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不得其法
已经是晚上了。
青竹出门打了水, 准备服侍萧旻珠梳洗。
她状然无觉地?端半盆水拐进里间,还未开口唤,目光不经意间瞥见那镜子中相拥交织的两道身影。
君侯微微躬身, 手背青筋略微凸起, 紧紧握住女郎的腰,逼她靠近自己,衣袂影影绰绰地交叠缠绕, 另只手扶住女郎后脑,低下?头颅, 往日幽冷锋芒毕露的眼?眸此时投入至极地微眯着。
女郎露出的半张面孔昳丽如盛放的芍药。
他们, 似乎并未注意到有人进来。
青竹乍一撞见君侯与女郎亲近的画面,心突突直跳,立马羞红了脸, 忙不迭地?转身快步出了屋子。
门口白桃正要进去, 青竹连忙拉住她衣袖,白桃感?到奇怪:“女郎刚刚说想吃宵夜, 我给她送进去。”
青竹眼?神乱瞟道:“这会儿……先别进去, 君侯在里面。”
白桃不解为什么君侯在里面她就不能送吃的进去了, 女郎偶尔还和君侯一道分享吃食呢。
青竹懒得和她多解释, 直接将她扯远了。
——
呼吸不过来了……
萧旻珠脑子晕乎乎的。
她就记得自己喝了酒酿然后对着镜子试口脂的颜色,突然脑子有点晕让人犯困,后面魏蛟就进来了。
温热触在了她的嘴唇,轻轻摩挲。
萧旻珠困的懒得动,就没管。
过了一会儿, 那东西竟变本加厉, 先是吮,后又咬, 现在还试探性地?寻求出路往她唇里探。
过分了啊。
扰人清梦可不是个好?习惯。
酒意在脑内肆意搅动着,萧旻珠打算惩罚一下?对方。
萧旻珠很“聪明”地?用了计谋,她微微张口,让对方以为自己得逞,欢欢喜喜地?探进来,然后在对方沉迷之际,用牙齿狠狠咬了这恼人的东西。
魏蛟疼地?呜咽了一声,但依旧不舍得退开。
“阿绵,阿绵——”他低低地?唤,试图让她施舍给自己一点怜惜。
只有在萧旻珠不清醒的时候,魏蛟才敢喊自己偷听来的乳名。
但萧旻珠显然不吃他这一招。
她缓缓撩开眼?皮,见到面前?的人竟然是魏蛟,眉头轻蹙,双手推拒地?抵在他胸膛,两人隔开了一段距离。
萧旻珠挥了挥袖,厌烦地?道:“你不许亲我。”
魏蛟的舌尖被?咬破了,他直接将那铁锈味吞下?肚中,此时他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靡丽之色,听萧旻珠这样说,当即就有些不高兴了,“我是你夫婿,你不给我亲,给谁亲?”
醉酒的人不懂看人脸色,萧旻珠直言道:“反正不是你。”
魏蛟脸色简直难看的要命,两手像小鸡仔一样提溜住萧旻珠,蛮横道:“你只许亲我,不许亲别人知不知道,我才是你名正言顺的夫婿,你要敢亲别人,我就杀了他。”
魏蛟这人占有欲大得很,自己一丝一毫的私有物都不允许外人沾染,更勿提萧旻珠了。
萧旻珠双颊绯红,笑了,如果明天清醒的萧旻珠能穿过来绝对会扇自己一巴掌,打也要把?自己打醒。
只见萧旻珠用食指戳了戳魏蛟的鼻尖,言笑晏晏,一字一句道:“太?护食了,不喜欢。”
随后她又推了推魏蛟的肩膀,因为对方挡着她路了。
她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嘴里念念有词道:“好?困,要睡觉。”
——
时节已经过了三月,但夜里还是比较凉。
萧旻珠安全感?满满地?裹成蚕蛹进入了梦乡,夜半,她的蚕蛹突然被?人扯开,紧接着一个火热身躯覆了上来。
萧旻珠睁眼?醒了过来,歇了几个钟头,酒意也就只剩两三分了。
然后她发现身上的人是魏蛟,他一边像剥洋葱一样脱她衣裳,一边低下?头啃啮她的脖颈。
萧旻珠脑子完全是懵的,事情怎么突然进行?到这一步了?
察觉她醒来,魏蛟抬起?头,床帐内只有稀薄的月光从缝隙中照进,萧旻珠辨不清他眼?眸中的复杂情绪,只听他道:“醒了啊?那就继续吧。”
魏蛟撑在侧边的一只手缓缓移到了她的脖颈,同时,呼吸的热气落在裸露的雪白肌肤上,让萧旻珠顿时寒毛顿竖。
放在脆弱脖颈上的手,抚摸,又轻轻握了握,似是在考量思虑,犹疑了一会儿,最?终捏住了她的下?巴,迫她微微仰头。
魏蛟低下?来,与她耳鬓厮磨,呼吸交缠在一处。
魏蛟在她耳边喟叹:“你只能是我的。”
这即将进入不宜观看频道的开场。
萧旻珠本质上算是个现代人,嫁了人也并没有打算就独寡一辈子的打算,前?提是她的丈夫她要看得上眼?,长得丑的,老的,一大堆莺莺燕燕花心的,萧旻珠都接受无能。
还好?,魏蛟与这几个都不挂钩。
做是可以做,但现在是该睡觉的时间哇。
“冷静冷静,君侯,太?晚了。”萧旻珠去推他的胸膛,却触碰到了散发着热意的肌肤。
萧旻珠:!
你什么时候把?衣裳脱了?
手下?的皮肤温热,质感?细腻,有弹性,不愧是年轻小伙子。
果然,男色误人。
就在萧旻珠惊愣间,魏蛟已经将手放在了她的衣带,轻轻一抽,交叠的亵衣就这样落在了两边。
然后魏蛟的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他记性很好?,清楚地?记得萧旻珠里面穿的就是他之前?不小心错拿的那件。
呼吸起?伏间,那两团娇粉的牡丹也跟活了似地?,微微地?颤。
上方的目光让萧旻珠有些不自在,她抬手想去遮。
魏蛟拦了下?来,“勿动。”
声音嘶哑至极。
床帐内空气稀薄,一时之间只能听见两人不平的呼吸声。
第一次坦诚相见,萧旻珠选择装死,把?一切都交给对方,当甩手掌柜。
魏蛟不太?熟练地?将手绕到了她的后方,或许是太?紧张,活结给他弄成了死结。许久,都还没解开,魏蛟急得额头都开始冒汗。
“要不你去点盏灯,看得清楚些。”
这句话萧旻珠还没说出来,只听撕拉一声,魏蛟终于“解”开了。
萧旻珠惊了。
第一天就玩这么大?
魏蛟已经被?眼?前?盛景所迷,完全移不开眼?了。
隔着衣衫相抱,和褪掉衣衫完全是不同的概念,温热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两人俱是一个哆嗦。
……
“君侯你能不能别逮着一个地?方亲。”
“你轻点儿啊魏蛟。”
……
“混蛋,都叫你别咬了!”
萧旻珠一开始还是享受的姿态,会适当给予良好?的反馈,摸摸抱抱他,但直到对方激动地?失了力度分寸,将她弄痛,萧旻珠忍不住开骂。
快到最?后一步的时候,魏蛟始终不得其法。
在遇到萧旻珠之前?,魏蛟对这种事完全不感?兴趣,偶尔在军营听到那些荤话,听了就听了,不一会儿就丢脑子后面去了,单靠自己他照样过的好?,所以魏蛟特?别不理?解那些打完仗就往妓院青楼跑的人,这样与被?欲望支配的动物有何?异。
但现在,他也差不多。
魏蛟大口大口地?喘气,像只离了水的鱼,他现在已经快处于临界的边缘。
为了抱刚刚的仇恨,萧旻珠并不打算告诉他,就看着他急,还装无辜道,“君侯你怎么停了呀。”
说话间,萧旻珠以手抚他的腰背,底下?的肌肉颤得不像话。
魏蛟两手撑在她上方,面目微微狰狞,因给的刺激太?多他琥珀色的瞳孔悄然变化着。
魏蛟难耐地?哼喘着,女子眼?里的促狭落入了他的眼?里,从上回那次就可以知道对方在这方面的认知颇丰。
她明明知道,还故意戏耍他。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人前?一瞬让他爱的想将她高高捧起?,将世?间珍贵的宝物都捧至她面前?供其挑选,下?一刻就让人气得想掐死她。
魏蛟低下?头,去吻她,顺应潜意识的想法牙齿衔住饱满的下?唇含在嘴里轻轻吮咬,勾勾缠缠,靡丽不已。
萧旻珠一声闷哼,嘴里含含糊糊地?开始骂,“魏蛟你属狗的吗?”
抽空的间隙,一缕银丝从嘴角勾落,魏蛟答:“我属蛇的。”
萧旻珠气得想踹他。
打闹间,魏蛟突然有了异样的发现,他挺腰动了动,察觉萧旻珠眼?中闪过的一丝惊讶,魏蛟知道他找对了。
前?面准备工作?做得挺充分的,萧旻珠并怎么不疼,但总归也不太?好?受,偏偏魏蛟一副兴奋到不行?的样子。
“萧旻珠,你是我的知不知道。”魏蛟语调不稳地?继续嘱咐她。
烦,说几遍了都。
萧旻珠在混乱中敷衍点头。
这会儿三更半夜的,人本来就犯困,加上魏蛟弄得她不舒服,萧旻珠就有些想睡了。
好?在魏蛟也确实没弄多久,很快便结束了。
魏蛟简直不敢置信。
军营里的男人都吹嘘自己有多久,魏蛟听过最?短的也有一刻钟,他刚刚有一盏茶时间吗?
好?像没有。
萧旻珠有些惊讶,比她预想中的快了一点点,“结束了?那快洗洗睡睡吧,我困死了。”
语气听在魏蛟耳朵里像是失望。
困?
做那件事的时候她也困吗?
魏蛟脸色不太?好?看。
“再来一次好?不好??”他要证明自己。
或许是太?过想急于证明导致紧张,再一置身那温暖的环境,结束的时候,魏蛟脸色可以说是灰败。
简单洗漱了一下?,萧旻珠背对着他很快就睡着了,偏偏魏蛟睡不着睁眼?到天亮,次日一大早就灰溜溜地?走了。
他暂时无颜白天清醒的时候面对萧旻珠。
他那啥不太?行?,她应该也察觉到了吧。
这都什么事儿啊,好?不容易娶到媳妇了,时隔半年,终于和媳妇贴贴了,偏偏他不行?。
魏蛟又气又慌,要是长此以往下?去,萧旻珠不喜欢他了怎么办?
好?像萧旻珠也没说喜欢他。
魏蛟更难受了。
宋辽就见着魏蛟面色难看在帐子里踱来走去,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君侯,怎么了这是?”
魏蛟看到宋辽,欲言又止,很想问他前?两次时间有多长,但这样不就把?他自己暴露了吗?
魏蛟烦躁地?挥了挥手,“没你事,你出去吧。”
魏蛟继续来回踱步,默默地?想,快一盏茶时间,他应该也不算太?严重,吃药能治好?吧。
对了,他怎么把?张甫春给忘了。
张甫春医术了得,这种问题肯定也能治。
魏蛟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唤住即将掀帐离去的宋辽,急声道:“去把?张甫春给我叫来。”
第52章 涂药
隔着?书案, 魏蛟和张甫春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隔空对望, 久久未语。
气氛无端有些沉着。
张甫春垂着?头, 提着药箱子的手紧了紧。
他如今在北营当驻军郎中,平日接触的也都是幽州的士兵,如果说从前他见着这些人只想避开绕道走, 但在军中待了两三个月,他发现幽州大营军纪严明, 大部分人都是极好相处的, 对他也礼待有加,就是性子粗狂急了些。
方才?宋辽突然来帐子里寻他,说是君侯有要事?找自己, 他就是个郎中, 找他还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生病受伤了要包扎处理。
于?是张甫春急吼吼地提上药箱赶来魏蛟的大帐, 但他都来了这么久了, 对方也不说什么事?, 就这样用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自己, 欲言又止,又止。
又联想对方刚刚将帐子里面的士兵都轰了出去。
难道,君侯得了什么治不了的绝症?担心军中不稳,才?提前将他招了过来问诊。
张甫春再?三斟酌,问道:“君侯身体可是有什么不适, 可将症状告诉下官, 下官一定会?为君侯全力诊治。”
魏蛟今日的坐姿规规矩矩,没?有像往常一样吊儿?郎当地跷二郎腿或者?将腿放在桌子上, 这实在是有点不太正常。
魏蛟一向是要面子的,让他直接说自己不行,比拿刀子捅他一刀还难受。
“你先坐。”魏蛟还在打腹稿。
张甫春拘谨地坐在了他对面。
魏蛟又问:“吃牛肉干吗?”
他这里没?有款待他人的茶水,只有上次从左贤王那儿?顺便抢来的一大包牛肉干,他尝了下,挺正宗的。
张甫春讪笑婉拒:“下官不饿。”
君侯何时会?这么有礼?
太不正常了。
完全不正常。
终于?,魏蛟要开口了,张甫春连忙侧了侧他有时候听得不太清楚的耳朵。
魏蛟眼神乱瞟,手还不停地扣桌上的木屑,“就是……你那儿?有没?有吃了能让男子那个的时候时间段增长的药。”
“啊?”张甫春怀疑自己听错了。
直到魏蛟又说了一遍,还真?诚发问:“男子头两次只有一盏茶时间正常吗?”
