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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


    两个人边走边玩,原本十多分钟的路程,走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到。


    到了医院门口,应宁正准备说再见,谢陆言便突然上前一步,双手捧起她的脸。


    他不舍地望着她,“亲一口再走?”


    傍晚医院门口的人流量也不少,何况谢陆言又自带流量,总是有路人纷纷往他这边看。


    应宁不好意思,摇了摇头说不要,她拒绝。


    谢陆言笑了,也没再强求她。


    应宁走后,谢陆言站在医院门口等谭叔。


    他点了根烟,表情逐渐冷了下来。


    谭叔很快把车开来,谢陆言一手掐着烟蒂,挽起袖子,弯腰上了车。


    “夫人生气,回海淀了。”


    谭韵泠名下的房产不计其数,她最大的爱好就是买房,世界各地的房产数都数不过来,光在北京就有七十多套,全是顶级豪宅的楼王。


    她平时住在朝阳的缦合,位置就在东山墅边上,目的就是离阿言近,有事没事过去打一照,自从从西郊搬出来,她就很少再去西边了。


    谢陆言挺烦的,他妈这个脾气,真就比他还暴躁,不开心了就搬家,像小女孩儿心情emo的时候动不动换头像一样,后者好歹是内耗自己,他妈纯粹是玩命折腾别人。


    合上手里的文件,谢陆言疲惫取下眼镜,一手捏着眉心。他让谭叔给秘书打了个电话,问问会议那边的后续情况。


    秘书实话实话。有些人倚老卖老,外加他大伯在一旁煽风点火,有几个老股东差点掀桌子。


    谭叔又问:“少爷,那夫人那边?”


    谭叔是谭韵泠的远房表亲,虽然现在已经成了谢陆言的人,但心里到底还是关心他妈的。


    他是想着让少爷过去哄哄她呢。


    不过夫人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次次闹次次哄,又哭又吵的,少爷每次回来都是心力交瘁。


    可不过去哄,他知道少爷心里也是放不下心的。


    谢陆言闭着眼睛默了默,疲惫的面庞全是倦色,过了一会儿,他把眼镜重新戴上,睁开眼对谭叔说,“过去一趟吧。”


    #


    谭韵泠搬来了海淀的万柳书院,这地儿前一阵子在网上挺火的,但谢陆言从来没来过。


    刚一进门,随身照顾他妈的阿姨就立刻迎了过来。


    她手里还端着托盘,上面是一碗粥和几碟子小菜,阿姨眼瞅都急坏了,“您可来了少爷,太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水也不喝饭也不吃,您快去瞅瞅吧!”


    谢陆言解开西服扣子,伸手接过托盘,端着来到了谭韵泠的卧室。


    推门进来的时候,谭韵泠正半靠在床头,捧着谢陆言他爸的遗照擦眼泪。


    身上只穿了件玫瑰金色的睡裙。


    听见响动,她微微侧了侧身,立刻把照片扣在了身下。


    似乎很怕被谢陆言发现。


    谢陆言走到她身边,把托盘放下,朝她笑了笑,“吃点饭?”


    谢韵泠气道:“我死了你也别来管我,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这么严重?”谢陆言故意逗她,他掀开被子一角坐下,把汤碗拿起来,用勺子搅拌两下,亲自喂她到嘴边,“听话,吃点。”


    谭韵泠披散着头发,偏过去头擦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她抬手时不小心露出相框一角,谢陆言装作若无其事扫了眼,淡定收回目光,继续朝她笑,“别生气了,生气是会长皱纹的,您不是最讨厌长皱纹了吗。”


    谭韵泠看向他道:“你告诉妈妈,你是不是又对宁宁起心思了?她一回来就把你魂儿都勾没了,你看看你今天那副不值钱的样子!你难道忘了她当初是怎么抛弃你的吗?你忘了你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那些苦,妈妈不想你再吃第二遍!”


    勺子放下。谢陆言坐直身子,微微抬手,自顾理着袖口。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她当初离开,难道您没有逼她吗。”


    “你怀疑我?她要是真的想陪你,我再怎么逼她,她都不会离开!阿言,你怎么能对妈妈说这种话?”


    谭韵韵一把扯开睡裙的带子,转过身露出后背那片丑陋的伤疤,她歇斯底里地指给他看,“当年那场车祸,妈妈为了救你,为了保护你!连命都不要了,你觉得妈妈会害你是吗!”


    谢陆言最看不得的就是这个。每次吵架,只要谭韵泠把身上的伤疤露出来给他看,无论他再怎么心硬,当场都会缴械投降。


    当年车祸那场大火,谢陆言和谭韵泠被压在车下,是他妈,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牢牢包裹住瘦小的他,为了不让他被大火吞噬,她死死将他护在身下,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放过。噼里啪啦的爆炸声中,谢陆言闻到了一股人肉烧焦的味道,不是他的,是他妈的。


    谭韵泠的植皮手术极度痛苦,多国整形领域的泰斗级专家联合操刀,随后又前往国外历经数次整形修复。然而,时至今日,她的身体仍未完全康复。当年那场爆炸太过惨烈,即便再顶尖的医术,也无法完全消除她背后那片丑陋的疤痕。


    谢陆言弯腰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慰她,“好了好了,我没怪你,对不起妈妈,对不起,是我不好,嗯?”


    谭韵泠在他怀里抽泣着,“这些年……除了妈妈日日夜夜陪在你身边照顾你,还有谁关心过你?妈妈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啊!而你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跑来质问妈妈……”


    谢陆言的眸光紧了紧,他嗓音沉道:“您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了,我知道我要做什么,她影响不了我。”


    “您就当她不存在吧,可以吗?”


    最后一句,是商量,也是试探。


    “不存在?”谭韵泠猛地推开他,谢陆言身子一歪,一手撑在床沿上。


    “什么叫我当她不存在?”


    谢陆言默了默,开口道:“您别再去打扰她就行了。”


    谭韵泠终于明白了,说来说去她这宝贝儿子还是向着外人!她闭着眼冷笑,泪痕满面,“你一定要为了个野丫头这么伤妈妈的心吗。”


    谢陆言疲惫扯了扯领子,他嘶哑着喊了声妈,眼睛也红了。


    “我活着好累,真的好累,有时候都快喘不上气了,您就给我留点空间吧,行吗。”


    谭韵泠不可置信地睁开眼,颤抖地看着他,“你觉得妈妈是在逼你,是吗,你觉得我是在逼你吗!”


    谢陆言沉默,他低着头,狼狈的发丝垂落,看起来疲惫又无力,哪还有在外那般盛气凌人。


    他哼哼地笑,余光探到相框一角,别有深意地勾了勾唇,“妈妈,我们都互相体谅体谅对方,不好吗。”


    那相框被他轻巧抽了出来,玩味端详几眼,谭韵泠瞬间扑过去抢夺,但还没来得及碰到就被他随手向后一扔,像扔垃圾一样摔在了地上。


    他指尖划过衣摆,随意一掸便站了起来,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转身一脚踩在他爸的遗照上,咔嚓一声玻璃粉碎。


    “谢陆言!”谭韵泠气的浑身发抖。


    他充耳不闻地朝前走,走到门口时停下,一手扶着门框,回过头来,看着他妈笑,“妈妈,您也不想我当着您面把我爸的坟刨了吧。别再逼我了,成吗,咱们都容对方留点念想,真要把我逼急了,我保证给您一点骨灰都不剩。”-


    应宁这几天都没怎么和谢陆言联系,倒不是因为害怕他妈,而是正好赶上下周考试,最近几天下了班她就留在办公室复习,赶最后一班地铁回家。


    不过她每天都给奶奶打电话,问阿言有没有按时过来吃药。


    倒是还算听话。应宁算算日子,确实该到给他复查的时候了。


    这天下班回来很晚了,下了地铁十点多,走到小区门口,应宁意外看到一个熟人。


    “陈浩?你怎么在这?”她记得陈浩和他不住在一个小区的。


    陈浩是特地过来找她的,已经等了很久了。


    有些话,不方便在医院说,平时又见不到她,所以只能守在她家小区门口。


    应宁走近,闻到他身上散发的酒气,感到很意外,“你喝酒了?”


    再看陈浩,领子褶皱,眼神也迷离,印象里他向来斯文有礼,不像是会喝醉酒的人。


    陈浩打了个酒嗝,朝她笑了两下,明显在说醉话,“我、我没喝醉,我很清醒……”


    应宁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看了看表,这会儿地铁已经停了,她说我给你打个车吧,你赶紧回家休息。


    “我不走!”陈浩突然上前一步,捉住她的手,满眼通红,似有埋怨,“为什么你最近总躲着我……”


    应宁吓了一跳,想往回抽手却怎么也抽不出,她不知道陈浩怎么了,至于躲着他,根本就是他的多想,无缘无故她躲着他干什么?何况她最近确实很忙,没有多余的时间用来社交。


    “陈浩你先放开我。”


    陈浩越抓越紧,语气也愈发激动,“难道医院里那些传言都是真的?你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


    “不不!”他不相信,“你不是,你不会是那种女人,你告诉你不是你不是!”


    应宁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确实最近有些有关她的闲言碎语,说她榜上了富二代什么的,进医院工作也是走的关系。


    有人亲眼看到她从不同颜色的跑车上下来,还有那个前不久刚出院的孟少爷,两个人在病房里也是不清不楚的,就有传言说那位住院都是为了泡她。


    不过流言始终是流言,这种事你压根没必要解释,越解释越黑,越解释反而热度越大,你置之不理,这种无聊的八卦很久就过去了。何况应宁始终相信白的终究不是黑的,她人品怎么样,日久自会见人心。


    只是没想到陈浩竟然当真了。


    不过,他有什么立场质问她呢,应宁好像明白了他的心思。


    手腕被攥红了,好半天才挣脱开。应宁立刻拦了辆出租,看在同事同学一场的份上,她倒也没和他计较,“你快回去吧,再晚就不好打车了。”


    这会儿陈浩好像也清醒点了,他看了眼应宁通红的手腕,脸色露出一丝愧色,刚才他实在太冲动了。


    “对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没事。”应宁笑了下,“你也是关心我,不过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病人是我朋友,就这样,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师傅,麻烦您了。”应宁主动和他挥手,还贴心为他提前预付了车费。


    陈浩走了以后,应宁嘶了一声,感到手腕一阵酸痛,正好门口有家药店,她进去买了贴膏药。


    应宁没把这个当回事儿,甚至一进家门就将其抛到了脑后,可也就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这件事就到了谢陆言的耳朵里。


    谢陆言正在集团顶楼的办公室里看文件,刚开完会,他大伯要弄一个新项目,两拨股东产生了分歧,结果闹的不欢而散。


    这几个反对他的老家伙曾经都是老爷子的人,原本就是中立派,以前大事小事根本不敢吭声,现在估摸着觉得有人撑腰了,这才敢站出来。


    谢国忠虽然从董事长的位置退了下来,但毕竟执掌集团多年,依旧握有实权,一般来说他的话没人敢反对,尽管现在是谢陆言当家,但他一个刚上任的毛头小子,能有什么威信?谢国忠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会上谢陆言默默听着,也不发表意见,谁也没偏帮。


    项目就这么搁置了,但是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在和他大伯做对。


    ……


    “谢总和几个部下约着去会所了。”秘书给谢陆言汇报,“随后李家的车子也到了。”


    谢陆言摘了眼镜背对着秘书,面对落地窗闭目养神,他没说话,这时手机响了。


    “言哥。”大力顿了下,不知道言哥那边是否方便,所以在等他指示。


    谢陆言挥了下手,让秘书出去,随后对手机开口,“说吧。”


    “应宁小姐受伤了。”


    谢陆言皱了下眉,大力很快把整件事情说了一下,“您说不到万一不叫我们露面,我看应宁小姐不是特别严重,所以……”


    倒不是谢陆言故意派人监视她,实在是他不放心他那个妈,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心里不踏实,所以才派人在暗中保护她。但他知道应宁应该不愿意自己被监视,而且他也不想被应宁发现自己派了人跟踪她,所以就嘱咐他的手下不到万一不要暴露行踪。


    大力机灵,来的路上就已经把陈浩的资料收集齐了,他捡重点汇报。


    “嗬,天才外科医生。”谢陆言冷笑扯过手头一份文件,随意翻了两页,“我妈那边怎么样。”


    “没什么动静,最近经常去雍和宫上香。”


    “哪只手碰的?”


    “啊?”言哥这话题转的太快,大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回忆着,不确定道,“大概是……左手?”


    谢陆言没什么语气地哼了一声,“给我剁了。”


    第22章 -


    陈浩手受伤的事情闹的挺大的,很快就在私下纷纷传了起来。毕竟是外科大拿金主任的关门弟子,据说还是百年一遇的好苗子,平时又勤奋又刻苦,医院也挺重视他的,甚至还曾被选派到哈佛医学院进行交换生深造,本来大有可为,结果……大家都说他年纪轻轻可惜了。


    应宁知道后很震惊,得知他住在本院,立刻从网上下单了一束鲜花去看了看他。


    陈浩刚做完手术,整个人很低落,医院照顾他,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应宁是上班时间抽空出来看他的,不能久留,陪他坐了一小会儿就匆匆赶回了科里。


    只不过一整天心情都很低落。


    下了班,谢陆言开车过来接她去吃饭。


    好几天没见了,一上车,谢陆言就忍不住凑上前捧起她脸颊亲了两口。


    每次下班应宁身上都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味儿,他也不嫌弃。


    谢陆言握着她的小手问,“怎么愁眉苦脸的?考试没过?”


    应宁叹了气口。


    “我有个同事,上班路上遇到了抢劫,和劫匪撕扯的时候把手伤了,本来下个月他就能上手术台,现在……”说起这个,应宁真的很伤心。


    谢陆言哦了声,低头给她系好安全带,“那是挺惨……今天想吃什么?”


    “看你吧,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应宁实在没心情。


    谢陆言开车带他来了一家提前定好位置的中餐厅。


    喝了一段时间的中药,谢陆言胃口当真好了点,人也长了点肉,虽然营养液还是照样打,但总不至于每天看见什么都吃不下。


    不过也说不好,谢陆言低头翻着菜单,心情不错地瞥了对面的应宁一眼,心想他最近的好食欲也不一定都是中药的功劳。


    今天好不容易有点胃口,谢陆言想让应宁夸一夸他,就特地多吃了一点。


    没想到应宁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看都没怎么看他,反而总是时不时地偷瞄眼手机。


    临下班时,她给美国的几个研究生同学发送了信息,详细描述了陈浩手部的状况。其实她内心深处还是期望陈浩的手能够完全康复的,但直到现在,她还没收到同学们的任何回复。


    估计有时差,还没看见吧。


    谢陆言见她一晚上都没怎么动筷子,脸色稍霁,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了。


    “还想着你那个同学?”


    应宁诚实地点了点头,干脆放下筷子。


    “你不知道,陈浩真的很刻苦,他家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才供他读完博士,本来有大好前途,结果……哎,而且我其实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应宁眼眶红了,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


    她继续说道:“而且你知道外科医生的手有多重要吗?那双手,不仅关乎他个人的职业生涯,更是承载了无数病人的希望和期待。我难过,不仅仅是为陈浩感到难过,更是为那些可能因此失去希望的病人感到惋惜。”


    她说不下去了,心情丧丧的,发生这种事是全体医护人员的悲哀。


    何况劫匪到现在都在逍遥法外,真是气死了!


