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P公关部门一片兵荒马乱, 四面楚歌。
盛明晦打哪搜罗来的这么多录音和截图！有这本事怎么不去做骇客！
季凉被叫去了现场，在Miss和张圆圆的逼问下瑟瑟发抖，然后哇哇大哭。
盛明晦列出来的这些个事, 要说也没触及到法律红线, 但这是如今要求艺人一尘不染、要求公司当监护人的娱乐圈啊，光新爆出来的酒店跟踪事件, 给私生工作证就足够让季凉万劫不复了, 至于POP, 想和盛明晦维持表面的和平，也不可能, 必须站出来说些什么。
办公室里, 运营UtopIa官博的小姐姐突然扔开鼠标, 捂住脸抽泣起来。收到不堪入目的评论和私信太多，她受不了了。
“他的证据太齐全，我们做不了正面公关了。”
“整理一下他做过什么吧，我记得《偏偏》那首歌他还找上辛总闹来着？都记下来。”
公关部开了几个小时的长会，终于决定下来方案。
一天后的深夜，一个粉丝寥寥的微博账号发布了一篇长文, 言辞恳切，字字泣血地控诉某位艺人给公司添的种种麻烦，在幕后的种种恶行。
“本来永远不打算说这些, 因为作为曾经和你共事过的前同事, 我还是希望你能作为公司一手培养的艺人大红大紫的, 即便你做了那么多任性妄为的事情，闯了那么多祸。
但这两天你的发言, 让我实在不吐不快。
……
所有人都知道，合约上本来就写好所有歌曲版权归公司所有的, 但你写出《偏偏》后，公司好好包装卖给电视剧，你竟然蛮不讲理找上门质问经纪人，还想分一部分的版权费。
你想到一套做一套，公司的人都在你身后疲于奔命。参加市区外的活动，心血来潮要宿在外边，让司机第二天早上再来接，出门也都是想去哪去哪，公司问起了你才说。不配合公司指示和安排的情况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没有周围帮你鞍前马后的其他人。
你进剧组，更是搞出数不清的麻烦。放着剧组定的标间不住，另外订了高层的套房，你知道几天下来就是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吗？还有被你撞坏的道具车，费用还有时间都因为你浪费了，从没听到你一句道歉。
……
哦对，我们都知道你突然跳出来说这些到底为了什么，只能说希望你好运吧，辜负我们这些staff便辜负了，粉丝是你永远不该辜负的人。”
这条微博很快获得了非凡的关注，得到了这个粉丝量下完全不会得到的流量，#POP职员回应#的词条，即便在凌晨，也唰唰飞上了热搜。
不管有多少人看出是POP的公关手段，总之一时之间，营销号集体高潮了。
“明晦与POP撕破脸，互泼脏水好不热闹，解约指日可待？！”
“明晦时隔一年公开回应车祸事件，道歉向引疑蹭向引热度！”
“向引退团另有隐情，含屈退出如今归来打脸逆袭！”
没错儿，明晦在自述视频的最后，因为他才间接导致向引离开了唱跳舞台，对向引道了歉。
微博和论坛，哪儿哪儿都在讨论这出大戏，众说纷纭。
有说明晦这通操作失了智的，也有说明晦总算学会利用舆论为自己发声，终于不把微博当朋友圈玩了。
有说季凉这回真的凉凉了，可能解约得比明晦还早，也有说季凉背后有金主，有退路结果还未可知。
有说POP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运营管理稀巴烂，成为第一个被艺人直接骑脸输出的丢人公司，也有说明晦违背契约精神，公然朝雇主开炮，就算解约单干也前途难料。
更多的话题，聚焦在了明晦和向引两人身上。
【明晦到底是在蹭，还是看到向引重新出发，才出来讲这件事？道歉看他道得挺真心的。】
【想热度想疯了，毕竟U团这一年弄成啥样大家心里都有数。】
【大明不是这种人！借着向引逼POP解约啊这是。终于要跳槽了。】
【所以他俩和好了吧？一切都是POP的骚操作啊。我说怎么突然变得不熟了，原来是狗公司要求的。】
【怎么可能，这种公式化的道歉才是真正闹掰的证明，你且看向引两天过去，一声都没吭就知道了。】
【现在是真不熟！只有我关心那个职工说的最后一句话吗，听着怎么觉得像明晦做了什么对不起粉丝的事情？】
【不知道，总之希望他掂量明白，粉丝是经不起消耗和欺骗的。】
//
POP联系不上盛明晦。从发出微博的当天深夜，到第二天下午，都没找着他人影。此人电话不接消息不回，仅仅是留下一份解约函，消失得无影无踪。
盛明晦发完那个引发爆炸的微博后，他就上了前往X国的飞机。
不怪他不回消息，在万米高空十几个小时，可不就是失联了吗。
X国首都，两天后迎来国际时装周。向引会走几个中小品牌，在网上都可以查到这几场秀的时间。
街上，处处洋溢着精致与潮流的气息。盛明晦高调骚包的私服品味，完美地融入其中。
他并没有指望能见到向引，但是他到现场很早，误打误撞跟着几个打扮和他相似的外国人来到了秀场后台的入口。
然后，保安大手一挥，他就混进去了……
原来，那几个是真的秀场模特，而盛明晦的穿着和体态都和一般街拍的模特没两样，秀场后台鱼龙混杂，进进出出人员十分杂乱，保安就把他这条漏网之鱼放了进来。
向引如果知道盛明晦被当成模特进了后台，他肯定会感叹，这就是主角与生俱来的“星味儿”，就算在异国约等于素人，但浑身散发出的明星气场是消失不了的。
但向引现在自顾不暇。以他的咖位目前是决计走不了顶尖时装品牌的，三级跳也不能违背物理规律，因此他没想到，前来交际的各路大拿根本是络绎不绝，大有抛出橄榄枝的合作意愿。
向引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这一切都落在不远处盛明晦的眼里。后台实在太忙乱了，不断有人小跑着穿梭，如同被加速处理的纪录片背景。向引根本不会注意到就像是背景影像的盛明晦。
这是世界顶级的时尚圈子。
显得他迄今为止的明星生涯都在过家家一样。
他进入娱乐圈，难道就是为了比拼销量，讨好粉丝，争抢虚假的数字热度？
盛明晦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从来不想要这些，但他是第一次意识到他想要的，离他有多远。
他没有办法上前去和向引打招呼，虽然他们每天都联络，在场没有人比他们关系更亲近。
虽然他也不知道，周围同样有非常多饶有兴致的目光，打量着这个和向引一样黑发黑眼的年轻帅哥。
尽管如此，他的心情反而前所未有的轻快。
意外走运混进来的后台，盛明晦没待多久，出来了。
终于打发走所有来结识他的人，向引坐在化妆镜前做造型。这时他的手机叮咚响了一声。
盛明晦发来的，问他是不是开始上班儿了。
向引算了算时差，“你怎么还没睡？”
盛明晦回：“嗯，挺精神的。受到了点刺激。”
盛明晦和POP撕破脸皮的事儿就在昨天，向引当然就联想到那里去了。
“微博我看到了，你还有模有样和我道歉，这是你的什么新玩法？”
盛明晦：“我又不能和你道谢说谢谢你提供的这么多证据，不带句你我又不舒服。”
向引呵呵，得了便宜还卖乖，臭德行。
临出发来X国前，他把之前搜集过的还有能黑到的信息资料都给了盛明晦。系统任务是不用做了，但他还是希望盛明晦能尽快从POP脱离出来。
“和POP谈了吗，什么时候解约？”
“还没有。”
“不应该啊，他们没来找你？”
“……不是，是我没让他们找着我。”
“啊？”
“我来接你下班吧。我在后台门口等你。”
“……”
化妆师是个奔放开朗的姑娘，她看不懂屏幕上的对话，却看得懂向引的表情，当即八卦道：“你在和你的情人聊天吗？”
向引合上手机，“为什么这么说。”
“你的表情就像我看见我男朋友发消息说会来接我下班时一样！”
向引笑了笑，“确实有人来接我下班。”
化妆师也笑了，“你的含蓄有时真的很讨人厌。”
“有吗？”
大秀圆满落幕后，品牌方邀请向引参加after party，向引婉拒了，快速地收拾好东西出了后台。
盛明晦果真在门口。
向引走过去，盛明晦背着的手拿出一个纸袋，“随便买了点吃的，给你垫垫。”
在异国他乡陡然听到乡音，其实是很有冲击力的。这人还是盛明晦，冲击力就更加加倍。
向引打开纸袋，掏出来，是个加了特别多料，多得要包不住了的三明治。
向引又想逗人玩了：“我和你说过我要控制饮食，现在只能吃半个。”
盛明晦：“我知道，但我以为你以前的食量能吃两个这样的。”
向引：“……”没劲！
时装周的秀场都设在市中心，向引目前的房子也在市中心，等他吃完一个三明治，也把盛明晦带回了自己的家。
房子的格局和向引在国内租的那间差不多，各处软装的风格也很相似。最主要的，床仍然够大够舒服。
向引以为盛明晦在外人五人六，关上门就要饿虎扑食，结果盛明晦竟然没有。有点陌生。想也正常，他出国都快满一年了。
但是这种陌生没有给他渐行渐远两不相干的感觉。他就是觉得盛明晦识相了很多。
向引一时之间放松警惕，结果后面两天，他就没从床上下来过……
盛明晦十分讲理，“你那天上T台多累，我不好意思晚上再让你花力气啊。”
向引只能冷笑：“没发现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第102章 娱乐圈世界39
盛明晦没待两天, 甚至连时差都没倒好，就回国了。POP千等万盼，终于把这尊大佛给盼了回来。
事已至此他们肯定没法继续合作下去了, 只不过POP还想薅点羊毛下来, 还在那里拖来拖去。盛明晦回去后，继续一副油盐不进拒不配合的样子, 见到他油盐不进, 公司憋不住了。
“我们手上也有证据, 你也不想你和向引的那档子事被粉丝知道吧？”
盛明晦没被激怒，“我不害怕, 就此退居幕后也好、不做明星也好, 我个人完全可以承受得起这个代价。但你们呢？我还有底牌没出, 你们待如何？”
其实他和向引都没再掌握更多POP做的腌臜事情，但他虚张声势一番，公司竟真被他唬住，含恨吃了这个闷亏。
和以前比，盛明晦实在成熟得太多了。
签完字，盛明晦给向引打电话告知喜讯。
“很搞笑, 他们挽尊说，说不定哪天我俩的事就爆出去了，忠告我常在河边走总有湿鞋的时候云云。”
向引在电话那头：“没关系, 反正在粉丝眼里我们已经闹掰了, 无非是继续装下去而已。”
“这样也不错, 省得冒出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出来。”
向引稍有意外。他以为，盛明晦这种特级恋爱脑绝对会因为没法大秀恩爱感到十分可惜。
盛明晦继续道：“我接受不了类似车祸的事发生第二次了。你懂么。”
向引“嗯”了一声。
“对了, 他们貌似打算招一个新成员来填补我的空缺。这人名字念起来和你还有些像，叫辛夷……”
辛夷？向引一时怔忡。
他是辛总的儿子, 起点这么高，却选择去做最辛苦的唱跳艺人……
算了，他不做评价。左右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你接下去的打算是？”
“当然是做音乐。为了成立工作室，还得拉个像样的班子。”
向引没发表意见。因为在他看来，盛明晦一时半会儿在创业这块儿是要碰壁的。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没法开口打击他的积极心。
盛明晦和POP撕逼大战的一周后，POP发文宣布正式解除和盛明晦的合约。
同时，宣布UtopIa新成员辛夷的加入。
稍了解U团特别是向引的人，都无法忽视这个新成员身上的一些特质。
譬如，他出道官宣的造型是特意接出的一头长发，又譬如，他温和如春风般的嗓音和微笑。
营销号诸如“POP对向引旧情难忘，太子空降竟处处模仿”、“辛夷大方接受‘小向引’称呼，称向引是自己偶像”等标题又纷纷冒出来刷存在感。
向引第一面见到辛夷时，他明明觉得是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但现在一包装，他也得承认某些个角度确实有自己的影子。
多奇妙啊，兜兜转转，辛夷虽然不再是白月光的替身，但还是和他这个“白月光”扯上了关系。
不过，在这个世界，他还能算白月光吗？可没见过被泡到手、出国还被追着撵的白月光……
对于和盛明晦的关系，向引不再挣扎，也不再纠结了。从他主动告知盛明晦自己要出国的那天起，他就意识到，心里确实有什么东西因为盛明晦而发生了变化。
直到这个世界崩塌前，他会留在盛明晦身边。
//
盛明晦每隔两周就会往返国内外一趟。他通常在X国向引的住处完成一首歌的雏形，然后把母带带回国，进行进一步的打磨和正式录音。如此几番过后向引问起，才惊讶地发现他第一张个人专辑，整张的制作，都打算以这样的方式完成。
向引：“别到时候你卖专辑赚的钱还不够付你的机票钱。”
盛明晦一点不肉痛，“千金难买我乐意。”
“说来这一年，你好像没写过几首像样的歌。”向引好奇。
“因为我没法飞过来找你。”盛明晦说。
“你这话，我不在你边儿上，你就写不出歌似的。”
“确实是这样。”盛明晦点头，“不然我闲得两头飞。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是写不出来东西。”
“……”向引轻咳一声，“你这样子，不累吗？”
“不，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心情轻松过。”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心情。”
盛明晦说，也还好啦。
向引没问他国内忙得如何，既然这人没急着邀功，说明确实如他所料想的那样不太顺利。
向引考虑了一下，在盛明晦短暂回国的档口联系了装修队，把家里的墙壁都贴上吸音棉，然后用金属架子围了一个三四平方左右的区域出来。
等盛明晦再回来，向引就告诉他，你不用费劲儿来回跑了，给你搭了个录音棚，条件差了点，将就用吧。
盛明晦惊喜得要命，向引也太想着他了，激动得抱起向引就要关卧室的门……还振振有词，现在家里都做了隔音，白天晚上都可以宣淫了……
为了保证音质，录音棚的棚顶是用大张的毛毯盖严实的，也就意味着，在里面录歌，特别的热。盛明晦往往衣服全乎着进去录音，出来时，全身上下就剩一条裤衩了，被向引吐槽说他不是在做音乐，是在做人体艺术。
盛明晦的第一张个人专辑就是如此这般在向引家完成的。
盛明晦在烧好的光碟上签上自己的名字，仔细地包装好。之后他得飞回国内，寻找看好这张碟子的发行商。
向引在这时开口了，“你想做个人工作室是因为可以完全拥有话语权吗？”
盛明晦说，是的。被POP擅自挪用歌曲始终是留在他心里的一根倒刺。
