谈,凭什么让我去那儿儿?想赖账直说。”
他手点着地,语声浑厚:“我今天哪儿都不去,我就在这儿谈!”
项目资料就在李丽的办公室,陶桃转身进去,没费什么功夫收拾整齐,整成一叠拿出来递给夏烛。
夏烛让陶桃帮忙扶好李丽,翻着资料,跟孟天海核对情况:“合同书上说项目的方案初稿中宁会在这个月底之前交给您,现在距离月底还有十天的时间。”
“是,”孟天海不耐烦,瞪眼,“是还有十天,但你们的设计方案我不满意,就是再十天我也不满意,你们技术那么差,退我点钱不是应该……”
夏烛把合同合上,不卑不亢:“签合同时说的是这个月底给初稿,初稿已经在上周出来交由您公司看过,后续修改是因为您公司在最初提供基础材料时漏掉了两部分,才导致我们的设计方案要在原先基础上调整。”
夏烛看着他:“于情于理,这都是您公司的责任。”
孟天海一听这话吹胡子瞪眼,声音再次提高:“你说的不对!你这样我要投诉你,我要告你们!!你们老板是谁,我要投诉你们失职!!”
他边说边往楼梯间的方向走,他手上还拿着两份重要的项目合同书,夏烛怕东西被他搞丢事情变得更麻烦,喊上之前跟着在宋章鸣饭局上喝过酒的师弟,几步跟上去。
“无论是从法律还是从基本合作规则上讲……”
夏烛的话被孟天海打断,他根本就不听人说话,扬声嚷嚷着要投诉,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电梯间。
吵嚷声太大,三层办公室一大半的人都在往这处张望,几个二组的人问清楚情况,也都朝这边过来。
夏烛还在担心孟天海手里的合约书,皱眉跟他把情况说明白:“您无法投诉我们,按合约行事,即使是上诉告我们,贵公司也很难有胜诉的可能。”
“我不跟你说!”眼看孟天海激动起来扬手挥到一旁的灯架。
灯架就在夏烛左侧,沉重的金属灯架,眼看就往夏烛站的方向歪,砸下来,夏烛反应很快地抬手挡在重要部位,往后退了两步。
接着,很意外的后背撞上一人的前胸,她刚想说对不起,那人已经捉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后扯了扯,再之后是男人稍显沉的声线,响在头顶:“你说要投诉谁?”
周斯扬刚跟程煜非在公司楼下见过人,上来时听到保安说三层有人闹事,电梯停在这层,想过来看下情况,没想到刚出电梯就撞到这幕。
周斯扬侧身点头,示意罗飞叫人处理他右手还扶着的灯架,随后左手把夏烛往自己身后推了下,收手回来,黑沉的眸子看着两步外的中年男人。
尽管周斯扬到得已经很及时,但夏烛右侧小臂还是被灯架的金属挂钩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左手握住受伤手的手腕,拧眉缓解疼痛。
夏烛这下比刚刚李丽撞得狠多了,只是几秒,血珠渗出来,雪白的皮肤挂着鲜红的血,尤为瘆人。
孟天海显然也被夏烛的伤和周斯扬的气场吓到,嘴里还是嚷嚷,但明显比刚刚声音小太多。
周斯扬回头看到夏烛的胳膊,刚想吩咐罗飞带她找医生包扎,夏烛却一步上前,从他身后绕出来,逻辑清晰,吐字顺畅地对孟天海道:“刚我说过了,因为签过合同,从法律来讲,你想告我们是不可能的事情,后续款项我们可以再谈,但重点是要谈,不是您在这里撒泼。”
手臂上的伤还在渗血,夏烛疼得额角冒汗,但伤在她自己身上,她知道,只是看着严重罢了,其实还好。
此时她借着机会,晃了晃手臂,示意孟天海:“您刚刚这番行为已经造成了我受伤,如果一直在这里闹,造成我或者其他人受更严重的伤,这里有监控,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可能我们去告您更容易赢。”
“我想您也不希望这样,所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把这件事情解决了。”夏烛冷静说道。
两句话落,不仅是周斯扬,就连程煜非看夏烛的眼神也变了变。
他视线在夏烛和周斯扬身上飘了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垂眸笑了下。
夏烛看着挺柔弱一姑娘,他还以为她是那种被欺负了要找人哭的性格,没想到这种情况下没昏头,没寻求帮助,还能思路清晰地解决问题。
于此同时,罗飞已经让人把刚倒下的灯架装好,收手往后退,也看到夏烛的手臂,继而抬眼,用眼神询问周斯扬要不要把夏烛带走,先去处理伤口。
周斯扬站离夏烛最近,自然也最清楚她的伤口情况和本人状态,目光从她淌血的小臂收回,对罗飞摇了下头。
她很聪明,对这种暴发户,就应该吓他们,才好说话,刚刚她就用手臂上流的这点血让孟天海安静了不少。
她有自己的想法,上次和宋章鸣的饭局,在洗手间外她就对他说过,她想靠自己走到更高的位置,这样才能有更好地发展,不被任何人欺负。
周斯扬最后看了眼夏烛的伤口,单手抄进口袋,摆出一副仿佛不管这事的样子,往旁边站了两步,看夏烛和孟天海对话。
夏烛又说了两句,逻辑思维太清晰,句句说在孟天海的痛处,孟天海虽然脸上还是不耐烦,但行为动作上比刚刚平静不少。
最后终于同意先去会客厅谈谈。
夏烛松了一口气,交代赶过来的陶桃和师弟去准备材料,顺带问了句陶桃李丽的情况。
“丽姐在洗手间,让我先来看看,说收拾一下就过来。”陶桃答。
夏烛点头,看到师弟引着孟天海去会议室,转身想找周斯扬要法务部的人和医生……但刚侧身朝他走了半步,意识到现在是在公司,抬了下头,随便扫了眼,发现满层人的目光几乎都隔了层玻璃门集中在这儿。
两步远外还有几个二组的人关切地看着她想上来帮忙。
当然,还有爱看热闹的程煜非。
“…………”
夏烛生硬地转了脚步,换了个方向,走向……在场既能说得上话,看起来又和周斯扬没什么关系的程煜非。
周斯扬目光落在女孩儿背影上,很轻地挑了下眉。
夏烛都快到程煜非面前了,也意识到不对劲,她不找真正的中宁老板周斯扬而找程煜非,也显得有些奇怪,但情况有点急,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走到程煜非身旁的女助理面前,声音轻甜,提出自己的请求:“姐姐,麻烦可以借一位法务部的同事帮个忙吗,合同上的具体细节……”