张甫春从医几?十年,跌打损伤,风寒热疮,不孕不育看过不少,也有不少有隐疾的男子来找他看病,所以关于?男科他也相当有经验。
张甫春是个有医德涵养的大夫,但并不妨碍他对魏蛟遮遮掩掩把他叫来就是问这件事?表示吃惊。
他抵唇咳了咳,“这个嘛。”
张甫春迅速收回面上惊讶,认真?答复“患者?”的疑惑,“按照常理来说,男子前几?次同房,由于?紧张、加上经验不足导致时间较短,都是正常的,一盏茶在合理时间范围内。”
听完张甫春的话,魏蛟松了一大口气。
太好了,他没?病。
魏蛟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地,这下他不用为此担忧了。
——
萧旻珠第二日睡到大中午才?醒,知觉苏醒的那一刻瞬间感受到了身体跟重?组了似的酸痛不已。
昨天太晚了,她?只简单擦洗了下,现在才?感觉到身上黏黏糊糊的不舒服,萧旻珠命人抬了热水准备洗浴一下。
甫一入水,稍稍松缓了些?,但胸口依旧疼,下身也疼。
萧旻珠垂头看了眼到处是红印儿?的身体,咬牙切齿地将魏蛟那狗东西骂了无?数遍。
没?床品的家伙,连句慰问都没?有,爽完就走是吧。
以后别想近她?的身,狗东西。
旁边服侍的青竹白桃二人看着?女郎身上遍布的痕迹也是脸红不已。
萧旻珠今日精神不济,随便用了点饭,就又躺床上去了,青竹贴心地将屋内的灯烛尽数熄灭,放下了挂着?的帷帐,门窗只留了一条小?缝通气。
屋内昏暗下来,萧旻珠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推开了房门,轻步走了进来。
——
等萧旻珠再?次醒来的时候,屋外已经是傍晚了,加上屋里没?点灯,黑黢黢地一片,顿时有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和茫然感。
睡得太久,脑子还有点晕,过了好一会?儿?,萧旻珠才?猛然意识到床帐内还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声,甚至以禁锢的姿势将她?困在了怀中。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她?醒来了,用暗哑的声线问道:“还要睡吗?”
噢,狗东西回来了。
还不声不响地爬上了她?的床。
“不睡了,我饿了。”萧旻珠直接将背后环着?的手臂拿开,开口的声音比魏蛟还要沙哑。
萧旻珠爬起来,随后漠然地从床尾越过对方的身体,穿鞋换衣,一切都是拜魏蛟所赐,萧旻珠对他自然也没?什么好脸色。
见萧旻珠对自己态度平平,魏蛟在床上愣了一会?儿?。
补了一觉,萧旻珠精神头好了许多,终于?感到腹内空空,她?今日就吃了半碗饭。
晚饭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灶头上温着?,一刻钟后,桌上就摆好了清蒸鱼、粉蒸牛肉、鸡蛋羹、清炒豌豆几?个菜。
萧旻珠往碗里先舀了一勺鸡蛋羹开胃。
对面的魏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旻珠的脸色,他瞧出萧旻珠不高兴了。是因为昨晚他没?表现好吗?
“我帮你挑鱼刺吧。”魏蛟道。
面对魏蛟好心的帮忙,萧旻珠淡淡道:“鲈鱼刺少,厨房已经提前处理过了。”
后半段,魏蛟一直食不甘味地用筷子戳碗里的饭,他可以接受萧旻珠不恭敬地对自己大吼小?叫,但却?忍受不了她?待自己淡漠的反应。
像是置之?度外的,从未将他放进眼里。
想起萧旻珠饭后总会?到外面走走消食,于?是吃完饭,魏蛟问了句:“要不要去外面散散步?”
萧旻珠步子迈大点都疼,刚慢悠悠地挪到了椅子上歇着?,就听魏蛟提议出门散步。
散个锤子啊,她?现在还难受着?呢。
萧旻珠摊在椅子上,语气不太好地道:“君侯自己去吧。”
魏蛟忍了再?忍,终于?忍不住了,急急地道:“你是不是生气了?”
萧旻珠觉得好笑,现在才?看出来吗?
但她?是那种生气了不会?说的类型,她?哼了哼道:“我哪敢和君侯生气啊,我没?有生气。”
魏蛟言之?凿凿,现在更是无?比确定:“你就是生气了。”
萧旻珠不欲与他争论,撇过头道:“君侯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魏蛟快走到她?面前,面色复杂地解释道:“张甫春说男子头两次经事?时间会?短些?,要不今晚我们再?试试,我肯定会?比昨晚时间久些?。”
哈?萧旻珠觉得魏蛟脑子有泡。
说和你说这个了。
两个人鸡同鸭讲,魏蛟根本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这家伙脑子里就想着?那件事?吗?
还想再?试试,做梦的吧。
生气过后,萧旻珠又觉得委屈,魏蛟性格别捏,还总搞怒遁那套,一生气就好几?天不回家,给她?甩完脸子还要等她?递台阶才?会?气消。
她?千里迢迢地嫁到幽州,人生地不熟,这里冬天冷得要死,除此之?外她?还要忍受魏蛟的臭脾气,萧旻珠越想越不平难受,到最?后眼眶泛红想哭。
丈夫一点也不在乎她?的感受。
萧旻珠看似温软随和,其实骨子里是有些?倔强要强的,她?偏开头,偷偷地抹泪。
魏蛟一直留意着?萧旻珠的举动,见她?抹眼睛,猜到是哭了,心里瞬间就慌了,连忙去牵她?的手,“萧旻珠。”
“你离我远点。”萧旻珠在生气,一点儿?也不想给他面儿?,直接将那手拍开。
说话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
虽然被打了,但魏蛟一点儿?也不生气,萧旻珠哭了还生气了,原因是因为他,魏蛟慌得不行。
他在萧旻珠膝头前面蹲下,萧旻珠不喜欢他去碰她?,魏蛟就轻轻地去拉她?落下来的衣袖,显得格外没?气势地道:“萧旻珠你能不能别生气。”
安慰的话他说得干瘪瘪的。
什么叫别生气。
说不生气就能不生气了吗?
魏蛟就是条恶犬,还是没?牵绳那种,谁要让他不爽了,势必要狠狠地咬下对方一口肉来,平日里趾高气昂耍君侯的大牌,何曾见他向今日这样弯腰低头祈求原谅。
第一次,萧旻珠这样姿态高高地垂眸看魏蛟。
他仰头望她?时,眼睛像一潭润泽的秋水,下巴也尖尖的,透露出一抹可怜兮兮的意味,怎么说呢,这种类似于?掌控的感觉挺爽的。
萧旻珠擦了一把残留的泪痕,又拿乔了一会?儿?,才?没?那么生气了。
萧旻珠数落他道:“你昨晚把我弄疼了知道不。”
语气听着?像是在娇嗔,魏蛟心头顿时猛地一颤,看了她?两眼,期期艾艾地道:“我带了药回来,给你涂。”
后面还跟了一句,“哪儿?伤了,我瞧瞧。”
魏蛟没?见过世?面,昨晚确实太莽撞了,他自己也知道,早上走的时候,萧旻珠从被子里露出来的脖颈那块雪白皮肤尽是可怜的红痕。可想而知衣衫底下会?是多么惨不忍睹的景象。
萧旻珠脸有些?红。
他还想看,看哪儿??
要点脸吧。
“不要,我自己涂。”萧旻珠不自在地偏开头,拒绝了他。
魏蛟先斩后奏早已经打开了药管,修长的手指挖出一块晶莹的药膏,十分贴心地道:“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帮你吧,再?说了你全身上下哪处我没?见过。”
魏蛟没?脸没?皮地说出这句话。
他要什么脸啊,脸能当饭吃吗?能哄到媳妇吗?不能。
……
萧旻珠身上确实不舒服,但她?不好意思给她?的两个侍女说,只能一直忍着?。
萧旻珠和魏蛟僵持了小?半刻,最?后依不过,便让他瞧了。
以前怎么不觉得魏蛟脸皮这么厚呢。
下半身凉飕飕的,萧旻珠躺着?装死,拿个枕头遮住自己的脸。
那里的肌肤本来就柔嫩,经不起碰,变得有些?红肿,膏药触在上面,动作温柔地涂抹开,像一朵晶莹剔透含羞半露的花蕊。
魏蛟眼睛都快不会?眨了。
上面传来女子半是催促的羞嗔,“好了没?啊?”
魏蛟喉结动了动,“马上。”
魏蛟像个尽职尽责的郎中,格外仔细的检查了伤处,确认每个角落都细心地抹上了药膏,才?舍得放下萧旻珠的裙子。
就是涂个药把他自己整的耳根子熟透了一样。
“还有其他要涂药的地方吗?”魏蛟问,他记得上面好像有点破皮了。
萧旻珠红着?脸拒绝:“瞧得见的地方我自己来。”
魏蛟神情像是有些?不情不愿地将药管递给她?。
萧旻珠背身迅速涂完药。
熄了灯,两个人并肩躺在床上,白天睡多了,萧旻珠还并不怎么困,在闭着?眼睛数羊。
九十六只羊,九十七只羊,九十……哎。
被窝里悄悄伸过来一只手,先是勾了勾她?的手指,没?被拒绝,就微微用力,一点一点地将她?的手握在了掌心。
萧旻珠没?发出动静地侧目,旁边的魏蛟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没?想到私底下还搞小?动作。
还怪纯情。
萧旻珠默默地想。
第53章 不行
旬翊, 淮阳郡人,年轻时曾在朝中做官,因?其?过于刚直的性格为洛阳权贵所不容, 后来机缘巧合成?为了魏畴手下的谋士。
旬翊初次在军营里见到?魏蛟时, 就为这?个十几岁大的孩子身上透露出的那股不要命的拼劲儿?和冷戾所震惊,假以时日必成?大器,魏畴死后, 他遂辅佐魏蛟,既是魏蛟帐下的军师也是协助他治郡安邦的文臣。
几年时间?, 魏蛟确实如他预想的那样领幽州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但有时候对方言行需的有人规劝,但近一年,他的身子骨愈发不好了, 旬翊有预感, 自?己可能没两个年头可活了。
燕侯性情易怒,执拗偏执, 认定的事轻易不得改, 对于君侯, 他有过担心, 悬心自?己死后,无人能劝谏得了对方。
打天下靠将,治天下靠士,虽然这?几年幽州的版图越来越大了,但一个好的统治者?必须兼备虚怀若谷、善纳雅言的特质, 然而这?两点他们的君侯一个也没有, 甚至外面还?有其?凶恶嗜杀、刚愎自?用的恶名。
旬翊的话魏蛟能听进去几句,但能不能一直遵守就难说了。
旬翊对此是心累又无奈, 完全拖着不敢死。
可能上天为他的一片苦心感动?,先?是来了贺时章,后面君侯又娶了妻。
时章虽年轻,但学富五车、通计熟筹,日后能顶上他的位子,萧夫人性随和明事理,则能劝止住君侯莫要有失言行。
规划好后路,旬翊顿时如释重担心旷神怡,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好了。
他哼着小曲儿?从辕门而入,步履轻快地?踩上台阶,而后进入议事的大帐。
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与幽州毗邻的异族其?实不止匈奴一方,还?有乌桓、月羌等一些势力小的游牧国?家,魏蛟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但这?两年乌桓日新月盛,吞并了邻边一些小部落后逐渐崛起,虽与匈奴无法相比,但仍旧成?为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据边境的斥候报,匈奴最近与乌桓关系走得比较近,隐隐预约有互通姻亲的举动?。
帐中有幕僚谏言:“幽州与乌桓无仇,但和匈奴势同水火,若让两者?结盟,难保匈奴日后不会挑动?乌桓王共同南下侵袭幽州,在下认为需的阻止两方结盟。”
魏蛟凝思:“说说你的看法。”
旬翊抚了一把花白?胡须,心中甚慰。
那人见君侯对自?己的看法感兴趣,在同僚中略有得意,扬了扬首道:“如我方才所说,幽州与乌桓无仇,君侯可以许以金钱粮草拉拢乌桓王,并迎娶乌桓的公主,这?样就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了。”
全场鸦雀无声,不约而同看向上方的那个身影。
魏蛟面上原本的两三分兴致转瞬间?平淡如水,什么烂计谋,他不但得出钱出粮,还?得出卖色相。
“丢出去吧。”魏蛟冷冷道。
这?样的人留在军营也是浪费粮食。
卫兵很快将那个谋士拖走,帐内又恢复了宁静。
魏蛟单手支着脑袋,懒洋洋地?看着那一圈人道:“诸位还?有其?他看法吗?”
人群中,白?衣青年低头沉吟。
魏蛟点他的名字,“贺时章,你有什么办法?”