向引起身从随身的名片夹中拿出一张名片，推给盛明晦，“或许你知道海神音乐？”
“当然知道，这是X国一家全球性的唱片公司。”旗下的歌手，无不具有超凡的歌技，亦或是出众的创作才华。
盛明晦接过名片，上面人物的抬头赫然是海神音乐发行总监。
向引说：“你可以拿着这张专辑去试一试。据我所知，他们只会对艺人进行大方向的把控和规划，你的施展空间是非常大的。”
盛明晦看着名片的视线有一瞬间的模糊。
在这一刻，他想的不是什么专辑什么签约，想的全是向引。
他何德何能让向引对他这样好，他目前就是一个失业中没作品没收入的小歌手，而向引是这座城市里最炙手可热的明星模特。
而且，他敢发誓，任何人都抵抗不住向引这种如流水一样的温柔。所幸，他知道向引不是对谁都这样。向引平时做在表面上的温柔不是这样的。
因此，他更没可能对他放手。
向引看盛明晦难得呆愣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不用有很多负担，也不用想太多，因为你值得。”
几曾何时，他也说过同样的话。实力至上罢了。你就是配，别想太多。
盛明晦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向引，抱了好久。
//
海神音乐在微博的官方账号，已经很久没更新过了。由于半年可见的设置，它的主页甚至看起来空空如也。
无他，海神在国内签约的歌手寥寥无几，有也都是活跃度不高的老艺术家。在浮夸快餐的国内娱乐圈，近年来并不能出现让海神另眼相看的艺人。
然而，海神的微博这天突然有了动静。
关注明晦微博、发博官宣明晦签约海神音乐、发博宣布明晦正在筹备第一张个人专辑，动作快又低调甩出一个超级炸弹。另外在同一时间，外网坐拥千万粉丝的海神官号，也发布了这则签约新闻。
国内的粉丝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毕竟海神的主战场并不在微博，还是盛明晦上号转发了海神的官宣，这才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签了哪家？明晦签约海神？？】
【海神时隔十年，签了一位国内的流量明星。什么审美降级，海神挑人的品味去哪了？】
【但凡你听听大明的歌呢。明晦，还以为离开POP你也会休息一阵子，没想到你给了我们一个这么大的惊喜！祝专辑大卖！】
【POP，我想想他们现在的嘴脸就想笑。一个向引一个盛明晦，看看他们都放走了什么怪物。公司里全是糊比不是没原因。】
盛明晦在转发海神的微博里写道：“这张专辑的歌曲全部由我自作，在X国的录音工作结束后我机缘巧合接触到了海神音乐，很高兴能携手海神，为大家带来更多好作品。”
【你跑X国录音？乖乖，下血本了。能遇到海神也是一种缘分。】
【X国最近出现好频繁，那不是那谁现在的大本营嘛。】
【你在明晦微博底下提那个人，你不要命辣？私信记得关。】
【有什么不可说的，我就问，明晦你是不是跑去X国见向引了？】
盛明晦很想点赞，但他没有，删了几条喷这姑娘喷得厉害的楼中楼。
身边，有人捅了捅他的胳膊。
“你看，这条评论要你发录音时的工作照。”向引指着手机对他说。
“录音那会儿跟拍裸照有什么两样……越唱越热，边唱边脱……”
向引啧啧两声，“边唱边脱，太可怕了，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歌。”
“……你别太过分！你就说录音棚这事你该不该负责吧？”盛明晦就势在沙发上和向引打闹起来。
“你看，你又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第103章 娱乐圈世界40
盛明晦的第一张个人唱片大获成功。
粉丝们一开始奔走相告, 一个人买上几百张数字专辑，之后又筹钱准备把实体光碟扫空。但他们来到音像店和购物网站时，却发现他的专辑货架已经空空如也, 只剩下“补货中”的标签。不少人以为是饥饿营销, 不信邪地去听了歌，然后默默填上个人电话, 也开始等待专辑补货……
很多圈内艺人都发微博, 表达对这张专辑的喜爱。说来也很容易理解, 在流量数据的冲击下，娱乐圈这一年, 两年, 都没出过什么像样的好专辑了。为了业内的良性发展, 有志向有想法的艺人都不介意夸上两句。
和盛明晦不欢而散的POP，旗下艺人都按兵不动，直到UtopIa的师姐团主唱万言晒出了十几张签名专辑的照片。有人在评论区担忧她这样出头，会把Babylon和自己陷入不义之境，她却反问，“Babylon的概念不就是传播音乐力量么？我没有道理不去宣传这张都火到海外去的专辑。”
更多的人还是说, “姐姐，把签名专辑抽了吧！”
万言先跳了出来，POP只得不再干涉。他们脑子转过弯来了, 端着面儿一点用没有, 这时不蹭还待何时, 于是连立场最敏感的U团，几个成员都做起了自来水。他们甚至还搞了一个当年那首《偏偏月进窗来》的翻唱, 谁让这首歌的版权一直都在POP手上呢……
盛明晦已经不care他走后POP的骚操作了。专辑成绩好得超乎想象，他忙得也超乎想象。正如万言微博所说, 这张专辑甚至还登上了国外流媒的榜单，吸引了一批外国粉丝。海神的策划趁热打铁，和他沟通过意向后，决定让他办一场线上的直播见面会，让世界各地的歌迷更好地了解他。对于盛明晦来说，他不太看重如何展现自己抓住粉丝，他更愿意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音乐理念和幕后故事。
向引的事业蹿得一点不比盛明晦慢，登上时装周的舞台后，他很快开始为诸多顶奢时装品牌工作，频繁地在各类大秀和杂志封面上露面。但这并非是他爬上时尚圈顶层的通行证，显然他不汲于名利，多少人趋之若鹜的机会对他来说仅仅是一份工作，完成了这一个不会想下一个。业内反而纷纷把工作交给他，和他攀谈搞好关系，好把他留住。
他们和向引聊天，问，你为什么不趁着年轻多拼命一些呢？你对时尚没有追求吗？
向引说，我乐在其中就好，什么事都一样。说不定明天世界就结束了呢？
他们因为这个假设哈哈大笑，说如果明天世界末日，那今天一定没有人愿意工作，都会和自己所爱的人待在一起。
向引不置可否，他们又把话题往别的地方带，问他你认识明晦吗？和你一个国家的歌手，他的歌最近很火。
向引说认识，他们便让他联系盛明晦出来一起聚会，这些人在想什么向引门儿清，盛明晦也知道，搭上线后只浅浅一块儿聚了一回，两人就先后告辞离开，没人知道他俩回的同一个家。
盛明晦的线上见面会也是在家做的，并没有什么复杂的直播设备和排场，主要是分享一些制作的花絮，接听抽选出来的粉丝热线。
途中他接了一个特别的热线，对面给他出了个题，用他给的几个音符即兴完成一首歌。
见面会结束后，他去敲卧室的门，向引窝在床上，支着个小桌子戴着耳机在看平板。
“好听么？”
“嗯嗯。”
“听我想在家播，节目组本来还想让我录个room tour，我没答应。”
“你当然不能答应，是要让我钻衣柜吗。你把直播选在家里胆子已经够大了。”
“都说了，你不在旁边的话，我写不出歌。”
向引明知故问：“我只是在你隔壁屋睡觉而已啊？”
盛明晦也明知故问：“你不是在给我打电话么？”
向引把平板一关，岔开道，“晚饭吃什么？”
盛明晦去厨房了，他现在做饭完全不比向引差，也乐得投喂向引，那向引肯定不会再自己做了。
向引塞着耳机，里面还在放刚刚盛明晦即兴写出来的曲子。他不知道他不在场时盛明晦是怎么写歌的。他没见过盛明晦卡壳或者没灵感的时候。
刚刚，其实向引想说：我不可能一直在你旁边。但他没有说出来。
和最通常的思路相反。
感情上，他知道一直的陪伴是不可能的，但理智上，他知道这个世界，他会一直在。
因为，说不定明天世界就结束了呢？
//
三年后。
【海角论坛】
主题：今年国内的MIRROR盛典有两位重量级嘉宾要来
楼主
向引和盛明晦退团四年终于有机会同框了。
1L
话说，都快没人记得他俩以前做过男团吧？？U团凉了，连这个论坛都快凉了。
2L
一个世界超模一个金曲天王，就算之前没闹翻，也是王不见王啦。就算都在X国发展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有过什么交际。
3L
这俩人和MIRROR都有过深度合作，安排一个靠近的位置不难吧？我想看乐子。
4L
你X国版的MIRROR和我们国内的有什么关系。国内的MIRROR盛典也才刚办了两届。
5L
该说不说逼格是高的，上个红毯都得掂量掂量自己。一般小明星去不上。前两年不是还闹过笑话，那个营销小向引的哥们捯饬一顿去了现场，被保安以为是向引，拱手送入，后来发现不是，又拱手送出。
6L
是啊，门口看门大爷都眼熟向引那张脸，知名度跟你闹呢。
7L
很好笑，那人就是U团的，听说还是POP失散公子。现在也没声儿了。
8L
POP都爆出侵权和漏税案了，他还能落着什么好？我只能说POP好死，盛明晦当年撕公司撕得一点问题没有。
9L
你们为什么这么舔他两个，一年都不回几次国，现在还有脸回来分流量。
10L
这么快就急啦，挡着你家正主了？向引这两年是没回国拍戏吗，盛明晦宣传新歌不都待在国内？
11L
你们都别吵了快去看直播！MIRROR确实把他俩安一块儿了！
12L
看不出关系咋样啊，没有挂脸但也不热络，就是圈中同行碰面打个招呼的程度……但是向引这造型，这腿这腰这脸蛋，吸溜，想把他衣服扒了。
13L
盛明晦一直在皱眉瞥向引，感觉只是维持表面和平罢了，笑。
14L
他俩的袖扣是一对儿吗？怎么看着一样，是不是撞了，难怪盛明晦一脸不爽。
15L
没听说他俩和这个珠宝品牌有合作。唉，虽然当事人早就决裂，但他俩站一块真养眼！
后台。
以向引和盛明晦的咖位，个人的化妆室自不用多说，主办还在楼上准备了专门的休息室，跟酒店套房似的。
盛明晦一下红毯，就非常耍大牌地拿上房卡，去了楼上休息。来到某间房间门前，他按住门把，拿出卡刷了一下，门禁系统没能通过，发出嘀嘀嘀的声音。
这声儿只响了三声，随后就像搞错了一样停了下来，盛明晦顺势按下门把，打开门闪身进入。
在网友口中“维持表面和平”、“早已决裂”的两人，正在门背后激烈地拥吻着。
盛明晦非常猴急地把向引的西服往下扒，“快点把这套换了，腰收这么多，领口开这么大，臀围这么紧，颁奖典礼上绝对不能再穿这套……”
向引被他吻得耳尖飞红，轻轻地喘息着，“这衣服不是你选的吗，你现在在说什么？”
盛明晦哽了一下，恼羞成怒继续扒他衣服。
向引看着散落一地的高定，叹气，“挂起来吧，衣服没错，不是这么糟蹋的。”
盛明晦看他毫无反应，又脱自己的衣服。
“哎，没完了？你发情能注意场合吗？”向引觉得自己有必要制止他。
向引拒不配合，原因也很简单，又不是下班儿了，接下去还有颁奖晚会呐！他是不嫌麻烦，他就是搞不懂上床前后都比较麻烦的盛明晦为什么这么热衷这档子事……
盛明晦委屈地抱着他蹭。
颁奖晚会前，他们都重新换了一套衣服，向引把两人的袖扣也换了不一样的款式。
这三四年里，两人的事业都做好大，做到全世界都知道，但两人的事没让任何一个人确切地知道。
他们在门内单独相处的时候，相比在门外各自面对镁光灯的时候，就好像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一片无人之境。
向引没有再说过一句离开。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等待越来越平静，但他不知道，盛明晦的不安也越来越强烈。
盛明晦不是担心向引哪天又会不辞而别，而是，他担心这样的生活，在哪天会戛然而止。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亲密，他就越担心害怕。
向引生性低调自不会多去乱说他们的事。而他盛明晦，刚开始选择瞒住，是为了保护，后来，他有了足够的力量，还是选择瞒住，却是因为恐惧。
无论他有多强大，他都没有办法去面对可能的后果。
他和向引聊过，向引说得平静，“该来的就让它来”，好像早已有所预料。这让他更加害怕。现在，想逃离这个地方的人变成了他。可以的话，他真的想带向引离开，躲到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去。
所以，如果故事有结局，为什么不让它停在这里呢？
“你的获奖词，记过了吗？”
“车轱辘话而已。都不知道念过几回。”
“这是你的，第三个金曲奖了吧？”
“嗯。也差不多，可以到此结束了。”
“你真的决定要引退？”
向引坐在台下，看着台上。颁奖人刚刚揭晓本届金曲奖得主。
一阵一阵的喧闹。盛明晦站起身，接受周围所有人的拥抱和祝贺。向引坐在他边上，自然也需要起身道贺。镜头里，他们眼神和肢体的接触多一秒都没有；镜头外，盛明晦的手指在衣摆和椅背的遮挡下死死纠缠着向引的。是极度的眷恋和不舍。
向引因为这个动作，倏而皱起眉，突然捕捉到了一点什么。
“滋……滋……”脑海里响起了阔别已久的系统的电流声音。
台上，得奖感言急转，盛明晦发表了告别乐坛的决定。全场的哗然，过了数分钟才慢慢归于安静。
盛明晦继续说：“这些年，一直有一个愿意留在我身边的朋友。我既不能让外界知道他是这么支持我，也不想让他的付出无人知晓就这么白白地消逝掉。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以我决定离开这里。
我很自私，只想让故事停留在一个最好的结局上。我拿了第三座金曲奖杯，能够在领奖台上感谢这一位朋友，就是最好的。我希望他能一直陪我，如果他要离开也没关系，我会去找他的。你说这样好么？”
盛明晦望向了台下，他座位的那个方向。
导播在大屏幕上切出了他座位旁边的人。
“你说这样好么？向引。”
大屏幕上，两人的视线相接。
镜头如此记录下的那一个瞬间——
“0932号小世界能量耗尽，即将将宿主强制送回主位面，3，2，1，开始抽出……”
世界崩塌了。
第104章 起源世界1
主位面, 快穿局陈列室。
密密麻麻紧闭着的胶囊仓中，突然有一扇舱门弹了开来，昭示着快穿员的返回。
然而里面的人却久久没有起身坐起。
“我希望他能一直陪我, 如果他要离开也没关系, 我会去找他的。
你说这样好么？向引。”
向引的脑中，盛明晦最后说的那句话始终没能消散。
如果再有多一秒, 他就可以给他回应。
但世界偏偏就在那一刻结束了, 像突然断电的显示屏一样。