女助理不认识夏烛,被问得一懵,下意识抬眼看向自己老板,程煜非笑呵呵点头,女助理也很上道,看自己老板眼神知道这姑娘八成跟老板认识,答应了她的拜托后,还贴心嘱咐等下会安排一位医务部的工作人员去帮她包扎。
夏烛连声表达感谢。
简单处理好这些情况,夏烛带着接过陶桃递给她的资料袋,带着两个人往孟天海在的会议室去。
人已消失在走廊,三层的人看到周斯扬和程煜非站在这儿,按捺住想八卦的心,基本都散开了。
程煜非走到周斯扬跟前,压着声音调侃他:“你老婆跟你避嫌啊。”
周斯扬眼神很淡地扫他一下,手从口袋掏出来,往电梯的方向走,走到电梯前,探手按键,接着垂眸看手机。
程煜非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秒钟都不放过他:“就你刚那拉人帮你老婆挡灯架的动作,真的帅的没边,不过你老婆没看见。”
程煜非抱臂,也不管身旁人脸冷不冷,自己说的不亦乐乎:“不过没看见正好,说不定看见避嫌避的更厉害,你也是,谁让你当时合同里非加一项保密,人家夏烛怕你扣她钱,兢兢业业的履行。”
程煜非看着周斯扬,笑得格外贱:“你说你是不是贱的,自讨苦吃。”
周斯扬没什么表情,对他的话更是一句不理,先一步迈进电梯,然后程煜非也迈进来的一霎那按了关门键。
“我靠,夹着我了我靠,”程煜非鬼叫,“周斯扬你是不是有病。”
站在电梯里的人淡淡睨他一眼:“没看见。”
不消几秒,电梯上到八层,程煜非跟在周斯扬身后走出电梯,和他一起去办公室,最近几天有点忙,晚上还有个会要开。
进了办公室,周斯扬走到桌后处理文件,顺带拿了手机问罗飞,给夏烛包扎的医生有没有过去。
罗飞:[我去问一下。]
罗飞:[不过恕我直言,您问我,我再问程总的助理,不如您直接问夏烛。]
“………”
周斯扬没理他,又发了条简讯过去,让他找人在会议室外面看着,如果孟天海再犯浑,随时跟他讲。
一分钟后,罗飞回消息,说医生已经到了,也安排了人在会议室外面看着,周斯扬看完消息,手机按灭放在一边,低头继续看图纸,刚往后翻了一页,一旁刷手机刷得无聊的程煜非再次挤过来。
“嘿,你别说,你们公司员工眼神都还挺不好,”程煜非笑得脸都变形了,给周斯扬看他公司论坛的消息,“他们非说我和夏烛是一对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斯扬手里刚拿起的笔放下,掀眸看过来,手机举给他看,解释:“刚刚小夏烛不是跟我助理说话来着。”
公司论坛早年间建的,后来没用它发布过公事,变成了八卦集聚地。
上班只是为了挣口饭,没人喜欢上班,所以工作之余有点什么动静都能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被发到论坛上讨论一番。
刚在楼下那番动静不小,周斯扬和程煜非又都露了面,在场的人闲不住,拍了照片发在帖子上,有讨论刚刚事情的,也有骂以孟天海为首的奸滑甲方的,还有少女心泛滥在磕cp的。
程煜非胳膊撞撞周斯扬:“不过也有人说你和夏烛。”
周斯扬把夏烛往自己身后拉那一下正好有人看到正好被人拍到,现在那照片也在论坛的一个爆贴里,和夏烛跟程煜非说话的那张照片上下挨在一起。
“他大爷的,有人搞投票,”程煜非也是无聊,翻着帖子一直看,“问夏烛跟我还是跟你更配,笑死我了,中宁的人是真无聊,你多给他们安排点活吧。”
“投了多少?”周斯扬翻着手里的本子随口问。
“投我和小夏烛的七十多个,”程煜非戳出来,再点进另一个选项看票数,看清上面的数字,顿时乐了,“投你的俩。”
“…………”
周斯扬转过来。
程煜非越往下翻回复越想笑,举着手机看的认真:“不投你的原因是……她们说你一看就像性冷淡。”
程煜非笑得直不起腰,再次撞周斯扬的胳膊,顶着他的目光给他念帖子里的话:“说你像在床上都不会喘的那种人。”
第28章 5.25/雨意
夏烛和孟天海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小时,中间李丽调整好状态进来,但身体依旧抱恙,只是坐在旁边把握主要方向,做参考,本就有意培养夏烛做方案二组之后的副组,现在就当是提前让她锻炼。
孟天海这人虽然现在是个小老板,年龄也大夏烛不少,但他生意能做起来靠的是跟他们那个年龄人打交道时的蛮劲儿,也有些运气成分在,真正讲起话来很容易被夏烛这种“文化人”绕进去。
三两句话的功夫不仅被夏烛绕得不知道怎么说,谈话结束又多签了一份补充协议。
孟天海离开时,陶桃把人送出去,再转回来,惊讶的冲夏烛比大拇指:“牛啊宝贝,竟然还能哄着他再多签一份。”
李丽也笑,看向夏烛。
夏烛整理桌面的资料,几本文件理齐,用封条缠在一起:“他自己贪小便宜,非要签。”
补充协议上对孟天海有利的地方夏烛表述得很清楚,但对中宁有利的地方夏烛没有详说,不过协议给孟天海看了,他自己嫌烦,看得粗略,不能怪她。
和无赖交流,就要用无赖的方法。
虽说夏烛最后这事儿做得也不算“光明磊落”,但李丽倒是挺欣赏。
陶桃还在,不过也算自己人,李丽没藏着掖着,端了桌子上的玻璃杯,告诉夏烛人事还在走流程,不过下周邮件应该会发过来,提夏烛为方案二组的副组。
夏烛听罢,反应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这两年这么忙就是为了有机会能往上升一升,倒是一旁的陶桃,扬着手兴奋欢呼,说要给夏烛庆祝。
今天周五,早上出门时,跟沈淑玉说了晚上回去吃饭,方姨已经提前准备了菜,夏烛觉得已经答应过,不回去不好,跟李丽和陶桃商量等人事部通知下来再聚,到时她请客。
下班时刻意等相熟的同事走得差不多,夏烛才从办公室出去,坐电梯到负二,找周斯扬。
其实她也不用那么小心,负二大多是高层的车位,周斯扬停车的东南方更是没人会来,但当时合同上明确提出要对婚姻的事保密,所以夏烛每次都小心了再小心。
周斯扬站在车旁边,很远就看到频繁扫视周围,有点像做贼的人,忽然想起两个小时前程昱非说他的那句,说他合同上的保密条款,是自作自受。
他抱胸,变换了姿势,目光从夏烛身上收回时,觉得好像确实有点。
车从公司开出去几个路口,夏烛回完消息再抬眼,察觉貌似不是回家的路,莫名问了开车的人一句:“我们不回家吗?”
