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儿虽然懂事和情绪稳定,但毕竟还没有满五岁,隐隐约约记得自己被很多人讨厌,还清楚记得去年去外母家的时候别人看自己仇视的眼神,咒骂自己的狠毒言语,听说刘里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自然害怕。
后面听兰从母说会和唐阿叔会护着自己,只觉得安心,然后突然觉得委屈,委委屈屈喊:“兰从母。”
徐兰心里酸软向他伸手,政儿马上过去偎进兰从母的怀里。
徐兰抱住他低声说:“不用怕,我和你唐阿叔很厉害!”别的不说,因为磨面做新食物,附近的人都从他们身上受过惠,还有发酵肥令粮食增产的事,大部分人还是有感恩之心,很多孩子崇拜唐启阳,想跟他练剑,对政儿不会太过分,再说他们也护得住他。
政儿在兰从母温暖的怀里得到安抚,点点头,兰从母和唐阿叔真的很厉害,李先生说他们造出纸功德无量。
徐兰并没有因为政儿小替他做决定,和他商量:“政儿,刘里长知道了,石和山,芹,陈菽他们早晚知道,我想与其让他们从别人嘴里知道,不如我们亲自告诉他们,你觉得呢?”
五个孩子在一起读书练剑有了不错的感情,不太好办。
政儿低下头小声说:“好,他们怪我骂我,我…我不在意。”
徐兰温声和他说:“你们都是好孩子,我会和他们谈谈,如果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不再和你说话和来往,你别太难过,是你们没有缘分做朋友,也别怪他们,他们都是小小年纪失去阿父的孩子。”
政儿想到以后石他们真的不理自己了心里很难受,随即想还有兰从母和唐阿叔的疼爱,点头:“好。”
徐兰亲他一下,和他一起到前面,叫山和芹到后面堂屋,三人坐下,徐兰先问他们:“李先生跟你们大致讲了殷周到现在的历史,你们有什么领悟吗?”
什么是领悟?
山和芹眼里迷茫,一起摇头。
徐兰组织一下语言和他们说:“从一百多年前韩魏赵三家分晋后,国力强的诸侯国开始吞并小国,大诸侯国之间相互攻伐,割让城池,每次打仗都死很多人,你们有什么想法?”将军和士兵是大王和贵族们的工具人这种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芹沉重说:“我希望不要打仗了!”
山沉默一下说:“我和阿兄长大后想上战场杀秦军为伯父阿父报仇。”
徐兰跟他分析:“你们上战场不一定是去杀秦军,还可能是去杀燕军和魏军,亦或齐军,你们有可能在战场上被杀掉,你们大父大母辛辛苦苦养大我大兄和二兄,他们才二十多岁就死了,你们再死在战场上,他们两个老人该如何?倘若你们活下来,被你们杀的燕军和魏军、齐军的后代又找你们报仇,该如何?”
征兵是强制,他们长大后不可避免地要被征兵,该怎么办?
山想到年老的大父大母心里钝痛,眼里迷茫,是啊,该如何?
场面一时安静,徐兰等山考虑一会说:“我希望你们好好活着,去看没有边际的海,吃没有吃过的海鲜,去品尝没有吃过的食物,看这人世间的美好,养老人照顾妻子养孩子,而不是刚成年就死在战场上!”
山犹豫说:“征兵不能不去。”
徐兰语气坚定:“那就想办法从战场上活下来!从历史中你们应该知道,以前七国是周天子的天下,不管哪国的人都是炎黄后人,同一个族,赵王室和秦王室还是同一个祖先,打来打去都是打自己人,死的都是普通士兵……”
徐兰跟他们说现在天下大致情况后停下。
山和芹听完后对世界有更清晰的认知,赵王室和秦王室居然是同一个祖先,心里生一个疑问:为什么要打仗?
芹喃喃问:“以后一直这样打下去吗?”