不过, 对于盛明晦来说，没听到他的回应, 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盛明晦就是这么一个没安全感的人。
向引第一次在脱离小世界后, 感到了一丝怅然若失。可惜和遗憾的情绪, 是他很少感受得到的。
暂时无法摆脱这种情绪，他呆坐半晌，终于坐起身，把生物芯片取出，姑且先离开了陈列室。
另一边，漫无边际的数据流中, 主系统正在翻看一段过往的画面。
空旷的时空法庭上，正进行着一场审判。犯人的座席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团没有实体的数据光团。
“破坏了众多数量的小世界, 我不否认。也因此, 犯了你们那里扰乱时空秩序的大罪, 引起了你们的注意。
别急，你们一时半会儿抓不到我, 毕竟，我生物意义上的肉身早已消散。我愿意上这儿来, 也只是想向你们传递一句话，我知道你们能帮我办到。
‘我要见他，我只为了再次见到他’。”
主系统轻叹一声，把画面打散，零碎光粒重新汇入浩大的数据流。
这时，主系统如蛛网上的蜘蛛一般，感到了某个方向传来的消息。它意念一动，操纵着数据流，瞬间就吞噬了一片实体空间。
向引的身形在主系统面前显现出来。
“你竟然没有忘记上一次答应我的话，我一回来就找上了我。”向引见到主系统，率先发问。
主系统道：“我不可能忘记事情，只会推迟或者无视。”
“看来，明晦这个人对于快穿局来说相当重要？”
“他不重要，一个低位面的土著有什么重要的。”
向引“哦”了一声道，“那就是棘手了。”
主系统虽然没有实体，但向引感觉到，他说完这句话，它明显看上去有点挫败。这可太少见了。
向引对明晦又多生出几分好奇。这么一个让主系统都觉得麻烦的人，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渊源？
“我没打算瞒你什么，但此事事关快穿的底层逻辑，我在思考以什么方式告诉你。”
向引略一思索，“和世界能量有关？”
主系统顿了顿，竟哈哈笑起来，“向引，首先你就是个棘手货！”
“随便猜一下而已。”最基础，但同样最难以解释的快穿概念，就是世界能量了。打个比方来说，就像1+1=2对于数学家那样。
而且，他这次抽出世界时，第一次听到了不一样的系统播报。说的是，“世界能量耗尽”，所以把他强制抽出。
再依据系统之前提醒他说，世界崩塌之时会无视时间地点把他强制带回主位面……
主系统打断向引的思索，“你这么快能联系起来也正常。本来你在某一个小世界，就是在明晦所在的那个小世界，就几乎破解了世界能量的秘密。”
向引：“……”
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确实对快穿的机制很好奇，也有过各种猜测，但一直没窥到确切的门道。怎么会在某一个小世界里解开其秘密呢？
“为什么我一点不记得……”
“你失去了那个小世界的记忆。因为你最后抽出世界的方式是非常规的。”主系统回答。
“真的不是你看我知道了秘密，所以消除了我的记忆吗。”
“我保证绝对没这回事。”
“我是怎么抽出那个世界的？”
“你不打算自己看吗？你可以回家躺到记忆舱里慢慢看。”
“你这么简单就会为我揭开谜底？”向引并不能完全地相信它。
“我说了，我没打算瞒你什么，诈你更是没有必要。事关那个小世界土著搞出来的快穿事故，不是我愿意让你知道当初发生了什么，而是你必须知道，你究竟搞出了什么名堂，竟然让世界主角跳出了原本的小世界之外。”
主系统话音刚落，周围旋转着的点点光粒就飞快地汇聚到了一起，然后如同淅沥泄下的流沙一样，注入到了一张小小的芯片中。
“这是那个起源世界的存储备份，你可以用记忆舱来阅读它。”
向引接过。他内心虽然好奇，但还是很平静。即便知道自己亲身经历过，但在记忆卡的上帝视角下，又能共情到多少呢。
主系统离开了，留给向引一张芯片，和搭载了系统的芯片不同，它仅仅是一张只读的记忆卡。
向引决定立刻读一读它。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房间里，也有一个胶囊舱。
有很多快穿员，即便待在主位面时，也喜欢睡在舱里。这一类胶囊舱不是快穿舱，没法联通到小世界。但插入记录了小世界剧情的记忆卡后，就可以让快穿员读取某个小世界他的记忆。
陷入小世界走不出来的快穿员有很多。不过向引不在其列。记忆舱他一次也没用过。
向引把记忆卡插入胶囊舱，舱门弹开，他躺了进去。舱门合上，熟悉的闭塞感包围住他。
等待记忆卡的进度条堆满时，向引先查看了这个小世界的简单概况。
这是一个末日后的后启示录世界。世界末日后，人类进入新纪元，原先的秩序与文明凋敝，能源枯竭。社会法则变得畸形，人类依据基因水平进行阶级划分，优胜劣汰，一国之间分出了A到J十个城区。
在这个扭曲失衡的世界，A区的皇室掌握了90%以上的资源和100%的话语权。在能源极度匮乏的情况之下，皇室却仍试图复现末日前发达的文明。于是，能源把控高度集中，并且，科技高于一切。
在这样的背景下，位于A区的国立研究院，成为了真正的国家心脏。
而国立研究院的院长，正是这个世界的世界主角，明晦。
在世界剧情中，明晦将研究出一种全新的能源，并利用这种能源科技实现星际远征，探索新家园，最终，找到宜居星球，推翻皇室统治，成为星球新的主宰者。
看完概况，向引还是确定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印象。这时，进度条终于堆满了。
“0130号小世界，加载完毕。开始读取……”
这个小世界的编号，也太靠前了。那会儿他是怎么做任务的来着？
向引不再思考，放空心绪闭上眼睛，彻底浸入回忆之中。
//
A区，国立研究院。
一行人正跟随着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穿过研究院地面，前往地下。
他们是下城区民，自愿报名来到研究院，参与“临床实验”。
在当今社会，阶级几乎从一出生就被决定，差距不是一般的悬殊。要知道，第九、十城区的人，是在城市废墟间过最原始的部落生活的……因此，一般的普通人如果不想烂一辈子，向上爬的唯一方式就是拼命学习考试，设法进入国立研究院。但，下城区的人连考试的权利都没有，要想为自己或子女拼一份前途，就只有报名成为“志愿者”，在研究院地下参与各种各样的科技实验。以皇室的话来说，下城区民的垃圾基因，能为伟大的研究提供数据，都算是物尽其用，要感恩戴德了。
他们可以随时退出，但受试不满两年，便无法拿到研究院颁发的证明。这张小纸片能让一般人在研究院下设的其他机构找到一份差不多的工，从而有一个在社会立足的资本。
做受试者听着简单，但这两年，决计没有那么好熬。
第一次来到研究院，不少人好奇地张望着四周。
即便是A区的中心，呈现的也依然是废都风貌。各种绿色的立体植被四处穿梭，把断壁残垣吞食得干干净净。研究院就是突兀竖立在废墟中的如此一座庞然大物。藤曼同样盘踞在算不上齐整的研究院外墙体上，清白的阳光穿过墙体和藤蔓，洒在这些初来乍到的受试者的眼里。
有人从未见过如此明亮清澈的阳光，当即难以适应，痛苦地捂住眼睛蹲在地上。
身后，受试者们视若无睹，纷纷绕过他继续往前走。
此人转瞬落到队尾。他挣扎着要爬起来跟上，但眼睛实在刺痛难以视物，差点撞上队伍最后缀着的一个年轻男人。
年轻男人皱起眉，刚侧身避开，那人好像意识到了这是队尾最末一位，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摆，哭求道，“别、别丢下我，我一定要在研究院熬过这两年，才可以到上一个城区去……”
年轻男人一张漂亮的脸蛋显而易见写满不悦，开口道，“松手。”
他的声音清暖就如刚刚映入眼帘的树影阳光。
那人一时愣怔，手指僵直缓缓松开他的衣摆。
年轻男人从颈间掏出受试者挂着的身份牌，拿着这块工牌抵住那人的后背，往地下室相反的方向推去。
“别拉我，往这个方向走就是了。”
那人喏喏应了一声，慢慢地朝地面出口走去。很快，他被门口的近卫军逮住，在哭号声中被轰出了研究院。
“宿主，你做坏事。断人活路天打雷劈啊！”
向引拂开头顶阳光，头也不回地跟上大部队。
“排除掉一个竞争对手，对我来说不是挺好的吗？”
第105章 起源世界2
地下室的空气潮湿, 地面也湿漉漉的，反射出头顶昏黄的灯光。管道状的通道里，时不时回荡着类似水流又类似嚎哭的诡异声音。
受试者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发出啪嗒啪嗒的粘腻的脚步声。
向引对系统说：“你帮我把感知调低, 这地方好恶心。”
系统依言照做，随后道：“宿主, 你不能这么娇气, 如果以后换了个废物系统, 没统这么帮你，你会适应不了的！”
向引很奇怪：“你有这个功能, 我为什么不用呢？”
系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理由！
受试者们终于走到了一扇紧闭的厚重铁门前, 带他们来的白大褂站在门口, 开始依次扫描受试者的身份牌信息。
“G区……D区……H区……最后一个！”
向引递上身份牌。
白大褂习惯性地念念有词。“K区……等等，你是从K区来的？！”
惊愕下，白大褂喊叫出声。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向引，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但看清向引的外貌后，嫌弃又很快被惊艳取代。
其他受试者的目光也都集中在了向引身上。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K区人……他们不是已经被皇室抛弃了吗，为什么会知道来研究院的门路？”
“假的吧, K区人的最低等基因，怎么可能长得这么漂亮！”
“既然他是最低等的K区人，那先*再*, 死在外边也没关系吧, 嘿嘿……”
向引庆幸自己调低了所有感知, 没听清楚人群中的污言秽语。
但他还是开口，用不高的音量轻飘飘地回击, “你们很想知道我是怎么从K区来到研究院的，对吗。”
人群噤声一瞬。
众人从刚才就表现出的各种意外反应, 还得从K区的来历说起。
K区，是“被遗弃的地区”。在末世后，这个城区又经历了数次浩大的地质灾害，皇室不愿花费本就不多的资源营救群众，便将这片地区划作第十一个城区，让它自生自灭。其他低等城区还能自上而下地漏到一点点资源和信息，而K区则像是完全脱离了世界一般。已经很久没人见过戴着K区身份牌的人了。
久而久之，随着唯基因论越来越深入人心，往日史实也缺乏记载，其他十个城区便逐渐产生了一个误区，觉得第十一城区的人是基因最低等的人。不然，怎么会成为十以外的那一个，又怎么会被皇室和政府无视、抛弃呢？
而现在，面前这个年轻男人，来自K区！
要知道，来自I、J两个最低等城区的受试者，都不过寥寥。信息闭塞、一路上的压迫和欺凌……都阻碍着他们的脚步。这人能从K区来到A区……毫发无伤地跑到研究院来，手上沾了好几条人命都说不定呢。总之，绝对不是可以仗着阶级随意欺侮的人。
在向引的威胁暗示之下，那些污言秽语暂时消失了。记录过所有人的身份信息后，白大褂打开铁门，把受试者们放了进去。
研究院地下，环境依然和地上一样明亮干净，虽然没有自然光，但头顶的照明一点不缺，地板也擦得锃亮。和想象的做人体实验的人间炼狱大相径庭。
系统感受到，向引明显轻轻松了一口气。
这批新来的实验体里有K区人的消息，让向引又被白大褂们好一通议论。
“老师，K区人的劣等基因会不会污染我们的实验数据？”
“傻逼！特殊问题特殊分析，是我没教过你吗？难得有一个K区实验体，更应该好好研究才是。”
“原来A区研究员也会骂一样的脏话。”受试者们窃窃私语，并继续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向引……
向引人都麻了。
然而，K区人的身份是他自己选的，现在，想改也晚了！
这个世界，向引最重要的任务是帮助主角明晦完成新能源科技的研究，从而开启世界剧情。毕竟没有这个科技，又谈何星辰大海。旁的事情，就是防着世界bug产生的各种意外之类。
对向引来说，K区人这个身份挺不错的，低贱的阶级方便他行事，也方便他死遁脱身。纯纯的路人npc。
但被当成猴观，是他没想到的……
“别瞎扯了！分清楚事情主次，把那些实验体丢到旁边去待着，先把那块稀有金属运过来！”
这时，一个状似领头的研究员冲其他白大褂喊道。
今天的地下似乎格外繁忙，一时半会儿竟没人来安排受试者们的落脚地。他们只好像懵懂的羔羊一般被赶到了角落，看着一个罩着厚厚防护罩的车子被推了过来。
“这个车让我想到美食节目上菜的那个餐车。餐盘盖掀开来时会冒金光的那种。”向引对系统说。
系统：“……”它怎么回？它这个把天然属性点在奇怪地方的宿主啊。
白大褂们纷纷套上好几层防护手套，戴上面具，才把罩子揭开。
这是一小块外表乳白，其貌不扬的晶体，但它裸//露出来的横切面，却呈现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幻彩光泽，深邃得让人不敢多看。
以向引的奇怪比喻来说，确实是一件足以让盘子冒出金光的稀奇玩意。
他重新调整了感知，于是，清楚地听见了那些个研究员对于这块石头的讨论。
这石头是研究院的勘探部队这两天刚刚发现的。最近在B区发生了一场不小的地震，清理废墟时，他们发现了这块之前从来没见到过的金属。按说，这块石头普通的外表并不能吸引研究员多少注意力，它暴露的原因，乃是测量相关能源数据的仪器，在靠近它时突然炸掉了。
对于这块石头，研究院还基本处于一无所知的状态。但有一件事是知道的，院长高度重视！
“听说今天稍晚些时候明院会过来亲自察看，是真的吗？”有研究员问领头的主任。
“对！所以赶紧把该做的切片、该出的数据都做好做齐全！你们也不想看见明院大发雷霆吧？”
研究员们闻言，都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一下。
明晦其人，阴晴不定，不近人情。物欲极低，完全是一台精密的人形机器。
研究员们快速地忙碌起来，整间地下实验室环绕着大呼小叫的声音。
“从B区震中新运过来的土壤样本呢？里面还有没有这样的金属？！”
“应该是有的！但我们不敢送来检测，高精仪器一碰到这种金属就会损坏，皇室肯定不允许这样的仪器损耗……”