那人右手轻打方向,侧眼看了下倒车镜,平声回:“去医院。”
夏烛以为周斯扬身体不舒服,虽然没多嘴问,但眼神落在他身上,看了几眼。
等到了医院,挂上号,再被周斯扬带去诊室,夏烛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趟医院貌似是为了她来的。
可能是因为她比夏姝年长,也可能是因为她那时候体谅父母,不爱抱怨,或者单单是夏庆元心大,有点把她当男孩儿养的意思……究其原因已经很难确定,但从小到大,这种程度的伤,家里没人会带她来医院。
涂点药,注意不碰水,挺个一周多两周就会自愈。
所以此时坐在诊室的椅子上,听身后的男人翻了下她的病历,问医生用不用打破伤风的时候有点恍惚。
记忆里,小时候受伤,脑子里重复了很多次希望被对待的场景现在在周斯扬身上实现了……就有点让人觉得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延续了一路,一直到周斯扬帮她拿完药,再带她出了医院大门,去停车场开车,她都显得过于安静,没讲话。
“还很疼?”男人帮她拉车门时偏头看了她一眼。
夏烛惊觉自己今天是太沉默了。
可能成长期被忽视得太多,所以才会对这种明明“很小”的恩惠产生感动的感觉。
她收拢心绪,轻摇头:“没事了。”
周斯扬车门拉开,嗓音依然平淡:“后天下班停车场等我,带你过来换药。”
夏烛恍惚着又哦了一声。
失神实在太明显,两步上前,准备弯腰钻进车里时被人叫住。
“夏烛。”
周斯扬声线沉稳,混在夜风里,并没有刻意压低的声线却依然沉哑磁性的好听。
夏烛停住动作看过去。
四目相对片刻,垂眸注视着她的人忽得笑了,他偏了下头,略有调侃的口吻:“你很感动?”
夏烛揉揉脸,也没掩饰:“很明显吗……”
看着她的人敛了神色,但眼睛里仍有笑意,低沉温和的声线。
他难得的多说了几个字:“你现在名义上是我的妻子,又是我的合作伙伴,我对你做这些是应该的,一点小事就感动,很容易被人骗。”
夏烛抬头看他,被男人轻拨肩推上车,停车场光线暗,头顶是他最后一句状似不经意的话。
“你值得更好的。”他说。
你值得更好的……
夏烛不知道周斯扬是出于什么目的说的这句话,但她摸摸脸,弯身钻进车里,等车启动,降了车窗,看到不远处住院部的灯明明暗暗时——
忽然发觉,周斯扬错了,时至此刻,这句才是让她最感动的。
很多人做点事就要强调,强调我对你有多好,提醒你不要忘记。
但很少人会跟你讲,不要因为小恩小惠感动,你值得更好的。
他在教她,即使缺爱,也不要自轻自卑,要知道自己值得。
进入初夏,风微凉,撩过夏烛的发丝,再是耳尖,她趴在窗框上,很轻地眯眼看着不远处错落的写字楼,忽然觉得心里轻松而舒畅。
拐了医院一趟,时间却不算晚,到家不过刚八点。
沈淑玉和周永江已经吃过了,在客厅看电视,两人进来,沈淑玉扬声喊方姨,让她把另外炒的菜帮忙热一下。
要说住在周斯扬这儿的好处,除了房子大,离公司近外,还有就是方姨做的饭好吃,夏烛三下五除二吃完,跟老两口问了声好,上楼拿电脑准备加班。
周斯扬刚下来时接了个电话,几分钟前挂断,从阳台过来,这会儿饭才吃了一半。
沈淑玉放了手里的针线,从客厅过来厨房,看自己刚温的莲子汤,下午在家没事试着炖的,现在想热了让夏烛也尝尝。
莲子汤盛出来两碗,一份让方姨给楼上的夏烛送过去,另一份端去了餐厅。
人在周斯扬对面坐下,右手拿了干净的汤匙,舀了舀碗里的汤喝了两口,想起来:“你们两个晚上去哪儿了?这个点回来。”
“去了趟医院。”周斯扬用纸巾抹唇。
“怎么了?”沈淑玉刚一直坐在客厅,没注意夏烛手臂的伤。
“夏烛手臂划破了。”
沈淑玉嘱咐了两句,接着跟周斯扬说准备回去的事儿:“后天吧,我跟你爸商量搬回去。”
周斯扬闻言抬眸看过去,语气平静,没有任何阴阳怪气:“水管修那么快?”