徐兰说:“打仗是为利,有一天有一国能统一天下,打仗可能就会减少,你们的子孙后代可能安稳一些。”
山和芹瞬间震惊看姑姑,他们一个九岁一个八岁,懂点事了,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山说:“姑,这话你可别和人随便说,我们不会说出去但别人会说。”
徐兰:“我知道,你们不算小了,所以我和你们讲讲,尽量让你们看清世界,不稀里糊涂地活着,清醒活着可能很痛苦,我和你们姑丈有时候纠结,不知道教你们读书开眼界和练剑是对还是错,你们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以后慢慢会懂。”
芹忙说:“姑,读书练剑都好!别人想学还没有机会。”
山点头:“当然是好。“
绝大多数人的本能是向上的。
徐兰温和跟他们说:“我跟你们说政儿的身份,他是秦国公子,以前秦国质子在邯郸生的孩子。”
山和芹惊讶张开嘴,大母猜测政儿阿母可能是哪个卿大夫的外室,没想到政儿居然是秦国公子。
他们……心里很不好受,姑姑和姑丈将他们和政儿当自己孩儿一般,明显更疼政儿一些,大母说那是姑姑姑丈想念他们的孩子,把政儿当成亲孩,他们也将政儿当亲弟弟看待。
为什么他是秦国公子?不是该多好!
徐兰又温和说:“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我和你们姑丈也不勉强你们要接受政儿,继续和他亲近带他玩,你们只按自己的心意做就好,只是不要骂他难听的话,不要和他打架和伤害他。”仇恨不是那么容易放下。
山和芹虽然读书一般但不是蠢人,很快明白刚才姑姑说那些话是为政儿是秦国公子这个消息做铺垫,但心里并没有不舒服。
他们的阿父是姑姑的大兄二兄,姑姑心里想必也是难受的。
何况,政儿这么小,他们刚见他时只是个小小的小孩。
山闷闷说:“先生说过,大人的事跟小孩无关。”
芹点头。
徐兰伸手挨个揉一揉他们的头发后说:“是跟小孩无关,但你们也不用勉强自己的心里感受,去上课吧,下课后去找陈菽来,我和他说说,晚上你们回家也和家里人说说,跟你们大兄说他心里要是有疑问,就来找我们。”
山和芹齐声应:“好。”
稍早前,政儿待兰从母叫走山和芹后跟李先生说:“先生,我是秦国质子的孩子。”
李先生和他说:“我去年刚来没多久就知道。”
政儿问:“先生为何不讨厌我?”
李先生看他稚嫩的脸反问:“我为何要讨厌一个稚儿?”
政儿努力想以前:“有很多大人讨厌我。”
李先生说:“把失败和过失的怒火发泄在幼儿身上,那不是君子所为,亦是无能表现。”
政儿又问:“先生,为什么有人骂秦蛮夷?”
九年前李方曾跟着老师入秦,回答:“因为秦不施仁政。”
政儿:“那秦国黔首是不是比赵国黔首惨?”
李方被这个问题问住,哪国的黔首都一样活得艰难,他垂眸说:“我入秦是九年前的事,具体不知道,你问问卫松他们再做对比。”
政儿:“好。”
两人不再说话,看着书,政儿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山和芹从后面走出来,他瞟他们两眼低头,又抬头瞟两眼低头,来来回回,看着挺可怜。
山和芹看政儿这样突然心软,两人走近跟先生施礼后在桌子旁边坐下,山握住政儿的手捏了捏放开。
政儿脸上惊喜,露出笑,李方看他们一眼说:“好了,开始上课……”
陈菽背一捆芦苇跟兄姐回到家听兰从母找自己马上去唐家。
徐兰给陈菽倒一碗温水让他喝后再进屋里谈话,陈菽人聪慧,天生会思考,虽然入学晚但功课学得快,快跟上石他们了。
徐兰没有多做铺垫,寒暄两句后和他说:“政儿是秦国公子,我和你唐阿叔待他不会改变,我们不会勉强你们接受政儿,待他如故,可以疏远但不要骂他难听的话,也不要和他打架。”
陈菽听政儿是秦国公子后很惊讶,清楚兰从母和唐阿叔有多喜欢政儿,兰从母和唐阿叔帮了他们很多,自己也因为他们才有机会拜老师为师。
稍想后说:“兰从母,老师教我知识和道理令我明白很多事,我会跟政儿相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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