    应宁握着拳头:“我诅咒那个劫匪活不过今晚!”


    谢陆言听了,内心毫无波动,反而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语气凉凉的,“不是没坏吗。”


    “啊?”


    应宁不了解内情,那天去看陈浩也是匆匆打了一照,可谢陆言知道。


    后来大力都跟他坦白了,派去的那个打手压根没对陈浩下狠手,打他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陈浩身上的证件,那小子对医生有滤镜,壮着胆子放了他一马。


    俩人拉扯的时候把手给撅折了,就陈浩那弱不禁风的书生样儿,骨头脆的要命,碰一下就折了,不过也就是个骨折,又不是好不了,好了还能使。


    这事儿从始至终都是谣言,是因为遇到“劫匪”这件事才把伤势夸大了。


    其实他知道陈浩伤的没那么严重,八成丫故意把自己说的严重博同情呢!


    骗骗小傻子罢了。


    这事谢陆言知道后也没怪罪什么,放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的,之所以就这么算了,全因他对医生也有滤镜。


    真要想废了他,也不至于让个毛头小子去吓唬他,哪还会给他还手的机会?


    谢陆言挥挥手,算了。


    他也没什么胃口了,放下筷子问应宁,“还吃吗?”


    应宁看着这一桌子饭菜有点可惜,可她又实在吃不下,和他打商量的语气,“要不打包吧?”


    谢陆言嘶了一声说我家没狗。结账刷卡,拉着她走出了餐厅。


    晚上回了他那儿,一路上谢陆言都在挑逗她。


    从车库出来后手就爬上了她的腰,应宁扭来扭去躲不开,被他挠得腰肉直痒痒。这人也不知道怎么有这种癖好,就爱用大手揉她腰以下大腿根以上的那部分地方,他总说那个部位弹弹的,摸着像桃子,摸了心情好,心情好就胃口好。


    逗弄一会儿,应宁心情也没那么不好了。两个人从地下车库坐电梯上到一楼,在电梯里谢陆言就搂着她的脖子开始亲,两个人亲的难舍难分,电梯一打开,云姨正拿着抹布擦电梯门呢,正好撞了个大对脸,云姨哎哟哟地背过身去,老脸都红了。


    “哎呀!”应宁跟个蚂蚱似的立刻就跑上了楼,谢陆言抹了抹嘴唇,慢悠悠地从电梯里走出来,边脱衣服边笑。


    他把外套递给云姨,想起来什么,“云姨,楼上卧室还有套吗?”


    “有有,昨天新买的,就在床头柜里。”云姨像看孩子似地笑了笑,接过衣服去玄关柜挂好。


    “少爷,咱省着点用哈,不是买不起,是咱的身子吃不消。”应宁小姐每次一来都得用完一盒,云姨老了,不懂这个,但是年轻时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她真是怕两个孩子的身体遭不住呀!


    “知道了知道了。”谢陆言边嘟囔边往楼上走,“比我妈还烦。”


    进了卧室,应宁正趴在床上装死。


    这小傻子就像个鹌鹑,只要一害羞就装死,没别的招儿了。


    谢陆言走过去坐在床头,弯腰把她的鞋子脱掉,还给她把袜子也脱了。


    故意挠了挠她脚心的痒痒肉,应宁“咯咯咯”地翻过身子,差点把脚丫踢他脸上。


    谢陆言顺势握住她的脚腕架在肩膀上,一点点俯下身子,直到两个人再无距离。


    全部身体都压在了她身上,应宁整个身子处于一种折叠的姿势,比练瑜伽姿势还要高难度。


    谢陆言闭着眼吻她,吻她的嘴唇、鼻尖、眼睛和眉毛。


    翘开她的唇瓣,把舌头捅进她嘴里搅拌,又带着她的舌尖一起拖出来,含入自己的口中。


    应宁很少跟他进行这种高强度的舌吻,一是觉得不卫生,二是太疼了。


    舌头被他扯开扯去,用力吮吸舔舐,有时候还会被牙齿咬到。


    其实他俩都不是接吻的老手,可接吻对象却都是出现在彼此春''梦之中无数次,无数次在梦中缠绵过的朝思暮想的人。越青涩,越疯狂。


    整个卧室都是口水交换的靡烂声。


    吻完嘴唇他便开始亲吻她的手腕,这次不再是那种野蛮的深吻,而是无比温柔的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像对待一件无比虔诚的圣物,既郑重又谦卑,而那圣物似乎是哪里受了伤,他吻的无比珍视,好像在用自己的生命为它疗伤。


    应宁恍惚望着天花板,不知道阿言今天怎么了,尤其对她的手腕情有独钟。


    “别,别了。”他还要更多,应宁实在受不了了,整个身子都酥了,“干什么呀,云姨还在下面。”


    谢陆言埋头在她手腕处舔吻,浅浅地呼吸,却散发着滚烫的热气。


    他颤抖问:“还疼吗。”


    “啊?”应宁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只手腕之前受过伤,不过红痕早就消退,伤痕根本看不出来了,他是怎么发现的?


    难到手腕上还有膏药味儿?


    两个人在卧室床上连着做了两次,完事后谢陆言抱着大汗淋漓的她去洗澡,让云姨进来把湿透了的床单换掉。


    应宁双手搂着他脖子,埋在他胸口根本不敢抬头。


    站在花洒下,两个人互相贴着一起冲凉,应宁想推开他,每次都是没过几秒又像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你这样贴着我我没办法冲澡啦!”


    谢陆言耍浑,干脆关了花洒搂着她按倒在身后的玻璃门上,低头在她耳边诱哄,“那就不冲了,我们再来一次。”


    吓得应宁连连求饶,“好阿言,你身子刚刚好点,不要总想着这种事儿好不好?”


    嗯?谢陆言挑眉,“哪种事?”


    还非要让她说出口。


    浴室里的水汽让她喘不上气,她偏过头,侧过身子,浑身上下湿淋淋的,抬起手来用一根小手指在玻璃门的水雾上画圈圈。


    “总之、总之不要了,而且我也快站不住了呀,真的。”


    “没事儿,一会儿我抱着你做,你不用站着。”


    说来说去还是不听话。


    谢陆言双手撑在她身前,低头贴在她脸颊,用舌尖轻轻含住她耳垂,这是她最敏感的地方,应宁双手环在胸前,身子一阵阵过电般酥软,老天,这个位置,云姨只要一推门进来就什么都能看到好不好!


    可她却连说出一句拒绝的力气都没了……双脚已经下意识开始打颤,谢陆言感觉到她差不多了,伸手摸到隔壁的置物架,才发现里面的盒子空了,卫生间的套子没有了。


    估计被云姨忽略了。


    “等我会儿。”谢陆言裹着浴巾回到卧室,从刚刚拆封的盒子里拿了两个,想了想又拿了一个,一共三个。


    刚要走,应宁扔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陈浩】


    嗬,自己送上门来了?


    谢陆言眉梢微微一挑,眼神透着一股子坏,看着很危险,可又带着点雀跃,有种见血般的兴奋。


    陈浩受伤住院,心情有点抑郁,其实他伤的本来不严重,但是应宁那天特地来看他,对他很关心,一直嘘寒问暖,陈浩沦陷在了这种感觉里,本来以为从那天以后应宁就不会再理他了,没想到这次受伤反而给了他一个机会。


    应宁临走时他问道,以后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随时可以打给她吗?应宁点点头同意了,陈浩很开心,此刻夜深寂寞,他很想她,就打了过来。


    谢陆言拿起电话,调了静音后,直接按了接听。


    进了卫生间,随手把手机放在了洗手池台子上。


    应宁躲在玻璃门后大喊,“你别进来呀,我已经洗完了,真的洗完了!”


    谢陆言勾勾唇角,扫了眼手机,随后迈了进去,“我还没洗,你帮我。”


    应宁呜呼哀哉!


    被这个大魔王按着又来了一次。


    (……)


    这次他很猛,一点都不温柔,应宁死咬着嘴唇忍着,她向来不喜欢出声。


    谢陆言从她背后拉起胳膊,紧贴在玻璃门上,握着手腕故意在她受伤的地方捏了一下。


    应宁疼地立刻啊地叫了一声。


    随即整个人后仰,被腾空抱起,倒在了他怀里。


    ……


    应宁真的要哭了,她不明白,好端端地,阿言怎么发疯了。


    谢陆言也累坏了。


    完事后儿,谢陆言躺在浴缸里休息,应宁可不想再跟他独处一室,立刻虚晃着腿从浴室逃了出来。


    她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一边擦头发一边生气。


    以后不能这么再宠着他了,不能他说要,她就给,不能再这么没有节制。


    应宁暗暗下定决心,刚要给他来个约法三章,一转身,余光就瞥到了洗手台上的手机。


    “这不是我的手机吗?”


    她的手机不是在卧室吗?怎么会在这儿?


    应宁疑惑地拿起手机,就在这时,屏幕上的正在通话刚好被挂断。


    来电人显示是陈浩。


    手机已经变得微微发烫了。


    她的心脏一紧,好像意识到什么。


    谢陆言随意披着块雪白的浴巾,一脸餍足,慵懒地从浴室里迈了出来。


    应宁反应过来后,猛地看向他,整个人都傻了。


    第23章 -


    谢陆言懒洋洋地擦着头发,透过镜子瞥她一眼,“怎么了?”


    一副混不吝的德行。


    怎么了?他还好意思问她怎么了?


    应宁情绪向来稳定,此刻也有点控制不住的气抖冷。


    她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可是手还是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这是你干的吗。”


    谢陆言哦了一声,表情无波无澜的,一点做了错事当场被抓的羞愧之心都没有。


    他还当是什么事儿呢,“我这不是在做好事吗?大半夜的,正是孤独寂寞冷的时候,人家躺在病床上又不能动,我这免费给他直播,他该感谢我才对。”


    强词夺理、胡搅蛮缠,歪理一套一套的。


    应宁越听越生气,但是比起这个,她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陈浩……是你叫人打伤的吗?”


    话音落,整个浴室都沉默了。


    似乎连滴答滴答的水滴声都听不到。


    谢陆言背对着她,自顾擦着头发,没说话。


    “阿言……他是个医生啊。”


    应宁声音带着细微的哽咽,她摇了摇头,真的很失望。


    谢陆言把毛巾扔进脏衣篓里,转过身又从架子上抽出一条新的。


    他到应宁身前,低着看着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医生怎么了?”


    “嗯,医生也要擦头发,也不能感冒。”说着他便把毛巾垫在了她脑后,准备给她擦头发。


    “没有医生你早就死了!”应宁实在忍不住,向外推了他一下。


    她现在不想让他碰。


    谢陆言没个防备,撞在身后的池子上,胯骨被磕了一下,他皱了皱眉。


    看向应宁,不明白她为什么发这么大火。


    应宁狠下心来不看他,转身出了浴池。


    穿衣服穿鞋收拾包包一气呵成,也不管头发还在淌水,直接就走了。


    临走时留给他一句话——


    “阿言,我希望你以后学会尊重别人,也是尊重自己。”-


    谢陆言从卫生间出来时,应宁已经不在了。


    卧室门敞着,床单还是云姨刚刚换的,床头还放着云姨做的小吃,他特地嘱咐的。


    每次做完应宁都会喊饿,他就叫云姨变着花样地多做一些她喜欢吃的甜点,等完事儿的时候端上来。


    房间里挥之不去的,似乎还是她的味道。


    谢陆言低着头,孤伶伶地坐在床尾,湿润的发丝软啪啪地垂在眼前,他闭着眼睛,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有问题。


    云姨敲门进来,慌慌张张地说应宁小姐走了。


    “我拦了,怎么拦也没拦住!”哎呦,好好地这是怎么了?”


    瞧着少爷这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是吵架了?


    谢陆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自己爬上了床,侧着身子蜷成一只虾米的姿势,扯过被子蒙在了身上。


    闷闷的声音从被子里传来,“我睡觉了云姨,您出去吧。”


    “哎!”云姨叹了口气,轻轻退出房间,关了灯。


    黑暗里,谢陆言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的一只天鹅绒的小盒子。


    他把盒子掏出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打开。


    里面是把法拉利的车钥匙,粉色壳的。


    现在就在院子里,她只要从床上坐起来,走到床边就能看到。


    谢陆言盯着钥匙看了很久,又心情emo地将它丢到了一边。


    从那天以后应宁就没再搭理过他,谢陆言给她发来的信息,她也没回。


    也不知道这叫不叫冷战。


    应宁是想让他自己反省几天,那天从东山墅出来,她就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那么晚了打扰奶奶,她也很不好意思,可是心里的话,除了奶奶,她也不知道再和谁说了。


    真要不理阿言,她也狠不下心,又怕他糟蹋身子,左右为难。


    不理阿言,是奶奶给她出的主意。


    “至少晾那小子半个月,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奶奶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阿言啊,从小在他母亲独断专行的影响下,养成了这么个唯我独尊的性子,对于他的教育,爷爷奶奶确实未尽到应尽的责任,他父亲呢,活着的时候又常年不在身边。尤其那次绑架事件后……他的性子变得愈发冷漠,没有同情心……可惜在他母亲的强势教育下,奶奶没有机会去纠正他的行为。这些年来,他与我们渐行渐远,深受他母亲灌输的唯利益至上的思想影响,做生意时果断狠辣,对人性更是愈加冷漠,这都是奶奶的错啊。”


    应宁忙安慰道:"奶奶,您别这么说,这不是您的责任。"


    “他之所以变成这样,到底还是因为缺乏真正的亲情和关爱,希望这次他能真正明白自己的错误,妞妞啊,你替奶奶去向那个孩子道个歉,医药费和误工费奶奶会转给你,就是委屈我们妞妞了。”-


    谢陆言发给应宁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以前,他再怎么惹她生气,她都不会超过三天不理他,而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一周了。


    谢陆言心情说不上来的烦闷,从五道口开完会回公司的路上,谢陆言忍不住问驾驶座正在开车的谭叔:


    “谭叔,您说女人生气的时候心里都在想什么啊?”


    “哎呦。”这可把谭叔问着了,他嘿嘿地摸了摸后脑勺,“实不相瞒,您婶婶跟了我这么多年,真没怎么跟我生过气呢,她那个人啊,有个词叫什么来着?柔、柔情似水!嘿……你婶儿就跟那水做的似的,平时且不生气呢。”


    谢陆言想,妞妞也跟水做的一样,各种方面的,该生气的时候不还是生气了?