“………”
快修一个月了,这不很明显在讽刺她和周永江。
沈淑玉咳了一声:“嗯。”
“也不知道你爸折腾个什么劲儿,非要来看看你俩,怕你骗他,我寻思他管你们年轻人的事干什么,反正等我们过两天搬走了,没我们俩老年人打扰你们,你和小夏也住的更自在点……”沈淑玉盛起一颗煮烂的莲子。
坐她对面的年轻男人不知道想到什么,手里的筷子停了停:“住着吧。”
“什么?”沈淑玉以为自己听错了。
周斯扬放下筷子,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懒声重复:“不缺你们一间房。”
十分钟后,周斯扬上楼,沈淑玉把这话重复给周永江。
周永江正蹲在阳台上给他的八哥倒粮,闻言也疑惑:“他真这么说?”
沈淑玉戴了老花镜,嗯了一声,周永江也奇怪,但他觉得自己儿子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末了摸下巴:“那住着吧。”
……
夏烛最近忙,上班都是素面朝天,梳妆台现在被她改成了工作台,盘腿坐在椅子上,效率很高地改完了两张图,发给施工部,让他们照着这份这两天把施工图也改出来。
一切做完,看表,已经是十一点,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再出来还是不见周斯扬的身影。
仔细扳着手指数,这已经是第三天周斯扬没有回来睡觉了。
夏烛看着天花板吐了口气,还是不适应。
吹了头发,上床裹了被子又按台灯,准备和前两天一样,凝神静气逼着自己睡觉,然而刚闭眼没多久,床头手机震了两下。
她拿过来看了两眼,发现是林冉发过来的——各种避孕方式。
夏烛:[?]
林冉解释:[刚一个表妹找我要,顺手给你发一份。]
林冉:[你现在不是每天和你假老公同床共枕呢。]
提到这个,夏烛睡不着的感觉又达到了顶峰,她看了眼她左边空荡荡的床铺,心想已经有两天没和这假老公睡了,自己的身体竟然很没出息地格外想念。
夏烛:[这两天没睡。]
想了想,又问林冉:[我觉得我病了……]
林冉大概在忙,回得不快:[脑科专家号要排到下周一了。]
夏烛:[………]
林冉:[行行,你说,什么病。]
夏烛咬了咬唇,有点难以启齿:[晚上睡觉不抱着周斯扬我有点睡不着……]
林冉:[?]
林冉:[相思病医院不接收哈。]
林冉:[对异性欲望过强也不接收。]
夏烛:[……不是那个,就是可能前一段被他抱习惯了,现在他不在旁边,我睡不着。]
林冉:[他在哪儿?]
夏烛:[书房加班。]
又过了几分钟,林冉貌似终于忙完手头的事情,直接给她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林冉:“书房?我当在哪儿呢,那不就卧室隔壁吗。”
林冉:“想抱就抱,去书房找他啊。“
林冉:“你们领过证合法的,又不是让你去找他做爱,害羞什么。”
林冉在医院上班,什么生老病死,男女病人的身体看遍了,说话一向“粗俗”,不懂正常人的羞耻。
夏烛红着脸把语音切掉,按着手机回了个“知道了”。
过了两秒,林冉问她:[去哪儿了?]
夏烛:[去书房找我老公。]
夏烛没谈过恋爱,感情上是个单纯人,在她的概念里,晚上十二点不睡觉,去书房找周斯扬,怎么都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想了想,拔了电脑电源,笔记本一合,抱着东西出了门。
问一下工作上的事,再委婉告诉他,书房的床不好睡,她是愿意和他睡在一起的。
那面周斯扬刚结束一场视频会议,页面关掉,起身,走到一旁的咖啡机旁,给自己倒了杯咖啡,他这两天在书房的原因,有一半确实是因为夏烛,另一半也是因为工作忙。
冰块加进咖啡,端着杯子转身回到桌子后,刚坐下,门外响起细微敲门声,说了声“进”,门被打开,随后一个脑袋从门缝探进半个。
周斯扬手里的杯子放下,轻轻挑眉,他有点意外夏烛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
女孩儿抱着电脑进来,先是问了他几个工作上的问题,再接着东问一句西问一句,就是没走的意思。
夏烛的电脑摆在周斯扬的办公桌上,躬身站在他身侧,伸手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没话找话:“路网这样勾可以吗,尽头要不要做两排停车位?”
耳边是低沉男音:“嗯。”
又跟他交流了几处,夏烛心里激烈的作斗争,正咬了牙准备直接问他,今晚回不回去睡,往左侧转头,正撞上周斯扬的视线。
因为看电脑,夏烛无意识的凑身旁男人凑得近,现在冷不丁扭头,对上周斯扬的脸,很近,只有半拳,几乎要吻上的距离。
夏烛顿时紧张地止住呼吸。
上一次不小心亲到是她喝醉了,但她现在可没醉。
逃似的撑着桌子直起身,呼吸还在打颤:“我…问完了。”
周斯扬没动,抬了眸子,看她:“嗯。”
夏烛恍恍惚惚都在想刚刚几乎撞上的唇,眼下也忘了要不要抱着睡了,鼠标叉掉屏幕上的图纸,压上电脑就要走:“您好好工作,早点休息。”
周斯扬搭在桌面的左手轻敲了两下,往椅背靠:“嗯。”
夏烛动作迅速,三两下东西收拾完,抱起来就走,没几秒,书房门被人拉开再关上,安静下来。
坐在桌后的男人屈指轻叩桌面,若有所思。
夏烛回到房间,扑到床头,拿了手机给林冉汇报战况。
夏烛:[我回来了。]
林冉:[怎么样?]
夏烛:[没说。]
林冉:[?]
夏烛:[我刚刚差点亲到他!QAQ所以我就回来了……]
林冉:[看你那点胆子,亲就亲呗,你俩又不是不合法。]
乖宝宝夏烛:[这不一样……]
和林冉聊了两句,夏烛放弃纠结,反正等沈淑玉他们搬走,自己就也能走了,默念了两句拿钱办事,拉着被子刚躺下,听到门响,再抬头,看到刚还在书房的人进来。
男人身上依旧穿了平时常穿的睡袍,不过换了黑色,前襟明明有扣子,他却一个都没有系,只用腰带束着,脖子往下露出的皮肤非常引人遐思。
偏脸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君子模样的不行。
夏烛觉得周斯扬这人严肃的外表下其实非常不正经,就比如现在,谁穿睡袍办公啊……还,还不系扣子!