贺时章回过神,随即站出列,“属下刚刚在想乌桓与匈奴是否有旧怨。”
旬翊接话道:“二十年前大旱,河水枯竭,匈奴人居上游,曾故意堵住河道,不叫水流过去,渴死了数千乌桓人,其?中就有乌桓上任宰相图辛的父母妻子。”
“上任?他现在说话能顶用吗?”魏蛟反问。
旬翊解释:“君侯有所不知,图辛在位时励精图治,积威甚重,如今王廷的大臣三之一二都受过他的提携之恩。”
贺时章沉吟了一会儿?道:“在下想到?一计,君侯可派人潜进乌桓,散布乌桓王忘却先?人之耻要与匈奴王结亲的流言,图辛听到?后必不可能袖手旁观,届时乌桓王迫于臣民压力就会自?动?放弃与匈奴王结盟。”
魏蛟恍然呆了呆,不耗费一兵一卒一粒粮食,三言两语就能挑动?一个即将结合的同盟关系,比他之前信奉的硬拳头打服从快多了。
弯弯绕绕的,还?能这?么搞。
头好痒,脑子还?是长不出来。
算了,献策的事儿?还?是交给专业的人来吧。
魏蛟抿了抿唇,片刻之后才道:“就按贺时章说的去办。”
——
步入三四月份,萧旻珠开的那家火锅店生意就不怎么好了,每日收益还?抵不上人工,店铺租金的费用,但租金交的是一整年,店面不开张这?部分钱就直接打水漂了。
反正碗筷餐桌,厨子什么的都有,萧旻珠干脆火锅店改成?了寻常饭馆,借之前打出去的招牌做些回头客的生意,收益比不上前两个月但也还?算不错。
萧旻珠从净房慢步走出,边用毛巾擦湿润的头发。
“今日回来的这?么晚,吃饭了吗?”魏蛟在外面坐着,萧旻珠随口问道。
魏蛟说吃了,“议完事有些晚了,就顺便在军营用了。”
“哦。”
萧旻珠用帕子将头发擦得半干,拿起一边的白?玉梳正欲通发,转眸不经意间?,却发现魏蛟一直在看自?己。
萧旻珠挑了挑眉梢,“羡慕我有这?么长的头发啊盯着我瞧?”
淡黄光线下的室内,女子将发拢在一侧,露出如玉般柔婉的侧脸,一说话眉眼立马生动?起来,宛若活过来的一尊玉人。
“等你把头发弄干都得大半夜了。”魏蛟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勃勃兴致地?道:“我来帮你吧。”
达咩。
萧旻珠很想说就你粗手粗脚的动?作不把她头发薅掉十几根才怪。
然后她还?未说话,魏蛟就已经将她手上的绵巾玉梳夺了过去,正身而坐,用手拍了拍袍子看不出的灰,示意她躺到?自?己腿上,道:“这?样更舒服。”
萧旻珠拒绝的话就这?样僵在嗓子眼,魏蛟啥时候这?样积极热心了。
见萧旻珠不动?,魏蛟用眼神催促,快点的。
到?底不忍心打击对方的积极性,萧旻珠叹了口气,顺势躺倒在魏蛟腿上,口里还?嘱托他道:“你小心点儿?哈,别把我头发扯断了。”
“放心不会的。”
魏蛟轻轻捧起垂落的长发,指尖顿时传来丝丝凉意和湿润感。
烛火摇曳,映出魏蛟专注,流露温情的面容。
首先?要将头发梳顺,魏蛟手握玉梳从上至发尾动?作格外轻柔地?梳下去,碰到?有一点阻力的发丝,他就会攥住发丝的上端,这?样可以避免拽到?发根。
过后又取出一条干燥的绵巾,轻轻擦拭发丝上残留的水汽。
萧旻珠刚躺下来时还?是有些紧绷的姿态,心想要是魏蛟一把她头发扯痛,她就立马起身。
不过魏蛟的动?作确实蛮轻的,加上头下的“枕头”弹性有力,萧旻珠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享受。
不知过了多久,魏蛟拍了拍她肩膀,声音传进耳朵,“好了。”
“这?就好了。”
话语中带着一丝未尽兴的惋惜。
萧旻珠坐起来,抬手摸了摸后面的头发,手感柔顺,已经八分干了,再晾一会儿?就可以睡觉了。
魏蛟抱胸挑眉,面上带着一丝得意。
……
半个时辰后,萧旻珠终于知道魏蛟为什么刚刚对自?己这?么热情了。
床帐内有外间?透进来的黯淡烛光,呼吸声清晰可闻。
萧旻珠两眼空空地?盯着帐顶。
魏蛟拦腰将人紧紧圈紧怀里,灼热气息擦过萧旻珠的脸,最后顿在她嘴唇上方,一息过后,没有丝毫犹豫地?吻了下来。
萧旻珠感受到?对方湿热的舌尖在描摹叩击自?己紧闭的双唇。
黑暗中,欲望如同藤蔓一般,从心底悄然生长,攀附,越缠越紧,直至失控。
魏蛟浑身都已经紧绷绷的了,对方的双唇一直闭着不叫他进去,魏蛟重重地?吮了一下,离开转而去嗅发间?颈侧还?带着潮汽的馨香,他的气息已经完全乱了。
“萧旻珠。”他低低地?唤,带了一丝可怜兮兮祈求的意味。
稍显昏暗的视线下,萧旻珠能看见魏蛟直直专注地?望着自?己,明暗交替的阴影打在他半边面孔,眸色中欲望交叠。
明明就是条凶戾咬人不眨眼的恶犬还?学人家家犬撒娇扮可怜讨主人家怜爱欢喜。
萧旻珠根本不吃他这?套,在察觉被子底下那只手缓缓攀住她的腰线,即将从衣摆缝隙里钻入时,萧旻珠将他推开了。
气息只稍微有一点凌乱,萧旻珠淡淡道:“好了该睡觉了。”
睡前给点儿?福利亲亲拉拉小手就可以了,年轻人最好还?是得修身养性早睡早起。
魏蛟一惊,显然没料到?萧旻珠突然来这?出。
“别啊。”他不死心地?去勾箫旻珠的手指,“就一次好不好,这?都第五天了。”
萧旻珠冷冷一哼,他倒是对这?事儿?记得清楚。
“我说不行就不行。”
魏蛟脑子里急得不行,“为什么啊,是还?没好吗,还?要等多久。”
男人大约只能一个地?方充血,以前的魏蛟脑子充血,公里忙着攻城略地?,镇守城池,私底下又总爱和萧旻珠搞生气怒遁那套。
说实话,萧旻珠已经开始有点怀恋从前魏蛟对自?己爱搭不理的阶段了。
萧旻珠答:“好了,不知道。”
这?算什么答案。
魏蛟像是一根箭在弦上的弦,绷得紧紧的,他不依不饶,在她耳畔低声祈求着,不停地?问为什么。
萧旻珠不堪其?扰,闭上眼睛也没法睡。
终于,她两手捧起了魏蛟的脸,问:“君侯真的想知道吗?”
得到?捣蒜点头的答案,萧旻珠未有迟疑地?回答道:“因?为你上次弄得我一点儿?也不舒服,所以我不想做了。”
……
接着她没再管神情凝固的魏蛟,转身睡去了。
第二日醒时见到?魏蛟,对方脸色简直阴沉到?可怕,像暴风雨前的乌云,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上。
伺候的下人们不敢发出其?他的声音,生怕君侯发怒。
偏偏萧旻珠神情依旧自?在从容地?享用早饭,还?多吃了一个蟹黄包,“帮我再盛半碗粥。”
夫人愉悦轻松的心情衬得君侯那边更可怖了。
魏蛟用完饭,提步往屋外走。
萧旻珠叫住他。
魏蛟脚步一顿,冷脸转身。
萧旻珠微笑道:“君侯回来的时候路过平巷街的四方书坊麻烦帮我带一下春秋记和桃花厢的下册,上册我前两天看完了。”
魏蛟拳头捏紧脸色更加铁青了,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第54章 学习
从昨晚开始, 魏蛟一口闷气完全堵在嗓子眼儿,出不去下?不来。
萧旻珠的话还在他脑子里不停地循环播放。
原来那天她觉得不舒服吗?
这种?事儿,两个?人中若是只有一个人得到快乐也就没什么乐趣了。但?为什么其他人两个人都能得乐, 偏偏他不能让妻子得到欢愉, 是因为他方法没弄对?
可魏蛟知道的就那一种?。
难道还有其?他的花样?吗?
魏蛟觉得一股无名之火在心中燃烧,但?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他能怪萧旻珠吗,不能, 他该怪自己吗,啧, 好像确实又是他的锅。
事关大丈夫雄威, 魏蛟的自信心大为受挫。
魏蛟烦闷地抓了把头发,再让他一个?人待着他快疯了。
宋辽一走?进?军营,就见演兵场周围围了一圈人, 幽州大营平日里也有一些将?士私下?里会互相之间?比斗摔跤, 这也算提升近身搏斗能力的一种?方式,宋辽遂凑过去看热闹。
看清围在中间?的人影后他就震惊了。
那不是燕侯又是谁。
他的脚下?已经横七竖八地躺了四五个?哀嚎的兵士。
魏蛟两手叉腰, 微喘着气, 漆黑瞳孔里映射出凌厉的冷光, “还有人吗?”
众人眼睛发亮, 跃跃欲试。
能和燕侯近身搏斗的机会可不多,但?他们眼中平日里拳脚厉害的佼佼者不出须臾就都已经倒在了魏蛟的脚下?,他们上去也就是找打当沙包,有不少人为此退步。
“我来。”人群中响起一道粗狂响亮的声音。
底下?的人连忙给他让开一条道,一个?精赤上身体型强壮, 满脸络腮胡的男人虎步迈上台阶。
他的肩膀宽阔而坚实, 像一座不可动摇的山。
有人认出这是上月才投军的一个?汉子,叫什么, 高厚。
高厚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前方那个?身影。
他原本是个?猎户,靠着力气大会用刀射箭打些野物去镇上售卖也过得不错,去年还为乡民?射杀过一只雄虎,解决了虎患,是当地有名的打虎英雄。如今天下?乱象初显,各地皆有义军势力兴起,高厚并不甘于一辈子只做个?猎户。
幽州势大,燕侯凶名在外,高厚并不在乎主公贤明不贤明,他只在乎主帅厉不厉害,有没有能力带领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高厚先恭敬地行了军礼,“小人久仰君侯大名,今日有机会,请君侯不吝赐教。”
魏蛟看他一眼,“赐教谈不上,我今日就想打一场,来吧。”
众人一眼不眨地看着台上拳拳到肉激烈的打斗场面?,欢呼不停,这可比刚刚完全的碾压精彩多了。
高厚身型高壮,力气大是一优点,每次挥出拳头都能带起呼呼的风声,但?也不够灵活,魏蛟在面?对他接连不断的攻势时步伐矫健地避其?锋芒,接着敏锐地发现了他露出的一处破绽,稳准狠地直击要害。
一旁的宋辽抱臂看得啧啧称奇,这人能与君侯过上十几招,确实有两下?子。
魏蛟的一切近战经验都是真刀真枪训练出来的,毕竟在战场上稍有不慎命就会丢掉,他就像个?天生适合战场的屠戮手,不怕疼,手段也狠。
不到一刻,胜负分出。
高厚捂胸撑地,脸上身上汗如雨下?,他抬目看向?魏蛟的目光却锃亮,他喘着粗气道:“是小人输了。”
魏蛟同样?胸膛起伏不停,琥珀色异瞳外的边角生出的猩红血丝,衬出有几分失控野兽的可怖。
但?魏蛟并不是冰冷没有意识的野兽。
他呼出一口?浊气,伸手拉了高厚一把,“你很不错,百夫长如今有一个?缺位,你来顶上吧。”
他之前杀了好几个?千夫长百夫长,又赶走?了一些个?无用之人,到现在百夫长的位子还没补齐,先前的那些军士最多只能和魏蛟过上十招,这个?人倒不错,力能拔山英勇无畏。
高厚欢喜地跪地领谢,“多谢君侯抬爱。”
发泄了一通,魏蛟之后心情没那么燥郁了,临到归家,他突然想起来早上出门的时候萧旻珠嘱托他到四方书坊带什么话本子。
到了平巷街,魏蛟从马鞍翻身下?来,眯眼看了看门上招牌,四方书坊几个?金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确定没走?错,他将?缰绳绑在外面?的木头桩子上,抬步走?了进?去。
店家瞧有客人上门,且着装不凡,热情地问:“郎君可是要买些书画纸笔,我们这里品类众多什么都有,买的多折扣也多。”
走?进?书坊,一股浓郁的纸墨香气扑面?而来,魏蛟扫眼四周,里面?占地宽阔,书架也多,简直浩如烟海,里面?零散有几个?布衣儒生正在选购书籍。
魏蛟挠了挠脸,说?话时不自觉放低了声音:“我来买|春秋记和桃花厢的下?册。”
店家神?情一愣,他经营的这个?书坊与城中一些走?高端雅致风的大书肆没法比,但?胜在品类多,笔墨纸砚买,女儿家看的话本子也买,甚至春宫画册也有。
但?他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来买话本,不禁感?到出奇。
魏蛟紧接着解释了句:“我帮家里夫人买的。”
店家了然,尴尬地一笑:“这两本书前两天才送到,还没来得及摆出来,郎君请稍待,我去后面?库房取。”
魏蛟点头。
也不知店家是不是记不得书册放哪儿了,小半会儿还没回来,他站在门口?也怪傻叉的,魏蛟看了两眼对面?的几人,遂学着他们的样?子在书坊内随意走?看,装装样?子。
对于那几排放经典著作的统一蓝色书皮,魏蛟连装都不想装,脚步不停地直接跳过。
老实说?,魏蛟对四书五经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感?兴趣,他接触得晚,刚进?府时字都不认识几个?,后面?跟着上了几年私塾,字倒是会认了,但?嘴里吐不出几句有文化涵养的文句。
每次翻开两页看着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他脑子就突突地疼,久而久之,旬翊就放弃了敦促魏蛟独自看书学习的决议,改而言传身教,慢慢传授对方道理。
越到里面?,放的都是些精怪志异的闲文杂书,周边也没什么人。
魏蛟目光被角落里三两排花花绿绿还印着人像绘图的书面?所?吸引。
这里还买画本?
