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姜左如今坐拥着价值几十亿美元的公司说这种话并不是想要找茬,越有钱的人越知道没钱会是什么下场。
姜左就更不一样了,她不仅现在很有钱,以前还穷过。穷到一盒泡面分三顿吃,第一顿吃面,第二顿泡饭,第三顿喝汤。
所以她知道,没钱的生活寸步难行。
姜左她妈没离开这个家之前她每周其实还能有一百块饭钱,吃饱肚子是没问题的,等到姜左她妈彻底对这个家、这个男人忍无可忍后,给姜左留下了一张存有两万块钱的银行卡,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但姜左宁愿在冬天零下三度的天气里吃着热水泡馒头,也没动过那张卡里的一分钱。
她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还是年纪小有点天真,觉得只要不动里面的钱,妈妈就还能回来。
后来有一天,姜海升生意失败,喝得大醉回来又把姜左暴打了一顿。
她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只记得当时鼻血糊了她满脸满眼,她最后出于求生本能还了姜海升一拳,把姜海升打倒在地磕掉了两颗牙齿。
自那天以后,姜左就开始把卡里的钱取出来用了。她知道罗雅晴不会回来了。
但尽管如此,姜左的人生前二十五年依旧可以称得上是被贫穷占满了所有的空间。
为了钱,她做过很多很多兼职,夏天不开空调,冬天不开暖气,徒步走十公里省车费,为了钱她也可以几乎不和同学朋友打交道,因为社交也要钱。
姜左性格里的孤僻漠然可以说就是这段过往经历导致的,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改变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改变你的所有认知。
有了钱,你就很难再愿意回去贫穷的日子。
所以陈月江让姜左有点意外。
他说他有一件一直想做的可以称之为梦想的事,为了这件事愿意在水果摊上对水果挑挑练练,苍蝇馆子也能随便坐下来吃吃喝喝。
这对普通人而言只是日常生活,但对陈家这个级别的豪门来说应该还真不是。
许音听说这事后跟她打赌说陈少爷最多坚持个三天就得服软回家。
姜左问她何以见得,许音说自己毕业后曾经想转行学音乐搞摇滚为此和父母大吵特吵,最后在外面租了半个月房,天天看同乐队的人不练习每天带着不同的女人回来调情后三观崩塌直接连滚带爬地滚回家了。
姜左觉得这完全是许音自己的问题。
至于陈月江,他说自己手里还有钱,除了奖学金,他和同学开的网店也很赚钱,根本不会像姜左想的那样吃不饱饭。
现在毕竟是互联网很发达的时代了。
“但也很少有大学生能像你这样自给自足的。”姜左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当时是白天,姜左被许音拉着去寺庙烧香,正好碰到了在寺庙做志愿者活动的陈月江和他同学。
当天有点冷,大学生们穿着义工制服,外面都没穿外套,陈月江皱了下眉说冷要回去拿外套,姜左就留许音在原地跟大学生们聊天,和陈月江一起回去拿他的外套。
陈月江调皮的时候是一个反应,被人夸时又是另一种反应,眼睛慢慢眨了一下,低着头含糊地哦了一声说:“还好吧。”
姜左回头看远处的大学生:“跟你开网店的是哪个?上次那个姓余的同学?”
“不是。”陈月江道,“他今天没来,而且我问过余白,他说他才不做这种事。”
“哦?”
“上次跟你说过的。”陈月江说,“余白就不是会安安分分工作的人。”
他这话多少带了点主观色彩,姜左笑道:“怎么了?他惹过你啊?”
陈月江一顿,抿了抿嘴唇:“没有。”
余白刚才在带头打扫寺庙的清洁,阳光的脸上带着阳光的笑容,看起来不像是会对陈月江做什么的人。
许音在一旁看得大为感慨,姜左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来寺庙求事业签的了。
许音她爸妈对许音现在这个工作很不满意,有次打电话到姜左这里来让她劝劝许音,后来连让许音回家结婚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才吓得许音连夜捎上姜左上山求签。
“我靠太可怕了,你说他们怎么想的?我不就不想早起上班而已吗,我有什么错?”
许音寄希望于老天爷能一签给她算一个不用早起的天选工作。
姜左只能祝她自求多福。
“你的外套放哪儿了?”
姜左跟陈月江走回庙里,因为是工作日的白天,室内只有三三两两的香客,显得有些冷清。
陈月江拿着扫帚坐到了旁边的长椅上,听见她说这话,抬起头冲她轻轻笑了一下:“没有外套。”
“没有外套?”
“我今天就只穿了这么多,”陈月江说,“我又不知道山上这么冷。”
姜左笑了:“那你骗我跟你过来拿外套?”
“谁让余白太吵了。”
他冷得缩了下肩膀,摸了摸被冻得有点发红的鼻尖,完全不觉得自己张嘴扯谎有什么问题似的。
“你今天是来求签的?”
姜左说:“陪许音来的,我不太信这个。”
“哦。”陈月江说,“这座寺庙好像求爱情会很灵,刚才听他们说的。”
姜左漫不经心的:“这样啊,那你去求了吗?”