进来的人摘了眼镜直接进浴室洗澡,十分钟后再出来,头发上挂着水珠。
吹风机嗡了两下,夏烛察觉到身后床的凹陷,她枕着手臂往前挪了两下,还没移到床边,忽然被人长臂捞过去,从后拥住。
后背抵着男人的前胸,滚烫的气息后后拢住她,夏烛心跳几近停止。
耳侧响起低低的男声,略微沙哑:“刚去找我,不是想抱?”
虽然抱过很多次,但这个姿势还是第一回,太具占有性和侵略性。
“没有……”夏烛再次往前挪,“没有想。”
“真没有?”
“……没有。”
周斯扬两手交叉捉着她的手腕,拇指指腹摩挲在她的皮肤上。
“嗯,”沉沉的声线,染着慢条斯理的笑,“那你想干什么?”
夏烛还没回答。
周斯扬抱着她的手臂收紧,随后低头,在她后颈落下一吻,慢声问:“接吻吗?”
第29章 5.26/雨意
炙热,湿润的触感落在夏烛脖后,很轻,若有似无,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轻轻触碰,仿佛也没想真的亲她,只是故意调戏。
被抱着的人不回答,周斯扬停了动作,却收拢手臂,慵懒的嗓音,压在她耳后:“问你话呢。”
夏烛的大脑早就在两分钟前就宕机了,紧张,无法呼吸,甚至于手指都僵硬,她下意识撑床起身,想拉开距离,给自己一个反应的空间,但没成想用错了手。
按住床的一霎那,受伤的右臂传来一阵刺痛,她紧皱眉头,手一松,往后倒的瞬间被周斯扬揽住肩膀搂过去,而她也下意识用左肘支在了周斯扬的前胸上。
再抬眼,正对上男人幽深的目光。
卧室光线昏暗,床角处的地灯散发着朦朦胧胧的黄色,荡漾在两人之间。
趴在男人身上的姿势,比刚刚更方便接吻。
本来只是想单纯的逗她,但现在,周斯扬喉咙轻滚,目光从夏烛的眼睛落到她的唇上……倒是真的有点想亲她了。
暧昧弥漫的深夜,人很容易随心而动,更何况他晚饭后还陪着周永江小酌了两杯红酒。
夏烛感觉到抚在自己后背的手上移,摸到了她的后颈,轻揉了两下,随后扣住,迫使她往下,吻上他。
极淡的酒味,混合着薄荷牙膏的清香瞬间弥漫在夏烛的口腔里。
她紧张得忘记了闭唇。
周斯扬撑床坐起,握着夏烛的腰更换了两人的姿势,把她压靠在床头,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背,另一手捉着她那只受伤的胳膊拿开,避免压到。
从唇角到下唇,轻松撬开唇缝,交换呼吸,耳边是男人压抑性感的呼吸声,热气扑撒,每一下,都让人失了心魂。
吻并不重,细密逗弄,但只是浅尝却足以让夏烛沉沦,她脑子昏昏沉沉,仰头承受着此时此刻汹涌的暧昧……
……
隔天早上,中宁二楼景观部。
林冉:[??后来呢?]
早晨八点半,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几分钟,公司人到得不多,还算安静,夏烛坐在自己的工位里,扒拉了一下头发,勉强维持面上的平静。
夏烛:[没了。]
夏烛:[……然后他就问我睡不睡。]
林冉:[哪个睡?]
夏烛:[正常睡觉的睡!]
林冉:[你说什么?]
夏烛:[忘了。]
夏烛:[我有点断片……]
林冉:[你又没喝酒你断什么片?]
夏烛盯着屏幕里的消息,也觉得自己有点没出息,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那边林冉没收到回信,一连发了两个问号过来。
夏烛破罐子破摔:[被亲断片的行了吧。]
夏烛这个“行了吧”三个字里,明显表达着不想回忆、聊不了、我错了要不咱不聊了吧的意思,但林冉不管。
林冉:[所以后来就单纯的盖着棉被睡了个单纯的觉?]
夏烛:[对……]
林冉:[没做爱啊?]???!!
夏烛简直要被林冉这些虎狼之词吓晕过去。
夏烛艰难发送:[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林冉:[都那氛围了,睡一张床上还没做?]
林冉:[哦,不过也正常]
林冉:[你纯情的估计跟我说这个都脸胀通红,真做了你能报警把周斯扬抓进去。]
夏烛揉着发热的脸。
夏烛:[………哪有那么夸张。]
夏烛:[毕竟他还长挺好看的……]
林冉:[?]
林冉:[我也就是没你那老公的微信,不然我截图发给他。]
林冉:[跟他说你觉得他好看,你俩晚上没事无聊了,可以做一下,解个闷。]
夏烛:[…………]
跟林冉三言两语结束对话,消息框再次弹出一条新消息,她手指点了下,切进去看。
周斯扬:[早饭?]