    而且还不好哄呢。


    谭叔想想又说:“要不您就多说几句好话,年轻人不都流行卖萌吗,您就多跟应宁小姐卖卖萌,应宁小姐心肠软,肯定就能原谅您了。”


    “卖萌?”谢陆言还当真想了想,不过卖萌的话他是说不出来。


    他划了划手机,点开阿坤的微信,给他发了条消息:【借我几个表情包】


    孟子坤:【表情包?什么表情包?】


    谢陆言:【撒娇】


    孟子坤:【……】


    谢陆言闭着眼休息,随后手机传来叮叮叮的声音。


    孟子坤手指乱飞,点了半个多钟头,终于把收藏夹里的黄色表情包发干净了。


    十分钟后他美滋滋问:【够了吗兄弟,还要吗】!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孟子坤:【???】


    谢陆言很烦地把手机扔在一边,一手撑着脑袋,歪着身子看向车窗外,


    过了一会儿,对谭叔说:“先不回公司,去趟南池子吧。”


    _


    谢陆言来找奶奶了。


    可是不巧,周婶儿迎出来,让他在院子里先坐会儿,“老太太刚刚午睡,您先坐吧四少爷。”


    谢陆言看了眼表,“四点才午睡?”


    周婶儿嘿嘿笑道:“老太太最近夜里休息不好,失眠的老毛病范了,白天就总打瞌睡,我这厨房里还有点忙头,四少爷您自己坐一会儿吧。”


    周婶儿走后,谢陆言就一个人在院子里溜达。


    实在太无聊,他坐在池子边逗鱼玩儿。


    过了一会儿周婶儿出来给他端了壶绿茶。


    “四少爷,来,喝点茶,前一阵阿綦少爷带来的,说是顶级毛尖儿,信阳产的,专供茶。”


    谢陆言走到石桌旁坐下,周婶儿把倒好的茶递给他。


    汤色嫩绿明亮,周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谢陆言捏着小茶盏,若有所思地扫了眼屋里。


    雕花木门紧闭。


    “周婶儿,妞妞最近来过吗?”他慢悠悠喝了一口,滋味鲜爽,香气持久,确实是好茶。


    “来了,来了。”周婶儿笑呵呵地说着,“前一阵儿过来送了趟药,也是临下班赶过来的,没待一会儿就走了。”


    谢陆言哦了声,放下茶盏,看向周婶儿。


    “周婶儿,这都快五点了,奶奶午休还没睡醒呐?”


    周婶儿讪讪笑笑,假装收拾桌子,没听到。


    “行了,您就跟我说实话吧,奶奶是不是故意躲着我,不想见我。”


    “阿言少爷呐……”周婶儿边擦桌子,边慢声细语地说,“老太太是个明事理的人,您呢,也是个聪明孩子,她为什么不愿意见您,您自个儿心里应该有谱的。”


    谢陆言默了默,看着周婶儿说道:“他欺负妞妞,我替妞妞收拾他,我错了吗。”


    周婶儿嗯了一声,笑眯眯地挺直脊背,明明白白告诉谢陆言,“您确实错了,可至于这错哪儿了,只能您自己去想,走吧,周婶儿今天就替老太太做这个主了,回去吧四少爷,去跟妞妞道个歉,俩人和好了再过来。”


    谢陆言走后,周婶儿关上大门,回到屋里。


    老太太问:“人走了?”


    周婶儿忙哎了声,可是吧,她心里也怪不落忍的,“阿言少爷看着怪可怜的,您说咱是不是心太狠了?”


    “我要是早几年对他心狠,也不至于让他养成现在这幅样子。”


    老太太这会儿正戴着老花镜,坐在花窗下借着外头的日光做针线活呢。


    一共六个护身符,家里的每个孩子都有。


    云綦的护身符上绣的是朵祥云。


    阿言和妞妞的护身符上绣的都是一只小猫,眼睛是碧蓝色的,看着像雪球。


    “是这么个理……”周婶儿过来把台灯给老太太打开,嗔怪地语气,“怎么又忘了开灯呢,您这眼睛可得保护好了。”


    “我这眼睛还能用几年呐?保不保护都一个样儿,来,惠馨,你看看……”


    老太太捧起那一对小猫儿,给周婶看,“好不好看?”


    “好看,好看。”周婶儿赞不绝口,“您这双手可真巧,孩子们一定很喜欢。”


    老太太笑了笑,眼含热泪凝着那一对小猫儿,拇指轻轻抚过。


    她叹道:“这些年他出尽风头,可这样的风光并不尽然是好事情,可又没有一个人能约束的了他……希望这次妞妞回来,多少能磨一磨他的性子吧。”-


    应宁通过这段时间的打听,得知陈浩的伤势没有那么严重,重上手术台的概率为百分之九十。


    她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很内疚,所以这几个晚上都在查阅爷爷的笔记,给他调了一些舒筋活血的汤药,希望配合着西医方面一起把他的身体恢复好。


    这天,她带着自己熬好的汤药以及一些膏药,再次登门看望他。


    哪知,陈浩一见到她,脸上就流露出了深深的厌恶,他指着大门让她走,“你别再来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他永远记得那天那通电话所带给他的侮辱。


    陈浩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紧紧抓着床单,偏过头去。


    应宁把东西放下,把药方也压在了下面,还有一张银行卡,她没要奶奶的钱,这是她这几个月攒的工资。


    她郑重对他鞠了一躬:“对不起陈浩,我代我男朋友跟你道歉。”


    “你男朋友?”


    应宁点点头:“对,他是我男朋友,虽然他性格不……”-


    应宁这会儿在认认真真地替某人道歉,某人可倒好,不仅彻底放飞了自我,还在暗戳戳地说人家妞妞“坏话”呢


    谢陆言和闻小楼在枪房比赛射击。


    啪啪啪啪,弹壳噼里啪啦地往下落。


    两人都是满靶。


    前方一个手势示意,闻小楼和谢陆言同时把枪放下,熟练卸掉弹夹,随后将眼镜手套摘下,动作利落干净。


    两个人踱步到一旁的休息区,随意斜靠在沙发上呷雪茄。


    这是闻小楼开在西郊的私人射击俱乐部。


    vip包房都是跪侍服务,此刻服务员正跪着沙发前,细心剪掉雪茄尾部,并为二人将其点燃。


    桌子上摆放着用冰块浸泡的威士忌,冰凉的酒液在冰块间缓缓流动,旁边是两瓶特殊年份的拉菲。


    “那个鸭子的事,我听阿坤说了。”


    闻小楼双眼微闭,手指轻轻夹住雪茄,微微弯曲,神态悠闲自若,“你要不方便动手,我帮你,今晚我就找人把丫那会所砸了?”


    谢陆言:“那会所是他妈的我出钱投的。”


    闻小楼:“……”


    “那你说,你想怎么着?”


    谢陆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过几天你带几个人,跟我亲自过去一趟。”


    闻小楼点点头,说成。


    他拿眼瞟他,“就因为这点破事儿心情不好?”


    谢陆言放下雪茄,拿起桌子上的半杯威士忌。


    他搁在手中晃了晃,意味深长看着小楼,“你说妞妞有什么好的?”


    那语气听着又嫌弃又宠溺的。


    闻小楼:“……”


    不是,他刚刚问他什么?


    “你不是一直暗恋她么?”谢陆言哂笑着朝他敬了一杯。


    闻小楼:“……”


    回过神儿,他拿起他那杯威士忌一仰而尽。


    然后他也乐了。


    “真想听哥们说实话么?你先保证你一会儿不许急。”


    谢陆言用夹着雪茄的那只手挥了挥,咳出一团烟雾,让他说。


    闻小楼仰着脖子躺倒在沙发上,闭上眼回忆道:“说起来,我小时候真正的性启蒙对象就是她,你敢信?”


    第24章 -


    至于是什么时候真正喜欢上妞妞的?


    闻小楼睁开眼,歪着头朝谢陆言乐,“你呢?你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至于是怎么喜欢上妞妞的这件事,谢陆言好像从来没想过。


    那时候妞妞刚搬来谢家,许是在乡下呆惯了,还没适应城市里那种板板正正的生活,每天都像个小马达,能量满满的,一到周六日就各种溜达。


    西郊的山多景点也多,周围最著名的就是香山颐和园圆明园,应宁有时候背着书包,拿着地图,就自己沿着景区慢慢溜达,除了自然景区,北大清华她也去,反正都挨着不远,除了大门进不去,只能在门口拍个照片以外,其它都挺好的。


    她还挺厉害的,后来不知道怎么申请的,居然成了苏州街的学生导游,嘿,一个外地人,普通话还别扭呢,居然能给人家游客当导游!饭桌上,爷爷奶奶听后都乐了,谢陆言阴阳怪气地挖苦她说话大舌头,应宁也不恼,更不气馁,吃掉两碗大米饭后立马跑回房间背导游手册,叽里呱啦的,别提多刻苦。


    导游会发一件红色的小马甲,这样进颐和园就不用买门票了,这是应宁的小心思,说起来,她是真喜欢颐和园啊,山青水秀的,爷爷说这样的地方特别养身,应宁想了想,没事儿就拉着谢陆言来颐和园溜达,绕着昆明湖一直走,还当小导游给他这个地地道道的北京人讲“故事”


    谢陆言真要被她烦死了,真的,大热天的,不睡觉,来什么颐和园,都是人,人挤人啊,他要崩溃了!


    但他打赌输了,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可他实在走不动了,她是谁啊,那力气一天都使不完的,劲儿比火车头还大!他能跟她比么?谢少爷气得一屁股坐在长廊上不挪窝,热的呼哧呼哧直冒汗,应宁见状立刻掏出小扇子给他扇风。


    “水,水喝吗?”


    “风油精,要不要抹一点?”


    那小背包里东西真全乎呀,谢陆言哼地瞥她一眼,“扇大点!”


    “好嘞!”


    怎么说也不能让咱家少爷累着不是?


    那会儿旁边还坐着一对上海来的中年夫妻,那阿姨看着一旁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直皱眉头,口直心快对应宁说:“我说小姑娘呀,你这小男友娇生惯养的,可要不得的呀。”


    谢陆言:“你丫说谁娇生惯养呢?”


    “哎哟哟,怎么小小年纪这么没大没小的呀!你爸爸妈妈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


    眼瞅着小祖宗又要急,应宁赶紧拉着谢陆言生拖硬拽出了长廊,祖宗死活不走,整一副上前要薅一架的气势,应宁使出牛劲儿拽着他,边后撤边给人家叔叔阿姨道歉,“不好意思哈叔叔阿姨,我家少爷脑子不好使,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谢陆言:???


    “你丫说谁脑子不好使!”


    啧,这死丫头真烦。


    谢陆言烦她,可又只有在她面前才能吃的下去东西。


    这是一个秘密,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


    爷爷奶奶都以为他的病情好转了,一家子上下都很开心,那年他十六岁生日,二老准备为他大办一场。


    谢陆言破天荒地同意了,因为应宁答应他那天会亲手煮一碗长寿面给他吃。


    他其实从来不过什么生日,对任何节日也没有期待,可那段时间却不知道怎么了,他每日都度秒如年,只期待生日那天早点到来。


    一大早,家里的厨房就开始张罗晚宴,虽说是大办,但也没有那么隆重,爷爷奶奶的意思,一家子开开心心吃个饭就好了,毕竟阿言这么多年都没有过过生日,这次肯答应一起吃个饭,他们就已经很知足了。


    结果那天一早,小楼突然给应宁打电话,说是家里的两个阿姨好像食物中毒了,家里大人又都不在,司机也都在外面,他一个人弄不来,只能请求她的支援。


    应宁立刻提上自己的医药包飞奔到了闻家。


    到了一检查,确实是食物中毒,但好在不严重,中毒时间目前看还没超过一小时,应宁先对两位阿姨进行催吐,又捣了一些生姜汁,就着温水给她们服下,她一边弄着,一边叫小楼去院子里的诊所按着她的要求去买一些药材回来。


    到了晚上,应宁还没忙完,谢家的晚饭已经快要开始了。


    谢陆言等了很久应宁都没回来,旁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其实这桌生日宴也就只有四个人,他以及爷爷奶奶和云綦。


    那时候他妈飞去国外找他爸了,每个月她都会飞过去两趟的,那天没有来得及赶回来。


    “阿言呐……”老太太以为他是因着爸爸妈妈没有赶回来而不高兴,看着阿言一张失落的小脸儿可心疼了。


    奶奶站起来接过陈妈手里的公筷,亲自给阿言盛面,“来阿言,不是想吃面呐?快尝尝陈妈的手艺,这是陈妈专门为你准备的三鲜卤。”


    都干巴巴地等了半个小时了,再不吃面都凉了。


    谢陆言看了眼表,已经七点半了,他直接撂了筷子,“不吃了。”


    看都不看,扭头就回了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云綦默默扫了眼妞妞的空座位,笑而不语,等把爷爷奶奶都送回房间,他下楼拿起电话里给闻家打了个电话。


    正好是小楼接的,“喂?喂?”


    云綦问:“妞妞呢?”


    “厨房里熬汤药呢!哎呦你可不知道!这一晚上可把我俩折腾死了!得亏有妞妞在,不然我们全家都得食物中毒!”


    云綦心说您家这毒中的可真是时候,他扶额看了眼楼上,“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这时候应宁的声音从那边传来,她探出厨房冲着电话机的方向喊,“晚一些,阿姨还有些头痛,我准备再多观察一会儿!”


    哦对了,她突然想起来,立刻放下手里的小扇子,跑到小楼身边接过电话,关切道:“阿言的生日过的开心不?陈妈做的面他吃了没?那可是我临走时特地交待给陈妈的食谱,陈妈手艺比我好,做的一定比我做的好吃!”


    云綦犹豫了一下,说了个惨呐!


    应宁挂了电话,脸色忧心忡忡的,还有点小内疚。


    闻小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拍脑门:“今天是阿言生日?”


    应宁点点头。


    “他不是从来不过生日的么?”


    “为什么?”


    闻小楼支支吾吾的,说你别告诉别人,他就把阿言七岁那年他生日那天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她。


    “回来还被关进了精神病院,有小半年吧,我们都见不着他。”


    “病好了以后,别说生日,什么节日也都不过了,每个逢年过节这园子里家家户户都热热闹闹的,只有他们家冷冷清清。”


    这时儿正好闻家的人都回来了,闻妈妈一进门闻到一股子中药味,立刻捂住鼻子,又看到客厅的应宁和小楼,两个人身上都一塌糊涂,一瞬间就要发火。


    “怎么回事儿!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的?”


    小楼忙站出来说:“妈妈,阿姨食物中毒了,是妞妞!妞妞过来救了她们,她还发现阿姨准备的夜宵有问题,得亏妞妞来了,不然咱们全家都得完蛋。”


    “你胡说八道什么。”闻夫人一脸不屑地走进厨房,把炉火关掉,“什么食物中毒?她们就是偷吃了我吃剩的补品,那些隔夜燕窝我都说了倒掉倒掉,早就不新鲜了,一个个财迷心窍,宁愿吃坏肚子也不舍得扔掉。”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阿姨呢,照你这么说人家成什么了,再说,人家又不是要饭的,还缺你那口破吃的。”闻小楼嘟嘟囔囔地说了句,“您心眼儿可真脏。”


    只不过这最后半句没让他妈听到。


    闻夫人款款从厨房走出来,抱肩教育小楼,“儿子呀,你从小养尊处优,不愁吃不愁喝的,自然不懂某人下等人的贪欲,在你眼里不值钱的玩意儿,在人家眼里可不见得呢,不然怎么有的人费尽了心思也要从那草窝往那金窝银窝里钻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应宁,应宁低着头,心里无奈笑了笑。


    “好,既然你家人回来了,我就先回去了。”


    应宁把手里的小扇子给了小楼,朝着屋子里大人礼貌地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她走出大门的时候听到小楼在后面朝他妈吼,“人家妞妞辛苦照顾阿姨一整天,饭都没吃一口,您可倒好,不仅一句感谢的话没有,怎么还指桑骂槐呢?就您这素质,我当您儿子都嫌丢人!”