陈月江轻轻踹了脚地上的小石头,淡淡地说:“不告诉你。”
陈月江他们的义工活动好像要弄到晚上关门才结束,明天还得来一天。
姜左听完说了个“行”,然后跟他说:“那回去吧。”
姜左和许音之后还要接着上到最顶上去烧香求签,就跟余白他们道了别。
余白笑容满面地跟她们说了好几声再见。
“我刚问过了,余白好像是他们专业成绩数一数二好的,挺牛逼一小孩。”许音在跟她八卦,“哦,还没有女朋友。我问他他和陈月江比哪个成绩好点,他说陈月江比他好,情商拉满了直接。我看这人真行,你赶紧给人家发offer吧。”
“你要不先担心担心自己的工作。”姜左道。
“靠,憋说了!”
许音去求签,姜左就下山买了点东西,回来的时候正好大学生们结束了上午的义工,准备吃斋饭休息一会。
余白看见她,跑过来喊了声“姐姐”:“怎么了吗?”
姜左把自己买的一大袋东西提给他:“难得见面,给你们买了点吃的,跟你同学们分着吃。”
“这怎么好意思。”余白受宠若惊,脸都红了。
“都是些零食。”姜左说,“里面还有两袋暖宝宝一个热水袋,你给下陈月江就行。”
余白见推不掉只好连连感谢接了姜左的东西。
下午姜左还要上班,和许音上完香就走了,回程的途中手机响了,姜左接起来说了个你好,那边的背景音闹哄哄的,但陈月江的声音透过听筒,显得很静很清晰:“我听余白说,这个热水袋……是你买的?”
到公司的地下停车场了,姜左嗯了声,给钟易示意了下让他先走,车内安静了,她听见陈月江低低挤出了点声音:“多少钱?”
姜左确实没想到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不要你的钱。”她说。
“哦……”陈月江声音有点闷闷的。
“你跟你同学在一起?”
“嗯。”他说,“他们还在吃饭,我吃完了,在门口坐着等。”
“不冷了?”
“不冷了。”陈月江的听筒好像被什么堵住了,声音听起来有点雾蒙蒙的,“我把热水袋塞衣服里捂着的。”
姜左莫名有点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你们晚上要回学校吧?”
“嗯,要。”
“那明天上山多带件外套。”
“……好。”
差不多了,姜左下车跟陈月江说她要去上班了,陈月江在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个。”
“嗯?”
“明天晚上,你有空吗?”
其实自那天之后陈月江都没再找姜左一起吃过饭了,偶尔他上午没课的时候会大清早跑到姜左家跟姜左一起吃个早饭,然后在姜左上班后又自己回去。
姜左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日程安排,期间陈月江都一言不发,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电话那头的姜左说:“那天晚上有个饭局……”
“哦。”陈月江说,“那算了。”
“不过你要是好好谢谢我几声我可能就有空了吧。”姜左边走进电梯边说。
陈月江那头安静了,姜左都能想象到他是什么表情,果然,下一秒那边立刻就说:“你又要我说谢谢。”
“嗯,那你不该谢我吗?”
陈月江:“……”
陈月江:“谢、谢、你、啦。”
陈月江非常敷衍地拖长了声音。
姜左笑眯眯的:“不客气,明晚我九点半下班。”
“……”陈月江说,“我给你发餐馆地址,我要挑个便宜的。”
“好好。”
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晚上七点,余白忽然给姜左发来消息,说他正好在她公司附近,上次和这次都承蒙她关照,如果她有空的话想请她吃个饭。
姜左其实觉得余白这个人还不错,上次跟他谈话他的一些回答都挺出乎姜左意料的,要是好好锻炼,出来了确实会是个好码农。如果他能在毕业前不改志向的话。
姜左跟陈月江约的是九点半,她想着去吃两个小时走人也来得及,就应了余白的约。
饭桌上余白跟她聊了不少,有说自己,也有说别人,还有对互联网未来走向的发展等等。
说到陈月江的时候,姜左就多问了一句,余白有点无奈地笑道:“不巧了,我们这一圈人里我就只跟他不太熟,他平时在学校话也很少人比较孤僻,主要是小页想跟他玩……但他成绩确实很好,很优秀的。”
因为两个人都不喝酒,饭很快就吃完了,姜左准备走的时候问了他一句:“同学,当互联网码农还是很辛苦的,你有考虑别的志向吗?”
余白愣了一下,忙说:“没有,我是真的想进群星。”
“你以前没想过要当会计、兽医、建筑师?”
余白茫然摇头:“从来没有。”
姜左本来就有所怀疑,现在心里就明白了一大半了。
“你知道陈月江跟哪个同学在一起开网店吗?”
“网店?没有吧……我从来没听他们跟我说过和陈月江开了家网店啊……我们专业课程很紧,哪有时间开网店?”余白很茫然。
姜左说行知道了,把余白送上车,准备好好去见一见陈月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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