看到这两个字,夏烛下意识望向自己手边,想起半个小时前从周斯扬车上提前下来,说自己要去公司旁边的便利店买早点。
周斯扬让司机把车靠边停下,她开门下去前,跟她说顺便给他也带一份……现在给周斯扬带的那份早餐还放在她右手旁。
刚回来,忘了给他送上去。
拿着塑料袋起身,走到电梯间,趁着没人上了周斯扬的那个电梯,直接上到八层,出了电梯,一路往尽头的办公室去,路过总助室时,坐在门口的女生冲她笑了笑。
夏烛近段时间来得有点频繁,周斯扬的几个助理都见过她。
见她走近,女生起身帮她开门:“老板在里面。”
门打开,夏烛攥着手里的便利店购物袋,倏然紧张。
从昨天晚上亲完到现在,包括早上起来,再到来公司的一路,周斯扬都没提过这事,仿佛只是随便亲了一下,和吃饭一样简单。
助理推开门就走了,夏烛站在门口稳了稳心神,提着袋子进去,走进办公室,往前几步到房间中央,看到桌后挺立的身影。
从袋子里掏出周斯扬的那份放在桌面上,剩下自己的继续拎在手里,虚咳一声:“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早饭我帮你买了和我一样的,鸡蛋培根三明治和豆浆。”
“嗯。”前处的男人左手按着桌面,右手的铅笔在图纸上又添了几笔。
夏烛指了指身后:“没事的话,我先回去……”
男人抬眼扫了下她手上的袋子:“一起吃吧。”
夏烛想了想,哦了一声,坐下来,从袋子里掏出自己的那份早餐,剥开包装纸,安静的吃起来,然后,静静思考自己和周斯扬的关系。
她想昨天晚上的吻应该就是正常成年男女间一个上头的行为罢了,毕竟那个气氛,那个时间,俊男美女……她小口咬着三明治,怂了怂鼻子,觉得自己姑且确实能算个美女。
俊男美女间上头了,亲一下,好像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不能这样紧张来紧张去的,应该像周斯扬一样,坦然面对。
整理好思绪,她拍了拍自己的脸,手上的三明治往下剥皮,咬下重重一大口。
那边周斯扬走过来,在夏烛对面的沙发坐下,从桌子上拿了三明治和豆浆,刚剥开包装纸,听到对面已经吃了一半的人开口:“晚上我要和陶桃一起吃饭。”
“嗯。”周斯扬喝了口豆浆。
主动开口和周斯扬说了话,夏烛发现把接吻不当回事好像也没那么难。
抽了桌子上的纸巾抹掉唇角的沙拉酱,想了想,又没话找话道:“周四晚上我还要和朋友聚餐,不回家吃饭。”
早两天说,免得方姨准备菜的时候麻烦。
“好。”男人三块钱的豆浆喝得依旧优雅矜贵。
夏烛吃掉最后一口早餐,端起豆浆杯咕嘟两口喝完,再之后抽纸擦嘴,所有垃圾收拾到带过来的包装袋。
“那我下去工作了,你慢慢吃。”她起身道。
沙发上一边吃饭一边看文件的男人再次点头。
夏烛走没多久,程昱非从外面进来,扯着领子刚坐下,看到周斯扬桌子上放的三明治,拿起来看了两眼,夸张的语气:“你大少爷什么时候喜欢这种速食了?”
“你不是最讨厌吃便利店的三明治,”程煜非把三明治扔回桌子上,“我去年给你买过一个,被你阴阳怪气了三天。”
罗飞正好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需要周斯扬签的文件,听到这句,抬眼,状似不经意地搭话:“夏烛买的。”
“早上过来时夏小姐说去买早饭,老板让帮忙带一份。”罗飞解释。
周斯扬停笔抬眼。
程煜非拖着语调哦了一声,继续夸张笑:“你公司不是有厨师,随时给你准备饭吗,你吃人家夏烛的干什么?”
罗飞手里的文件恭敬得翻开,恭敬得递过去:“刚我在外面碰到她,提了垃圾袋,貌似是吃完的早饭包装。”
程煜非再拍大腿,拿了周斯扬手旁的豆浆杯,举起看了看:“所以是想跟你老婆一起吃早饭啊,我说怎么喝水都要从意大利空运的人,在这儿喝三块钱一杯的速冲豆浆呢。”
周斯扬:………
……
今天是周六,过来是加班,夏烛下午没事去找了趟林冉,带了奶茶蛋糕过去,在她的休息室打了会儿游戏,林冉忙顾不上她,她下午五点走,又去赴和陶桃的约。
一千二的自助确实好吃,唯一不好的一点是吃的时候频频想起楼下和周斯扬吃过的那家餐厅,然后……又想到昨天的接吻。
虽然当时晕晕乎乎的有点像醉酒,但不得不说接得挺舒服的,她记得。
咬着果汁的吸管,轻咳一声,偏头问陶桃认不认识什么长相帅气的男生。
陶桃戴着手套剥盘子里的大虾,问了句:“怎么了?”
夏烛摇头。
陶桃谈过两次恋爱,所以夏烛本意是想问她跟帅的男生接吻是什么感觉,碰到长得帅的是不是确实会昏头,做出不符合常理的事,但话最后没问出来,被陶桃会错意,以为夏烛起了恋爱的想法,想让自己帮忙介绍。
陶桃嚼着虾肉默默把这事记下,寻思拐回头问问自己几个同学,看有没有好的资源能介绍给夏烛。
夏烛这面还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陶桃误会了个彻底,一边用小锤子敲蟹腿,一边暗暗想今晚睡觉会不会再有什么“突发情况”。
一顿自助吃完,打车回家,不过才九点,周斯扬在外应酬还没回来,夏烛冲了个澡,抱着电脑,坐在自己的梳妆椅上继续加班。
十点半,门外响起脚步声,夏烛下意识停了敲键盘的动作,竖起耳朵,脚步声先是越来越近,再是远,貌似路过卧室去了书房。
夏烛抬手蹭蹭鼻尖,接着改图。
十一点半,周斯扬从外面进来,去浴室洗澡,夏烛正襟危坐地在床上玩手机,她最近迷上了一款消除的小游戏,没事了就拿手机打两关。
十分钟后,浴室水声落,夏烛正消除方块的拇指抖了下,没抬眼。
再几分钟,浴室门响,磨砂玻璃门被推开,洗过澡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夏烛继续拇指左右滑动,快速消除屏幕上掉落的方块,片刻,周斯扬回完消息,绕过床尾,往床另一侧的方向走。
夏烛余光扫到,终于关掉了自己不断拨动的游戏,抬头问周斯扬睡觉吗,听到周斯扬应声,又道:“那我关灯了?”