他随手抽出一册,直接从中间?打开。
赤裸、抱成一团的两个?人影猛然映入眼帘,魏蛟只看了一眼啪地一下?就将?书册盖上。
这是正经书坊吗,怎么还卖这个??
魏蛟心跳如鼓,在大庭广众之下?看这种?不正经的东西让他顿时像做了贼似地心虚,他心慌意乱地看了眼外面?那几个?客人,好在他们并未注意到这边。
库房里没卖完和新进?的书本堆积如山,店家找了好久才找到客人需要的两本书。
“不好意思郎君,久等了。”店家将?书本打包好,交给他,“一共八钱。”
那知对方却抛给了他一个?银锭,将?手上拿的另外几本书在他眼前一晃,以飞快的语速道了句:“我又另外选了三本,剩下?的不用找了。”
接着步履如飞地出了书坊大门。
店家卖了这么久的书,一眼就瞧出了对方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将?那一大块银子收进?袖笼,不禁摇头感?叹,现在的年轻人脸皮子也太薄了。
——
外面?的天色暗下?来,萧旻珠双手撑着脸颊,没个?正型地趴在桌边等魏蛟回来用晚饭。
之前有一次魏蛟比她估摸的时辰晚了会儿回来,萧旻珠就没等他自己吃了,回来后魏蛟就闹脾气,之后两人就约了固定的时间?,要是过了时间?点魏蛟还没回来,萧旻珠就自己用饭。
好半会儿,院外终于传来稳健的脚步声。
是魏蛟回来了。
萧旻珠饿得赶紧让底下?的人上菜,为了减肥,她已经戒掉了一天四顿的小食,每日只吃正餐。
魏蛟一进?门,将?手上的东西往她面?前一拎,“喏,你要的书。”
萧旻珠笑嘻嘻地接过纸捆好的一小提,“谢谢君侯啦。”
不知怎的,今儿个?魏蛟吃饭跟风卷残云似的,菜都没舍得夹两筷子。
盘子里摆了三只大闸蟹,往日魏蛟争着和她抢着吃,今儿竟然看的没看一眼。
萧旻珠不免觉得古怪,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魏蛟的胸口?,他低着头正在刨饭,领口?微微敞开,萧旻珠这才注意到魏蛟胸口?鼓鼓囊囊的,此时不小心露出书面?的一角。
这么宝贵,还塞衣服里不舍得拿出来。
萧旻珠好奇地问:“君侯你买书了呀?”
“咳咳咳。”魏蛟像是吃的太急,突然用力地咳嗽起来。
萧旻珠连忙躲到一侧,生怕对方把饭喷到她身上。
咳嗽终于止住,魏蛟的脸也呛得通红,他低着头含含糊糊地嗯了声。
“瞧着像是画册,我能瞧瞧吗?”萧旻珠问。
她还没见过封皮这么花的书。
“不是画册,就是些寻常的书。”说?是这样?说?,但?魏蛟完全没有要拿出来给萧旻珠看的意思。
只见他三两下?刨完碗里剩余的饭,霍地站起身,冲正在吃大闸蟹的萧旻珠匆匆丢下?一句“我还有公务没处理完今晚歇前院”,就脚底开溜跑了。
萧旻珠眸光移向?门外面?魏蛟火急火燎远去的背影,心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过也好,她一个?人睡还自在些。
……
魏蛟一路风风火火地进?了书房,将?两扇门重重关上。
一切工作准备就绪后,他掏出了怀里的三册书籍虔诚地摆在桌面?上,胸腔内心咚咚地跳,尽管房内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但?想到即将?看到的一切魏蛟紧张激动地跟团红烧云似的。
真是瞌睡来了递枕头,得来全不费工夫。
魏蛟心中默念,他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才买来看的,并不是为了满足私欲。况且他都已经娶妻了,这种?事也是人伦一部分,没什么好丢人害臊的。
在不断的心里暗示下?,魏蛟没那么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伸出手,翻开第一页,附带一大段纯文字,后面?才是生动活灵活现的绘图,连图上人物传达的表情都十分有神?。
还能这样??
魏蛟从来没觉得自己能对一段文字这样?细细研读过。
第55章 检验成果
由于连日来读书太过刻苦认真, 废寝忘食,导致魏蛟眼下最终青黑一片,白?日精神不济, 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他这几晚是当了夜猫子。
军营。
魏蛟歪歪扭扭地坐在?桌案前, 桌上摊着的军报是下属半个时辰前送来的一封。他一手支着脑袋,眼皮像是承担了千钧的重量,时不时闭上过会儿又费力?地睁开?, 视线直直地盯着文?书,却根本辨不清上面究竟写了个什么。
他甩了甩脑袋试图以此来驱赶困倦, 但作用?微乎其微, 脑袋没过一会儿又耸拉下去?。
下一刻宋辽就掀开帐子大步走了进来。
“君侯,君侯。”宋辽拉着嗓子在?魏蛟耳边喊。
脑中困意被这么一吓,驱散了不少, 魏蛟愠怒地拍桌而?起:“我不是说无事别来打扰我。”
宋辽盯着魏蛟眼睛下方浓重的黑影, 张嘴就问:“君侯这几日晚上干什么去?了?”
魏蛟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不过很快被他遮掩过去?, “我能干什么, 还不是处理这些繁杂的军务, 你要是没事儿干, 就去?边城巡营吧。”
察觉自己?激怒了君侯,宋辽遂闭嘴不再?言语。
过了小半会儿,魏蛟揉了揉鼻梁,“寻我何事?”
宋辽道明来意:“皇帝派来的使臣正在?辕门外等候,请求面见君侯。”
皇帝派使臣来做什么?
魏蛟心里嘀咕, 将眉头一拧, 道:“怎么使臣都到衡阳了才来告诉我?”
宋辽双目圆瞪,有些呆地道:“两日前使臣进入幽州地界时, 属下与君侯提过,您不记得?了?”
“是吗?”
魏蛟眉头皱得?更深了,仔细回忆了一番,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当时宋辽是临近黄昏的时候来找的他,魏蛟忙着归家?,也没仔细听他说了什么。
面对宋辽愈发深究的表情,魏蛟恍然?大悟地噢了声,称自己?忙忘了,“你去?把那个人带进来吧。”
魏蛟略微正了正歪斜了的领口,默默猜想熙帝派使臣来的目的。
很快,一行?人从外面走进了主帐。
最前面穿青衣直裾,峨冠博带,瞧上去?三十?岁左右男人就是此次熙帝派来出使幽州的使臣,他先是躬身向魏蛟行?了一礼。
魏蛟散漫地抱着臂缩在?虎皮大椅上,顺道打了个哈切漫不经心地问:“陛下派你来有何要事?”
使臣抬目正眼观察上方的魏蛟。
对方已经是一方枭主,却格外年?轻,瞧着不过二十?上下,相貌凌厉俊美,就是面目神态瞧着萎靡不振的,也许是沉溺于色欲亏空了身子。
也是,哪个男人不贪好美色呢。
使臣拱手,道明此次出使幽州的来意:“陛下五十?岁寿诞在?即,想着已有十?余年?之久未请诸侯到洛阳相叙,各位或为大沅镇守边关,或肃清叛乱,保卫天下安宁,劳苦功高,陛下便?打算下月底请诸位州牧到洛阳行?宫相见,以全君臣之情。”
魏蛟自然?不知自己?如今的形象在?他人眼中沦落成什么模样。
他不知何时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正来回地踱步,闻使臣言,挑目问:“刘元宗、袁淮璋这些都要去??”
使臣说是。
熙帝这是想做什么?
上一次诸侯们进洛阳还是十?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大沅皇室相较现在?而?言还比较强盛,自然?有底气请人进去?,但现在?皇室已经落魄了,请十?多个异姓诸侯进去?,不怕引狼入室吗?
不过朝廷并不是傻子,下一瞬就听使臣道:“诸侯上路时最多只能带一百人,这是陛下的旨意。”
现在?局势紧张,魏蛟猜想熙帝应该不会拿他们怎么样,牵一发动全身,要是州郡乱了,朝廷自身的安稳也会受到威胁。
唯一担心的就是一点?,这会不会是董叙在?背后所为。
董叙这人,原本就是个杀猪的,最初加入了义军,临到后面,又倒戈归顺了朝廷,被封为凉州刺史,因妹得?到熙帝宠爱,被请进洛阳封为国舅,现在?又得?封太?尉,在?诸侯中风头无两。
听闻熙帝近年?来沉迷修仙问道,朝堂上的事大多交由董旭处理,董妃前段时间因生下皇子被封为贵妃,日后朝堂后宫怕不是都要归到董氏兄妹的手上。
使臣望向上方垂眸凝思出身的魏蛟。
“陛下感念燕侯为大沅的汗马之劳,特意备了礼物命臣带来。”使臣嘴角拾起笑意,突然?拍了拍手,“都进来吧。”
使臣身后,八九个容貌各异,衣服颜色各异的女子含羞带怯地向主位行?了一礼。
“洛阳仕女宛如牡丹,温柔小意,与幽州女子有所不同,请燕侯笑纳。”
使臣本以为魏蛟会欣然?收下,哪知却听到对方抛下来一句:“我不要,你哪儿来的哪儿送回去?。”
魏蛟看着底下那群莺莺燕燕,心想这些女子长得?这么瘦,下巴都尖得?凸出来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留在?侯府也是浪费他的钱粮。
使臣呐呐地解释:“君侯,这是陛下特意送给您的侍妾,您不要,下官回去?无法交代啊。”
这些女子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美貌、智慧缺一不可,实则也是皇帝送到这些诸侯身边的眼线,可以为自己?监视对方的动向,以及是否对朝廷有异心。
使臣好说歹说才劝魏蛟留下来两位,不然?他回去?真的没办法交差了。
魏蛟目光挑剔地选出来两个长得?稍微壮实能干点?的。
那两个女子还当自己?美貌吸引了他注意,心中欢喜难挡。
魏蛟当日下午便?将人领了回去?。
“萧旻珠,我给你找来了俩帮手。”在?萧旻珠教了无数遍后,魏蛟终于知道了家?里的门不能用?脚踢,踢坏了还要自掏腰包修。
萧旻珠正窝在?贵妃榻看新买的话本子,早听到外屋魏蛟大喊大叫的声音。
她撇开?水晶帘,站门框边上做出一副惊讶的样子道:“君侯这几天都不见人影,现在?这是,事儿忙完了?”
魏蛟对此心虚,语气却又十?分的大义凛然?:“幽州事情这么多,我不去?处理,哪有你安逸日子过。”
萧旻珠拿目光睨他:“那我还需要给君侯说一声谢谢才是。”
魏蛟小声道:“你对我好点?儿就行?。”
萧旻珠目光越过魏蛟,注意到他身后的两个女子,美得?各有特色,穿的衣裳料子好,跟普通官宦家?里的小姐似的。她碾了碾牙齿,笑着道:“君侯,真是艳福不浅啊,还带了两位妹妹回来帮我排忧解难。”
好个狗东西,被她拒绝了就到外面找其他女人是吧,还敢领进门,怪不得?说这几天推说有事不过来呢,原来早有新欢。
萧旻珠打定主意从此要和魏蛟这人划清界限。
脏男人,她可不屑于碰。
魏蛟听萧旻珠这么说,原本想要开?口解释,看清她眉宇间若隐若现的不悦恼怒,解释的话就又憋了回去?。
萧旻珠不高兴了,因为误会他带回来两个侍妾。
换而?言之,萧旻珠是在?因为他生气吗?
魏蛟心跳突然?开?始加速,用?土了吧唧的话描述,仿佛有一只小鹿在?他的胸腔里乱撞,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雀跃。
这种雀跃源自他内心某个角落,那里装着他对萧旻珠的所有情愫,也在?渴望着她的回应。
魏蛟用?胳膊撞了撞她,嘴角不由控制地上扬,“吃醋了?”
萧旻珠白?了笑得?一脸莫名其妙的魏蛟一眼,“你的错觉,有人分担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既然?如此,君侯的衣服要不收几套走吧,走来走去?也挺麻烦的。”
最好搬走。
魏蛟笑意不减,去?挠她的手心,“别在?那儿臆想了,她们二人是皇帝的使臣送来的,我推拒不过,你瞧府里哪儿还缺人,让她们顶上去?,月例照常发就行?。”
瞧萧旻珠愣住了的表情,魏蛟没忍住飞快亲了亲她嘴角,忽略他略带红晕的脸,说话语气堪称霸道恶劣:“你可要对我好点?儿,要不然?我去?找其他人了有你哭去?。”
萧旻珠嘟囔道:“那你找去?啊。”
魏蛟:“你信不信我立马去?找一个。”
萧旻珠:“你去?啊。”
“我真去?了。”
……
两人小学鸡般斗嘴了片刻,魏蛟连鹿苑大门都没走出去?。
现场唯二的受害人是那两个洛阳来的仕女,说得?好好的明明是夫人,怎么成了伺候人的女使,简直是晴天霹雳。
傍晚两人洗漱完并排躺在?床上时,得?知萧旻珠昨日落了枕,魏蛟还好心提议要替她按摩。
总归自己?不用?动躺着享受就完了,萧旻珠很痛快地同意了。
甚至对方按得?好时她还会哼两声以资鼓励。
然?后魏蛟开?始说要不背按一下吧,要不腿再?按两下吧,就这样一步一步地,萧旻珠跌进了魏蛟的圈套。
……
最后,萧旻珠将他头发往后扯,气喘吁吁道:“不是说好只按摩吗?”