    闻夫人也怒了:“你个臭小子,怎么跟妈妈说话呢?那个野丫头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瞧把你们一个个迷的”


    ……


    应宁还没走出院子就被闻小楼的父亲从身后叫住。


    “叔叔?”应宁有点意外,不知道他怎么出来了。


    闻见声平日里总是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儒商气度。无论何时何地,他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面对应宁,他的温柔更加明显。


    “孩子,刚刚我夫人的话你别放在心里,今天的事情谢谢你,哪天叔叔买份小礼物送你,以表心意。”


    “不用了叔叔,只要人没事就好,何况我也没做什么。”应宁也朝他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闻家。


    她几乎是一路小跑回的谢家。


    推开门,家里安安静静的,只有陈妈在楼下收拾桌子。


    应宁喘了喘气,悄悄指了指楼上,用口型问陈妈,“什么都没吃呀?”


    陈妈摇了摇头,叹气。


    “没事儿。”应宁说我来,她找陈妈借了她的小厨房,好在今天准备的食材多,还剩下很多,看着都还新鲜,她简单挑了几样,毕竟晚上吃太多也不好。


    她洗了洗手,挽起袖子就忙活起来。


    新鲜的蔬菜,配上她新煮的番茄鸡蛋面,就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她朝陈妈眨眨眼,深呼吸,端着面条上了楼。


    咚咚咚,她敲门,“阿言,阿言?”


    没回应,也不给开。


    “是我呀,妞妞,你睡了吗?”


    咚咚咚,又三声。


    还是没人理。


    应宁猪猪叹气,“那这样的话,我就走了呀。”


    “真的走了哦?”


    话音刚落,应宁就听见里面的门锁传来“咔嚓”一声。


    她赶紧推开房门,果然,门来了。


    某人穿着鹅黄色的长颈鹿卡通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看也不看她,扭头就回到床上,扯过被子蒙头躺尸。


    应宁走到他床边最靠近他的位置,盘腿坐在地板上,把托盘放下。


    “阿言?吃面条啦!”


    应宁笑眯眯地扯了扯他蒙在头上的被子。


    里面的家伙纹丝不动。


    应宁想了想,又模仿着班里女生的语气,故意逗他,“小陆sama~尊贵的王子殿下,您的晚餐准备好喽?”


    谢陆言的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来,“答应别人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就不要随便答应。”


    应宁立刻保证:“我错了我错了,这次真的是我错了,我保证下次不会再犯。”


    “我们王子殿下就原谅小的这一次吧,好不好?”


    就这杀马特称呼,直接给谢陆言在被子里恶心出一身鸡皮疙瘩,往往在班里只要有女生这么恶心吧啦地喊他,他都得当场炸毛。


    谢陆言呼啦一下拉开被子,应宁立刻端起面来笑眯眯地给他看。


    “我亲手做的哟,想不想吃?”


    这时雪球从猫窝里钻出来,蹭到她腿边喵了一声。


    “看看,雪球都想吃。”


    谢陆言吹了吹挡在额头前的两朵黑毛,傲娇地扫了一眼,主要看见了两颗溏心蛋。


    “一般般吧。”


    “嗯嗯,一般般,那我们快把这一般般的面吃掉吧。”应宁拿起筷子搅了搅,挑起一根亲自喂他,“其实我也没吃饭呢,手忙脚乱一下午,我也好饿啊!”


    谢陆言默默咀嚼着,乖乖的,奶奶的,听完她的话便握住了她手,接过筷子,也挑了长长的一根喂到她嘴边。


    “张嘴。”用的是同一双筷子。


    应宁有点不好意思,犹犹豫豫地咬了一小口,没敢碰到筷子。


    “平时吃饭像鲁智深,这会儿装毛林黛玉,都给我吃了!”


    应宁:“……”


    谢谢,我只是害羞。


    一碗面互相投喂着吃完,应宁心想她也没放盐呀?怎么感觉嗓子干干的,渴渴的,耳朵烫烫的,好想喝水呢?


    “你、你渴么。”


    “有、有点。”


    “那、那我去拿水……”


    “别。”谢陆言忽然握住她手腕,他漆黑的眸子亮晶晶地望着她。


    “那个……旁边就有水。”


    应宁一扭头,就看到床头柜上摆着他的草莓熊水壶,“哦哦,是哈!”


    谢陆言指了指,“你渴,你喝吧。”


    “哦……”应宁刚要拿,突然脑子过电一样反应过来,这这这,又要跟他用同一个水壶同一个吸管了呀!!


    她赶紧缩回手,摇头,“不不,我不渴了,真不渴了。”


    谢陆言嗯了一声,“那我睡觉了……”


    “啊……”应宁偷偷看了看表,这会儿还没到十二点。


    谢陆言躺回床上,看着她,“你怎么还不走?”


    应宁清清嗓子,“那个,要不我再给你唱首我家乡的儿歌吧?”


    谢陆言满脸问号:“为什么?”


    “不为什么啊!就当是……我给你道歉好了。”应宁趴在他床头,当真就要唱起来。


    “哦。”谢陆言觉得她莫名其妙的,转过身,背对着她,闭上眼睛,“那、那你唱吧,我睡觉了……”


    “好……”应宁坐在台灯下,磨磨唧唧,开口,“月儿圆,黑眼帘,星星坠满大团圆……”


    谢陆言没有睡着,他默默地听着,应宁专门为她唱的歌,无比温柔的声线,鼻子不知不觉发酸,眼睛竟是红了。


    应宁唱着唱着,看着手表的指针,默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橘子和一根蜡烛,她把蜡烛从橘子皮的中央插了进去,然后拿出了火柴盒。


    准备好后,她伸手放在台灯的按钮上,随着声音一点点变小,灯光也一点点变暗,直到完全关掉。


    灯灭了,歌声也停了,谢陆言以为她走了,他缓缓睁开泪眼,凝着黑暗的墙壁,扭过头来。


    就在这一瞬间,橘子上的烛光亮了。


    谢陆言一转身,就看到了应宁,她笑的好灿烂呢,双手并在一起,捧着一颗小小的橘子,那橘子上的蜡烛照映着她的脸颊,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开心地望着她,在温馨的烛火下,对他说:“生日快乐,阿言。”


    谢陆言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五十九。


    月儿圆,黑眼帘,星星缀满大团圆,大团圆,小团圆……稚嫩的儿时歌谣,伴着回忆里的辛酸苦涩,跃然于他怦然沦陷的一瞬间……十二点,指针稳稳交合,十五岁,再见。


    谢陆言从回忆里抽离,伸出食指,轻轻抹去眼角滑落的一滴泪。


    “为什么会喜欢她,我不知道,真要有个理由,也许是命中注定吧。”


    第25章 -


    又过了一周,这天应宁倒休,上午她把家里的卫生做了一遍,中午给自己煮了几个水饺,然后休息了一会儿,三点多钟的时候,她提着水果来到南池子看望奶奶。


    没想到大哥和大姐都在。


    谢淑白和谢峥陪老太太在院子里说话,其乐融融的,应宁大部分时间过来见到的都是奶奶一个人躺在躺椅上听收音机,其实多少是有些冷清的,她很少见到这样温馨的场景。


    “奶奶,大哥大姐。”应宁笑着走进去。


    “妞妞来了,快进来坐。”


    应宁坐下,老太太招呼周婶给她倒水,笑眯眯地对大姐说:“得亏了妞妞常来看我,陪我聊天,不然我这老太太才真叫孤单呢。”


    谢淑白自从嫁人后,就很少来看望奶奶,不是她不想,而且很多事情身不由己,听到这话,她也有些愧疚。


    “辛苦你了,宁宁。”


    “大姐,听说你怀孕啦?恭喜呀。”


    谢淑白低头摸了摸肚子,喃喃地说:“谁知道是好是坏呢?”


    奶奶笑着起身道,“你们聊,我去叫王伯给你们做点好吃的。”


    奶奶走后,三个孩子便开始聊天。


    谢峥:“妞妞,谢谢你。”


    他知道阿言会放过他,是妞妞在背后帮的忙。


    “其实我——”应宁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谢陆言来了。


    他前脚刚迈进院门,大哥大姐就马上站了起来。


    “小四也来了。”语气客客气气的,愈加显得疏离。


    谢陆言扫了他们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应宁身上。


    应宁偏过头,假装看不见他。


    不想搭理他。


    谢陆言收回视线,嗯了声,往前走着,“大姐家的司机新请的吧?脾气够横的,占了我的车位,还敢叫我滚。”


    “是么,哎呦你说我也不常来,不知道那车位是你的,我这就叫司机挪走,你别生气。”谢淑白说着就要给司机打电话。


    “算了,我让谭叔停别处了。”谢陆言坐下,暗戳戳地瞥了眼应宁,应宁这会儿正低着头给大哥大姐倒茶,就是不看他。


    他盯着她的侧脸,也不见她反应,便故意找茶的茬,“你这么个倒法,茶还没喝就都凉了,我最近胃疼,可不喝凉茶。”


    应宁淡淡一笑,也不回他,就像没听见他的话,给大哥大姐倒好茶以后就放下了茶壶,压根没给他倒。


    谢陆言:“……”只好自己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谢淑白谢过应宁的茶,还想着给谢陆言道歉,“真不好意思了小四,我们待不住,一会儿就走。”


    她给了谢峥一个眼神。


    谢峥是真看不惯谢陆言这副高高在上的德行,尽管心里一万个不乐意,但还是不得不对他低头。


    他拿起茶杯,敬了敬谢陆言,“小四,谢谢您高抬贵手,放大哥一马,大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下次一定补上。”


    他站着,谢陆言坐着,后者皮笑肉不笑的,看也不看他一眼,自顾转着手里的茶盏,悠悠道:“我记得大哥有辆F1,正好我最近也打算玩玩赛车,不如大哥就忍痛割爱送我好了,也算大哥有诚意。”


    “不过我技术不怎么好,万一不小心被我撞得稀巴烂,大哥别跟我急就是了。


    “你——”谢峥玩车,圈子里都知道,那辆迈凯轮是他在f1赛场上的常胜将军,比命还重要,谢陆言就是在故意挑衅他。


    他气的脸发红,放下茶杯直接进了屋里。


    惹不起躲得起。


    好不容易才缓和点的气氛,谢淑白不想再次闹僵,她对谢陆言笑道:“哎呀,你什么时候爱好那个了?那玩意又刺激又不安全,你身子不好,不适合这个。”


    谢陆言目光赤果果地盯着应宁,玩味地哦了一声,“那我适合什么,大姐?”


    谢淑白道:“你就该玩些高雅的爱好,没事儿去听听戏啊,听个曲儿的,那个容想斋最近不是挺有名的?你就该多去那种地方放松放松。”


    “高雅?”谢陆言哈哈大笑起来,笑的旁若无人的,几分猖狂,“姐夫说的吧?”


    应宁觉得这笑既讽刺又无礼,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忍不住皱眉看向他。


    谢陆言笑够了,挥挥手说道,“那地儿都他妈快成妓''院了,有次我去正好碰见姐夫,四个裸女跪地服侍,皇帝都没那待遇,简直不要太快活。”


    应宁赶紧看向大姐,谢淑白双手抚着肚子,脸色惨白,指尖微微发紧。


    谢陆言还在风凉道:“大姐,你真没必要为了大伯委屈自己,如果你想,我可以随时帮你离婚,只要你说句话。”


    谢淑白低着头,眸光闪烁,把泪水忍了回去。


    她沉默几秒,抬起头来,朝他微微一笑,“小四,你想多了,我和你姐夫感情很好,你可能是认错人了。”


    谢陆言勾勾唇角,捏着青花瓷的小茶盏朝她举了一下,“你开心就好。”


    “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坐,我进去歇歇。”


    等大姐一走,应宁实在忍不住。


    她问谢陆言:“你为什么要这么羞辱大姐呢?”


    “我羞辱她了吗?”谢陆言不明白,他悠悠地,“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是在提醒她。”


    “姐夫是大姐的枕边人,你真以为她不了解他吗。”


    应宁心疼大姐,也觉得谢陆言是在和她装傻,“阿言,有些话真的没必要当着外人的面说出来,你这样做,就是为了贪图口腹之欲故意给人难堪呀。”


    后半句某人根本没听进去,谢陆言就听着“枕边人”这三个字了,他盯着应宁的眼睛,慢悠悠问道:“枕边人就一定了解对方心里真正的想法吗,那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应宁手搭在石桌上,真的很无奈。


    谢陆言刚刚在他大姐大哥面前趾高气傲的,一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姿态,这会儿坐在应宁面前,低眉顺眼的像个小媳妇儿,还恬不知耻地把胳膊伸过去偷摸她的手。


    “妞妞,我现在在想你……”


    应宁把手抽回来,她深呼吸,认真看着他,很严肃地对他说,“阿言,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不能为了让自己舒服就不在乎别人的脸面跟心情,也不管自己的言行是否会对别人造成伤害,你得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永远以你自己为中心的。”


    刚刚对大姐是这样,那天在卫生间里的那通电话也是这样。


    看来这几天的反省一点效果也没有。


    “你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吧。”她站起身,端着凉掉的茶壶进了屋子。


    院子里只剩了谢陆言一个人。


    他孤零零地坐在石桌旁,低着头,一动不动的。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阵雨,果然挺准。没一会儿就起了阵风,吹的身后的玉兰树沙沙作响,几片掉落的叶子挂在他的头发和肩膀上。


    谢陆言也没管,独自坐在风中发呆,脑海里想着应宁的话。


    不知怎的,总有一个稚嫩的童音在他耳边回响——“你是世界上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最最让人讨厌的小孩!!”


    屋子里很快传来三个人的欢笑声,谢峥和应宁互相交流着国外留学的趣事,谢淑白听着在一旁乐。


    奶奶家的客厅里从来没有这么欢乐过。


    没一会儿,老太太就拄着拐杖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件外套,亲自给谢陆言披在了身后。


    “不开心了?”


    谢陆言察觉到肩膀的重量,眼神黯了熬,看着有些消沉,“奶奶,您怎么出来了?”


    “奶奶来看看你。”


    谢陆言委屈地别过头,“您不是也不理我了么。”


    “气奶奶呢?”老太太摸摸他的头,牵起他的手。


    “不敢。”谢陆言的手在奶奶宽厚的掌心里蜷了蜷。


    “告诉奶奶,今天你干什么来了?”


    “来看您。”


    “只是来看奶奶?”