周斯扬手机放在床头,看她一眼:“关吧。”
夏烛转身拍灭开关。
随着周斯扬上床,她也被子拉高躺下。
这屋子床大,躺在床上不乱翻,根本碰不到身边的人,黑暗中身侧人呼吸均匀,夏烛捏着被子闭着眼睛,然后……发现周斯扬今天也没抱她的意思。
两分钟,她睁眼。
可能今早在周斯扬办公室吃早饭时理清了思路,她现在的心态要比之前稳一些,也没有先前那么爱不好意思。
在昏沉光线里盯着天花板看了三分钟,开口叫人。
“周斯扬……”她舔了舔唇出声。
周斯扬手臂搭上前额,没睁眼,微沉声线:“嗯。”
盖着同一条被子,感受到身边男人抬手的动作带动被子起伏,夏烛沉沉呼吸,鼓了鼓脸颊,终于下定决心——不要脸。
“今天不抱着……睡吗?”她嗓音虚虚地问。
窗帘没拉严,月光透过缝隙洒进房间,夏烛偏头,看到单臂搭在额头的人貌似笑了一下,从她的角度,能看到男人性感的喉结滚动。
他薄唇动了动,懒散清哑的声线问她:“你说什么?”
夏烛咬唇,一不做二不休,半坐起来,侧身拧开床头灯,之后从床头桌上摸过手机,给身边缓慢坐起的周斯扬……转了一万块。
“叮——”一声,钱款到账。
半分钟后,摸过手机,看清屏幕上转账消息的男人眼皮抬了抬,幽沉的眸光落在夏烛身上。
四目对视片刻,他扬起手机,依旧是懒怠的声音,问了句:“什么意思?”
反正已经不要脸了,夏烛也不准备再矜持,摸摸自己的下巴,解释:“你上次不是说抱一下一千块吗。”
“一万可以抱十次,我走之前能不能都抱着睡……”夏烛目光偏向旁侧,微微皱眉,声音低下去,有点懊恼,“这段时间抱多了,现在不抱着我有点睡不着。”
周斯扬没答话,靠在床头,前额的碎发垂下来,遮住眉毛,眸光清沉,深灰色眸子让他看起来比白日里更多了点肆意懒散。
夏烛看他不说话,以为是不同意,手指抠了抠被面,开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我会遵守约定给你转钱,而且抱着睡,我动得少,你可以睡得更舒服,虽然我们只是合约夫妻,但也算是夫妻,所以在合约期内……可以干一点夫妻能干的事,就比如,我想抱你……”
“嗯。”周斯扬打断她的话。
夏烛抬眼,对上男人的目光。
“那我想亲你呢?”他放下右手的手机,再看回来,性感低沉的声线,“也算合约期内能干的事?”
第30章 5.27/雨意
“嗯?”夏烛下意识眼睛睁大了点,然后结巴,“可……可以吧。”
毕竟是她先不要脸的,现在说不行好像有点不合适。
“嗯,怎么亲?”男人语调漫不经心。
夏烛还未反应,周斯扬已经动了动身体,坐直,半倾身过来,靠近她,微微侧头,唇距她两三公分,几乎贴上她的,垂眸看她的眼睛:“这样?”
手抚上她的后脑,把她压近一些:“还是这样?”
离得太近,呼吸间带出的热气,萦绕在夏烛的鼻前,她背脊僵着,手指抓着床单,收紧,感觉到周斯扬的手从她的后脑滑下来,托住她的侧脸。
他拇指摸了摸她的脸颊,嗓音低低哑哑,语调很轻:“或者你挑一个?”
夏烛定力比周斯扬差多了,两下之间,被撩得神志不清,她嗓子做吞咽的动作,咽了两下,受不了这暧昧的气氛,闭眼,身体往前,在周斯扬的唇角亲了下。
“行,行了吗?”她睁眼,视线偏开,垂眸去看床单上的花纹。
周斯扬拇指抹了下她的唇:“一般。”
音落,夏烛抬眸,周斯扬靠近,咬着她的唇吻下来,没亲两下,夏烛抵着他的前胸推开,呼吸有点不畅,因为她拧开的台灯,今天屋子里的光线也比昨天明亮,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陡然攀升的温度,再亲下去,真的会受不了。
侧着眸子盯着床单上的条纹看了几秒,没感觉到周斯扬离开,夏烛迟疑了两秒,手指捏紧被角,之后偏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然后抬眼直视过去:“我……困了,想睡觉。”
凝视她的人眉尾稍稍抬了下,再接着,是极其清淡的应声:“嗯。”
夏烛也哦一声,努力忽略身边人的存在,整理被子,躺下,搂住周斯扬的腰……闭眼。
整个周末,周斯扬睡觉前都得到了一个“晚安吻”,但每次都很轻,只是唇碰唇,很淡,夏烛觉得只要她足够主动,周斯扬就不会为难她,不就是成年男女间互撩吗,她咬咬牙,也行。
至于周斯扬,既不主动,也没拒绝。
夏烛琢磨不透他的想法,当然也没想琢磨,她想明白了,合约结次婚,她既有钱拿,还有帅男人能亲,怎么算都是她赚了,至于她和周斯扬的关系,她就不深究了。
总资产不知道多少个亿的周家,和她这种一心只想吃饱饭的安稳小老百姓,就算是深究……应该是也没什么关系,她还没异想天开到真的想和周斯扬有什么。
……
周一下午,程昱非依旧在周斯扬的办公室和他一起看项目书,同时有好几个项目要推进,程昱非现在几乎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了周斯扬这里。
为了和国外一个公司开视频会,一连两个早上都是六点就起,程昱非按着眉心打了个哈欠,再偏眼看周斯扬,觉得他和自己这种身心憔悴的状态不一样,神清气爽的,一整天了,也没见他犯困。
程昱非提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呷了一口:“你昨天晚上几点睡的?”
周斯扬往后翻手里的项目书页:“十二点。”
“早上也六点起的?”程昱非又问。
“嗯。”周斯扬答。
程昱非盯着他的脸上上下下扫了一遍,确实看不出来疲态,有点纳闷,往前凑了凑,继续盯着他的脸看:“你跟你媳妇儿睡了?”
周斯扬继续看他那文件:“你有病吗?”
程昱非咂咂舌,往后靠,大爷瘫似的倚在沙发上:“你才有病,你俩天天晚上睡一起,真的就纯睡觉啊,你会不会是哪里有毛病,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没人理,程昱非也能一直说,一句两句,跟有任务一天不说够一万字会死一样,他吧嗒吧嗒说了三分钟,周斯扬也丝毫没有想搭话的样子,程昱非自己说的没意思,停了嘴,他现在无比赞同中宁员工的意见,他大爷的这人就是个性冷淡。
但程昱非还是纳闷,没睡,他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神清气爽?