“所有人，一定戴上专用防护手套，金属的内部对人体皮肤有强烈的腐蚀性！”
“明院，明院来了！！”
随着这一声休止符似的呐喊，地下室喧嚣的声音骤然归于静寂。各个人谨小慎微如临大敌，生怕惊扰什么怪物一样。
受试者们缩在角落，此刻活络了一些，探头探脑地往门口张望。
那可是明晦啊。
国家心脏的掌权人，唯一一位皇室以外的公爵。其本身的基因等级和智慧，自不用多说。在众多普通人心中，他才是真正的国家象征，威望更胜皇室。
研究员们全部归拢成两排站好，由主任把明晦迎了进来。
排场非常大，但落在受试者最末尾的向引眼里，其实就是一个白大褂带着另一个白大褂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地下实验室，目标明确，直冲着屋内正中的石头去。
其他白大褂们蜂拥而上，开始七嘴八舌地介绍。
以向引的听力，听到世界主角在说什么，不难。可周围受试者们悉悉索索的声音始终不断。果然，人不管在什么处境下，热闹总是不会漏看的。
明晦没给这帮低等贱民继续观自己猴的机会。
他刚听完研究员的报告，脸上表情如黑云压顶，“害怕仪器的高损耗率，不敢检测，就可以放着不管了，是么？需要我提示一个办法么。”
主任两股战战，“不劳院长费神……可以，可以用手摸的……”
明晦眯起眼睛，瞳孔都收缩成一道竖线，审视般死死盯住他。意思很明确：摸啊。
旁边，他的属下赶紧朝角落怒吼，“你们这帮贱民愣着干嘛，快点过来，帮忙检测！”
受试者们躁动不安起来。虽然被点名，但一时间没人敢上前。
有人小声道：“我刚听到了，摸了那个石头，手会烂掉的。以我们的阶级，肯定没法进医疗舱的。”
“那不是，就要残废了？！”
向引指示系统：“可以给我增负了。”
“收到。”系统依言，为宿主加上疼痛负载。宿主看似娇气但忍耐疼痛的阈值其实很高，要让他在外在有明显的疼痛表现，增负的数值会是个相当大的数字。
实验体里没人出列，是预想之内的事。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来这里做自残的工作呢。
主任一眼看见了人群中抱着脑袋半弯下腰的向引。
“那边那个，你捂着头怎么了？不舒服是吗，那你第一个上来试！”
不容反抗，立刻有研究员过去，把向引半架半拖了过来。
在看清向引的脸后，他立刻邀功般朝明晦报告道，“明院，角落是今天刚收进来的一批实验体，这人是罕见的K区人。”
明晦漠然道：“K区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研究员花了一秒就开始结巴，“K、K区人很少见，可、可能会对实验有新进展……”他胡乱诌完，立刻为自己的胡说八道感到绝望，腿软到差点跪在地上。
明晦最是讨厌唧唧歪歪且前言不搭后语的人，遑论手下的研究员。因为讲话失当，被明晦轰出研究所当场失业的人，几乎每天都有。在这个世道下被研究所开除，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你说，有什么可能的新进展。”
明晦并不打算放过他。排除对研究院无用的冗杂废物，也是他每天的工作。
研究员答不上来，咚的一声，膝盖砸到地面，和旁边的贱民一起，委顿在地。
“进展……是有的……快点把这块石头拿走……我头痛得要炸了……”
明晦的注意力，随着这句从喉口挤出来的话，转移到旁边那个K区人身上。
他注意到，从这个贱民被带过来起，他的头痛症似乎加剧了，此时痛到汗湿重衫，几乎要以头抢地。
“把石头拿走。”明晦下令道。
“这块金属对你有神经上的影响？”
骨碌骨碌的声音，是放着那块石头的“餐车”推远了。向引的痛感减轻了一些，他得以抬起头，看向居高临下俯视他的世界主角。
第106章 起源世界3
明晦身材十分高大, 自下而上望去能感到逼人的压迫感。基因使然他的样貌同样优越，生得俊美英挺，只是眉宇间拢着阴郁和森森的冷意。他仿佛一轮高悬的皓月, 浅淡的血色雾气萦绕其间, 有一种不祥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系统催促道：“宿主, 主角在等你回答呢！他的耐心很有限的。”
向引的头痛症缓解许多, 他有些狼狈地低头从地上站起来。
那位惹到明晦的研究员连滚带爬, 赶紧远离明晦视线。
向引没啰嗦，没说废话, 他知道明晦最想听什么。
“我从小, 碰到这种石头, 头就会痛。
“而K区，全是这种石头。”
明晦死沉无波的眼睛，终于微微一亮。
片刻后，其他受试者被带离，只留下了向引。各种土壤和矿石样本送了过来。
一个个地拿给向引试。
刚开始，还拿了几个测试仪确认准确度, 但向引指认的几个样本都把仪器的量表指针搞报废了。证明了准确度之后，测试仪就成了向引本人。身体的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试了约莫百来片样本后，向引彻底站不住了, 重新摔落到地上。他剧烈地喘息、甚至干呕起来, 汗水暴出, 从发梢鼻尖下颌，水线一般一滴一滴砸到地板上。
明晦瞥了他一眼, “他到极限了。把他带走。”
闻言，旁边的白大褂把脱力的向引生拉硬拽起来, 往地下室深处走去。刚刚被带走的其他实验体，就收容在那里。
“他拥有辨别这种稀有金属的能力。”明晦在身后对他道。
研究员停下脚步，不知该怎么回应。
“啊……是的……谢谢明院指点……”
明晦闭了闭眼睛。这一个两个的，所以说地下室的人没有能成事的，全都愚钝至极！
主任赶紧把向引从人手上拽下来，又像拖个麻袋一样拖到明晦跟前。
“明院，先把他放到医疗舱去治？”
“嗯。”
“那剩下土壤的检测……”
“和这人一并送到楼上来。我来主导。”
明晦走后，方才紧绷的地下室空气渐渐松弛下来。人群又开始流动，只剩一动不动的向引瘫软在地。
有女研究员跑到向引跟前，拿出手帕给他擦汗，还蹲下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你好漂亮，他们竟然那么粗暴地对待你，我的心好痛。”女研究员一脸怜爱。
向引：“……”
“明院是这种人啦。人类在他眼里和其他草啊狗啊的碳基生物没两样！研究院里越来越多男人跟着他，也搞得人畜不分……”
向引：“……你见过狗吗？”
女研究员没想到他问了这么一句，窘迫道：“哈哈，在新纪元前的资料片里见过……”
向引勾起嘴角笑了下，随即又控制不住地捂住嘴干呕起来。
女研究员红着脸把他拉起，“我我带你先去医疗舱！”
向引推推她的胳膊，示意放开他，他能自己走。
“你的能力很宝贵，如果能做好一个趁手的工具，明院那么忙，应该会无视你的。只要不被他注意，你就能在研究院多待一阵。”离开地下室回到地面后，女研究员道。
“为什么不能让他注意？做到他满意，他也不会为难吧。”
女研究员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让明院满意，明院也不会袒护任何人。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
向引“哦”了一声，姑且应下。
“你要记在心里啊，你是最低等的K区人，作为实验体进的研究所，但现在明院亲口把你点了上去，还同意让你用医疗资源，你现在是众矢之的。离开明院，你日子不会好过的。我是看你长得这么好看，才好心提醒一下你。”
言语间他们来到医疗室，女研究员用门卡刷开门，设置好医疗舱的时间，让向引躺了进去。
医疗舱是上城区才配享受的高级医疗资源，就这么简单地被他这个K城贱民享受到了……还得是院长金口玉言。
虽说这医疗舱福利，是向引自己用系统作出来的……吃了点皮肉上的苦头，但不管怎么说，他的目的达成了。
从医疗舱出来，有白大褂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把他带去了明晦的实验室。
明晦不在。实验室空空荡荡的，只有刚运进来的一堆堆稀土，向引连个解闷的乐子都没有。
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大条起来。系统告诉他，外面是深夜，他已经在房间里待了四五个小时了。
明晦好像把他忘了。没有门卡，他出不去房间，出不去房间，也就没有吃的东西，没有睡觉的地方。
向引问系统，“主角不是科学狂人吗，为什么不24小时都在实验室里？”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系统：“我没法答，我只能告诉你，你可能要和一堆土过夜了。没关系宿主，我会帮你调低身体的能量消耗水平的。”
向引：“快穿员如果断水断粮饿死了会怎么样？我不是不相信你啊，我只是想增长一些知识……”
系统：“……”
//
明晦备的专车，正在黎明宫门口等候。从暮色四合直等到夜幕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主人高大利落的身影终于自黎明宫大殿门口显现。明晦上了车，车子慢慢驶出皇宫大道，然后咯吱咯吱踩着支离破碎的路面急速返回研究院。
驾车的司机，是明晦带的一个学生，叫安斯。他碧绿色的眼睛透过厚厚的眼镜镜片看向后座的明晦。
“老师，黎明宫对这个新矿物的反应积极吗？”
明晦漫应一声，不断闭目按压着太阳穴。
这场晚餐会，把他的脑子都开得沉重烦闷，漆黑有如窗外夜色。
皇室比他想的还重视这次新发现的矿物。
全因他说了那句“很有可能会成为一种新兴能源”。
现在想来，他多余说的那话。
并非他对这项新研究没有兴趣，只是，他反感被人按着脑袋做事。
如果皇室没有给他提供到如今的话语权和研究资源，国立研究院现在前面还有没有国立俩字，都不好说。
他从来都没依附过皇室，皇室从来都一直忌惮、拉拢他。是这样的关系。
前排的安斯又道：“皇室老在做继承旧纪元科技的美梦，要我看有那功夫，还不如把马路修修好。打从开出黎明宫，这路就颠到要咬舌头。”
明晦凉凉道：“他们不做梦，你哪来的款子做现在的项目。”
安斯是明晦一手带出来的学生之一，因此还能和明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这会儿他略过明晦话里的嘲意，打听道：“那，这个新矿物的项目您知道什么时候启动吗？”
明晦直接得要命，不搞一点弯弯绕：“你知道你还有三个师兄弟吧，你说说和他们比你的优势在哪里。”
“……”
安斯不响了，闷头开车。
回到研究院，时间不早。明晦本该直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但他的房间隔壁就是他的个人实验室。透过头顶的排气窗，可以看见里面灯火通明。？是他今天去皇宫前没熄灯么。
明晦刷开了门。
屋内，向引呈木乃伊状躺在角落的桌子上，企图入睡。
乍一下见到个活人，两人心里都悚了一下。
向引不尴不尬地从桌子上下来，甩甩手甩甩脚。这一入夜，实验室里的温度就跟在冰箱里似的。他身上一热络开，就啊啾啊啾连打了两个喷嚏。
明晦觉得麻烦了。他打量着这个K区人，他看上去不太好，又冷又饿又困，完全是萎靡不振。他的视线又转向旁边的稀土。哦，这人离这堆土近了还会头痛。
“你没进医疗舱么。”明晦问。
“进了。但实验室晚上太冷了，这堆土太近，我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向引答。
沉默在空气间盘旋。向引这才意识到，他尚且还未和世界主角产生过有效的来回对话。
明晦熄了灯转身离开，向引赶紧挤出门缝跟上。
明晦并没想过怎么安顿他。那是他下属该考虑的事。如果第二天发现这个实验体被冻死了，说实话也不是他的问题。
身后又传来啊啾和咳咳的声音。明晦不予理会，打开隔壁自己房间的门。
“我从小因为这些石头，都没法出门，一直待在家里。我必须离开K区，但要离开K区，我就只能来研究院。”
向引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阻隔了明晦进屋的动作。
“谁问你了？”明晦转头，毫不客气地反问。
向引定定地看着明晦，没有闭嘴，继续道：“我想说，我过来报名做研究院的实验体，是为了活下去的。”
明晦的唇边泛起熟悉的嘲意：“不矛盾么。当实验体要怎么活下去呢。”
“您现在发现了我的额外价值，不是吗。”
“你也只是个工具而已。”
“呵呵。工具用得好，也不是一次性的。”
烦死了。
这测试仪怎么长了张嘴！一时半会儿还只能用这个测试仪！还不能让他变成一次性的……
明晦把房门开得大了些。“进来。”
闻言，向引和系统都惊讶了。向引就想让明晦开口给他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没想到明晦会把他放进自己的房间。
系统思路转得比向引快些，“看来主角确实人畜不分，宿主你在他眼里跟草啊狗啊的着实没区别。”
向引：“……”设身处地讲，如果换做他，他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大剌剌地开放出私人空间给一个陌生贱民的……
他当然不会去纠正明晦奇怪的距离感，立刻跟着明晦进了屋。
第107章 起源世界4
房间是个一居室, 在寸土寸金的A区，即便是明晦的住所，面积也不大。但这间不大的屋子却显得十分开阔。
比起开阔, 用空旷这词更加合适。
家徒四壁, 恐怕也莫过于此了吧？
一眼所及，除了卫生间和床, 大件儿的摆设就是一个冷藏柜, 一个医疗舱。
这是在做研究还是在坐牢啊？
明晦把向引带进来, 也不管他，径直地打开医疗舱, 准备往里躺。
“您受伤了？”向引问。
“睡觉。”明晦吐出两个字, 把医疗舱一合。
向引：“？？？”
医疗舱很快亮起蓝色的睡眠灯, 工作了起来。
向引默然半晌，在房间里转了一圈，打开了冷藏柜的门。
里面密密麻麻排列着营养剂，连口味都是一样的，看起来有百支以上。在这个世界，肉蛋蔬果是绝对的奢侈品, 营养剂成为最普遍的便捷食品。
看到几乎没动过的营养剂，向引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
世界主角应该是几乎不吃饭，连营养剂都省得, 靠躺医疗舱补充人体营养和体力。这样看, 他睡觉估计也不用睡多久, 因为医疗舱就像个快充电站一样。
至于明晦醒了以后，当然是投入工作。向引作为他的工具人, 必然也要跟着投入工作。