魏蛟同样喘着气答:“一开?始确实是这样想的。”
萧旻珠贬斥他:“言而?无信。”
魏蛟充耳不闻,没脸没皮地磨她,嘴里不停地诱哄道:“就一次好不好,我难受——”
接着又在?她耳边低喃:“我这几日学了好多,保证不会让你不舒服的,要是你难受了,直接让我停下,打我也行?。”
为了能讨要片刻欢愉,魏蛟也是跌破下线说出了这番话。
萧旻珠顿时面色复杂:“你这几日究竟学了个什么?”
骚/话一句接一句的。
魏蛟耳根子通红,小声地道:“我做给你看啊。”
然?后萧旻珠就看着那张原本近在?咫尺的脸一步步地往下,手勾住被子完全罩住了自己?的身躯……
第56章 嫌弃
萧旻珠上衣完好, 只略微凌乱,身下的被子却隆起一大团。
下面?传来若有若无的窸窣声响让萧旻珠脸颊蒸腾出淡淡红晕,即将崩溃的难受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咬紧唇, 掐着魏蛟肩膀的气力不自觉用大了些。
混沌中她不禁想?, 魏蛟这家?伙不知道这段时日究竟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书,竟然还学?了这个……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人终于舍得钻了出来。
四月的天气不说热, 起码也和冷没有关系,怕被?外面?的人听见, 屋子里门窗关的严实, 魏蛟从被?子里面?出来时?可谓是满头大汗,红潮铺面?。
他深吸了一把外面?的空气,“快喘不过来气了。”
话虽然这样, 魏蛟手?指却迅速地解落他自己的衣衫。
魏蛟脱衣裳的时?候, 萧旻珠就这样躺在他身下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瞧。
裸露的胸腹略微苍白,但绝不显薄弱之态, 线条漂亮有力, 正随着主人重重的呼吸有力的起伏着。
不但女?色会惑人, 漂亮好看?的男色同样也让人脑子发昏。
萧旻珠的目光就这样从上至下, 大大方方的瞧着,魏蛟从来都不是知节守礼的君子,见她这样看?自己,哪还受得住,即刻腰脊崩成一条线便要低身去吻她。
萧旻珠连忙躲开。
狗也没你?这么埋汰, 亲了那儿还要来亲她的嘴。
“嫌弃我?”魏蛟不高兴了, 惩罚性地去咬其他地方。
梅花本是淡雅的,冷的, 可在这狭小的四方榻,却被?蒸出了馥郁暖香盈满了整个空间,魏蛟觉得自己也由内而外地沾染上了那香气。
萧旻珠痛的啧了声,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脊背,咬牙道:“你?要再咬我,我就走了。”
“走,去哪儿?”或许是肉吃到了嘴里,魏蛟狠狠地摆脱了方才摇尾乞怜的劲儿,又?装上了高高在上君侯的款,因沉陷欲望狭长上翘的眼尾微微泛着绯色。
他扯了扯唇角,说话的气息有些不稳:“你?整个人都是我的,敢跑,我就将你?抓回?来,每日就给你?一顿饭吃,让你?饿不死,吃不饱。”
虽然魏蛟总爱放狠话,萧旻珠也学?会了将他的话当耳旁风,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句话对于一个吃货来说,伤害性多么大。
萧旻珠气得不行,故意去抱他,明里暗里地逮着他敏/感?/柔软的地方掐。
给魏蛟留了一身青青乌乌的印子。
“陛下送来的女?子那么美,君侯难道就一点都不动心吗?”萧旻珠手?指勾着一缕发梢在魏蛟胸膛画圈。
魏蛟完全受不了她这样,身子颤着抖着,然而萧旻珠躲来躲去就是不给他亲,不知是气的还是爽的,应该是都有,上方魏蛟面?容显得有些狰狞,怒吼道:“老子现在连她们脸都不记得长啥样,心动个屁。”
魏蛟都多少年没说出老子这两个字了,旬翊千叮咛万嘱咐的诸侯之礼就这样被?他抛在了脑子后面?。
魏蛟梏住下面?细腰。
萧旻珠像漂流在湖上的细舟,随着狂风暴雨而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事终了,酣畅疲惫。
萧旻珠整个人都累瘫了。
她恶狠狠地瞪向罪魁祸首,用脚踢了踢他小腿肚,声音沙哑地道:“我要洗澡。”
身上黏黏糊糊的一点儿也不舒服。
她又?不想?这幅模样去外面?,便理所?当然地喊了魏蛟。
餍足了的男人格外好说话,他俯身在她红润的面?颊上亲了两口,“你?先歇会儿。”
随后起身穿上刚刚丢落在脚踏边的衣裳,恢复平时?的人模狗样后拉开帘子走出去,又?打开外屋的门。
萧旻珠听见他叮嘱仆妇的细碎声音。
小半刻后,魏蛟回?来了,他向她伸出手?臂,“我抱你?去。”
他不在时?,萧旻珠简单地套上了一件雪白亵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她身上,里头什么也没穿。
以?为魏蛟不会再耍什么花招,萧旻珠信赖地环住他的脖颈。
魏蛟轻轻掂了掂,咕哝地问:“你?是不是瘦了?”
萧旻珠说是瘦了几斤。
魏蛟十分?地不赞同:“多吃点,瘦得跟洛阳来的那几个麻杆似的女?子,走两步路都喘。”
萧旻珠选择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她最瘦的时?候也不至于像根麻杆,瘦到能?穿上之前买的漂亮衣服就差不多了。
……
萧旻珠显然低估了魏蛟的不要脸程度,到了地儿,他竟也不走,说自己也要洗澡。
洗着洗着,这厮又?好心地要帮忙给她搓澡。
魏蛟是个什么尿性,她差不多也摸清了,死活不让他碰。
但她那点儿力气根本没法看?。
然后刚刚的遭遇又?重蹈覆辙了一遍。
最后由魏蛟服侍着,萧旻珠换上了新?的亵衣,见那白皙的颈肉在她眼前晃,萧旻珠很想?扑上去咬两口。
咬死这傻狗。
——
魏蛟近些时?日总太阳还不落山就往家?里跑,就跟府里面?藏了什么宝物一样。
眼见魏蛟跨上马鞍,宋辽追了出来,叫住他。
魏蛟回?过目光。
魏蛟上位这几年,几乎是不曾停歇,第一年收拾幽州旧势力和收复失地,将那些个妄图篡权的人狠狠打服,后面?两三年忙着南征北战,扩大疆土,可以?说魏蛟一年到头在衡阳待的时?间不会超过一个月,就算回?来了,吃住也几乎在军营。
但现在马上要步入五月,君侯却始终未提要出军征战的消息,跟随他的旧将们都不太习惯主公突如其来的转变,遂推举出宋辽来问,因为他跟主公的时?间时?间最久,好开口些。
宋辽是个粗人,说话也直截了当:“君侯,为何到现在还未说我们下一步该打哪个郡,弟兄们身上都快闲出跳蚤了。”
魏蛟平淡地望着他:“你?们要是闲的话,要不去把匈奴打了吧。”
“真的!”宋辽雀跃地摩拳擦掌,激动地问:“君侯给咱们多少兵马,那个高厚可以?,把他也带上一路。”
“……”
魏蛟顿时?用看?大傻缺一样的眼神盯着宋辽。
匈奴有几十个部落,他们又?有多少人,还要分?一部分?驻守幽州来防范旁边的刘元宗,这人也不动脑子想?一想?。
魏蛟:“下月底是皇帝寿辰,我要去洛阳一趟,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随后,魏蛟选择忽视宋辽悻悻失望的面?色直接骑马走了。
——
魏蛟本来即将归家?的欢喜因宋辽的话减弱了些。
熙帝寿诞是一部分?原因,但更多的原因是最近两个月他根本没想?起来出远门打仗这回?事儿。
夺下幽州后魏蛟喜四处征战是因为,战场上的杀戮可以?平息他心底里生出不知所?以?然的空虚,好似他占得更大的领土、获得更高的权位就能?填补这部分?空虚,但其实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一旦他停下来,难以?满足的欲望就会如同附骨之疽一样折磨他。
但近几月,或者说萧旻珠嫁来后的这几个月,一向躁动的不安与?空虚平静下来。
尽管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坐那儿吃吃东西看?看?画本子魏蛟都觉得很安心。
魏蛟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病了,为什么偏偏离不得这个女?人呢?
她多看?两眼其他男人,魏蛟会生气会不安,她出门迟迟不归,他会担心,每天在军营就坐那么几个时?辰,就归心似箭地想?回?家?了。
这不是病是什么?
但谁让萧旻珠是他的解药呢。
她都已经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了,他永远将她拢在身边又?怎么了。
萧旻珠就是个财迷,魏蛟将府上的钱银都交给了她管,她应该满意了吧,自己又?不曾亏待过她,魏蛟脑子里自动过滤了先前东平他致使萧旻珠给自己当女?使那事儿。
如今北方除了刘元宗,就属他势大了,邻边的州郡该吞的也吞的差不多了,剩下几乎都是些皇室宗亲的封地,不太好动。
要不他这一两年努力操练下兵马,后面?一鼓作气去将刘元宗端了,那厮一贯喜欢猥琐发育,若他真停歇下来,不定对方什么时?候觉得发育够了举兵来攻。
魏蛟骑在马背上,脑子游离地想?着。
迎面?而来的一行队伍却立时?吸引了他的注意,只见四个年纪小的道髻少年肩上抬着一把雕莲花的步辇,上面?坐着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头。
几十个百姓们从四面?八方涌来,簇拥到对方的抬辇前一一跪下,无不焦急带虔诚之色,高呼“神仙下凡”“神仙救命”,有个中年男人过于急切,直接从魏蛟马前冲过去,魏蛟手?迅速勒马,不然差点撞到了他。
只见那白头发老道士从袖子里掏出几十张黄符,阖目嘴里不停地念着什么,随后交给一旁的青衣教众,命他们分?发给底下百姓。
那些人将黄符紧紧握在手?心像是攥紧了救命稻草,嘴里喊着“多谢张天师”。
乍一见到这番奇怪的场景,魏蛟觉得惊奇,这张天师究竟是什么人,为何引得这么多拥护他。
魏蛟正想?过去瞧瞧,却突然来了一对送葬的队伍,正好隔绝了两方,等棺椁、一长队披麻戴孝的人走完,那天师早不见了踪影。
魏蛟只好暂且将好奇心收回?心间,催马回?侯府。
第57章 疫病
长宁郡主在府上养伤的这些时日, 萧青雁就没有气顺过。
住的地?方时常缺这?缺那,还派人来让她多调些女使仆妇过去伺候。
对?方是郡主,宁王又同崔琰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萧青雁不能得罪她, 只能忍着气性满足对方繁多并且有时无理的要求。
原本应该被送到庄子上的素月也蹦了出来,萧旻珠才得知崔琰早就知道了她当日所做之事,还将素月留在了前院伺候。
萧青雁紧紧攥了攥手?心?。
但崔琰又为何不来质问过她,
流禾边替主子捏肩,压低了声音愤然道:“不就脚踝扭伤了吗, 何至于赖了这?么久还不肯走, 怕是别有目的。”
别有目的。
说的就是崔琰了吧。
长宁郡主有事无事地?派人来请崔琰过去,已经有三四回了,好在崔琰只有第一次去过, 后面?则请了中间的小?厮代为转达。
所以, 崔琰也知道长宁郡主喜欢他了吗?