    谢陆言偏过头,不说话,眼眶有点发红。


    奶奶站着,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她知道阿言是主动过来找妞妞示好的。


    “阿言乖,其实奶奶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认错呢,是要有一个正确的态度的,你得敢于放下自己的脸面,主动去承认错误呀,真正的认错可不是见上一面,说两句话好话就行了,认错是要有诚意的,这样人家才能感受到你的真心。”


    奶奶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笑眯眯地掸了掸他肩上的落叶,“来,跟奶奶进去吧,一会儿要下雨了。”


    谢陆言犹豫了下,跟着奶奶进了屋子。


    老太太牵着他手来到他们几个面前,笑眯眯地对他们说:“孩子们,要不要打麻将呐?正好你们四个凑一桌,奶奶年前找工匠新打的竹骨麻将,一次还没用过呢,正好阿言在,让他这个半吊子放放血。阿言?”


    谢陆言把目光从应宁身上收回来,嗯了声,说行。


    “我正好没事儿。”


    谢淑白和谢峥都有些意外,这位自打这几年和他家撕破脸以后,什么时候给脸上过他们的麻将桌?刚刚还盛气凌人的,这么一会儿就转性了?


    老太太忙让周婶儿去拿麻将,哪知人家却压根不给他这个面子,谢淑白忙道:“奶奶,您快别忙和了,我今儿可玩不了,这不马上就该回去了,晚上还要去上胎教课呢,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好好陪您。”


    谢峥也说:“我也是奶奶,最近玩不了这个,前一阵比赛经常失利,就找了个大师给算了褂,让我这阵子戒赌转运呢。”


    应宁只好说她也不玩……


    “这……”奶奶一时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有些心疼地看向阿言。


    谢陆言在原地默了几秒,应宁默默低着头翻着一本杂志,突然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其实他知道谢陆言很忙,哪有什么功夫打麻将?之所以肯答应,一定是自己想明白了,借着奶奶给的这个台阶主动和大家示好的。


    他那个性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了。


    何况应宁知道,他才不是半吊子,他技术很好的,奶奶之所以那么说,肯定是谢陆言的意思,他是想在牌桌上故意放放血,输几把给他们。


    可是人家大哥大姐不领情,又怎么办呢?人家也没错,谁让他之前那么混蛋,现在自讨苦吃罢了。


    “没事儿奶奶。”谢陆言淡定抽回自己的手,又恢复了往日那副生人勿扰的气势,他抬手扫了眼腕表,“突然想起我还有个会儿,先走了奶奶。”


    奶奶哎了声。


    “等等四少爷,先把药喝了再走吧。”这时周婶儿端着热好的汤药出来,递给他。


    谢陆言接过,他一边喝,一边用余光偷偷看应宁,等他皱着眉头喝完,又轻声嘟囔一句,“好苦,也没块糖的。”


    “有有有,在厨房,我去拿。”周婶儿忙去了厨房。


    应宁听到了,其实她口袋里有块糖,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给他,这时候谢峥凑过来看她手里那本国家地理杂志,继续讨论刚刚的话题。


    “欸,妞妞,德国明斯特你去没去过?我在那地骑了三天三夜的自行车。”


    “哦……我……”应宁想着周婶儿去拿糖了,也就没再管他。


    谢陆言的睫毛微微低垂,隐约间在轻微抖动着,他一个人孤独地站在那,轻轻把碗放下,也没等周婶儿回来,便悄然离开了。


    等他走后,应宁抬起头,看着桌子的上那只空碗,忽然有点心疼的感觉。


    第26章 -


    那天谢陆言从奶奶家出来后也没去公司,他让谭叔给阿坤打了个电话。


    那会儿天挺晚的,孟子坤正在工体喝酒,听说他要过来,还挺意外,这是破天荒的头一次啊,“怎么想起来我这儿了?”


    谢陆言也没说什么,到了也不说话,眼镜摘下放到一边,袖子挽到手肘,就开始喝酒。


    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喝的脸色潮''红,身上密密麻麻都是汗,连白衬衫都塌在后背上,紧贴着皮肉。


    喝醉了,单手撑着太阳穴,倦懒地靠在沙发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的。


    还别说,真有点禁欲总裁那意思了,看着挺性感的。


    这地他不常来,好多美女瞧他眼生,过去要撩他,被孟子坤全给轰走了。


    问他怎么了。


    他说难受。


    “哪难受啊?”


    他闭着眼睛哼哼笑了两声,也不说话。


    给人心里瞧着这叫一个酸溜溜。


    其实他不说孟子坤也知道他为什么难受,就他那铁石心肠的德行,还有谁能有本事让他难受了?


    孟子坤寻思好人做到底吧,转天一早就晃荡着来了协和。


    他也不给人医生添麻烦,等应宁上午忙完,趁着中午吃饭的时候才舔着大脸凑了过去。


    “真的,喝的哇哇吐,又什么也吃不下,吐的都是胃酸,给难受的啊,可怜死了。”


    孟子坤对天发誓,应宁低头吃着凉皮,默默听着。


    “惨呐,打小就是个病秧子,这身子好不容易有点起色,完了,又完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应宁低头挑了两根凉皮,眼眶发红,有点吃不下去了。


    孟子坤勾勾唇角,大大咧咧坐在食堂椅子上,环顾一周,手指敲着桌子,“再说了,不就芝麻绿豆大点的事儿,你这也太较真了。”


    就差当面说她矫情了。


    孟子坤拿眼觑她,寻思是不是话说太重了?正想着往回找补两句,就在这时,应宁抬起头对他道:“你以后还是别来找我了。”


    孟子坤:“???”


    应宁把头稍稍凑过去,把手挡在脸前,小声地说:“影响不好。”


    孟子坤:“???”


    应宁哎了一声,就把这件事最初的导火索给他讲了一下。


    孟子坤听完嘿了一声,“合着赖我啊?”


    “这样你别拦着我,我把你们医院每个女孩都追求一遍,这样就不止对你有影响了。”


    应宁啊了声,差点惊掉下巴,“你怎么这么坏?”


    孟子坤哈哈笑。


    正说着,有个女孩儿端着托盘走过来,停在应宁身旁喊了她一声。


    应宁回过头,看到女孩儿,朝她笑了笑,“是你呀,今天来陪妈妈?”


    女孩儿点点头:“嗯,谢谢你啊应医生,听说我妈妈的医药费是你帮忙垫付的,我一定很快还给你!”


    “没事儿,不着急,如果你有时间就多陪陪你妈妈吧,她挺想你的。”


    她感激地点点头,“那我先走啦,应医生再见。”


    “去吧去吧。”


    女孩儿临走时偷偷瞥了眼应宁对面坐着的男人,莫名有点羞涩,低着头跑开了。


    孟子坤翘着腿,目光玩味地盯着那姑娘逐渐远去的背影。


    “回神儿。”应宁敲敲桌子,警告他,“那是我病人家属,人家女孩儿才上大一,你别动歪心思。”


    “说什么呢,我是那样人么?”孟子坤收回目光,喝了口汽水,其实他就是刚刚看那女孩儿有点眼熟,挺奇怪的,但也没多想。


    “说正事儿,阿言那边你打算怎么着啊?”-


    应宁下班后,回家煮了锅养胃粥,用保温壶盛好,然后打车来到了中央商务区。


    谢氏总部就在这。


    摩天大厦的玻璃幕墙上,映射着一格一格的灯火,这是996打工人的常态,尽管已经八点多了,但依旧很少有人下班。


    应宁站在大厦前,站在夜色里,望着眼前的大楼,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给谭叔打了个电话。


    她知道谢陆言应该还在公司,所以想拜托谭叔把粥带给他。


    谭叔很快就从楼上下来。


    “应宁小姐,您自己上去吧,阿言少爷就在办公室呢。”


    应宁:“还是算了,您帮我带给他就好,我进去不太合适。”


    “合适合适,没有什么不合适,少爷见着您一定很高兴。”


    谭叔带着应宁进了大厅,和前台小姐姐说了什么,便领着她来到电梯间,“阿言少爷的办公室就在二十七楼,您坐这台电梯上去就可以了。”


    “去吧。”谭叔笑眯眯地朝她挥挥手。


    应宁只好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电梯的数字缓缓上升,应宁恍惚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越来越忐忑。


    今晚有点降温,她外面罩着一件卡其色的薄风衣,临出门时又戴了顶贝雷帽,风衣是休闲款的,里面只穿了件居家风的吊带裙,丝绸布料,松松软软的,应宁平时都是当睡衣穿的,想着外面有风衣罩着,里面的衣服无所谓,所以她也没把裙子换下来,脚下踩着一双豆豆鞋,怎么看,这身打扮都有点过于随意了……


    早知道会来他的办公室,怎么说也要打扮的正式一点的。


    电梯叮咚一声到达二十七楼,应宁深呼吸,压了压贝雷帽,抬脚迈了进去。


    二十七楼的办公区域非常安静,和应宁想象中大不相同,她悄悄地从过道穿过,大家都在专注手头的工作,所以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应宁松了口气,很快沿着指示牌找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她轻轻敲了敲门。


    “进。”是谢陆言的声音。


    暗哑低沉的,隔着木门传来。


    应宁深呼吸,推开门走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他办公的地方,宽敞明亮的办公区,极简风的装饰,几乎和他家里的风格一模一样,谢陆言此刻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他低着头,手里握着一只LAMY凌美的定制款钢笔,白衬衫的袖口挽着,露出一小截精瘦的手腕,似乎连紫色的筋脉都隐隐可见。


    他皱着眉头,时而在文件上圈圈画画,标注着什么,连身旁有人走近都没有发现。


    直到应宁的脚步声在他身边停下。


    她径自绕过办公桌来到了他身旁。


    谢陆言余光看到了她手中提着的保温壶,握着钢笔的手一顿。


    “是谭叔让我上来的,如果不合规矩的话,我马上就离开……”


    话音未落,谢陆言就一把攥住她手腕。


    “合规矩”他说。


    应宁点点头,问他你吃饭了吗。


    谢陆言轻轻摇了摇头。


    “我煮了粥,你喝点吧,喝了再工作。”


    谢陆言低着头,眼眶微微发热,跟个孩子气的,说没力气。


    他还维持着那一个姿势,也没抬头看她,只不过握着她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应宁叹了口气,挺无奈的,“那你先松开我。”


    谢陆言没动,还握着她,生怕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了一样。


    “我不走。”


    谢陆言这才抬起头来看向她,眼尾不知不觉都红了,他盯着他的眼睛,不舍地松开她的手。


    应宁把保温壶放在桌子上,拧开盖子,倒了小半碗,这会儿粥已经没有那么烫了,喝着刚刚好。


    应宁用勺子搅了搅,喂到他嘴边。


    她竟然喂他了,还朝他笑了一下,“张嘴。”


    谢陆言这几天卡在胸腔的那口闷气,好像终于在这一刻化开了,他微微开口,在应宁的投喂下,一口一口把粥喝掉。


    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乖过。


    喝完粥,应宁低头收拾桌子,谢陆言突然从身侧抱住她。


    他闭着眼,脸贴着她的睡裙,蹭她软软的腰,声音撒娇似的,“不生我气了?”


    “阿言……”应宁到底没有推开他,任由他抱着。


    “其实我不是在生你气,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如果这些年我一直陪在你身边,也许你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说到底,她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谢陆言将她按在自己大腿上,他一手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慢慢爬上她脸颊,抚摸着,就那么盯着她,盯着她的唇瓣,突然俯身亲了上去。


    应宁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推开他,谢陆言就已经直起了身子,只是蜻蜓点水地吻了那么一下。


    “我会改变,妞妞,以后我不会再让你伤心了。”他向她保证。


    应宁欣慰地点点头,“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要按时吃药和吃饭,知道吗。”


    谢陆言捧着她的脸,又去亲她,他的唇瓣在她嘴边厮磨着,哑声说了个好。


    这次没有很快松开她,反而越吻越缠绵,模仿着九浅一深的规矩,轻轻啄吻九下,再用力深吻一下。


    应宁被他禁锢在腿上,心跳加速,脑子里想的是拒绝,可双手却下意识搂紧了他的脖子,她微微仰面,任由他在她的口中疯狂索取。


    两个人吻得几乎忘我,直到谢陆言的秘书突然推门进来。


    看到眼前一幕,秘书吓得手里的文件哗啦啦地散了一地。


    “对对不起!”他刚刚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回应,以为谢总不在才进来的,哪知就看到了这么劲爆的一幕!


    完了完了,他的眼睛舌头都要不保了!


    谢陆言领带微微散着,脸色那种不正常的红晕犹在,明显正在兴头上,突然被打断,“滚”字已经到了嘴边,突然想到刚刚对应宁说的话。


    他默了默,深呼一口气,转过身对着秘书微微一笑,用千年难得一见的语气说了句没关系。


    “你出去吧。”


    他不笑还好,一笑吓得秘书腿都软了。


    等秘书走后,谢陆言继续揉着应宁的小手腻呼,他贴在她耳边说:“我会改的,真的。”


    应宁点点头:“我相信你。”


    谢陆言笑了笑,又要亲她,这时手机又响了。


    闻小楼来电。


    谢陆言皱了皱眉,想挂断,一不小心却按成了免提。


    “阿言!人我找着了!怎么着啊!卸胳膊卸腿儿听你的!今天一定给丫干服了!”


    第27章 -


    应宁瞠目,看向阿言。


    谢陆言哎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对着电话说道:“没必要,是人都会犯错,只要他肯保证以后不会出现在圈子里,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


    “啊???!”


    谢陆言直接挂掉电话。


    他握住应宁的手,微微叹息,“小楼一小情儿,不小心把和他的事儿抖落了出去,想封口。要我说各行各业都不容易,要体谅别人,这也是你最近教会我的。”


    谢陆言面不改色的,把他妈的那点破事儿全部甩锅到了人家小楼身上,一丝一毫愧疚之心都没有。应宁狐疑地看着他,一脸真诚的表情,挺像那么回事儿。


    “好,我——”


    就在这时,闻小楼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谢陆言说了句真烦,直接给挂了。


    紧接着微信里又突突突地弹出好几条语音。


    见他装死无视,应宁指了指说,“你要不要看看?他好像挺急的。”


    “不看,和我没关系的事儿。”谢陆言干脆把手机扣在一边,伸手去摸她的脸。


    却一个没注意,被应宁从桌子上拿走了手机,直接点开了一条语音。


    “不是哥们,你什么意思啊?兄弟为你把人都他妈绑来了,你现在跟我说算了?”


    应宁对着谢陆言摇了摇手机,好像在等他一个解释。


    谢陆言扯了下领带,淡定道:“不懂他在说什么。”


    应宁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手机直接回复:“小楼哥,是我,妞妞。你和阿言在搞什么我不管,但你一定不要做犯法的事情,知道吗?”


    语音发过去后,手机一下子安静了。


    过了半分钟,叮玲玲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谢陆言要去抢,被应宁抢先一步按了接听,闻小楼扯着嗓子火急火燎地解释——


    “妞妞啊!这事儿和我没关系!阿言才是幕后主使!我他妈都是听他指示办事儿的!你千万不要误会我啊!”


    谢陆言紧着说道:“明明是你自己违法乱纪,乱甩锅给我,妞妞不会相信的,不要再打了。”


    “他真烦,怪不得没有女孩儿喜欢他。”谢陆言挂了电话,还是觉得不放心,直接关机了。


    这下安心了。


    又没事人一样,双手环住应宁的肩膀,就要埋头继续亲亲。


    “笑什么?”谢陆言用嘴唇蹭到她唇角,忽然发现小东西在偷笑。


    应宁就不装了,伸出手隔开他一点距离,一副看破不说破的表情。


    “我在笑你们啊,你没发现吗?”