可，明晦有权利随便躺医疗舱充电, 他没有。他必须尽快吃东西尽快休息了。
意识到这点，向引突然觉得身上的疲惫和不适都加重了数层。
他拿出一支营养剂喝了下去，入口口感奇差，冰冷滑腻的感觉直直沿着喉管粘连进身体内部。他几乎立刻就想去洗手间漱口吐掉，但他还是拿了好几支，拆开全部灌进嘴里。
吃完这顿生命维持餐，向引简单洗漱了一下，把身上弄得干爽了一些。于是，精神上的疲惫就越发地折磨人。
真的要睡觉了。
向引昏昏沉沉，目光不由自主地黏上了收拾得齐齐整整十分崭新的床。
有人有床不睡，他可以鸠占鹊巢一晚。下次有床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向引像看见绿洲的沙漠客，直直地扑进了床垫里，很快便和衣昏睡了过去。
清晨，天刚蒙蒙亮，安斯准时敲开明晦的房门。
明晦带的四个学生，每月会轮流负责担当明院的随身助手，包括但不限于叫早、接送、汇报，等等。
安斯尽可能悄悄地打开门，进了屋。远远地，他看见床上竟然躺着一人。
今天是吹的什么风，明院不睡医疗舱里改睡床了？那营养剂，难道也动过了？
安斯把冷藏柜打开，看见营养剂只少了几支，仍然塞得满满当当。他又关上柜子。看样子，到这个月他当值结束前，又不用补充营养剂了。
床那头发出了动静。
是不认识的人，相貌极盛，被他吵醒，此时拢着被子坐起来，飞红的眼角包着一汪困倦的泪。迷迷茫茫瞥过来的一双眼睛，如横波剪秋水。
“啊！”安斯吓得叫出了声。
明晦床上怎么会睡着一个陌生美男？！
“老师呢？你是谁，你把老师怎么了？”他急急冲床上的男人道。无他，此人乍见之下，活像旧纪元传说中能把人吸食干净的美貌妖精。
向引遥遥一指旁边的医疗舱，翻身下床。他完全没睡醒，但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继续睡下去了。
设置好定时的医疗舱在这时弹开了舱门。安斯来得正是时候。
于是，向引眼睁睁看着明晦像一只怨鬼从长条棺材状的医疗舱中爬出……
安斯赶紧过去找老师一探床上美男究竟。
明晦看向向引，过了两秒才从记忆中捕捉到这人的存在。
再看看凌乱的床铺，赤脚站在地上的向引。
“你睡了我的床？”他的声音一如既往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
向引诚恳答曰：“我不睡好，白天就没力气给您干活。”
明晦：“安斯，把他扔回地下室去。”
安斯：“他是地下室来的？这是哪个部门的研究员？”
向引继续答曰：“我不是研究员，我叫向引，是来自K区的实验体。”
他话音一落，安斯语言模块瞬间宕机：“实……K……K……”
阶级偏见要不得。作为一个三观还没被皇室荼毒殆尽的正常科研工作者，安斯明白这个道理。但此时他的脑子里还是控制不住地来回滚动着一句话：K区实验体竟然爬到院长床上去了！
不论以旧纪元还是新纪元的审美看，面前这个漂亮男人都完全具备做小白脸的资本资格。但，世界上如果只剩下一个不解风情的人，那必然是明晦。而且，这个男人不仅是研究院里最低贱的实验体，还是在社会里最低贱的K区人。
一定……一定是有特殊的原因在……
明晦简单解释：“这人可以辨别出新矿石，所以我把他提了上来。现在看没他也罢，有的是人排队用手给我测试。”
向引笑不出来了。这可不行。
“对不起，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能拜托您给我安排一个休息的地方吗？”为了任务，向引滑跪得很流畅。
明晦说：“隔壁。”
隔壁，那不就是半夜冷得像冰箱的实验室吗……
向引心里十分委屈，明晦把他带进屋，自己睡医疗舱，那床空着，他当然会躺一躺。
但他也知道，眼下不能争辩什么。
心里意见不小，向引嘴欠的毛病就又犯了：“只要您不怕我半夜梦游搞坏掉您的什么实验物件就行。睡实验室挺好的，可以立刻起来响应工作。”
安斯“呃”了一声，“老师说的隔壁，应该指实验室和他房间当中的夹层，那个贮藏室……”
“是挺好的，既不会搞坏我的东西，也能立刻起来响应工作。安斯你安排。”
明晦丢下这句话，就离开房间拐到隔壁的实验室去了。
“……”向引瞌睡彻底醒了。他是不是玩脱了？
明晦说一不二，安斯上行下效，当天就差人火速把贮藏室腾出了一块灰扑扑的空地。
系统安慰他的可怜宿主：“没关系，作为一个K区实验体，你都有单人间了，还要什么自行车。这都是你应得的。”
向引被贮藏室的尘螨搞得鼻子发痒，一直在狠狠揉鼻子。
是他没把控好距离。
//
明晦作为研究院的暴君，这次放了向引一马，没把他丢掉，只是放在贮藏室吃灰。
还没有人爬过他的床，所以，明晦也不知道，这个K区人如果只是个普通的实验体，他会不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个K区人还算识相，之后，此人没再惹是生非，安安静静做测试仪。
向引不生事，明晦不会拿他怎么。明晦没那个闲工夫为难人。
正如那个女研究员提点向引的那样，不让明晦注意到，就会很安全。
针对新矿石的研究，明晦的几个学生都放下手上的项目，给明晦打下手。因此，一直在实验室待机的向引很快便和他们熟悉起来。
除了之前见过的安斯，四个学生中目前在研究所的还有费谢尔和黎越。
明晦的学生都非富即贵，身份显赫。
安斯是军事贵族出身，家族负责守护皇室的安全；费谢尔家中从商，每家每户断不了的营养剂生意几乎被他家垄断；黎越更是重量级，是正儿八经的皇室王子，黎七殿下。
安斯为人谨慎妥帖，费谢尔为人轻佻活泼，黎越为人温和周正。
安斯把那天看见向引出现在明晦床上的事同其他两人一讲，把两人吓得弹眼落睛，纷纷问向引哪来的胆子。
向引面色无辜：“我不是故意的。”
其他三位少爷耸耸肩，倒也接受。因为在近日的相处中他们发现，向引完全不通世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比方说，他不知道皇宫的名字是黎明宫，又比方说，他也不懂基本的或是潜在的法则，不知道只有上城区人拥有缔结婚姻关系的权利，不知道政府根本不管下城区人的刑事案件，等等。
“其他十区的事情你什么都不知道，K区真的很封闭耶。”费谢尔跟个花蝴蝶似的绕着向引转，“我说，你们在K区是怎么生活的？”
向引反而觉得，费谢尔才是更不通世俗的那个。他是真的一点不歧视向引的K区身份，还很好奇。
向引还没回答，黎越在旁边道，“费谢尔你也不用太好奇，第一批勘探队伍不是已经出发去K区了么？”
安斯接话道：“嗯，席琳带队，她应该会带回来很多消息。”
席琳就是唯一一个向引没见到的学生，还是个姑娘。原来是外派出去了。
皇室的动作真的很快，前脚向引告诉明晦K区有丰富的新矿石，后脚皇室就命令研究院组织人手前往K区了。向引寻思着，那天到半夜明晦才把他从实验室放出来，估计是因为到皇宫开会去了。
也难怪，这几天都只见到这三个学生，原来明晦是在忙活勘探队的事。
“明院自己不去吗？”向引问，“这个新项目，他要跟进的吧，难道，直接交给席琳了？”
话说完，他很明显察觉到空气僵硬了一瞬。
“他肯定会去的，现在去的只是先遣部队。”安斯。
“席琳还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啦~”费谢尔。
“皇室万分重视的能源项目，明院会好好考量人选的。”黎越。
向引歪了歪头。看来，主角的几个学生，并非表面看起来的这么和谐融洽。
他顺着岔开话题。
“明院很忙噢，靠躺医疗舱恢复体力，也太变态了吧。”
几个人面色如常，七嘴八舌应起来。
安斯说：“老师吃饭不规律，有严重的胃病，到晚上就会胃痛，睡觉痛得睡不着。”
费谢尔点头：“后来他发现去医疗舱待一会就好了，时间久了就直接睡医疗舱里了。”
向引：“……”合着是这么回事。
于是一个新问题浮现。
“如果在外边，没有医疗舱怎么办？如果他这趟去K区，总不见得扛着医疗舱跟在他后面吧？”
黎越：“呃，打吊瓶？”
向引对这帮科研工作者感到绝望：“……为什么想不到要吃晚饭呢？”
第108章 起源世界5
席琳是社会和生态方面的专家, 此番前去，很快传来有关K区大致的报告。
K区人口密度很低，生态环境原始, 对勘探十分利好。另外, K区确实蕴藏着丰富的矿石资源。
得到消息，皇室立刻下发诏令, 下令国立研究院正式搭建新矿石的勘探开发项目, 且, 不日由明晦亲自带队，前往K区进行深度考察。
在这纸诏书中, 新矿石也有了正式的名字, 被命名为K-130。
自十大区政阶级划分以来, 已经过了十数年。K区遗世独立也有十年之久。这是十年来第一次，有官方进入K区，准备记录下如今K区的全貌。
这纸诏书一反常态，在所有城区都掀起了轩然大波。上城区人不愁吃穿用度，有闲情在茶余饭后讨论一些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的事情。下城区人，他们恐慌K区拥有新能源资源后会跃居而上, 让他们变为人人唾弃的第十一区。
研究院高层。院长办公室。
明晦正在根据席琳传来的报告，拟定考察队的规模人选，撰写需要得到的考察结果。向引站在他右后方看着。因为他是K区人, 所以席琳报告中有写得不清楚不细节的地方, 明晦可以随时问他。
但事实上, 席琳的报告没有语焉不详的地方，涉及到的内容也完全够解决明晦组建考察队时考虑到的问题。
明晦一动不动坐在座位上写了几个小时方案, 向引就一动不动在旁边站了几个小时。
脚有点酸，他偷偷靠在明晦的椅背上, 借了点力。
明晦没留意到向引的小动作。K-130的方案写得差不多，他的注意力开始放在K区的生态环境和人文环境上。
席琳写道，K区位于大陆南面，气候温暖，植被丰富。在没划分区政的末世前，K区的中心有着花园城市的美称。然而末世后，K区的生态环境发生很大的变化，之后又经历过几次严重的地质灾害。
现在，半数以上的土地风蚀严重，时不时的沙尘暴侵扰着苟延残喘的K区人。政府又袖手不管，因此，不仅原先的人文景观毁坏得七七八八，现在连活人都不剩几个了。
旁边这个实验体，就来自举目破败的K区……
明晦不由地转过椅子，想问向引几个问题。
但向引正半靠在椅子上偷懒呐，明晦突然把椅子往反方向一转，向引顿时失了重心要摔倒，“哎哎哎哎”一阵手忙脚乱。
待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撑在了办公桌的桌沿上，结结实实地把明晦咚在了他的手臂之间……
两人鼻尖对鼻尖，大眼瞪小眼。
向引尴尬万分，他一点儿也不想引起明晦的注意！此刻，他已然感受到明晦浑身往外散发出的冷气了……
他赶紧要起身站直，起势却被明晦的右手截断。
明晦伸手，张开手指，虎口卡住向引的下颌，把他的上半身拉近自己。漆黑森然的竖瞳牢牢锁住向引的面庞，好像要看穿什么一样。
向引不知他意欲何为，后背起了一片毛毛汗。他当然不会觉得明晦此举是什么霸总行径，他觉得明晦下一秒会把他抡起来直接从窗口扔下去！
道歉有用吗？
可能没用，但不能不道！
“对不起，明院，我……”
“我不是故意的？”明晦接过他的话头，要笑不笑，手里的力道似加重半分。
要坏。
向引不敢多说什么了，也不敢动，任主角动作。明晦手掌宽大手指修长，明明把着他的下巴，但其余的手指都收到了他脖颈的皮肤上，刚好按住颈动脉，说是卡着他的脖子也不为过。
明晦把向引拉过来，施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想看看向引的脸。
据说，K区人为了在沙暴来临时及时转移避难，都是呈部落状散居在城市废墟间，用铁板搭建棚户权作庇荫。
而眼前这位细皮嫩肉，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柔弱样子，怎么看，都很难想象来自K区那种时刻都在逃荒的地方。
没错儿，明院长并不是人畜不分没有审美，打从看到向引第一眼，他就知道他长得非常好看。只是，这种好看不会对他造成什么荷尔蒙上的影响而已。那天他会把向引让进自己房间，同理。就没往那方面的事儿上想！
一般人在这样的近距离下，面对美人难免神思不属。而明晦想的却是，这小白脸，果真是来自K区的么？
向引乖巧地任他端详。两人呼吸交缠，气氛丝毫不见旖旎暧昧。
“俗话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看K区这地方，不像是能养出你这种模样的人。”
向引被他制住下颌，口齿不清答：“谢谢您夸奖。”
“再抖一句机灵试试。”明晦沉下声音。
向引秒回：“对不起。”
明晦：“……”
他看得出，向引虽然每次都飞速滑跪道歉，但实际上并不怕他。手指下，那根颈动脉正稳稳地跳动着。
“说实话么。”明晦用力掐了一下向引的脸颊肉。触感光滑柔软，十分好掐。
向引叹了口气，“我来自K区，此事千真万确。您没去过K区，有些事情您不晓得。”
听到这句废话，明晦一抽手把他推开。他没耐心去探究别有目的的人。
如果身边有这样的人，排除就好了。
他回正办公椅，按下桌上的呼唤铃。
向引拼命揉发痛的脸。“您这是？”
“叫安斯来，把你丢回地下室去。”
“别！对不起我错了，明院。”
“别再让我听到对不起三个字。算了无所谓，你也没机会在我面前说了。”
“我……”这人的脾气可真要命！
系统在向引脑中急道：“不对不对！宿主，主角性格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向引陡然醒转。确实，早在他被赶去睡贮藏室那回，他就摸清了明晦的为人。什么距离感什么阴晴不定，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于在乎和不在乎的东西，明晦的态度是截然相反的，是个非常纯粹直接的人。
“您知道我肯定不会害您就好！”这句话，向引是近乎喊出来的。
“……”明晦的办公椅转回来一个小角度。
“嘴上谁都会说。一点效力没有。”
对了。向引隐隐松口气，“您想要什么样的保证？”
门在这时笃笃响了两声。安斯推门进来，“老师，请问有什么事？”
明晦一时没理他，他就在旁边袖手等待。
向引也等待。
“区区一个实验体，能怎么害我？”
明晦烦躁按压着太阳穴，低道，“都滚出去。”
门外。
“你又惹明院生气了？”安斯问向引。
“……纯属意外。你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安斯笑道：“不过是白跑一次，这才哪到哪。我倒是觉得，明院对你还不错，你已经在这里苟了不短的时间了。”