晚上有个应酬,需要周斯扬也到场,程昱非和周斯扬讨论完合作上的事儿没走,六点,两人从办公室一起出来,往一个离得不远的会所去,国外一个公司,近三年,想陆续在世界范围内再建五个游乐场,设计和规划方面,想问问中宁能不能做。
因为上市,中宁现在的设计很值钱,这种大型项目基本要提前一年和中宁对接约时间,才能确定最后设计稿能不能从中宁出。
周斯扬本人的号召力确实强,中宁除他外,还有很多因他而来的设计师,在中宁都有自己的团队。
周斯扬和程昱非到地方,见了国外那家公司的创始人,一个做了几十年动漫的公司,创建人是一对恩爱的老夫妇,他们对这次的合作很有诚意,夫妇两人一起过来的。
打造以动漫为主题的游乐场是夫妻两人的梦想,几人一见如故,就园区主题和新能源设计聊了不少,等到再看时间,已经过了九点。
周斯扬还要开车,没喝酒,那对老夫妇也因为身体原因,对酒精没什么兴趣,整桌人只有程昱非喝了那么点,此时往后靠了靠,扬酒杯跟周斯扬示意不远处在舞池里的老夫妇:“要说结婚也挺好的,忙一天了,晚上回家还能抱着老婆睡。”
周斯扬没理他,从桌子上拿了手机,看了眼时间,不期然想到夏烛,这个时间,她八成抱着她的那个电脑,在梳妆台加班。
这么想着,周斯扬食指敲了敲手机边框,考虑要不要再书房多加一张桌子,或者在卧室加一张办公台。
手机屏再度按亮,却忽然弹进来消息。
沈漱玉:[我跟你爸回去了,下午收拾东西走的,没来得及跟你说,你那儿住着不舒服。]
沈漱玉:[而且小夏,人家肯定也不想你爸妈住一起,不自在。]
沈漱玉:[刚小夏回来,正好碰到,我们已经跟她说过了。]
周斯扬眉梢轻吊,手上的动作徐徐慢下来,须臾,如有所觉般,切到和夏烛的对话框,果不其然,切进去没两秒,对方头像弹出一张照片和几条信息。
照片上摊开的行李箱,里面满满当当地放了她的各种东西。
夏烛:[爸妈今天就走,说要去荆北住两个月,不会在清潭。]
夏烛:[我就也收拾了一下东西,打算今晚搬回去。]
夏烛:[你看有没有我多带,或者带错的。]
周斯扬凝视着这几条短信,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手机背面,身旁程昱非没注意他的动作,胳膊碰了碰他的,还在继续刚刚的话题:“你别说,这会儿我还挺羡慕你的,等会儿回去还能和老婆同床共枕……”
周斯扬手机锁屏,放在桌子上:“走了。”
“谁?”程昱非没反应过来,哈了一声,随后想到,“小夏烛?”
说完又连哦了两下:“你爸妈的视察工作结束了?”
“说要去荆北住两个月。”周斯扬答。
不远处舞台上有表演,意大利来的舞团,这表演这个月只有三场,周斯扬眸光落在那处,转了转桌面上的打火机,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总觉得他在思考什么。
程昱非杯子放下,表示了解:“那小夏烛的任务算圆满完成,你家那堆亲戚也不会再烦你了,你得给人家加钱。”
几秒后,男人轻笑一下,随后慢悠悠应了声:“嗯。”
动漫公司的那对夫妻年龄大了,晚上睡觉早,今天这场局九点多就结束,周斯扬回到家不到十点,夏烛还没走。
她有个睫毛夹找不到了,买的时候花了她二百多,实在心疼不舍得,找了二十分钟最后终于在衣帽间的犄角旮旯翻到,把已经收好的化妆品重新打包,再最后检查有没有东西遗漏又花了点时间,拎行李下楼的时候正撞上周斯扬回来。
“怎么走?”周斯扬从玄关处走过来。
虽然已经有过几次亲密接触,但现在面对周斯扬,夏烛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握了握行李把手,调整轮子方向:“准备到门口叫车。”
周斯扬看了眼她身旁的行李箱,重新捞起鞋柜上的车钥匙:“走吧。”
夏烛“嗯?”了一声,抬眼。
走在前面的人扫了她一下:“我送你。”
晚上十点,清潭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路上车不少,路过两个商圈堵了会儿车,饶是这样的情况下,半个小时,还是到了夏烛租住的那片小区。
夏烛拉开车门下去,又从后车座拿了自己的行李箱,拖着箱子绕到周斯扬那侧,弯身,对车窗半降的人礼貌道:“那我回去了?”
周斯扬左手还搭在方向盘上,闻言点了下头。
除了阴阳人的时候特别能说外,周斯扬话少夏烛是知道的,此时深深吸气,打破两人间的沉静,主动开口,做告别:“你路上小心。”
周斯扬再点头,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去摸打火机,察觉到从夏烛嘴里听到“您”字的频率越来越小了。
不过也是,亲都亲好几次了,再说您就有点奇怪了。
车旁的人已经拖着行李箱往院门的方向去,声音越来越远。
周斯扬从烟盒里摸出烟,两指夹着,烟尾对上打火机时犹豫了一下,没点,从倒车镜扫了眼女孩儿的背影,随后搓着烟拿下来,从中控台上拿了手机,回沈漱玉的消息。
晚上沈漱玉发给他,说和周永江去搬走去荆北的那几条,他还没回。
周斯扬举着手机,右手松了下领口,拇指敲着打字,发过去两条。
周斯扬:[你们老两口以为我这儿是酒店?]
周斯扬:[想来来,想走走。]
两分钟后,进到卧室的沈漱玉把手机递给周永江看:“你儿子。”
周永江正蹲在行李箱旁收拾东西,闻言接过去看了下,扫完这两行字,表情纳闷:“他又在阴阳怪气什么?”
沈漱玉轻耸肩,也莫名:“我哪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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