    “我们怎么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一字一字地点着他的胸口道,“你和小楼哥打小就这样,表面上互相甩锅,可背地里却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你们两个一个递刀一个杀人,你敢承认吗?”


    谢陆言大喊冤枉,“你这是偏见。”


    应宁手没收回,反而顺手整理起了他胸前凌乱的领口,她低着头耐心地说:“你还记得俊俊吗?”


    谢陆言:“闻家那个司机的儿子?”


    应宁点了点头,“对了,就是他。”


    高中时俊俊的成绩一直都是第一名,很得院子里的那些爷爷们的喜爱,谢陆言他们几个看不惯,没事儿就找俊俊的麻烦。


    应宁刚搬来谢家的第一天,就撞见他们欺负俊俊,把打碎的瓷器嫁祸给给他,还威胁俊俊不许说出去。


    那时她以为俊俊是性格老实,外加自觉“身份低人一等”的原因,不敢说出去,等到后来,她也转进了德勤高中,才知道了俊俊“忍气吞声”的真正原因。


    这所高中的门槛很高,不是有钱就可以进去的,它更看重学生的家庭背景。


    像俊俊这样司机家庭的孩子,其实是进不来的,是闻家把他安排进来,甚至连学费都是由闻家承担的。


    同学们都知道他和小楼一起住在大园子里,便以为他和阿言阿坤他们那些公子哥的身份差不多,没人知道他是司机的儿子,俊俊也从没主动解释或澄清过,一直默认大家对他的这种公子哥人设。


    而阿言他们也没选择拆穿他,都默契地帮他隐瞒了他的真实身份。


    后来应宁其实问过他们为什么要帮俊俊隐瞒,阿坤说是懒得计较,小楼说了一句什么,她忘了,大概就是可怜他的意思,“虚荣心嘛,能理解,正好有个把柄在我们手里。”


    而阿言说的那句话她记得最清楚。


    他说没必要。


    语气是那种不屑和轻傲。


    后来应宁才知道,他每次考试都是故意不写作文的,只是为了让俊俊得第一,维持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体面。


    因为他不需要。


    他要什么有什么,早就不在乎这一点无足轻重的虚名。


    俊俊一开始以为应宁是个寄人篱下的灰姑娘,和他是一类人,所以总是主动接近她。


    那时应宁有个女同桌,家里很有背景,人也深受大人影响,第一次就见面就打听她的家世,“听说你爷爷是个医生,他是院长吗?”


    应宁摇头,想起俊俊嘱咐过她的话:“在学校一定要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就算不想说谎,也不要否认,大家都是势利眼,如果知道真相会看不起咱们的。”


    应宁想了想还是决定诚实。


    “不,我爷爷就是个普通医生。”


    同桌是个傻的,点点头,以为她在故意保持神秘,眨眨眼说懂了。


    “对了,周末我生日,一起去后海玩吧,我请客!”


    应宁点点头同意,她刚来到新环境,想着自己不能太孤癖,多认识朋友总是好的。


    既然人家要过生日,那必然要准备礼物,太贵她也送不起,所以应宁就想做只香包挂件送给她,也算是有诚意。


    她亲自晾晒药材和花瓣,药材选的都是散风驱寒、芳香开窍的药材,有白芷、草果、芳香、艾叶等等,花瓣则选了桂花、茉莉这些,香囊是她一针一线缝制出来的,上面还挂了一串流苏。


    材料多余出一些,应宁不想浪费,就给那三位少爷也一人做了一只。


    谢陆言收到礼物时倒没什么,一脸淡定,甚至还挺嫌弃,随意一塞进了口袋,但小楼却跟宝贝似的,爱不释手地摸着傻乐,挂哪儿都觉得不安全,生怕一不小心弄掉了。


    结果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一周后楼小爷就气炸了。


    好好的香包放在衣柜里突然就没了,据说那天闻家被翻了个低朝天,家里佣人统统被小少爷折腾了遍,个个叫苦连天!


    阿坤和阿言盘腿坐在篮筐下幸灾乐祸地喝汽水,闻小楼在一旁把篮球拍的震天响。


    应宁小跑到他身边安慰他,“没事儿的小楼哥哥,你别生气了,我再给你做一个。”


    “那不一样!那是你第一次送我的东西!意义不一样!”闻小楼气吼吼的,“要让我知道谁偷了我的香包,小爷一定废了他!”


    应宁以为小楼哥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来真的。


    转天闻家就发生了一件大事,小楼哥的香包在俊俊房间被发现了。


    一开始,这事儿只有阿言他们三个知道,没告诉应宁。


    闻小楼气炸了,那香包不仅被丫偷了,还被丫藏在了被窝里!这简直是一种玷污!玷污!


    楼小爷怒火中烧,当场拖着丫进了篮球馆,大门一锁,按头就是一顿爆锤!


    就这还不解气。


    转天,同学们便开始对他议论纷纷,一夜之间,俊俊是“司机儿子”的身份在学校里就传得沸沸扬扬。


    那时候又赶上期中考试,谢陆言破天慌地写了一篇作文,而且他特地用的楷体,写的漂亮极了,跟电脑打出来的似的,不仅字好看,内容还相当深刻,把老师下巴都惊掉了,直接给了个满分。


    那次谢陆言得了第一,而俊俊则掉到了第二,巨大的分值落差让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加上身份曝光的影响,自此他的成绩一落千丈,最终被他父亲送回了老家。


    以上是应宁知道的内情。


    讲完俊俊的事儿,应宁故意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说,当初俊俊被迫转学,是不是你和小楼哥一起策划的?”


    谢陆言确实也想起了这么个事儿,不知怎么了,眼神意味深长地盯着她,突然凑过去,在她唇角亲了一口。


    “是。”这次他很痛快地承认了。


    “所以啊,”应宁总结道,“俊俊的身份曝光确实给他带来了压力,但还不足以让他彻底崩溃。真正压垮他的,是你这个最后一根稻草。”


    “你和小楼联手对付人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我说你们俩是一个递刀,一个杀人,有错吗?”


    “没错。”谢陆言笑着亲了亲她,他心想这张小嘴可真能说,看着,忍不住又吻了吻。


    “可你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应宁眼神透亮地看着他,“因为他偷拿了小楼哥的香包。”


    谢陆言笑而不语,指尖很有技巧地来回拨动着她吊带裙的肩带,应宁被他撩的难受,轻轻握着他的手,反问他,“难道不对吗?”


    “对了一半……”


    下一秒,他的手指勾着肩带向下一拉,应宁浑身酥软地挂在他肩头,忍不住嘤咛出声。


    他温热的呼吸拍打在她耳畔,“其实在他的枕头下……除了发现了你送给小楼的香包,还有你丢失的粉红色内衣。”


    “什么?”应宁小脸一秒爆红,她记得刚搬来谢家的时候,是丢过一件内衣,一直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内衣忘在老家没有拿过来,没想到竟然是被俊俊偷了!


    “他变态啊!”


    “所以你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一定要他走了?”


    谢陆言哼哼笑,瞧着比变态还变态,手也不老实地从肩带处滑进了她的领口。


    “干什么你……”


    “看看。”谢陆言坏笑着凑到她颈前,一边吻着她的脖子,一边往下,“……看看我们小妞妞还穿不穿粉色小草莓了。”


    ……


    应宁在谢陆言的办公室里待了将近两个小时。


    来的时候没什么人注意,可离开的时候几乎人尽皆知。


    公司里当然有谭韵泠安排的眼线。


    据说谢总下电梯的时候,都紧紧牵着那女人的手。女人身材小巧,依偎在谢总身侧,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虽然低着头,头发遮住了脸,但依旧可见她脸上泛起的红晕。


    两个人的腿都直打晃。


    大家在小群里纷纷八卦:“我操快看!谢总高级定制的西裤都皱了!”


    两个小时,做了什么,足够引人遐想。


    这事儿很快就传到了谭韵泠的耳朵里。


    那会儿,她正在茶馆和闻孟二位夫人悠闲品茶,突然收到眼线发来的视频,她顿时怒不可遏,一把将手机摔在了桌上。


    “胡闹!简直胡闹!!”


    第28章 -


    自打那天和谢陆言不欢而散后,谭韵泠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好儿子。


    这视频里的他也是她最近第一次见着。


    谭韵泠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在上面的茶叶沫子,压下心头火气说道:“妞妞回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你们有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今天她特地攒了局,把闻夫人和孟夫人喊来,主要也是商议这件事的。


    她淡定饮茶,稍稍抬眼扫她们,语气不紧不慢的,“当初不止阿言,小楼和阿坤不也被她迷的神魂颠倒的?她这次回来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你们俩心里也要有个谱。”


    闻孟二位夫人都不喜欢应宁,觉得她配不上自己儿子只是其中一方面,更深层的原因,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默契地选择了心照不宣。


    闻夫人轻笑着插话道:“小楼还算懂事,但阿言和阿坤确实不太让人省心,特别是阿坤,听说他之前住院时,还大动干戈地转去了中医科,用的还是老爷子的名义,现在时期这么敏感,这孩子也太不懂事了。”


    郑千瑜冷笑一声反驳说:“小楼就省心了吗?你可别太乐观了。听阿坤说,他住院时小楼可是一天三四趟地往医院跑,你说他去看谁?总不可能是去看我儿子吧。”


    “还有这事?”闻夫人皱了眉头,“怪不得臭小子那几天总是早出晚归的。你们说,那丫头到底哪里好了?竟然让这几个孩子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


    郑千瑜:“哪里好?我看是跟她妈一个德行。当年她妈不就是……”


    谭韵泠打断了郑千瑜的话,“行了,我今天找你们来是谈正事的。”她严肃道:“阿言和小雅马上就要订婚了,这个时候不能出任何岔子。”


    俩人闻言,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闻夫人沉思片刻,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开口道:“或许,我可以去跟医院方面沟通一下,施加一些压力,让他们找个合适的理由将她辞退。这样一来,北京的各大医院应该都不会再敢雇佣她了。你们想想,这样的话,她在北京还能待得住吗?”


    谭韵泠觉得她天真,“你当咱们三家养出来的儿子都是吃素的?哪个医院敢欺负她,他们就敢拆了谁家的房顶!这事儿别想着在妞妞身上动手脚。”


    郑千瑜聪明,心思也多,谭韵泠主要是想询问她的意见:“关于妞妞的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郑千瑜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这几个孩子都这么惦记她,那不如给她找个归宿,这样别人自然就不会再惦记了。”


    “你的意思是?”


    郑千瑜直言不讳道:“给她安排相亲,尽快嫁出去!”


    谭韵泠听后,觉得这确实是个法子,“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你交际广泛,认识的圈子也多,多帮妞妞留意着合适的人选。”


    郑千瑜爽快答应:“放心吧,这事儿交给我来办。”


    谭韵泠想了想,又补充道:“妞妞好歹也是谢家养出来的,老太太更视她如亲孙女一般。你找的人家境条件不能太差,怎么说也得是名门世家出来的。就以我谢家养女的名义,别亏待了她。”


    闻夫人听后连连赞叹:“谭姐真是大气。”


    谭韵泠微微一笑,“最好找个愿意全家移民,定居国外的那种。这样,妞妞结了婚就永远不会回来了,我们也能落得个清静。”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谭韵泠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郑千瑜从茶馆回来,前脚刚迈进家门,孟子坤后脚就要出去。


    “这么晚了,你又去哪鬼混?”


    “哥们喊着喝酒去。”孟子坤穿好鞋,从一整排钥匙柜里扒拉两下,拿了把兰博基尼的车钥匙,着急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郑千瑜放下手中的包,走到孟子坤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我的小祖宗,你别再整天只知道玩乐了,成不?你瞧瞧院儿里那些跟你同龄的孩子,人家早早就进公司为家里分忧了,你再看看你自己!妈妈也不是要求你像阿言那样拼命,但你好歹也得有个正经事做吧,别再这样混日子了。”


    她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你看看小楼,人家也不是说多有出息,当爱好开的俱乐部和运动馆,也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你就算没他那份头脑,但好歹也得有个目标,有个追求吧。实在不行妈妈给你出钱做点生意?赔了都没事,全当打发时间了。”


    “那做生意不累么?”孟子坤吊儿郎当,压根不当回事,“再说我也没他们俩那脑子,你跟我爸就没遗传给我,我爷爷奶奶都说了,我就负责吃喝玩乐就行。”


    “你还敢提你爷爷奶奶,他们是只有你一个亲孙子没错,可是外孙子一大堆。你再这么玩下去,家产早晚全给你那些表哥表弟,一份都不给你留。你有时间就多去他们跟前打个卯,好歹让二老知道还有你这个亲孙子在,别整天只知道玩。”


    孟子坤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我爷爷奶奶在海南过得好好的,我去添什么乱。那家产爱给谁就给谁,给我我也不要。行了,不说这些了,我去喝酒了。”


    “等会!”郑千瑜再次喊住他,“最近跟宁宁见过吗?”


    孟子坤都走到门口了,突然刹住脚步,他回头皱眉看着郑千瑜,“干什么?”


    郑千瑜郑重其事地嘱咐他,“不管你之前见没见过,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她跟阿言之间将来且有好戏看呢,你别掺合进去知道吗?”-


    孟子坤心情烦躁,一路飙车,兰博基尼如脱缰野马般冲过高架桥,到了北三环的一夜总会。


    不对,现在都叫商务ktv,反正都一样。


    今天有个哥们过生日,包间宽敞豪华,一群人正在疯狂蹦迪。


    灯光昏暗,孟子坤闷闷不乐,独自坐在沙发上闷头喝酒。


    “今儿怎么了?心情这么差?要不找两个妹子陪你玩玩?”


    孟子坤仰头靠着沙发背,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扯扯衣领,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朋友见状,指了指跪在点歌台旁边的一个穿着白丝袜的女孩,“你瞧那个怎么样?北京服装学院学表演的大一新生,还是个处。”


    那女孩儿刚被灌了瓶酒,正好偏过头咳嗽。


    孟子坤眯起眼睛,看了眼那女孩儿,感觉有些眼熟。


    朋友以为他有兴趣呢,正要去喊,那女孩就突然捂着嘴冲出了包厢。


    “啧,怎么回事啊!真扫兴!”朋友正要派人去喊。


    孟子坤就说了句算了,随后也站了起来,踢开两个酒瓶子去了厕所。


    洗手间内,夏可正抱着洗手池不断干呕,吐得浑身无力。她挣扎着站起来,低头看着塞在蕾丝内衣里的小费,刚要拿出来。


    突然两个画着烟熏妆的女人闯了进来,揪着她的头发,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记住,下次再敢抢我单子,抢一次打你一巴掌!”两个女人抢过小费后扬长而去,留下夏可颤抖着身子趴在洗手池边哭泣。


    “需要我帮你打回来吗。”


    一道冷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她猛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身后的人。孟子坤刚从隔壁男厕出来,若无其事地走到洗手池前洗手。


    他透过镜子扫她一眼,淡淡戏谑:“脸肿了啊,妈妈要是看见该心疼了吧?”