“只因我还能利用罢了。等K-130研究出什么成果，这里当然没有我的容身之地。”向引说。
安斯面上浮现惊讶：“你果然是个拎得清的聪明人。说不定，你可以借这个项目在院里得到一个正经的职位。”
向引摇摇头。他只想风平浪静地看着主角研究出新能源，然后风平浪静地离开。
//
很快，前往K区的考察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明晦仅仅甩给向引四个字，“你也一起”，没再多说别的。
虽然行迹存疑，但向引好歹算是半个地方“导游”，碰见K-130就头痛的毛病也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四个学生，不可能都带去。院里岂不是没人了。明晦留了费谢尔和黎越两人看家，带了安斯，和在K区还没回来的席琳他们会合。
向引问费谢尔：“你平时没个正形，能看好家吗？”不带黎越去K区他能理解，七殿下身份尊贵怕被乡下土著冲撞，但比起大大咧咧的费谢尔，谨慎体贴的安斯明显更适合看家。
费谢尔扁嘴：“有黎越帮我啦。反正外派从来不带我，我就是看家的命。”
黎越在旁边安慰：“这是院长信任你的能力。”
安斯却告诉向引，费谢尔其实做事比他还要细致多，平时手上不跟太多项目，最大的工作就是帮明晦打理研究院上下。
向引“哇哦”一声。
安斯提醒道：“你该理行李了向引，这种野外考察都是各人准备各人的东西，你要是掉队了或者没饭吃了，明院根本不会回头捡你。”
向引寻思自己也没什么行李，唯一要保证的就是基本的吃穿睡，于是找上了费谢尔，问他家的食品生意，除了营养剂，还有什么别的。
“？”费谢尔，“罐头制品一类，肉罐头蔬菜罐头什么的，但销路仅仅是面向贵族。”
“还有呢？”
“呃，剩下的都是些失败产品啦，速食米、人造食用油什么的。这种东西在末世后都没人要。营养剂多出几个口味不香嘛，贵族想调剂调剂就尝罐头。这次你们去K区，各种肉罐头蔬菜罐头也在补给品的清单里的。”
向引一听有罐头有米有油，两眼放光，“你家的失败产品，能卖我吗？”
“可以是可以，你有钱买嘛？”费谢尔扎心一问。
向引：“……”他好像……在研究院打白工，没有工资！
“开个玩笑。我让仓库在下周给研究院供货时带一些给你。反正都是积压的货物，消耗不掉也要处理掉的。”
“谢谢。”
“记得多带营养剂，大家都会带一个便捷式的小冷藏柜放营养剂，你知道这个东西热了味道就又酸又苦。你没有冷藏柜的话，倒有些麻烦。”
向引说：“没事，能解决。”
开玩笑，谁会扛冰柜出远门，带速食米饭罐头不香吗。
他最担心的问题反而是，主角的身体情况。不会真的要给明晦举吊瓶吧……
第109章 起源世界6
不消半月, 考察队整备完毕，准备出发前往K区。
时至今日，向引才彻底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科技树, 长得是有多歪七扭八。顶端科技有躺进去就能修复人体的医疗舱, 有完美维持生命体征的营养剂，皇室还在梦想星途远征, 可另外一边, 跑个远些的地儿, 几十个人的团队，交通工具竟然是十台越野车……
听说, 要足足开十天半个月, 才能进入K区。
向引转念一想, 下城区的人还在过部落拾荒的生活，他就也没什么好意外的了……路途遥远，他又赶紧收拾了好多东西，打了两个大包裹出来。
临行，安斯非常忙碌，人影儿见不着一个。明晦可能不忙, 但向引一时半会儿不会跑去触他霉头。他和其他研究员不熟悉，也没人像之前那个好心的女研究员那样过来亲近他。他去打听过有没有空余的座位，但研究员们都知道向引是K区实验体, 完全不想再和他多费口舌。
于是, 分配车辆的时候, 他很自然地落空了。
向引对系统说：“我就知道我是个工具人来的。”
系统安慰他：“没事的宿主，你带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是上辎重车吧，你要不跟着一块儿, 你的行李怕不是分分钟就被人当破铜烂铁扔了。”
向引就带着他的两大包破铜烂铁躲进了辎重车。
不多久，车子跟着前面十台越野行驶起来。
向引随遇而安，赶紧把他带的营养剂掏出来，先拆开喝了一支。费谢尔说得没错，不冷藏营养剂的口感变得更加恶心，有一种放久了过期的酸腥气。车厢动荡，各种行李杂物陈腐的味道和汽油味儿混杂，向引几乎立刻反胃起来。
他忍住恶心，拿出一个大号保温杯，转开杯盖喝了两口热水。然后从包裹里扯出一条毛乎乎的毯子，在身上妥帖地盖好。剩下的十几支营养剂，他环顾了一下车厢四周，伸手打开不远处的一个小型冷藏柜勉强放了进去，让他们暂时先寄人篱下。两个包裹垒上车厢壁，他眼睛一合，把脑袋和后背舒舒服服搁了上去。
系统：“……”虽然早就知道宿主带了点什么东西，但它还是无言以对，叹为观止……
车大约开了大半天，停了。
车厢外传来嘈杂的人声。约莫是研究员们中途下车休息松劲儿。
辎重车当然没有打开车厢，只有驾驶员下了车。
向引换了个姿势舒展了一下腿，抱着小毯子继续假寐。他没能入睡，因为车外的嘈杂声不知何时变成了一起口角。
原来是一个研究员带了太多随身行李，挤占了同车其他研究员的空间，几人掰扯不清，在中途休息时被上报给了明院。
“带了这么多无关的东西，你要拖累谁？抱着你的行李下车。其他人休息好了上车准备出发。”
明晦说。
系统：“妈呀，这就被丢在半路上了吗？他该怎么回去？”
“回不去了。”向引回答。已经往出开了半天的车程，在末世，徒步回去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带的东西太多，就被踢下了车，向引抖抖索索地裹紧自己的小毯子。要是被明晦发现他的那些玩意儿……
“我……我有工作没交接完，所以想带在路上做……这也有错吗……”研究员抽泣的声音即便隔着车壁也清晰可闻。
另一个和他共车的研究员不依不饶：“你在车上办公，谁知道你在交接还是在偷摸赶项目进度？你让我们其他人怎么想，被明院和安队看见了他们又会怎么想？你没交接完当然有错！明院说得对，你要拖累谁？你想违抗明院的命令吗，快带着你的东西滚下车！”
外面陷入了沉默。过了一会儿，才传来那个研究员的声音，“我没想违抗命令……辎重车，能麻烦打开一下吗？我想把我的营养剂和睡袋拿出来……”
他就这么接受了被丢在半路，有去无回的结果。
向引想，研究员们都不愿意让他上车，原因很简单了。
所有人都在互相猜忌争斗，排除异己。谁有了越矩之举，立刻会成为众矢之的。以向引的身份，谁要是理他，谁就等于背上了一个大麻烦。也只有明晦的几个学生，因着身处最高位，才能没有顾虑地和他接触。
向引不知道研究院这种气氛是怎么形成的。是因为明晦直接粗暴的管理方式，还是因为本就畸形恶劣的社会环境？
他正漫无边际地想着，昏暗的集装箱突然浸入一丝外部的微光。
“我操，里面怎么有个活人？！”
驾驶员打开车厢，顿时吓一跳，喊起来。
//
向引被拽下了车。连着他的小毛毯子。
面前，是明晦和安斯。
明晦对他的骚操作已经无法露出更多表情。“谁把他塞在里面的？”他问安斯。
安斯：“咦，你不会上研究员的车吗？这么多车呢。”
向引苦笑道：“其他车研究员都坐满了，是我自己上的辎重车。”
不知道善解人意的安斯是不是品出了点什么，他拍拍脑袋，对明晦懊恼道：“噢，我的错。列名单的时候，因为他什么都不是，就没加在人员名单里。”
向引“嗯嗯”两声，终究是有些怨念，“我知道我不算人员，就自觉着进货拉拉了。”
他裹着个毯子，小脸苍白，形状漂亮的嘴唇此刻也毫无血色，一副被颠得够呛晕了大车的样子。
明晦想，感觉每次见到他，他都看起来很狼狈。到现在为止他们之间的只言片语中，明晦能肯定，此人绝非池中之物，他完全有手段回避掉这些狼狈情境。
那个犯了错被丢在荒郊野岭的研究员，拿上了自己的营养剂和睡袋。辎重车驾驶员把车厢门关上。
向引欲言又止，“啊……”
明晦端详他的反应：“怎么，想继续关在集装箱里？”
“没有没有。”
“看你表情，我以为你意犹未尽。”
“……”这用词……
“上车。”
明晦摞下一句，越过他，回到了自己车上。向引有些踌躇。这难道，是要自己上那辆空出了一个研究员的车吗？总不见得，是上他的车吧？
不用回头看，他都能感觉到那个研究员射在他后脑勺的眼神，绝望又愤恨。
安斯推推他的肩膀，“走，上我们的车。”
向引实在不愿惹明晦再生气，“靠谱吗？明院是这意思吗？”
“靠谱，相信我，他就是这意思。”
向引捂住脸。明晦绝对是没安好心，想要试探他！
//
车内。
明晦就坐在向引边儿上，有一搭没一搭和安斯讨论专业问题。
向引肉眼可见有些紧张，紧紧抱着他的小毯子，张望着车里内饰。
话题和他无关，但又处处和他有关。他们正在聊K区。
比如。
“席琳的报告中有一个点我感到很奇怪，她提到K区沙暴频繁。按说居民应该居住在更为结实牢靠的建筑中，哪怕是末日前的废弃建筑，面对沙暴也比用铁板搭的棚户好啊。”
安斯提出了疑问。
明晦为他解惑，“我推测，是沙暴来临时，大量的沙尘会堆积在建筑门前，K区人如果一味退守抵挡，反而会被困死在室内。所以才需要开放式的居所，方便他们尽快转移。”
安斯恍然大悟。
明晦这时却转头看向向引。
向引：“？”
明晦：“我说得对么。”
向引“嗯嗯”两声。
看他这敷衍样。明晦眯起眼睛，“你没在听。”
向引直感冤枉，“我在听啊，说得分毫不差。不愧是明院。”
明晦脸又隐隐发黑：“少来这套。”
又比如。
明晦和安斯继续探讨K区人的食物来源。他们没有上城区供应下来的营养剂，平时靠什么维生呢？
向引说，野外也是有很多东西能种植的。
“什么？”两人没听明白。
向引快翻白眼了：“种地。煮饭。”
安斯还没懂，眨巴着眼睛。
皇室执掌大权十数年，而在之前，末世世界的格局还混乱了很久。因此，现在的年轻人都是在末世后出生的。所以像安斯这个年纪的人，对旧纪元的事，完全是一知半解。
向引不愿多费口舌解释了，搬出万能托词，“到时候你们就会明白的。”
明晦给安斯说了两句，说旧纪元有农民这个职业，他们会花很长时间种植食物，收成有时要等一年之久。
安斯还是不解，“他们为什么要在吃上花这么长时间呢？而且，是什么吃的要生产一年？”
向引突然很好奇明晦的年纪。他看起来非常年轻，绝对不过而立。这么年轻就能做国立研究院院长吗？不过最终他也没问，很无聊的问题。
车队又行驶了三四个小时，天空渐渐暗沉下来，气温降低。入夜了。
经过一处避风的山坡，明晦下令停车过夜。
辎重车的车厢重新打开。研究员们下了个各自的车，排队进去拿睡袋厚衣等夜间行李。向引裹着毛毯下了车，也不见他进集装车厢取什么东西，他就是站在旁边守着。
好在没人对他的包裹发表什么侵占空间要丢出去的看法，等人差不多散开，他才进到轿厢里，拿出那个大保温杯。
返回车上，看见安斯正把一支营养剂往明晦跟前怼。
明晦皱着眉，跟小孩儿似的偏着头拒绝，安斯往前伸，他就往边儿上躲。
“烦死了，拿开。我说了我不想吃。”
安斯隐隐有些崩溃，“老师，您不吃点东西，等半夜又要胃痛了。”
事实上，明晦现在已经有些不舒服了。这类似一种精神上的条件反射，提醒他，该进医疗舱休息了……
安斯很无奈，下车去拿止痛药了。胃痛的时候，也确实吃不进东西。等明院不痛了，再哄哄看吧。
向引边捧着保温杯，边饶有兴致地看主角耍脾气。
明晦凶神恶煞横来一眼，“你看什么。”
“看您不肯吃饭。”向引答，而后突然想起之前他好奇的问题。正好，明晦不是胃痛吗，聊聊天有助于转移注意力。
“对了，您多大了？”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候说出来，有多不合时宜，可想而知。
明晦：“……”
第110章 起源世界7
“宿主！你的攻击性有点强啊！”系统都看不下去了。
向引赶紧找补,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聊一聊天, 让您转移一下注意力。”
明晦这会儿竟然还能意识到一个问题, “说了别再让我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行吧。向引把话头咽了下去，捧着保温杯小口小口喝热水。
没一会儿, 他感觉到明晦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过来, 目光黏上了他的杯子。
向引不接翎子, 不起话茬。
“这杯子你哪来的？”明晦总算开口问了。
“找费谢尔拿的。可以保很久的温，还能自动加热。”向引答。
“想也是。他喜欢鼓捣这些派不上用场的小玩意。”
“派不上用场吗？”向引笑了, “身体不适的时候喝点热水, 可舒服太多了。”
这个时代, 人们都吃冷食，营养剂都是冷藏着喝的，喝水也不会额外去加热。不如说，在上城区明火几乎都见不到。
“喝热水，这也是你们K区的习俗么。”
“嗯……是吗？”向引歪头笑。
安斯拿来了止痛药。明晦接过药刚要咽下，瞥见一只白皙好看的手伸过来, 端了一个冒着雪白水蒸气的杯盖儿。
“胃痛就多喝热水。”向引说。
安斯不太赞同：“这多烫啊，喝下去不是更刺激胃了吗？”
言语间明晦却把杯子接了过去，合着药片把水一饮而尽。
“哎你……慢点喝, 不然身上暖不起来。”
这种温温热热的感觉不坏。不止不坏, 还挺熨帖的。明晦把杯盖儿递到向引跟前。
“还要？”向引挑挑眉。
明晦的眼神分明写着“少废话, 快倒”。
向引把整个杯子都塞了过去。他可不是倒水小妹。
明晦学着向引，倒满一杯后小口小口地啜着水, 仿佛喝的不是白开，而是什么稀世琼露。
安斯欲言又止。这杯盖儿, 刚刚向引不还喝过吗？
保温杯里本来就没剩多少水，倒了两杯就没了。等明晦喝完，向引把杯子回收回来，于是另外两人便看到，向引拿出块帕子，仔仔细细把杯沿擦了两遍……
明晦脸黑，安斯满脸尴尬。只有向引安之若素。
向引搁那头擦杯子，这头，安斯又把营养剂暗搓搓往明晦跟前送。看他脸色红润了不少，应该能吃得下东西了吧？
结果，明晦还是不想吃。很简单，胃里刚热乎起来，那冰扎扎的玩意儿又灌下去，想想就难受。
“你放着，等它没这么冰了我自己会吃。”
“可是，营养剂热了很难吃……”
安斯没辙，这时听向引甩来一句，“没事，反正一时半会儿总不会饿死。”
“……”
明晦继续脸黑，安斯继续尴尬。
//
向引和安斯都以为明晦的情况已经好转，但夜深后，疼痛似乎又卷土重来了。且，颇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安斯没惊动其他已经在营地上休息的研究员，把随车的医生叫了过来。