萧青雁知道日后崔琰的后宫中会有许多个女子,有跟随他一起打天?下?武将文臣的女儿, 也有异族的藩妃, 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呢, 萧青雁这?样告诉自己, 但人的理智和感性是分开?的,她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时刻会生出的嫉妒欲。
萧青雁试图找回自己一开?始打算同萧旻珠换亲,嫁给崔琰的目的。
远离魏蛟那个疯子,成为新朝的皇后,改变将来悲惨的命运。
没错, 她现在已经成为了崔琰的正妻, 只需要再静待数年,就能坐上皇后之位, 至于其他的,她应该要看开?些,萧青雁劝解自己,只要她在崔琰心?中占据一席之位,其他女人是威胁不了自己的地?位的。
萧青雁呼出一口浊气。
五月底是熙帝的寿诞,宴请各地?诸侯前往洛阳,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就是这?个时间幽州将会迎来一场浩劫,死了很多人,导致魏蛟并未如约前去洛阳,让众人怀疑他有不臣之心?。
与萧旻珠大半年未见,萧青雁本还想?瞧瞧对?方如今过得如何模样,应当与她梦中的她相差无几,但对?方又一向?能忍、安身为乐,说不定龟缩在后宅的院子还过得不错。
不过这?次是见不到了,萧青雁略带惋惜地?想?。
——
衡阳城中最近许多家都在办丧事,不断有棺椁拉往城外?,有的人家门外?挂着的白?灯笼还未撤下?,隔不了几天?家中便会再次死人,衡阳令发现了其中异常之处连忙上报。
据死去的人家属说,他们生前就只是表现出了发热、咳嗽类似于风寒的症状,以为抓几副药吃吃就好了,最近到城内的医馆里面?买风寒药可谓是人挤人,哪知根本无效。
死的人多了,有人便惊觉,这?哪是风寒,这?明明就是瘟疫啊,城中百姓无不诚惶诚恐,家家户户都闭户不出,生怕染上这?可怕的疫病,已经患上病的人只能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地?在家中等死。
除衡阳外?,幽州境内其他几个郡的太守“城中染病者甚多”的呈文也迅速递交到了魏蛟的桌案上。
魏蛟即刻给各个郡县发了书信,全城戒严,封锁消息,不允许任何人再出入城门。
不能让更多的人染上疫症,也不能让幽州之外?的人得知这?个消息。虽然后面?他们最终也会知道,但能瞒多久是多久。
议事厅内,气氛焦灼。
众人皆眉头紧锁,落在双膝上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
贺时章:“现在最紧要地?就是隔离那些已经患病的人,一来最小?化地?减少伤亡,二来也好统计做区分。”
“另外?就是要查清这?次疫症的源头,研制出治疗病症的药方,这?一步就需要辛苦张先生了。”
张甫春接过话:“交给我便是。”
尽管张甫春也有些没底,他还没经历过传播范围这?么广的疫病,但总归要有人来做。
魏蛟立马派了专人去查最早出现病状的人在何地?,以及近一月各郡有何异样,而后又专门命下?面?的官员寻找一些城外?空置的房宅,租也好,买也好,用来收留隔离那些已经患病的人,以便集中管理。
经由?这?些措施,城内新患病的人数终于控制下?来。
魏蛟忙到深夜。
本以为萧旻珠已经睡下?了,走到鹿苑门口时,却?发现窗户透出来的光亮黄一片。
魏蛟心?头的烦躁与焦虑被眼前暖黄的灯光照的褪去了些。
“怎么还不休息?”
听见声音,桌边的萧旻珠侧头望过来,她手?上捏着一支笔。
“在画什么?”魏蛟凑过去瞧,却?没怎么看明白?。
萧旻珠给他解释:“这?是面?罩,也就是改良过后的面?巾。”
城内蔓延的瘟疫她早有耳闻,先前就派人去买了大约够府里人吃上半个月的肉菜,多是能经得起存放的,买回来便立马放进地?窖了。
解决疫病的药方她拿不出来,就只能尽尽自己的绵薄之力了。
瘟疫大多是通过空气传播,根据萧旻珠了解到减少染病的方法便是要消毒和掩住口鼻预防呼吸道感染,口罩不说百分百能隔绝疫毒,十之七八是有的。、
这?个时代的人或多或少也明白?了得瘟疫主要是天?地?中有异气的存在才导致人染病,出门时便将脸上覆上一层面?巾。
但快延长到脖子的面?巾依旧会让大部分空气从缝隙透进鼻口,作用微乎其微。
于是萧旻珠就仿造现代的口罩打造出简陋版的样品,过滤的主体由?三层绢布缝制而成,四边都加了系带,这?样就能确保将口鼻都遮住。
唯一的缺点就是捂得慌。
但命都要保不住了,还怕捂吗?
萧旻珠又道:“听说君侯在城中建了十来个疫房?”
魏蛟四肢疲惫地?倒靠在椅背,缓缓嗯了声。
萧旻珠知他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起身绕到他后面?,指腹在他两边太阳穴揉按,轻声道:“我曾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说在房内烧艾叶、苍术可以辟恶气,祛毒祛疫,或许可以在疫房内效仿此方法。”
额头的钝痛随着她的动作渐渐消失,魏蛟眉头舒缓,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安宁。
他嗯了声,“明日我就命人去办。”
……
城中某处平房内。
一个男人将买来的药包丢掷到桌子上,语气不太好地?对?他媳妇道:“快点把药熬了给爹送进去。”
妇人正在洗衣裳,闻言将手?在围腰上擦了擦,弱弱道:“我看爹应该是疫症,要不还是上报给衙门送去疫房吧。”
男人脚尖勾来院子里的木凳坐下?去,一听女人这?么说,粗眉恶狠狠地?一皱:“我说是风寒就是风寒,再说,你看送到疫房的人有一个回来的吗?你想?害死咱爹?”
丈夫的问责让妇人垂着头不敢多说。
男人自顾自地?道:“城中近日有流言,说君侯根本没打算救治已经染上疫病的人,那些人在送往城外?时就死了。”
妇人张了张嘴,犹豫着说道:“应当不会吧,君侯还让官兵给咱们送来了面?罩和祛疫的艾叶。”
男人冷笑着道:“你还真觉得那有用啊,有用就不会如今还有人染病了。”
女人默不作声地?低头熬药。
男人略带感叹道:“如今张天?师的黄符供不应求,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去医馆拿药了。”
……
由?于染病的人多,找来的民房不够用,魏蛟遂命人在城外?扎了好些个帐篷,周边时刻有带着面?罩的卫兵巡逻。
不过也有好消息,张甫春治疗疫病的药方有了很大进展。
门口的卫兵见魏蛟前来,立马放行,有人请他穿上提前用特?殊药液浸泡后晒干的外?衣,再带上口罩,才撩开?阻隔门帘请他入内。
帐篷不小?,十五人为一组,并且每个人之间都用帘子隔了一道。
一进门,魏蛟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细烟袅袅的艾叶。
疫房内偶有几声呻/吟和咳嗽声。
张甫春和助手?正在查探病人服药过后的情况。
出去后,魏蛟问:“如何了?”
张甫春:“经过这?些天?的观察,下?官疫病的最后一个症状都是高烧,奇怪的是,先前在没有用药的情况下?,大概有两成的人在温度降下?来后修养几天?就与正常人无异,就像是普通的风寒,死去的人多数是因为高热,但还有一部分即使温度降下?来,过不了几天?同样会死去。”
魏蛟于是问:“那好了的人为何不送回城内?”
张甫春答道:“虽然他们看上去与正常人无异,但以防万一他们身体仍旧存在疫毒,回城后会传染给其他人,下?官便将他们留下?来再多观察几日。”
随后张甫春又将记录的数据拿给魏蛟看:“这?几日解出的药方比上回精进了些,病人服下?后,症状都有所减缓,寻常的人喝下?也有预防的作用。”
魏蛟点了点头。
恰在这?时派去外?面?探听消息的人回来了。
“君侯,属下?查到了这?次疫病最初的爆发地?是临赤。”
临赤说的是临近赤水,赤水则是桑干河的分支,临赤与衡阳隔了一个南渭,同样有瘟疫的城池。
魏蛟将临赤两个字在口中咂摸一遍,皱眉问道:“原因呢?”
“临赤最近一次异常便是月前连着下?了几天?的大雨,赤水冲垮了堤坝,冲毁了下?方的几个村庄。”
洪水冲毁村庄,庄稼、人、牲都会死,若处理不当,还会引发瘟疫。
赤水堤坝屹立几十年不倒,并且魏蛟记得自己去年也才拨款修缮过,怎么会突然垮掉?
如果其他地?方都被牵连,临赤怕是早就已经。
这?么大的事情,临赤太守竟敢隐瞒不报。
准确来说应该是前临赤太守,魏蛟早已经打算将他换下?来,但各郡新任太守刚公示不久,目前正处于交接期,一郡事务主要还是由?原太守处理。
魏蛟拳头紧攥,恨得牙痒痒。
“将他带来衡阳,孤要好好地?审问他。”
近来青莲教的张勄之张天?师的名号在城中如雷贯耳,已然超过了衡阳的主人魏蛟。
此人精通医术、擅长问卦占卜,广施符水,治病救人不收钱,原本只在穷人当中素有美名,但这?次蔓延全城的瘟疫,狠狠敲响了众人心?中的警钟,求到张天?师符水的人在之后几乎都没有染病,连衡阳的三岁小?儿都知张天?师的黄符能医治百病。
如今张勄之一出行,必是堵塞不堪,人人都想?见到这?位活神仙的面?容。
魏蛟闻听此事,大怒。
第58章 怒火
今日乌云汇聚, 仅有微弱的天光从缝隙中投射而下,呼啸的风使得衡阳城楼上面插着的数面黑金旗帜猎猎而动?。
魏蛟此时就站在城楼之上,目光如?炬, 面无神情地远眺不远处热闹的场景, 身边随侍的贺时章和宋辽等人你看我我看你,皆感受到了紧张而凝重的气氛。
张勄之的身影一出现,人群立马像丢入沸水锅中一样掀起?了骚动?, 少部分还开?着门做生意的人立马放下了手上活计,屋里的人听到喧闹声也打开了门, 数百人不约而同地都围了过去。
原本萦绕在城中死闷的氛围因张勄之等一干青莲教众的出现腾然散去, 有人怀抱孩子,有人高举香火,面上都洋溢着激动的喜色。
“张天师!张仙人!”
“张天师, 求您赐我一道黄符吧, 我儿子病了!”
……
张勄之穿深蓝为?底,金色为?边的道袍, 衣角绣有神秘星宿的图案, 仿佛将天地之奥妙都融入其中, 一头鹤白?长发由宽平道冠束起?, 他面容清瘦,双目却炯炯有神,自?带仙风道骨之气,就如?真正的仙人现世一般。
他挥了挥袖,示意身边道童将黄符分发给百姓。
得到黄符的人便喜极而泣地向他跪下, “多谢天师救命!”
接着有越来越多的人跪下。
男女老少皆有, 他们并不是因为?地位悬殊或者权贵官吏而下跪,而是发自?真心和虔诚, 像是在朝拜以为?至高无上的神明。
眼前的场景让魏蛟眉头紧锁,他落在城砖上的手无意识地收紧,眼中闪烁着难以名状的情绪。
他身为?衡阳之主、幽州之主,四处东征西讨,抗击异族,守护城池安宁才换来城中百姓对?自?己俯首称臣,为?了解决这次的瘟疫,魏蛟更是日旰忘食,每天穿梭于城内外,督促官吏,而这道士,发几张黄符便轻而易举收拢了民心,长此以往下去,怕是百姓只识这劳什子天师不认他这个君侯了。
魏蛟的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愤怒和不满。
目光穿过人群,落在了被众人簇拥的道士身上,对?方手持拂尘,神态自?若,欣然接受百姓跪拜,丝毫未觉得眼前场景有什么不对?。
魏蛟咬了咬牙,下令道:“来人,将那道士速速捉来见我。”
城门小吏看了眼燕侯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劝道:“君侯,张天师素有神通,可治病救人、预知吉凶,如?今受城中百姓尊崇,就连在下的母亲先?前夜夜都无法安睡,将张天师黄符求来压在枕头下必能安稳入睡,若大庭广众之下贸然派将士将他捉来,怕是会引得百姓不满。”
魏蛟眸子不带丝毫感情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孤应该八抬大轿、锣鼓开?道地请他来了?”
小吏连忙跪地,抖着身躯道:“下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若冒犯仙人,怕是对?君侯有所影响啊。”
魏蛟踹开?他,怒叱道:“你一读书人,竟也信此迷信之说?”
魏蛟暗下决断,这道士不但蛊惑了百姓,还蛊惑了一些衡阳的将吏,万般不能留,不然日后恐将不是将,兵不是兵,何谈与他一起?征战沙场。
魏蛟的亲兵只听命于他,并不认识什么天师,他们闻令而动?,迅速包围了那几个道士。
民众见官兵到来,原本略有慌乱,但看到天师被那些人挟走,他们情绪瞬间沸腾起?来,连忙跟了上去。
“军爷为?何要带走张天师?他是个好人呐!”
“快放开?张仙人!”
……
城楼台阶。
几个军士漠然地用?戟阻拦了他们去路。
众人虽然情绪激动?,但面对?官兵阻拦,也不得不停下脚步,他们顺着台阶抬目望上去,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背光而立。
张勄之双手被军士的铁钳挟制,几乎是一路拖着走,面容也丝毫不乱,到了城楼高台,军士将他往前一推。
张勄之见到魏蛟时,神情从容不迫,端端正正地向魏蛟行了一礼,“张勄之见过燕侯。”
魏蛟冷眉上下打量他,嗤声道:“听闻你习得求仙问道之术,为?何如?今还滞留人间做道士?”
张勄之微笑摆手,“百姓生?活困苦,贫道实?不忍见,遂往来各州郡为?那些没钱看病的人治病,不取分毫,也是积攒功德了。”
“积攒功德?”魏蛟反笑,“你标榜自?己为?神仙,可预知吉凶,想必也早知幽州有此一劫了,那为?何隐瞒不报,不施法术,坐视人间疾苦?”