    夏可突然冲到他面前,双手捉住他的T恤衣摆,激动地哀求他:“求求您别说出去,我妈妈身体不好还在住院,她不知道我的事。我为了给妈妈凑医药费,迫不得已才出来陪酒的。”


    孟子坤淡淡地吐出一句:“成,那就陪我出去吃个饭。”


    “我……”夏可惶惶不安地松开紧抓着他衣角的手,低头小声道:“……我不出台。”


    孟子坤勾起唇角,似乎并不意外她的回答,他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黑卡,轻轻地别在夏可的胸口。


    女孩儿感觉到卡片的丝丝凉意,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这时孟子坤微微倾身,凑近她的耳边说:“那么现在呢,出么?”


    #


    应宁结束查房工作,临走时察觉到夏可妈妈的精神状态不太好,便留下来陪她聊了会儿天。


    夏可妈妈紧紧握着应宁的手,喋喋不休地夸赞她的女儿:“我们家可可真的是很个懂事的好孩子,从来不让我操心。她从小学习就刻苦,还很有艺术天赋,虽然差一点没考上北影,但北服也是一所好大学啊。她是学表演的,每天排练都很辛苦,晚上常常练习到宿舍熄灯才肯休息。”


    说到这里,夏可妈妈的眼眶微微泛红:“我就是希望在我临死前,能看到我们家可可嫁个好人家,那样我就真的放心了。”


    应宁温柔安慰她:“阿姨,您放心吧,您不会有事的,将来您一定能看到您女儿嫁人的。您要保持好心情,这样身体才能恢复得更快。”


    夏可妈妈感激地说:“谢谢你,应医生。这么晚了还陪我聊天,你真是个好人,好大夫。你快回去吧,早点休息。”


    应宁回到办公室,翻看着夏可妈妈的病例,癌症三期,病情不容乐观。


    这时,小姚进来给她递了一杯咖啡:“又去开导病人了?不是我冷血啊小应老师,你关心病人是没错,但也不能过度关心,要不然这病人有什么事儿都找你,要谁都这样那你不得累死啊!这病人也是的,有家属不找家属,什么事儿都找你干嘛,我可得提醒你一句,凡事注意分寸啊。”


    应宁轻轻点头:“我知道,但她女儿正在念书,挺忙的。”


    小姚撇撇嘴:“咱俩又不是没上过大学,大一有什么可忙的?再说了,再忙有自己亲妈重要吗?得了癌症了,一周都不来一次,医药费都是你垫付的,现在也不提还的事儿,哪有这样的,你是刚干这行,圣母心还泛滥呢,以后当久了就知道了,这医药费千万不能随便垫。”


    应宁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谢谢你提醒。”


    过了一周,应宁正在指导护士配药,小姚进来眨眨眼,“212房病人家属找你,那个艺术生。”


    应宁随即走出,只见夏可手里提着一兜子水果,正在她办公室外等候。


    一见应宁,夏可便热情地迎上前,将水果递给她:“应医生,真的很感谢你,我这次是专门来还我妈的医药费的,真是多亏了你的照顾。”


    应宁见状,连忙摆手,婉拒了她的好意:“不用客气,医院门口的水果都挺贵的,你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


    夏可却似乎并不在意,她随手将水果放在一旁,拿出手机说:“那我给你转账吧,如果你需要现金,我也带了。”


    说着,她还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信封,应宁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戴的全是奢侈品名牌,包包也是香奶奶当季的最新款,而且她的性格似乎也比之前开朗了许多。


    应宁若有所思地看着夏可,夏可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有些好奇地问:“怎么了,应医生?”


    应宁回过神来,轻轻一笑,拿起手机说:“没什么,那就麻烦你转账吧,记得备注一下是医药费。”


    夏可很快转好了账,对应宁说:“那我先走了,应医生。”


    应宁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如果你最近有什么难处,需要帮助的话……”


    夏可却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的。”


    应宁点了点头,微笑着说好,“那你快去陪陪你妈妈吧。”


    “霍,4j车厘子,真是有钱人呐!”小姚阴阳怪气地走过来,与应宁对视一笑后说道:“你要不吃的话,应医生,我就不客气替你消灭它们啦!”


    应宁微笑着将水果推向小姚,“你帮我给212病房的张阿姨送回去吧,回来我请你吃5j的。”


    “行吧,说话得算数哦!”小姚爽快地答应,随后便拿着水果离开了。


    应宁坐回办公桌前,疲惫地叹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看着转账记录,随后拨通了谢陆言的电话。


    “阿言,你在干什么呢?还在忙吗?”


    “刚散会。”谢陆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刚从国贸出来,弯腰坐进车里,吩咐谭叔去协和医院,“下班了吗?我去接你。”


    “我今晚夜班呀……”应宁有气无力地撑着下巴,继续说道,“阿言,我有个病人……”


    谢陆言认真听完应宁的叙述,做了个手势让谭叔掉头回朝阳区。


    “人家想捞偏门,你别自作多情断了人家财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够了。”


    车子路过一家老字号餐馆,谢陆言打手势让谭叔停车,进去订了一份夜宵准备给应宁送去。


    他耐心嘱咐着她:“别犯傻,你是医生,不是圣母,多余的闲事不要管,知道吗。”


    应宁嗯了声:“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随便吧,反正不关我的事,我只管给病人看病就好了。”


    “小傻子。”


    应宁:“对了,你吃饭了吗?”


    谢陆言提着夜宵坐回车里,路灯的柔光映照在他的侧脸上,他微微一笑,恩了声,“吃了。不过身边没有你,吃的不香,要是你能陪我就好了。”


    应宁:“明天我陪你呀,明天我下班早,我们一起去看奶奶好不好?”


    “好。”


    转天下班后,谢陆言早早地赶到医院来接应宁。


    两人先去了趟新源里菜市场,刚一进门,应宁就买了几个热乎乎的麻酱烧饼,“好香啊,这味道一定很好吃!”


    谢陆言牵着她的手,一边往菜市场的深处走,一边和王伯通电话:“好,番茄锅就行,蔬菜我和妞妞来买,还需要准备其他什么吗?”


    挂了电话后,应宁摇着他的手,小脸儿凑过去问:“今天奶奶家吃火锅吗?”


    “嗯,蔬菜我们负责买,其他的食材王伯准备。”


    “太好啦!那我要买娃娃菜贡菜茼蒿竹荪土豆片和海带苗!”


    “好,都买。”谢陆言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


    正好身边就有个蔬菜摊,应宁马上拉着他过去挑选。


    谢陆言是第一次亲自买菜,对这些蔬菜都不太熟悉。他想起了刚刚王伯嘱咐他要买点大蒜回来,便努力地回想大蒜的模样。


    他扫视了一圈摊位,然后指着一堆紫色皮的洋葱说:“我们再要几颗大蒜。”


    老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虽然这菜市场里常常有明星光顾,但像谢陆言这样把洋葱当大蒜的还真是少见:“小伙子,这是洋葱,不是大蒜!”


    应宁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谢陆言有些尴尬,嘟囔着:“是吗,可能我平时不吃蒜,所以记错了。”


    他仍不死心,又指着一旁的红薯说:“那这个肯定是土豆吧,你不是说要吃土豆片吗?”


    应宁赶紧拉着他转过身去,心想这人也太离谱了吧,“你连红薯都不认识,还说是土豆!”


    “什么?”谢陆言眉头紧锁,“我看它们长得一模一样。”


    “差多了!”应宁毫不退让,她笑着摇了摇头,“你看,它们的皮颜色明显不同,大小也有差别,真的不一样的。”


    老板看着这小伙子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他带着几分戏谑,插话道:“年轻人,读书读得太专注了吧,连菜市场里的常识都忘了?我家三岁的小孙子都能分清土豆和红薯呢。你以后得多来走走,感受下人间烟火啊!”


    谢陆言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甩开了她的手,走到一旁独自生闷气。


    应宁走过去逗他开心:“好啦,你平时吃的菜少,不认识也不怪你。其实有好多菜我也不认识呢。”


    “我没笑话你,真的,别生气啦。”应宁仰着小脸看着他,谢陆言板着一张脸,偏过头去,应宁盯着他的侧脸,突然心里一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脸颊,“最近确实是有好好吃饭……好像是长了一点肉了。”


    她骄傲地扬起下巴:“还是我养得好,你不夸夸我吗?”


    谢陆言余光扫她一眼,被她这娇憨讨好的模样逗笑了,也不顾菜市场人来人往,扭头搂着她的脖子就狠狠亲了一口。


    “夸你。”这下他终于舒心了,“不过不是你养得好,是你……滋养得好。”


    这人!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怪不得红薯都不认识!


    应宁嫌弃地推开他,继续挑选蔬菜。


    第29章 -


    “奶奶!”停好车,谢陆言左手提着菜,右手牵着应宁,两个人手拉着拉手迈进院子。


    周婶搀扶着老太太,早就在门口笑呵呵地等着他们了。


    “奶奶,我们来看您啦。”应宁迫不及待小跑上前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陆言把菜递给周婶,伸手揉了揉应宁的后脑勺,“好了,奶奶等了我们很久,已经站累了,先进去吧。”


    应宁嗯了声,松开奶奶,甜甜道:“那奶奶我扶你进去吧?”


    老太太瞧着俩孩子这是和好了,不禁欣慰地点了点头,“好好好,快进来,进来坐。”


    应宁和谢陆言搀扶着奶奶,两个人一左一右,穿过月亮拱门,这时里面又传来一把嘹亮小嗓,听着还有那么点粗犷,“奶奶!谁来了啊?”


    谢陆言一听这丫声音就皱眉头,老太太笑着指了指里面,轻轻拍着俩孩子的手,“忘了说了,你们快瞧瞧,谁在呢。”


    “小楼哥?”应宁看着迎面走出来的闻小楼,又惊又喜,“你也在呀?”


    闻小楼双手湿哒哒地举在半空,脚上穿着一双LV/Nike联名款的运动鞋,鞋上和身上那件Balenciaga的限量版运动裤上全都是水点子,手表也没戴在手腕上,而是随意挂在了大粗项链上,应宁也不知道他这是副什么装扮。


    他刚刚在帮着王伯一起剥蟹腿呢,在水池子跟前忙活了大半天,见着应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正好来这边办事儿,就顺路过来看看奶奶,对了,今儿的火锅还是我点的呢哈哈哈!”


    他欠欠儿地看向阿言,“不好意思啊兄弟,你这菜都是帮我买的呢!”


    “……”


    谢陆言看看妞妞,又看看奶奶,忍下心口怒火,对他微微一笑,“……挺好,一会儿你多吃点。”


    闻小楼朝他做了个鬼脸。


    几个人进到内院儿,应宁把奶奶扶进正房,阿言和小楼则止步在院子里,见应宁走远,闻小楼低声道:“阿威回老家了,不过我听说他那玩意儿被废了啊,不是你找人弄的吧?”


    谢陆言扫他一眼,“过来。”


    两人踱步至玉兰树下,谢陆言转身背对着房门,微微抬头,目光凝着淡紫色的玉兰花瓣,面无表情开口道:“我总得给我妈一个交代。”


    “也是,滚回老家也能再滚回来,那玩意废了就彻底没指望了,除非他肯换个圈子去卖屁股。”


    “不过你这也太狠毒了。”闻小楼想了想那血腥的场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自觉离这冷血恶魔远了点。


    谢陆言不太想听这些破事了,他感到厌烦,“以后这种事儿不要在妞妞面前提,她当医生的,多少有点圣母心。”


    “怪不得你这儿跟我装傻白甜,合着是为了讨妞妞欢心啊。”闻小楼坏笑,“我要去揭发你!”


    谢陆言无所谓地伸了下手,“请便,看妞妞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去就去!”小楼这孩子也是禁不得激,暴脾气不比阿言差一点,应宁这会儿已经从正房来到了东厢房,内院儿的厨房就在南侧的耳房里,她过来帮着王伯准备火锅食材。


    “妞妞!”闻小楼冲进耳房,对应宁说,“我跟你说个事儿啊,刚才阿言打我!”


    谢陆言随后走进来,一边捂着胸口一边咳嗽,装的跟林妹妹似的。


    “你看他那身腱子肉,再看看我,到底谁打谁。”谢陆言,“现在被他打的还有点心口痛。”


    闻小楼忍不住朝他竖大拇指,“装,装,接着装!”


    两个人跟小学鸡斗嘴似的,叽叽喳喳不停。应宁感觉耳边有两只蚊子在嗡嗡。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我看你们俩个就是闲的,要是没事儿都过来帮忙洗菜。”


    王伯也在一旁偷笑,这会儿忙说不用不用,“你们去歇着,这厨房的活我一个人来就行。”


    “没事儿王伯,菜我们洗就好,您去忙别的。”应宁回头喊他俩,“还不过来帮忙?”


    王伯走后,三个人一起围在水池边洗菜。


    应宁站在中间,谢陆言和闻小楼站在她的一左一右。


    洗着洗着两个人都开始往她身上蹭……


    应宁:“你们两个,往外站一站可以吗,不要总挤我。”


    谢陆言马上探过头,目光紧盯闻小楼,语气严肃道:“你,后退三步,不要碰到我妞妞。”


    小楼挺委屈的,“再远我拿不到菜了啊!”


    “好啦好啦。”应宁低头把菜分好三堆,给他俩一人拨过去一堆儿,“这下你们自己洗自己的吧,都往外站一点,别挤在一起了。”


    两个人暗戳戳地互相瞪视一眼。


    没想到这才老实没两秒,谢陆言就趁着闻小楼歪头倒水的时候,凑到应宁左边脸颊亲了她一口!


    应宁吓得脸色大变!她侧过身,用无声的口型对谢陆言说:“小楼哥还在呢,你疯了吗?”


    谢陆言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乐呵呵地洗着菜。


    应宁深吸了口气,努力平复心情。可谢陆言又发了坏,他趁着小楼过来拿菜的时候,突然把湿漉漉的手绕到应宁的腰后,钻进t恤里冰了冰她的背。


    “啊!”应宁浑身一颤,没忍住叫出了声,谢陆言恶作剧成功,坏坏勾着唇角,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


    闻小楼看她脸色不好,忙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是被菜扎了一下。”


    闻小楼低头扫了眼她手中刚刚掉落的小番茄,狐疑地重复了一遍,“被小番茄扎了一下?”


    把脸蛋耳朵都扎成番茄色了?


    再一看,隔壁那丫也憋着笑呢,耳朵也他妈染色了!


    闻小楼恍然大悟,泪汪汪地指着自己,手都抖了,“我他妈不是你俩play的一环吧?”-


    这顿火锅历经千辛终于吃上了。


    谢陆言还是吃不太下这些太油的东西,所以他什么小料都没调,只吃了点青菜,王伯还特地给他做了汤,用的是应宁写的食谱,用猴头菇和鸡汤一起炖的,里面还加了一些参芪等中药材,是养胃的经典组合。


    火锅热气腾腾地上了桌,大家坐在凉亭下,一边纳凉一边吃,吃的都很开心。


    闻小楼陪着王伯喝了几瓶啤酒,谢陆言在奶奶面前装乖,假装自己不会喝酒。


    家里有燕京,老北京一般都喝这个,闻小楼有点喝不惯,打电话叫人把他在夜店存的智美蓝帽和罗10都搬来了,王伯有心肌炎,周婶儿不让他喝太多酒,今天是老太太高兴,才许他陪着小楼少爷喝几杯。


    这会儿闻小楼也不太敢再灌人家王伯,一个人喝酒又有点寂寞,他叹口气,“要不把阿坤喊来?”