医生其实也没什么办法。他就说，明院对医疗舱太过依赖了，医疗舱对于慢性的身体内部的毛病，也只能缓解，而不是根治。所以明院一离开医疗舱，反应就特别的大。他还建议说，实在难受的话，明天天一亮，要不就返回吧。
“不行。”明晦说。虽然他的语气很虚弱，但听起来十分强硬。
安斯也劝，“趁现在还没出发太久，要是后面进K区后更加严重了怎么办？只怕……”
明晦：“闭嘴。”
向引这回站明晦这边。他自是不希望明晦打道回府。主角不去K区考察，K-130项目怎么研究出名堂？新能源研究不出来，怎么到达剧情原点？
而且，这次K区之旅，他还准备了点节目要给主角看看，给自己之后的跑路计划铺垫呢。
这才是重点。
向引就开口了，“明院肯定对自己的身体有数，况且，皇命难违啊。”
明晦有气无力斜了他一眼。
这里有你这个低贱的实验体说话的份吗？医生本想冲向引这么说。但明院竟然没跟刚才似的驳斥掉这实验体的话。他不再强劝，拿了一些药过来，有药剂有药片，作用大同小异，镇痛。
折腾了好一会儿，终于，四周都安静下来了。
安斯把睡袋给明晦拿了过来，为了保暖，医生建议他不要待在外头的营地上，把车内的座椅放下来凑合睡。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儿，就颇委屈地蜷着身体缩在座椅上。不过，因为胃痛，他也只能蜷着……
向引没有睡袋，只有那个毛毯子，是他睡贮藏室时盖的东西。所以也留在了车里。明晦好像没力气管低贱的实验体和他头碰头睡一块儿这件事。
向引裹着毯子挺尸，企图入睡。然而，屡屡无法成功。无奈，旁边有个家伙一直翻来覆去，发出一点悉悉索索的声音。
他觉本来就浅，何况，将睡未睡迷迷糊糊时却突然被什么声音惊出梦乡，那种心里咯噔一下的感觉特别不好受。
“你别翻来翻去的。我睡不着。”向引开了腔，很是烦躁。
“我痛。”明晦低着嗓子回。
“那怎么办？谁让你不呆在研究院，见天儿的不吃晚饭？要是没医疗舱你就是活不过三十的命。”向引的起床气正在熊熊燃烧。
“呵呵。那我很快就死了。”
明晦心道，瞧瞧，原形毕露了，敬语没了不说，还咒他活不久。
他没想到更损的还在后面。
“这是快满三十了？没事，英年早逝，不失为一桩美谈。”
“……”明晦不响了。
向引寻思，估计是被他气背过气去了。
呛了主角几句，这人倒是不翻身发出恼人的声音了。向引得以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却总也睡不踏实，做点混乱的怪梦。
不知睡了多久，后背竟毛毛地出了一身细汗。向引陡然睁开眼，往身旁看去。
身侧，明晦汗着一张脸，呼吸急促，两只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黑暗里那对竖瞳发着幽幽的光。这模样像受了重伤的某种食肉动物，虚弱却仍然不改穷凶极恶的狩猎本性。
此景之阴森诡异，活像噩梦成真。向引无论如何也睡不下去了。
他坐起身，抓乱头发。“你到底想干嘛？闭眼睛睡觉！”
“睡不着。”
“那也别盯着我看。”
“你的水烧好了么。”
惦记着这茬？“那杯子自动加热没那么快。”到底只是个费谢尔做来玩的东西，这烧水的功能有就不错了。
明晦“哦”一声，把自己团紧了点，眼巴巴继续盯着向引瞧。
系统急道：“宿主，你想个办法呗，看主角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
向引：“胃痛一下，离死还远着吧。我也不是医生。你没看医生来都不好使。”
系统：“是这个道理，可是，我担心主角折路上或者落下什么病根，这世界就完蛋了……到时候，主系统会不会把锅甩咱们头上啊？”
向引：“……”
他转头看看明晦。他没什么同情心，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以往气场森然杀伐决断的大佬一病怏怏起来，看着都比实际上的要严重几倍。
“要不是任务，我是真不想管他。”向引对系统说。和他有什么关系啊！可，没法子，他是引导员，保证主角平安到达剧情原点，是他的工作。
向引爬起来，一掀毯子，打开车门下了车。跑到集装箱上，只听得听零哐啷一阵脆响。
他拿了一把小的折叠凳，回到车边，坐下，开始捣鼓起什么东西来。
明晦佝偻着腰，透过窗玻璃好奇地看向引的动作。这是要做什么？
不多久，一团明亮的橘色光芒在向引面前盈盈舞动了起来。
是火。隔着车窗玻璃，明晦从脑海深处扒拉出这个名词。得有多久，他没见到过明火了？
向引转着手上的罐头。上面写，“人造牛肉罐头，固体物含量70%”。
他拿出一柄刀，沿着罐头沿一插一转，把盖儿掀了开来。刀尖在罐头里翻了翻，肉挺多块，看着卖相还行。
木炭围着的火上，架着一张铁丝缠出来的烤网。向引把罐头放在了烤网上。
他往身后喊了一句，“我开一个你们贵族吃的罐头，不会治我的罪吧？我这可是专门开给你吃的。”
明晦没回话，向引转头一看，此人正像个毛毛虫，裹着睡袋扒着车门往出看呢。
罐头很快滚起了泡泡，散发出肉香。
向引插起一块牛肉，把刀递给明晦。明晦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刀尖上的牛肉冒着滚滚的白汽，他闻了下，有种香料的冲鼻味道。
“吃啊。没给你下毒。”向引催促。
明晦把肉往嘴里送。
“……吹一下！”向引无语。这人到底吃什么长这么大个儿的啊！
吃完一块，自然而然地把刀递给向引，让他插第二块。不是没吃过罐头，黎明宫设宴往往是各种各样装盘的冷罐头。但向引开的这个罐头，让明晦有了好吃的概念。
向引说：“闲得喂你，坐车子脚踏上自己吃。”
毛毛虫就跳到了越野车的脚踏上。向引冒犯的措辞，账后面再算。
向引自己又拿了一柄刀，也吃了几口。除了人造牛肉，里面还有零星的玉米和土豆，都是末世仅有的稀有作物。
罐头不大，一会儿，里面的东西就给他俩捞完了。
“是不是感觉吃咸了？”向引问。这罐头还不错，要说毛病就是，香料多，上火炖又把汤汁炖没了不少，于是，咸了点。
明晦抿抿嘴，点点头。
他以为向引会把保温杯给他让他喝点热水过嘴，但向引拿出了一盒速食米饭，把水和米都倒进了罐头里，和剩余的汤汁混在一起，然后把罐头盖儿重新盖在了上面。
吃完肉罐头，吃焖饭。两个大男人，一会儿就消灭得一干二净。
“肚子，现在疼得怎么样？”向引边收拾东西，边问。
“好像不疼了。”向引开的小灶对上城区人冲击过大，明晦都快忘了自己是因为胃疼才吃的这顿饭。
“对吧？”向引回眸一笑，有些开心地把火给熄了，“吃肉呢，才能长力气；吃热的东西呢，身体才会暖起来。所以说，不管生什么病，都要多吃热食多吃肉。”
明晦没法说这是歪理。
向引这回是折腾了个大的，重新上车后，不消几分钟，脸就埋在毯子里睡着了。这回，明晦应该也能睡了，不会再来烦他了。
他不知道，他旁边那人又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了好久，半晌才合上眼睛。
第111章 起源世界8
第二天, 对昨晚的事一无所知的安斯把今天的营养剂拿来给明晦。
明晦没接，反而转头看向引。
向引说：“该吃就吃。为什么看我？”他打开自己的那支营养剂，直接倒进嘴里, 快得都好像没做吞咽的动作。
明晦不太高兴地接过安斯的营养剂, 在手里捏来捏去。
向引哪能不知道他在想啥，又说：“我不可能天天做饭的。”
“是发生了什么吗？”安斯问。
向引就说, 昨天半夜, 看明院实在不适, 难以入睡，他开了个罐头热了热, 给明院垫了垫肚子。
“原来是这样。罐头也能热吗, 到时候能不能带我一个？”安斯颇为好奇。
向引心想安斯对自己照拂很多, 点点头答应了，第二天中午休息时，为贵族阶级们又加了顿餐。
不知道为什么，明晦刚刚明显还很期待他做饭，但向引答应安斯以后，他脸色却不好了起来。
向引哪想得到呢, 明晦在气他前脚说“不可能天天做饭”，后脚安斯一提他就把火架上了……这分明是不愿意给他做的意思呗。
今天明晦看得更清楚了，向引有一个脉冲火器, 所以生火很方便。
这回向引拿了个绿豆罐头, 用速食米故技重施, 搞了一个热乎乎的绿豆粥。
安斯惊为天人，“这个可以在上城区推广开来啊！原来正确的罐头吃法是放在火上加热！”
向引摇头道, 也不尽然，有些罐头热了就不好吃了。
安斯疑问了, “你应该接触不到罐头制品才对，怎么知道这么多吃法？”
向引心道，首先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其次也就这个扭曲的世界会把罐头看作高级食品。
“你可能知道，火在旧纪元中，象征着智慧和进化，因为最开始人类都是吃生肉的。而现在，在上城区人眼里，火是愚昧和落后的象征吧？只有为生计奔波的下城区人才会花这么多时间在做饭上。”
向引的语气有点像前后辈之间说话，以他的身份挺不敬，但安斯认真在听着。
“所以呢，就算你想推广，估计很多人也不会买单。就问现在同行的那些研究员，能接受的有多少呢？或许他们会承认口味不错，但不会接受生火做饭。多落后，多浪费宝贵的时间啊。”
“你说得对。”安斯沉思了一会儿，赞同了他的看法。
“那你觉得，服用营养剂来维持生命，这算是进化还是退化呢？”向引又抛出一个问题。
“嗯我觉得——”
“安斯，昨天医生给的药，让他再拿几盒来。”
明晦突然打断了话题。刚刚两人聊得兴起，他一直没说话，在一边喝粥。
“哦好。”安斯起身走了。
向引问明晦：“您又痛了？”
天一亮，向引又跟之前那样谨小慎微起来，您字重新挂在嘴边。这让明晦十分不爽。你说你装也好歹装出个样子来，现在装一半丢一半，这到底想怎样？
“不是，没在痛。”他生硬答。
向引疑惑，“那……”为什么要把安斯支走？
明晦随便起了个话头，“你的行李里还有什么东西？”
却看见向引表情僵硬起来。
明晦：“？”
向引干笑道：“您看，我给您开小灶开得还不错吧，我也没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我带的东西能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它过去呢。他只是不愿委屈自己的生活质量而已！
明晦转过弯儿来：“你以为我要干嘛，把你的东西扔了么。”
“呃，难道不是……？”
“哦，看来你带了不少累赘的东西。”
向引捂住脸，这是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明晦看他张口结舌的样子，轻轻笑了一声。
安斯拿药回来，远远地便看见明院嘴边牵起的笑意。不是平时噎人时候的嘲讽笑，而是确实被什么事逗到的笑容。
他把药盒递给明晦，明晦把药随手放在旁边。
“您别为难我了。”他听见向引对明晦说。听起来像在卖乖。
又赶了一天的路。到了夜间，明晦主动喝掉了晚饭的营养剂，又吃了两片药。安斯看见他抱着向引的保温杯往睡袋里钻，想了想，道，“老师，不如让向引贴身照顾您的起居吧？”
明晦：“？”
向引：“？！”
“你看，他生活能力这么强，医生搞不定的毛病他给搞定了，而且他身份尴尬，又不懂人情世故，容易被其他研究员欺负，哪天丢了都不知道。”
安斯一边解释，一边偷偷朝向引眨眨眼。他够意思吧，主动给向引这个本该用完就丢的实验体介绍工作！
系统惊叹道：“宿主你发达了，贴身服侍主角，这高低得是个特助级啊！”
向引把系统扇醒：“我要特助级干什么用，做工具人不挺好，我又不是来逆袭升官的！”
安斯还给他眨眼睛邀功，他只想把他的眼珠子抠下来……怎么看眼色的呢？没见他一直一脸不情愿嘛！
向引好崩溃。
明晦听完安斯所言，没发表意见，先品了品向引的表情。本以为那人会露出咸鱼翻身小人得志的表情，然而，别说欣喜若狂了，连一丝惊喜都无法从他脸上捕捉到。
如此大礼在前，竟然是不愿意？
那之前何故惺惺作态，做出谄媚之举？
明晦淡道，“身份低人蠢被欺负，算什么理由？弄丢了就弄丢了，他是什么很稀奇的东西么，要拴裤腰带上时刻带着。”
向引表面干笑，心里在鼓掌。主角看着也不乐意，真是太好了。
谁想，明晦下一句道，“你要不现在就回家去吧，回K区去，算院里捎你一程，放归乡里。回去和老乡们能吹好久了。”
怎么听着这么像气话……难道，主角不是不乐意？
系统弱弱道，“感觉，是宿主你要是不答应，就把你半路丢下去的意思……”
向引：“……”
所以，现在是要他表演一个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他没想到，明晦对他的怀疑深重到了这个地步，要时刻看着他，等他行差踏错！合着他之前卖的好，都卖给了瞎子看，亏他还以为他们的关系有所缓和呢……
他真的没什么目的，只是盼着明院赶紧做研究而已！
//
一个车队几十号人，风餐露宿同行几天，熟得非常快。八卦，也传得很快。随队带着的一个K区实验体，得到了明院赏识，这消息很快传遍考察队。
向引每次路过研究员们的小团体，拐进耳朵的话，十句里有八句关于他。
什么，要搁两年前皇室还没废除奴隶契约的时候，他现在就是明院的奴隶，一辈子给他做牛做马。
什么，这奴隶命真好，一个K区实验体还能天天跟在明院身边，这世道，连下城区人能骑到上城区人头上来了。
明晦自然也听到了。他不但没制止这些闲言碎语，还饶有兴致问向引，他们一口一个奴隶，你都不痛不痒么？
向引无所谓道：“那我确实就是这个地位的人。您最开始把我扔贮藏室里，安斯没安排我的座位我只能当物资进辎重车，本来我甚至都不算个人。可我还给你们煮饭吃。哎！”
明晦皮笑肉不笑，“这么说，你还以德报怨了。”
向引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十分真诚，“我没打算得到什么翻身逆袭的机会，保命而已。实话说，我不觉得贴身照顾您是什么美差，本来看见我您就够烦的了，我还贴身跟着您，只怕哪天……”
明晦皱眉，“我没看见你就烦。只要你不老惹我生气。”
向引叹气：“话虽如此，常道伴君如伴虎啊！”
明晦沉下声，“你知道这个君是什么意思么。”
“知道，不就是皇帝……”
脚下一个趔趄，是明晦突然推了向引一下。
“凭你刚刚那句话，你连法庭都不用上，直接可以就地击//毙了！”明晦面沉似水，低喝道。
向引缩了下脖子，对不起刚要出口，想起明晦不许他说对不起，赶紧调转话头，“谢谢明院救我一命。我不说了。”
他乖巧地低头认错，露出一截脆弱白皙的后颈，像引颈受戮的小动物。
明晦低哼一声。