张勄之淡淡一笑,感慨道:“君侯可知天道不可改,贫道虽有微薄道行,但并不能逆天而行,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罢了。”
魏蛟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了心中的怒火,大声呵道:“你一再?推却,分明是招摇撞骗,孤见你,明明是想仿效那些起?义军,故意煽惑民心。”
现在几乎各地的起?义军事先?都是打着治病救人的名号,广泛地获得底层百姓的支持,以积蓄力量最?后造反。
张勄之闻言,仍然保持着平静之色,他放轻了声音直视魏蛟双目道:“君侯杀我,非但不能解决问题,还会带来麻烦,君侯若留下我,我不但可以帮助君侯度过这场浩劫,稳定人心,还可以帮助君侯日后起?事,逐鹿中原。”
魏蛟心说,好个蛊惑人心的妖道,原来在这儿等着自?己。
若真的留下他,大行蛊惑迷信,文臣武将,百姓子民怕不是都要沉迷道术,他还如?何率军出战,此人日后必为?祸患。
魏蛟听后,更加愤怒,直接拔出腰上佩剑,直指张勄之。
“不知死?活。”魏蛟怒目而视,厉声道:“孤治幽州打天下需要的可不是你这种装神弄鬼的妖道。”
不知不觉中,天色已经变得十分阴沉,黑云密布,压抑的气氛令人喘不过气来。
底下的百姓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到魏蛟拔剑指向张勄之,他们顿时惊惶不已,爆出阵阵哀呼声。
“君侯不可啊,张天师救治无数,不求回报,我们穷苦人家都受益于他的妙手,乃是我幽州的恩人呐!”
“君侯这样实?在是不义之举啊……”
哀声连天,此起?彼伏,众人都请求他收回成命,释放张勄之。
魏蛟背后的一干武将官吏面色为?难,担心人群会彻底激怒魏蛟。
此情此景确实?让魏蛟胸腔中怒火更盛,他紧握着剑柄,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无法想象平日里原本该对?他俯首帖耳的百姓,竟然会为?了这个张勄之如?此反叛自?己。
这些人都是被迷了心智吗?
“尔等竟如?此为?这妖道求情?可知他不过就是借助些旁门左道,欺瞒百姓,实?则并无真才实?学,我杀他,正是为?了维护幽州安宁。”魏蛟咬牙怒吼,他从不相?信世间有什么预知未来,起?死?回生?之术。
他的声音在城楼回荡,但并未盖过那接连不断的乞求声。
他们并不相?信魏蛟的话,认为?张勄之其实?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应该受到尊重和爱护,而不是刀剑相?向。
魏蛟见状,已经是无法压抑心中怒火,他猛地挥出手上利剑,寒光烁烁,将其直接落于张勄之的脖子上。
被凌厉剑光所逼,张勄之身躯不由地开?始颤抖。
魏蛟冷笑:“汝既为?神仙,为?何又会害怕死??”
张勄之先?前面上的淡然之色在魏蛟真正祭出宝剑后彻底消失不见,他转首低声求情:“还请君侯不要杀我。”
告饶声让冷剑不退反进?,魏蛟道:“孤倒要看看你这神仙到底是真是假?”
下面,百姓们已然跪地求情,声音嘈杂而急切,“君侯,您就饶恕张天师一命吧,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魏蛟不管不顾,正举起?手上长剑。
恰在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一道巨雷。
突如?其来的巨响让魏蛟手一顿,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早已乌云蔽日,电光闪烁,震耳欲聋的雷声响起?,彷佛天地都为?之颤动?。
“这是天道发怒了。”有人道。
百姓们见到这一电闪雷鸣的异象,更是纷纷跪拜在地,祈求上苍宽恕和保佑。
“君侯千万不要杀张仙人呐,不然天道将不庇我幽州。”
魏蛟紧握长剑,面色阴沉无比。
狗屁天道。
若真有天道,为?何瘟疫横行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人,还是未能解决?
很?快,贺时章站到魏蛟身侧轻语劝解:“此时杀张勄之,怕是会激起?民怨,有些不妥,君侯不若暂时将他收进?监狱,等疫症控制下来再?处置他。”
魏蛟死?盯着张勄之那张苍白?的面容犹疑未动?。
贺时章的话有道理,但魏蛟实?恶眼前这个擅蛊动?人心的道士。
还未开?口,侯府的一个小厮突然面色慌张出现在他眼前,急切道:“君侯不好了,夫人她,似是染上了疫症。”
魏蛟大惊。
萧旻珠得了瘟疫。
对?方身子骨一向弱,大病小病接连不断,魏蛟便勒令她最?好一直待在房间不许出门,以为?这样就能预防。
一听到这个消息,魏蛟心为?之狠狠一动?,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家中。
贺时章见即刻瘫软在地的张勄之,立马道:“君侯,张勄之如?何处置?”
魏蛟大步往前,头也不回地迅速道:“收进?大牢,后面再?发落。”
贺时章领命。
第59章 重病
魏蛟从马背一跃而下, 疾步进到侯府鹿苑。
“萧旻珠。”他一掌拍开大门。
房间?里弥漫着中药燃烧的气味。
里间?,女子躺倒在床上,面容失去了平日的红润, 变得苍白而透明, 听见他的声音,懒懒地撩开眼皮。
萧旻珠从昨儿个起身体就变得乏力,头晕目眩, 今早上察觉身体状况愈下,便请了城中大?夫来瞧, 确证她得了瘟疫。
于是急忙挥退了鹿苑伺候的仆妇女使, 好在她们平日里萧旻珠也?是要求将面罩带上,出现病症的人仅有三两个。
见魏蛟风尘满面的立在她床边,萧旻珠眉头轻皱, 手将盖着的被子往上扯了扯, 遮住自己的口鼻,瓮声瓮气地道:“君侯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吧, 这病传染性强。”
说?完, 忍不住又?咳了咳。
魏蛟见到她的憔悴面容, 心情?沉重又?复杂, 明明前?日他回来时萧旻珠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出现病状?
听见她的咳嗽声,魏蛟心又?是一揪,眉头紧锁,不自觉又?往前?行了一步。
这人是傻了吧, 都说?了别靠近还往她旁边凑。
萧旻珠音量提高?了些?, “君侯还是先出去?吧,好歹带个面罩。”
恰在此时, 青竹站门边道,“女郎,马车备好了。”
魏蛟忙问:“你要出门?”
目前?侯府加上萧旻珠共有三人染病,萧旻珠先前?让府里的人房门里都要燃烧艾叶,出门必须带口罩,但这疫毒毕竟是通过空气传播的,即使关上大?门,也?可以飞进来,除了厨房两个上了年纪外的嬷嬷,就她中了招,一般体质弱地更容易染病,目前?青竹和白桃还没有出现症状。
魏蛟不带面罩,萧旻珠只好自己带上了,她确保口鼻都已经遮好,艰难从床上爬起来,再慢慢地穿上外套。
目前?她还在感染早期,症状还不太严重,就是喉咙有痰时不时咳嗽,站久了脑子晕。
收拾完两套简便换洗的衣裳,萧旻珠顿时眼睛发黑,不由累得两手叉腰休息。
听到魏蛟的话,萧旻珠:“我现在得了疫症,得前?往城外统一的防疫房啊。”
魏蛟抿唇道:“你就留在府里修养便是,疫房人太多太杂。”
萧旻珠体质柔弱,疫房人力有限,魏蛟担心她在那?儿不能得到很好照顾。
萧旻珠怔愣一瞬,转而看向他,话不过脑子地道:“君侯这是搞区别对待吗?”
魏蛟没有否认,一息过后,轻轻地嗯了声。
萧旻珠看着他这段日子消瘦下去?的面颊,本来就偏瘦,现在更瘦了,眼睛也?熬得满是血丝。
萧旻珠知他这些?时日为着瘟疫的事情?忙上忙下,本来也?没打?算将患病的消息告诉他,打?算直接收拾好衣物就去?城外的疫房,哪知底下的人自作聪明跑去?告诉了他。
她叹了口气,“我若留在府上,现在还好,还能动弹,要是后面严重了时睡时醒,便需要人伺候,如今城内大?夫紧缺,大?部分都去?了疫房,若请人来侯府,那?边就会缺人手,我是个不愿意给人添麻烦的人。”
“就算不麻烦大?夫,让青竹她们伺候我,一来她们没有照顾疫症病人的经验,二来我也?害怕传染给她们,我知道君侯是好意,但我无法心安理得,所以,还是让我去?城外的疫房吧。”
萧旻珠将其中的道理尽数讲给魏蛟听。
萧旻珠的声音微弱又?温柔,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缓缓流入魏蛟的心脏。
魏蛟目光望着她,带着复杂的情?愫,好半响,说?了声好。
……
随后,魏蛟亲自护送萧旻珠出城。
萧旻珠原本一个人靠在后面马车车壁闭目养神,突闻外面一阵喧闹声。
“君侯,求您放过张天师吧。”
……
张天师?
萧旻珠脑子里想起几个月街上前?偶遇的那?位青灰道袍,鹤发童颜的老道士,好像别人也?唤他张天师。
是同一个人吧。
萧旻珠靠近车窗位置,掀开一条小小的缝隙。
街道前?方有几十上百个城民簇拥上来,将车队围得水泄不通。
一人更是声泪俱下,跪在最前?方的黑色马匹前?,双手合十,连连作揖道:“张天师半年来在城中布施符水,救了我们多少人,君侯,您不能冤枉了好人呐。”
“对啊,对啊,张天师是好人。”
百姓们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魏蛟此时的脸色可以用难看至极来形容。
为了给张勄之?求情?竟然追到了这里,可见对方如今在衡阳是多么得人心。
他俯瞰下方的众多百姓,冷地一笑:“你们说?我冤枉了他,可知他心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众人听到这话,自是不同意,情?绪更加激动。
魏蛟不愿耽误在此,冷声吩咐左右侍卫:“若有人再为张勄之?求情?直接打?入牢中。”
见魏蛟这样专横霸道,有人退缩,有人依旧坚持。
侍卫利落地将不听话的人押走。
拦路的人被带走,马车又?继续行驶。
到了营地,魏蛟将萧旻珠的帐篷安排在他住的地方不远处。
萧旻珠用眼丈量了下两方距离,嘴角轻轻抽了抽,隔得这么近,刚刚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疫房营区的床铺十分简陋,就木框架加几块木板组成,胜在方便,将会用到的物品的收拾好,萧旻珠坐在床边休息,魏蛟离了她一段距离。
萧旻珠问起刚刚的事。
心想魏蛟多半是将对方抓了起来,但那?位张天师显然十分受百姓喜欢,不然方才?那?群百姓也?不会顶着风险来为他求情?。
其实她也?理解魏蛟这么做的原因,张勄之?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威望,几乎被视做神一样的存在,这种威望如果高?过地方诸侯,会构成极大?的威胁。
但萧旻珠看来,若是能平和解决最好,比如将张勄之?收入麾下,借对方声望壮大?自己的力量,方为上上计。
魏蛟对此并不愿意多谈,只淡淡与她道:“你只需好好养病,别管这件事,我自有决断。”
他自认没立马杀了张勄之?,已经算开恩了,若让他将张勄之?收入麾下,使用那?些?通鬼神的道术绝不可能。
——
疫症的症状起初是全?身无力、头晕、咳嗽,后面则会发高?热,熬过高?热的人六七成则会病愈,在经历数多天的阴霾后,终于迎来了好消息。张甫春精进后的药方,大?大?提高?了疫病治好的几率,每日三服,连饮三日,很多人一觉醒来后便觉得身体舒畅,已经无大?恙。
这几天,魏蛟每日都会抽点?时间?去?瞧瞧萧旻珠。
她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尤其这两日,睡多醒少。
魏蛟一眼不落地注视着床边紧闭双目、面色惨白的萧旻珠,声音略带急切地问:“如何?了?”
医师号完脉一直低头躬着身子,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夫人脉象比昨日还要微弱,像是,像是……”
后面的话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已经他已经感受到了头顶风雨欲来的凝重与恐惧。
“你想说?什么?”
冻到彻骨的声音一字一顿地从头上砸下来。
医师顿时满脸大?汗,头低的更低了。
他语调慌乱地说?道:“卑职一定全?力以赴为夫人诊治。”
魏蛟拳头紧握,投向医师黑帽子的目光闪烁着怒火,骂他道:“庸医,连脉象都诊不出来。”
萧旻珠明明也?像其他人一样连着服了药方三天,怎么可能像这个庸医口中说?的这般严重,顶多,要晚两天才?好罢了。
“把张甫春叫来。”魏蛟冷声道。
夜半,萧旻珠突然发起了高?热,脸蛋烧得通红,双唇微张,呼吸中带着微微的急促。
她的眉头紧锁,额头也?不停地流着汗,看起来像是陷入了梦魇。
陪侍的人慌慌张张地去?隔壁唤君侯。
魏蛟其实也?才?离开没多久,先前?张甫春来诊,说?只要萧旻珠能熬过今晚就好了。
魏蛟稍稍放心了些?,陪坐些?许时辰见她情?况良好,便打?算回帐歇息会儿,魏蛟近些?天,每日睡眠不超过三个时辰,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略感吃不消。
他刚躺下来,就听到外面呼唤声,匆匆套上衣裳,又?走了出去?。
陪侍端着刚熬好的药进来。
“我来。”
魏蛟顺势坐到床边,一手托起萧旻珠的脑袋放入臂弯,轻轻吹了吹冒热气的药,随后抵进女子唇间?。
然而只喂进去?半勺,剩下的又?都流了出来,魏蛟连忙用袖子去?擦从嘴角流出的药汁。
就这样磨洋工地喂了一刻钟,女子终于喝完了碗中的汤药。
随后魏蛟去?摸女子的额头,掌下温度滚烫。
他心像是被什么一扯,失了平日镇定,急切慌乱地嘀咕:“怎么还不退烧?”