    老太太就说差点什么,一下子想起来了,“阿坤,差阿坤呐。”


    谢陆言正低头给应宁剥虾肉,他抽不出手,让小楼给阿坤打电话。


    闻小楼掏出手机打了过去。


    这会儿也不过五六点,晚上的局都没那么早开始的,按说那小子应该也没啥事,电话响了几声接通,话筒里传来马路上车来车往的喇叭声,闻小楼提高嗓门冲着电话喊,“来南池子一起吃火锅啊,奶奶请客,大家都在呢!”


    孟子坤正坐在车头眯着眼抽烟,时不时瞥一眼学校大门的方向,说不去。


    “妞妞也在啊!”


    “她在我就得去啊?”


    “不是。阿言也在啊!”


    “那更不去当电灯泡了,挂了。”


    “……”


    孟子坤这会儿正在樱花东甲街2号,北服的樱花园校区门口等夏可。


    敞篷跑车就那么明晃晃地横在大门口,他姿态风流地靠在车头抽着烟,上身穿着一件看不出一点牌子的白衬衫,随意挽着一小节袖子,手腕干干净净,只戴着一块江诗丹顿双面表盘的腕表,他丝毫不在乎路人的目光,一看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二代。


    夏可和舍友背着书包从大门出来,孟子坤朝她抬了抬手,夏可一下子定在原地,惊喜得以为自己花了眼,她两个舍友也惊呆了,激动地拽她的袖子小声道,“天啊可可,那就是你那个官二代男朋友吗?他也太太太帅了吧!”


    “哎呀……你们别乱说,还不是我男朋友呢。”夏可忙低下头,害羞地理了理头发,朝着孟子坤小跑过去。


    “你、你怎么来啦。”她拘谨地停在他的兰博基尼车前,感受着周围同学们投来的火辣辣的目光,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脸蛋越来越红。


    孟子坤笑了下,直起身子,“吃饭了吗,没吃陪我去吃个饭。”


    夏可摇了摇头,说没,“我刚下课……那你等我一会儿。”


    她跑到舍友面前说了什么,然后又微笑着跑了回来,孟子坤早已拉开车门等着她,夏可低着头,别过一缕头发,弯腰坐进副驾驶,孟子坤随后把车门关上,他从车头绕到驾驶座的时候,也和她那几个舍友礼貌挥了下手。


    舍友还站在原地激动地看着他们,没有走。


    孟子坤瞧着挺可爱的,边系安全带边问夏可,“要不要捎上你舍友一起?我请客。”


    夏可一愣,“不不要了吧,她们还有事要忙,我们吃就好。”


    孟子坤勾勾唇角,看她一眼,也没再说什么,随后发动车子。


    路上,他问她想吃点什么。


    夏可低着头怯怯的,小声说都可以。


    孟子坤笑了笑,他单手扶着方向盘,透过镜子瞥了眼她下半身的超短牛仔裤,另一只手伸向她大腿,在腿心处摸了摸。


    “跟我在一起很紧张?”


    夏可紧紧并着双腿,紧张地摇了摇头。


    孟子坤啧了声,笑,“你要夹死我了。”


    意识到他说了句什么,夏可忙把腿打开,小脸唰地就红了。


    孟子坤收回胳膊,懒洋洋地撑在方向盘上,声音也懒懒的,显得暧昧,“我喜欢上次见你时你腿上穿的那条白丝。”-


    西餐规矩多,孟子坤怕小女孩抹不开面,便开车直奔阜城门,带她来了和芳苑。


    这是座充满历史韵味的清代老四合院,主打官方私房菜和粤菜,楼上能远眺北京的老胡同和北海公园的白塔塔尖。


    穿过垂花门步入院内,两侧绿植葱茏泉水潺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


    到了二进院里,孟子坤早已提前定好了包间,包间内的家具都是选用海黄、小叶紫檀等顶级硬木打造的,偌大的包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一进来孟子坤就让服务员先给夏可上一份金汤燕鲍鱼,“这是他们家招牌,你必须得尝尝,其它的想吃什么随便点。”


    夏可这一晚上都是晕晕乎乎的。吃了饭,两个人从四合院出来,孟子坤撑着车门问她晚上有什么安排,要不要跟他去兜风?


    意味什么,她懂得。


    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个好,坐进车里,她低头给舍友发了条信息:【锁门吧,别等我了,我今晚不回来了】


    孟子坤松开领口,笑着坐进车里,突然发现夏可穿上了白丝袜。


    他伸手轻抚,“什么时候换的?嗯?”


    夏可害羞道:“就刚才……你去结账的时候,我去了卫生间。”


    她的丝袜都是随时放在背包里的,以防排练时勾坏,所以总是备着新的。


    孟子坤心情不错,他一手摸着,拿起手机拍了张她大腿的照片,把手也照了进去,随后发了个朋友圈。


    此刻,谢陆言应宁和小楼刚刚吃完火锅,三个人坐在院子里斗地主。


    闻小楼地主输了,转账时无意间刷到了阿坤的朋友圈,看到那张照片,他卧槽一声,“这姑娘是谁啊?”


    第30章 -


    别看孟少爷身边整天莺莺燕燕的,可真没一个被他正儿八经承认过,除了大二那年搞出人命的那个,这还是头次见他在朋友圈里光明正大地官宣。


    人还在评论里留了一句话:“这次是正儿八经搞纯爱了”


    应宁也好奇,拿起手机看了看,虽然觉得照片挺不堪入目的……但还是点了个赞。


    闻小楼凑过来和她八卦,两个人聊的劲劲儿的。


    谢陆言觉得他们可真无聊,别人的破事儿有什么好操心的,丢了牌,拉着应宁的胳膊就到葡萄架下荡秋千。


    他们有个小群,小楼拍了张应宁和阿言荡秋千的照片,准备发到群里,镜头正好定格在应宁荡回来时,谢陆言一手揣着口袋,一手扶着绳子,弯腰亲她的脸的一瞬间。


    那会儿起了阵风儿,应宁的长发被微微托起,正好拂过阿言的脸颊。


    拍的特美好。


    闻小楼点击发送,呛了一句:“这他妈才叫纯爱!”-


    夏可坐在跑车里,紧张地问他接下来去哪。


    其实她已经猜到一会儿要去哪了。


    除了紧张,她其实还有点期待。


    孟子坤低头看着应宁和阿言腻乎的照片,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夏可在喊他,他回过神儿,没太听清,“你说什么?”


    “我们去、去哪呀?”小姑娘脸熟的像颗桃子,汁水都快滴出来了。


    太主动了,孟子坤突然觉得没意思。


    他现在就想搞纯爱,搞纯爱谁他妈不会啊?


    他转身发动车子,“送你回学校。”


    夏可回到寝室,舍友们都已经睡了。


    听到响动,纷纷从床上探出头。


    “可可,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晚上不回来吗?”


    有人阴阳怪气道:“我看是被甩了吧。”


    夏可连妆都没有卸,哭着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她搞不明白,他对她那么好,带她去看展览、品红酒,带她去打长曲棍球、打马球,带她见了很多她从没见过的世面,可为什么就是不睡她。


    她一夜未眠。


    转天一早,她妈妈在医院给她打来电话。


    “妈妈,我很忙的,你要有什么急事就去找应医生。”


    “妈妈知道知道的,妈妈就是想和你说一下回老家的事。


    “回老家?老家的医疗条件那么差,您回家怎么治病啊?”


    夏可现在已经很烦了,实在没精力再想这些,“不是和您说了吗?我有钱了,您放心踏实地住就行了。”


    “你一个学生哪里有钱呐?到时候再去找人应医生借钱……”


    “真的,妈,学校照顾我,最近帮我接了几个广告,给的钱挺多的,你放心住吧。”


    “这样的……那你不好太累了啊可可,一定要注意身体……”


    夏可挂了电话,给孟子坤发了条微信:【我今天没课,要一起出去逛逛吗?】


    等了一上午都没等到回信,她心烦意乱地去了排练室,下午的时候,电话好不容易响了,没想到却是医院来的电话。


    夏可赶来医院,她妈正在收拾行李,她一把将行李按住,朝她妈妈发脾气,“妈妈,不是让您在医院好好住着吗?我说了我有钱有钱,您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张桂芬抹着眼泪,声音哽咽道:“可可啊,妈妈真的不想你为了我这么辛苦。你现在还是个学生,学业应该放在第一位的。再说妈妈这病,其实去哪里看都差不多,我们没必要继续在北京浪费钱。”


    夏可急哭了:“妈妈,您怎么能说这是浪费钱呢?协和是全国最好的医院,这里有着最顶尖的医疗团队。您就在这里安心住着,他们一定会治好您的病的。”


    张桂芬轻轻摇了摇头,坐在床头叹了口气:“我这病啊,治不好的,最多也就是维持现状。应医生也建议我出院……而且我听说协和的床位很紧张,我一直占着,别人也住不进来的。”


    夏可眼眶泛红道:“妈妈,别人住不进来那是他们的事,我们也是排了大半年才住进来的呀,要是能早点住进来,您的病情也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


    说完她擦了擦眼泪,转身冲出了病房。


    夏可冲进医生办公室,对着应宁大喊:“应医生,你跟我妈说了什么?我妈妈那么信任你,你怎么能跟她说那种话呢?”


    这会儿办公室里还有病人在咨询病情,应宁情绪稳定地把病人送出办公室,然后转向夏可,耐心地说:“你先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夏可直视应宁道:“应医生,我妈妈是个病人,你怎么能跟她说病治不好呢?现在她只想着出院,出了院你让她去哪啊!我们小地方的医疗环境怎么可能比得上北京?”


    “我没有和你妈妈说过这样的话。”应宁语气平和地对她解释,“但既然你来了,我确实有事情想和你沟通一下。来,坐这儿吧。”


    夏可被应宁拉到椅子上,她不满地看着应宁。


    应宁耐心地对她说:“夏可,你妈妈的癌症确实无法彻底治愈,西医方面已经没有办法进行手术了。你们选择中医保守治疗,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我们医生和医疗团队尽了最大的努力,现在病情已经基本稳定在了这一阶段。其实,后续在家喝中药和继续住院的效果确实相差不大。


    而且,从经济角度考虑,住院费用确实较高,继续住下去对你们家庭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负担,回家疗养可能是一个更为实际和经济的选择。这样,你妈妈可以在家里得到更好的休息和照顾,同时也能够减轻你们的经济压力。”


    “我有钱,不需要你们操心,而且我们家又没有拖欠床位费!”夏可情绪激动道,“其实我知道,是因为床位紧张,我妈妈只需要维持基本治疗,医院赚不到多少钱,所以就想轰我们出院对吧?应医生,我一直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没想到你也……”


    应宁微微一笑打断她,态度坚定:“夏可,你说的也没错,床位紧张确实是事实,现在有很多有需要的病人等着住院。何况你妈妈已经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从医疗资源的合理分配考虑,你们确实得出院了。”


    夏可哭着从医院出来,正好孟子坤给她来电话。


    一上来她就抽抽涕涕的,问什么也不说,孟子坤耐着性子哄她,“不高兴了?”


    以为小姑娘还在为上次那事儿生气呢。


    孟子坤是谁?京圈公子哥里的祖宗,他肯主动哄,夏可哪还敢拿乔?她报了地址,说在医院门口等他。


    说实话,孟子坤现在挺触头去协和的,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他还专门回家换了辆从没开过的新车,开车过去的路上又到lv顺手提了个包。


    一上车,孟子坤就摸着她小脸儿亲了一口,抬手把扔在后车座的购物袋拿了过来。


    夏可瞬间破涕为笑,“送我的?”


    “不然呢?”孟子坤单手撑在方向盘上,没什么含义地扯了下嘴角。


    夏可这段时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还以为你不喜欢我了……”


    “不喜欢会送你礼物?还专门来接你?”孟子坤把她搂到怀里,挑起下巴看了看,“谁欺负我宝贝儿了?哭成小花猫了都。”


    夏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哭着软在他怀里,颇有几分告状的意味。


    “是病房,他们逼我妈妈出院……”


    孟子坤眼一眯:“逼?”


    “我老家的医疗条件不行,而且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她一个回去也没人照顾,我真的不放心……”


    孟子坤默不作声地端详了她一会儿,正在夏可心里发毛的时候,孟子坤忽而轻笑一声,说道:“不放心就不回去,住,想住多久住多久,回头我打个电话,只要我不点头,没人敢逼你妈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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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宁这段时间都特别忙。


    上个月,她在门诊收治了一名年仅十三岁的病人,情况很不乐观。由于医院床位紧张,病人无法及时入院,只能无奈回家等。


    可那女孩的家人又实在等不及,三番四次跑来病房求她想办法,一家子老小,就差在办公室给她磕头了。


    应宁只能握着女孩母亲的手,安慰她:“您放心,一旦有床位空出来,我会立刻安排您女儿住院。”


    “太感谢你了,应医生。”女孩母亲朝她连连作揖。


    送走病人,应宁转身时差点没站稳,小姚赶紧扶住她,心疼道:“小姚老师,你都连着加了一周班了,这也太拼了,你这么拼,你家那位不心疼啊?”


    应宁勉强笑了笑,和她一起回到病房,这时办公室有人喊她,“应医生,电话!”


    传话那人朝她使眼色:【速度,领导,听着语气不好】


    应宁赶紧跑过去接电话。


    大家都好奇地往她那边看,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应宁的脸色越来越差,听筒那边声音也挺大,都猜到是在数落她。


    应宁自从工作以来一直兢兢业业、认真负责,很受领导喜爱,这还是她第一次受到领导的批评。


    “为什么?病人本人已经同意出院了,她目前的情况确实也没有再住院的必要了。”


    “而且现在门诊那边已经排了很多病人了……”


    那边不知又吼了什么,眼瞅着话筒都快被震坏了,应宁低着头,默默承受着训斥,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眼睛不知不觉湿润了。


    她偏过头,悄悄擦了擦眼泪,低声说:“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应宁站在窗前平复情绪。


    “怎么了应老师,挨批啦?”同事过来关心她。


    “不会是因为212那位大妈吧?”


    应宁抬头看过去,“你怎么知道?”


    同事说:“下午领导打电话来问过情况,当时我还纳闷,这一个普普通通的病人,至于让那么大领导亲自打电话么?”


    “怎么了怎么了?”小姚赶紧跑了过来,“那212的阿姨不会真成钉子户了吧?”


    应宁低着头刷着手机没说话,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她心情不好。


    “我先出去一趟。”她拿着手机去了楼道。


    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她疲惫地划开手机,刚准备给阿言发消息,他的视频就弹了过来。


    应宁迅速调整好状态,微笑着打开视频。


    谢陆言身子歪靠在转椅上,悠悠转了个身,背对着办公桌,面朝落地窗的方向,他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视频刚一接通,他的眉梢就微的一挑,“受委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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