一旁的陪侍:“夫人才?饮了药,应该要多等一会儿才?有效果。”
哦对,是要等一会儿。
魏蛟:“你们下去?吧,这里我来守。”
陪侍略有怔愣,不过还是依言退了出去?。
账内彻底恢复了宁静,魏蛟趴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女子沉睡的面容。
恍然间?记起原本一开始他娶萧旻珠的目的是想折磨她的,他不是个好东西魏蛟自己也?清楚,萧旻珠明明好心救下了他,他却恩将仇报,一心想趁人之?危落井下石,虽然事与愿违,但从他一开始不纯的目的看,他确实也?是一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魏蛟从小贱生贱养,没读过书,不通道德,只会一身杀人夺命的技法,一步步地靠军功上位,像这样一株长在阴暗污泥里的野草初初触碰到明亮的日光,下意识地是慌乱,是逃离。
甚至还因为日光太过耀眼明亮,灼痛了皮肉,而记仇怨恨。
魏蛟小心翼翼地握住了萧旻珠温热的手掌。
其实哪里是怀恨,下面掩盖的明明是窘迫可怜的自惭形秽。
魏蛟知道自己配不上萧旻珠,即使是现在也?是。
他徒有其表,抛开权势、金钱,光看内里他什么也?没有,甚至脾气还差,受不了别人骂自己,萧旻珠比他聪明,比他有文化,懂得比他多,长得也?好看,要是萧烨没有出事,萧旻珠的夫婿哪里轮得上他来当?。
虽然魏蛟觉得死去?的岳父给萧旻珠找的未婚夫婿也?不怎么样。
望着一直昏睡不醒的萧旻珠,魏蛟心刺刺密密针扎一样的难受。
萧旻珠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为什么还不醒来呢?
你快醒来好不好。
一滴晶莹悄然从面庞滑落,随后掉到女子皙白的手背,留下浅浅水痕。
过了很久很久,魏蛟听到了外面梆子敲响的声音,已经快四更天了,疲惫和压得喘不过气的沉重交织,让脑子钝钝地疼,魏蛟动作滞缓地抬手触碰萧旻珠额头。
在发现退烧后,心底的大?石头终于落地。
身体发软,魏蛟手臂搭在床边,手指轻轻握住女子的柔夷,终于阖目,睡去?了。
第60章 哄好
意识回笼, 萧旻珠听到了雨滴敲击铁皮屋顶时发出的噼啪声,凉风夹带淅沥雨丝划过面颊,接着周边嘈杂的声音也逐渐传入耳。
“妈妈我?肚子疼, 今天能不能不去上学啊。”
“唉李姐, 这会儿在下雨呢,我?应该要晚点儿才能到。”
……
萧旻珠揉揉眼睛,眼前模糊世界渐渐变清晰。
她?发现自己现下正站在一个?公交站台下面避雨, 周边围绕的都是上班族、学生党,早高峰时间外侧街道车水马龙。
四周是熟悉的高楼大厦。
她?就这样回来?了?
有点不可思议。
怔愣一阵后, 萧旻珠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 职业休闲装,一副要上班的打扮,好?在手机是面容解锁, 原本设置的手机密码她?早就不记得了。
现在仍是24年, 也就是说她?穿越六年,现实里的时间流速是停滞的。
手机一点开显示的是打车界面, 萧旻珠盯着?熟悉的公司地址, 眼里情绪复杂。
很快, 一辆白色的网约车停在她?面前?。
“尾号?”司机大哥问。
萧旻珠赶紧翻了翻手机, “5183。”
到公司时已经是九点十五分。
靠着?脑中记忆,萧旻珠勉强寻到了自己的工位,她?屁股刚挨到椅子,一个?穿灰衬衣、年龄看着?三十多的男人就已经出现在她?面前?。
男人语气十分不好?道:“萧旻,公司要求必须九点前?打卡, 你今天晚到了十五分钟, 按照规定,迟到十五分钟需要从当月工资扣五十元。”
萧旻珠盯着?眼前?戴细框眼镜, 长相?还看得过去的男人,这是她?部门主?管,化成灰她?都认识。
当时萧旻珠才进公司时,这位主?管给予了她?不少人文关怀,尽管她?多次婉拒,但对方依然装聋作哑不依不饶,最后一次萧旻珠直接明确拒绝,然后这位主?管就恼羞成怒,工作上隔三差五地挑刺,不想让她?好?过。
萧旻珠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淡淡道:“知道了。”
对方又奚落了好?一会儿,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领座的同事是个?小妹妹,跟萧旻珠关系不错,见她?一直盯着?电脑默不作声,便过来?安慰:“萧旻姐,你就把刚刚的话当成放屁,大家都知道王主?管心底打的什么主?意。”
萧旻珠抿唇笑了笑。
原本记忆里的人都活生生地出现在了眼前?,萧旻珠心中却始终有一股不真实感。
在公司浑浑噩噩待了一天,萧旻珠终于回到了家。
她?一下子倒在床上,床垫很软,还能感受到细微的回弹力,已经许久没享受过了,萧旻珠眼睛大睁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怔。
所以她?在那个?世界是死了吗?
这里又会不会是另一个?幻境?
萧旻珠想到了魏蛟。
她?如果真死了,魏蛟么也得找个?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埋她?吧,好?歹做了这么久的夫妻。
就是魏蛟他那脾气得改改,不然早晚得吃亏。
想着?想着?,一阵困意袭来?。
这一觉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意识醒来?时脑子钝钝地疼,四体百骸也格外酸软。
萧旻珠缓缓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是简陋的帐顶,愣神了片刻,脑海才恢复清明。
好?好?好?,现代一日?游是吧。
她?心底冷笑,就说不可能这么容易。
或许是在这个?时代待了七年,已经习惯了,上一秒还是现代简约精装房,下一秒就回到了朴实无?华的帐篷,醒来?时萧旻珠心中莫名有种这样才对的安稳感。
脑子难受地昏昏沉沉,刚开始还没注意,这会儿萧旻珠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左手被人抓着?,她?侧了侧头,发现魏蛟握着?她?的手趴在床边睡着?了。
怎么在这儿睡着??
萧旻珠动作缓缓地想将手抽走,然而魏蛟握得紧,她?一动,魏蛟也立马惊醒了。
萧旻珠讪讪地道:“君侯要不要先回帐中睡会儿?”
萧旻珠这几日?昏睡的时间多,不知不觉魏蛟下巴青茬已经冒了出来?,眼神凝滞,脸颊瘦削,看上去十分憔悴,极其缺觉的样子。
他呆呆地眨了眨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呐呐地问:“萧旻珠,你好?了?”
说话间,魏蛟眼睛变得微微泛红,像是被夕阳余晖染过的琥珀,晶莹剔透,眼中氤氲出一抹水色,他嘴角紧抿,立马垂下眼睑,显然并不想让人有所察觉。
不过并没有逃过萧旻珠的眼。
萧旻珠心一瞬被说不出的情感所牵动,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魏蛟的头,“我?想,应该是好?了。”
久病方愈,她?的声音还未完全恢复,带着?几分沙哑。
指尖碰到柔软的头发,她?忍不住揉了揉。
魏蛟现在脑子里还很混乱,不自觉流露出自己依恋的一面,将脑袋自发靠近萧旻珠的手,活脱脱一只冬日?趴在女主?人脚边主?动求摸的幼犬。
察觉自己下意识的小动作,魏蛟神情有一瞬僵硬。
他一晚上都坐在小马扎上面,屁股到腿早就麻了,魏蛟从床边站起来?时差点没站稳,他抿了抿唇道:“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去给你唤些吃食。”
离去的背影莫名看上去像是落荒而逃。
……
等萧旻珠再次见到魏蛟时,他已经换了身深青常服,剃了胡子显得精神了些,但是眼神着?依旧透露出几分疲态。
魏蛟拿两?个?枕头垫在萧旻珠的后腰,自己顺势侧坐到床沿。
约莫大病过后的人身上都没力气,萧旻珠差点将粥洒在被子上。
萧旻珠尴尬地道:“手有点软。”
魏蛟什么也没说,将碗端回手上,拿勺子装上小半勺米粥,配上咸菜,随后淡淡道:“张嘴。”
萧旻珠乖乖张口?。
之后一个?伸手喂,一个?张嘴吃,场面异常安静。
萧旻珠间隙盯着?魏蛟毫无?表情的面容,心里觉得他这幅样子怪怪的,魏蛟不说话多,但他一向话也不少,换之前?至少也得先说她?两?句,哪会向现在这样。
“我?这段时间让君侯担心了吧。”萧旻珠斟酌了下开口?道。
魏蛟没说话,但萧旻珠注意到他紧紧地抿了抿唇。
萧旻珠随即握住魏蛟的一只手。
魏蛟的手不怎么好?看,上面有很多茧,有冻疮留下的印子,还有很多细小的伤痕。
手掌被人触碰,魏蛟方垂下眸子。
两?只手,一只细长白皙,另只宽大粗糙,两?相?比较,魏蛟顿时生出了一点相?形见绌的自卑,下意识地要抽走。
萧旻珠却用?力牵住了那只想要逃离的手,随后,慢慢地、温柔地十指相?扣。
那一刹那,仿佛有电流在两?人之间流转。
萧旻珠看着?魏蛟,认真道:“我?和君侯既已结为夫妻,日?后也应该携手与共,同舟共济才是,但人终会有一死,要是后面,如果我?们当中哪一个?人先不在了,那留下的那个?人也要好?好?生活才是。”
萧旻珠一向惜命,虽然是条咸鱼,但每天也都有好?好?生活。
主?要在她?看来?,吃饱饭,睡个?好?觉也算是在好?好?生活了。
许久,魏蛟方抬眸看向她?,眼眶早已通红一片。
萧旻珠眼见那眸中蒸腾出润泽水汽,流转于眼尾,将落未落。
她?顿时变得手足无?措,“唉你别哭啊。”
萧旻珠是真的有点慌,她?从没见过魏蛟掉眼泪,结果第一次见到还是被她?给弄哭了。
“谁哭了,你才哭了呢。”魏蛟一向是要强的,手狠狠在眼角一抹,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眶,拉着?脸道:“年纪轻轻地说这些话,一点儿都不吉利,我?告诉你,你要走了,我?转头娶十个?八个?小老婆你信不。”
直到现在萧旻珠才从对方身上找回了熟悉感。
萧旻珠赶紧连声道:“信信信。”
生怕魏蛟又说出个?什么惊天地的话。
萧旻珠故意调笑,说出来?活泛气氛:“放心,我?肯定在你成了老头子后还在你旁边守着?的,毕竟我?可不舍得那一库房的宝物?便宜给新人。”
魏蛟却瞪了她?两?眼:“就只舍不得库房里的金银吗?”
萧旻珠嘻嘻一笑,将魏蛟扯过来?,在他侧脸亲了口?,“当然还有君侯啊。”
“毕竟。”萧旻珠手指在魏蛟胸膛一滑,话音突转道:“君侯如今年轻气盛,正处在男子的大好?年华,鼎盛时期,我?怎么会舍得把君侯让给其他人呢。”
萧旻珠冲他抛了两?个?媚眼,话音意有所指。
魏蛟属实没料到这个?时候萧旻珠的话头还能扯到那上面去,他两?瓣薄唇紧抿,耳朵尖已经烧红,随后堪称含羞带怒地咬了咬牙:“不知羞。”
魏蛟有时候脸皮厚的紧,但只局限于夫妻俩私底下,他求着?萧旻珠的时候,要是萧旻珠舍得逗逗他,魏蛟就会突然变得像纯情大男孩一样,不得不说,害羞又欲拒还迎,萧旻珠很吃这套。
试问谁不喜欢在外拽的跟二百五一样的恶犬,回到家红着?脸,一会儿求你轻一点一会儿求你重一点,一点一点崩溃乞怜的反差感。
萧旻珠在这方面是老司机,自然不会有什么难为情,甚至还想说些更过分的话来?逗逗魏蛟。
但触及对方眼睑下方疲倦的阴影,以及望着?她?时眼神亮起的小簇明亮,到底没忍心。
算了,以后吧。
好?歹把人给哄好?了。
萧旻珠往里面挪了挪,招呼他上来?一起睡觉,正好?她?也还想再眯一会儿,也不知道这人多久没睡了,黑眼圈都快赶上大熊猫了一半厚了。
营房的床不比家里,但睡两?个?人没问题,就是得挨得近些。
萧旻珠轻轻拍了拍魏蛟的背,“乖,快睡吧。”
有研究表明,人长期缺觉会导致脑子反应迟钝,记忆力下降,她?可不想年纪轻轻就要照顾“老年痴呆”的魏蛟。
魏蛟胸腔中的心脏不安分地跳动着?。
萧旻珠牵他的手了,还温柔地给他拍背,这让魏蛟十分地开心,但过了一会儿又意识到不对劲,怀抱,拍背,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儿。
于是魏蛟将横在腰背的手拿开,略带有强势地展臂将娇小的女郎揽进怀中,不高兴地在她?耳畔道:“我?要这样抱。”
“行行,随你。”萧旻珠打了个?哈切,她?是真的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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