“我记得一开始你说过，来到研究院就是为了活下去。我不否认你有利用价值，你踏实点做事，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
他视线触及不到的地方，向引面色沉冷，眸中满是算计。
“我当然想活。但活下去不是我的愿望。”向引说道。
明晦伸手把他的脑袋抬起来，让他看着自己继续说。由此向引知道，他说的话成功切合到了明晦想要知道的东西上。
“我同样不否认，我对您有所求，所以对您的态度是殷勤了一些，谄媚了一些。”他顿了顿，语气轻微地变了变，“我知道你猜忌怀疑我，因为你看出我不太擅长讨好逢迎人。但是呢，我不会做害你的事，这一点是肯定不会变的。”
“说重点。你的愿望是什么？”明晦又想上手卡住向引的脖颈了。
他得到了一个没头没脑的答案。
“我的愿望是……死得其所。”
第112章 起源世界9
“我的愿望是……死得其所。”
听向引这么回答, 明晦怔了下道，“你好像多了点无谓的自尊心。”这话里有些说不上来的嘲笑意味。
向引知道他理解错了，他也不可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但向引还是说：“您要处死我的时候, 请一定让我死得体面些啊。”
明晦冷嗤道：“我怎么保证呢？就像你没法向我保证你不会对我不利一样。”
向引眨巴眼睛：“我可以和您签奴隶契约的。”
明晦：“那种东西早就废除了。现在能把人栓一辈子的合法契约只有结婚证明。”
向引把不通世俗的人设贯彻到底, 一脸天真懵懂，“这样能作为保证的话, 结婚也可以。”
明晦望向他的目光顿时难以言喻, “你在发梦么？你在想什么？”
向引说：“我听说下城区人不享有结婚权, 但是上城区人可以娶好几个下城区人当玩物。所以……”
明晦脸彻底黑了。
“我、不、搞、这、些。”他一字一顿。
向引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明院这么传统，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闭嘴。我没想过。”
明晦睬也不想睬他了, 快步越过他回到了车上。
向引见好就收, 不逗了, 跟在明晦后面。
世界剧情里，貌似明晦没有明确的感情线，一路拼事业到结局。虽然不少男女倒贴，但他片叶不沾身。刚刚这一问，估计，人心里压根就没结婚成家这个选项。
回到车上, 明晦甩开和向引插科打诨的心思，转头问安斯：“今天席琳的日报里有什么新消息？”
每天，席琳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给他们发来日报, 更新目前的坐标, 还有一些当地天气和环境上的预测。
“今天还没收到席琳小队的联络。”安斯早查看过邮箱。
“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吗？”向引问。他现在敢插明晦和安斯的话头了。
安斯说：“再等等吧。”
明晦指示安斯, “打个通讯给她。”
安斯依言拨出，然而, 通讯因为长久无人接听自动挂断了。
安斯有些慌了，看向明晦, “老师，该不会……”
“别急。她队里的其他研究员，都打通讯试。”明晦说。
向引又问：“是不是走到K区信号差的地方去了？”
明晦给无知的K区乡下人解惑：“研究院用的是A区的高科技，不用信号站就能联络。”
安斯下车出去找人一块儿打电话了，明晦拉过他的电脑操作起来。向引眨了几下眼睛的功夫，这电脑屏幕就变成了向引看不懂的样子，各种窗口和信息眼花缭乱地跳动着。
向引看不懂，系统看得懂，它告诉向引，主角正在试图定位席琳小队的实时坐标，但暂时没能成功。过了一会儿，它又告诉向引，主角正在根据之前的日报，模拟推算席琳小队今天可能到达的位置。
又过了一会儿，安斯回来了，告诉明晦和向引，席琳队里其他研究员，也统统没能联络上。
失联了。
于是，事情顿时大条了起来。
本来还有两天就正式进入K区，和席琳小队会合后，便可以着手考察工作了，但是如今却横生变故！
向引明显感觉到，车队气氛凝重，研究员们都跟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面对席琳的失联，明晦没有下令加紧赶路，而是继续原地休整了一个小时。
“最快两天后才能到K区开始找人，不差这一个小时。别着急忙慌赶路，结果整队人都折半道上。用这一小时把你们的哭丧脸收住，本来计划里首先就要与席琳队伍会合，现在我们的目标并没有改变。”
明晦的一席话，终于让这群无头苍蝇冷静了下来。
但是，即便是在他们这辆车上，气氛仍然不见轻松多少。
向引举手问：“也许，我是说也许……有没有可能是我们这的通讯设备坏掉了？”
明晦安斯：“……”
向引：“我说对了？”
明晦笑了一声：“我该说谢谢你调节气氛么。”
向引问安斯：“他这话什么意思？”
安斯叹气：“老师早排查过这个问题了，不是的。”
“好吧。”
多亏向引打了句岔，车内确实松快了很多。
马不停蹄地赶了两天的路，地图上终于显示，考察队正式进入了K区。
这两天，队伍不断地联络着席琳他们。杳无音信。
于是，车队按照明晦推测出的方向，往K区腹地深入。
打从进入K区地界后，向引便有些躁动，具体表现为坐立难安，愁云惨淡。
“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回来。”
明晦和安斯自然以为，他不想回来，是因为他一接触K-130就会头痛的怪病。
明晦看起来根本不关心他：“你是本地导游，看看这一片儿你熟悉么。”
向引说：“先不论我是不是导游，这儿哪一片儿都长得差不多啊……”
K区到处是支离破碎的建筑残骸，在举目破败中依稀可见末世前的发达盛景。车子很难通行，因为有的路段，地面裂开一道深//沟，甚至见不到一块囫囵的马路。黄沙漫天，废墟和荒漠平展展的，一望无际。
向引观察着周边环境，在他看来，要他带路还不如找路边的K区人打听打听。
“往有水源的地方走吧。”他最后说。
一个群居的棚户村里，不少人正在河边濯洗衣物。一阵汽车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从远而近，吸引了他们的注意。他们知道这种交通工具，拾荒时有时可以在路边看到废弃的汽车。
车有好么些辆，浩浩荡荡的，在距离他们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停下来。
车队里，分别下来了几号人，朝他们走来。打头的男人高大英俊，举止间散发出强大的上位者气息。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另一个漂亮的年轻男人，虽然跟在后面，却不显下风。
向引小声对明晦道：“村民们看起来不太友好的样子，都怪您压迫感太强了。”
他们刚下车，就感到河边的村民，眼神像激光一样，笔直地穿越了各种障碍物射过来。那种防备敌视的感觉隔得这么远都显得如此分明。
明晦侧过脸看向引：“那你走前面？”
向引：“在有压迫感的同时，您更有安全感。”
明晦：“……”
后面几个研究员，都有点绷不住了。
向引已经摸清了明晦的忍耐限度，立刻扯回正题，“这是个棚户村，但其实这些人都是流民。他们不会在这里定居多久，马上会像风滚草一样跑到别处落脚。”
“因为沙暴吗？”安斯问。
“K区沙漠里的危险，可不止……”向引话说到一半，瞥见明晦已经上去和流民们攀谈了。
明晦对流民的态度同样不见亲切，开门见山，先说他们是A区国立研究院，奉皇室之命前来K区，又叫流民出示身份牌，让他们登记录入。
向引默默叹气。
果然，流民们一问三不知，什么国立研究院，没听说过，什么登记身份牌，早八百年没人用的玩意，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咄咄逼人不说，口音还让人听不太懂。说了不到两轮话，明晦眼看要光火了。
向引赶紧把明晦扯开，流民那边，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出面，缓和了紧绷的气氛。
“一帮愚民！”几个研究员在一边说，“把车挪远点！这些人看上去对我们车上的物资虎视眈眈。”
老头脸庞晒得棕黑，皮肤布满沟壑。他颤巍巍问明晦：“你们是来……人口普查的？”
他的口音，好理解很多。
向引不接他的茬，笑道：“是想和您打听个事，你知道这个地区前两天发生过什么吗？”他接过安斯手里的平板给老头看，屏幕上显示着席琳他们最后联络时的坐标。
老头眯起眼睛打量屏幕。
向引遂贴心打开实时定位，把他们现在所在处的坐标也点了出来。
老头端详片刻又回忆片刻，“哦哦哦”起来。
“我们就是从这个方向逃荒来的。这地方聚居的人是很多的，不那么干旱，土也好，可以种东西吃。哎，真是个好地方。”
向引没催促这个啰嗦的老头，继续问道：“既然这么好，为什么你们会从那里搬出来呢？”
“老夫活了这么多年，十年前从D区激流勇退来K区流浪，算是有些野外生存的经验……所以这把年纪了，还能拉扯出一个村落来……”
向引：“嗯嗯。您真牛。”
“蝗虫。”老头突然甩出了两个字。
“老夫带着村里人提前从那里跑出来，因为现在是沙漠蝗最猖獗的时节。那种规模的绿洲，两天就能被虫子全部清光。那数量，几万只就够受的了。”
向引被他的收放自如搞得一口气差点没喘匀。
“虽然沙漠蝗不吃肉，但个个都有巴掌大。人要是正好撞上这些沙漠蝗，不死也得脱层皮。现在那地方，该是寸草不生，荒无人烟了吧。”
向引沉默。
旁边，安斯听完，光想想那虫军，便觉得毛骨悚然。席琳他们，难道正是因为遇到了沙漠蝗，才……
明晦面儿上笼着一片寒霜，语气冷峻，“你们遇上蝗虫，要怎么防护？”
“跑，只有跑！跑得越早、越快越好。”
老头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看在老夫原来也是半个上城区人的份上，再告诫你们这些娃娃一句。为你们好，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走地下的路。”
“地下？”
不等明晦和安斯再细问，老头吹了声口哨，转过身召集起其他流民，不与他们多说什么了。看上去，他们又准备转移了。
离开棚户村回到车上，安斯眼眶湿润，“他们不会真的……我们接下去怎么办？就算是收尸，我也想过去看一看。”
明晦冷道：“你有没有想过，这样有可能迎面撞上那些沙漠蝗？”
安斯“呜”了一声，悲愤地抬起袖子擦擦眼睛。
向引一直一言不发，此时突然摇头道：“不对。这老头在撒谎。”
明晦转过头，目光凝在他脸上，静待下文。
“如果明院肯信我，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就先把车丢下，跟紧那帮流民。他们对付蝗虫的办法，绝对不止有逃跑。”
第113章 起源世界10
“把车丢在这里？你最好说出一个充分的理由。”明晦听完向引的话, 严肃逼问。
他威压惊人，向引却不似平时一般立刻告饶，他神色如常, 徐徐道, “也不是丢车，你听我解释。我有个计划。”
……
流民仅仅花了小半天时间, 就收拾好行囊, 撤出了这片才待了没多久的绿洲。
“大尉, 他们果然跟上来了！”
大尉喊的正是那个老头，他自称年轻时在皇室的近卫军中做到了大尉的位置。实际上他只穿过几天制服, 连下士都算不上, 他自称大尉, 因为大尉是他知道的最高的军衔了。
“跟就跟吧，不要管那些无知的上城区人。”老头观察着风向。
刚刚给他报信的中年男子问道，“大尉，这不是往蝗虫来的方向走了吗？”
“哼。老夫怕那些虫子了？今天带你们开开荤！再劫个车，我们就大发了！”
流民们跟随老头连夜赶路，研究院的越野车先是跟了他们一段, 后来纷纷超过了他们，朝前奔去。
“有车就是方便哇。”几个男丁都吸着车尾气羡慕道。
“赶着送死去呢。”老头说。
今天的天亮得格外晚，天际线总是黑压压的, 总也亮不起来。那个眼力不错的中年男人蹿上一座建筑物废墟眺望, 片刻后蹿下来, “是蝗虫！它们朝我们过来了！”
遮天蔽日的黑云飞速地朝他们滚来。
流民们没有放缓行军的速度，不多久, 远远地，便看见了一辆研究院的越野车。它实在十分显眼。
因为越野车现在几乎不成车型, 无数密密麻麻的虫子正前仆后继地往车上粘去！
车子的轮胎陷在虫潮中，难以移动半寸。仅仅是这一辆车，就如同某种庞大的异形生物，挡住了流民们的视线。研究院的其他车，想必都无法幸免。
流民不再靠近，看着老头掏出一柄火器，点燃了地上的枯叶。火苗腾地跳起，藤蔓似地顺着风向，朝虫潮包围着的越野车爬去。
“都退开。这火，很快就能烧起来了。”
另一边，背风处。
山坡后，是一栋破碎的连排小楼。有人藉由这建筑物的遮挡，登高望远，把流民放火烧山的动作尽收眼底。这些人自然是明晦、向引，还有安斯以及普通研究员两名。
其中一个研究员正在打通讯。
“确实像明院说的那样，流民们放火了！这帮刁民想来个瓮中捉鳖，把虫子和咱们的车队都一网打尽！……按计划的那样，你们回来一辆车来接我们，剩下的人先去搜救席琳小队。”
“让回来的车，带上热能枪。”明晦打开通讯，补充了一句。
安斯惊愕：“老师，要做这么绝吗？”
“这群刁民想借蝗虫之机烧杀劫掠，拿热能枪滋滋他们怎么了？”明晦瞥向安斯，眼神不带什么温度。
“不愧是明院！料事如神，以牙还牙。”其他两个研究员赶紧拍马屁。
“……”明晦转脸看向向引，向引没有顺杆爬，也没有邀功，只是平静地俯视着熊熊燃烧的山火，一言不发。
不远处，火势蔓延得极快，虫子们腾空而起，却碍于数量太多，压在最底层的虫子被火舌卷了下来，高温烤死。而原本在越野车上趴得满满的虫子都被烧得蜷缩起来，像掉漆一样从车身上剥落，掉到地上。烧焦的土地上布满了虫尸，流民们靠近越野车，在车子还没烧起来前，奋力扬沙扑火。
明晦的脑海中，闪回过之前向引提出计划时的画面。
“你听我解释。
据我所知，K区人会通过放火烧山来消灭蝗虫。这也是K区生态败坏得这么快的原因之一。在地表缺乏粮食的情况下，蝗虫也能成为不错的应急肉食。高蛋白嘎嘣脆呢。”
明晦脸白了，一副想吐的表情。
“所以，席琳他们说不定还有得救。这也是为什么我说老头在骗人的原因。”
“那为什么要弃车去跟紧流民？”
“你想一下，在一个人人颠沛流离目无法度的地区，我们这些人简直就跟待宰肥羊无异。我的建议是，牺牲掉一辆车做诱饵，看看那帮流民会怎么做。横竖我们不会亏。”
明晦凉凉道：“亏一辆车不亏？”
向引肃容道：“某些牺牲是值得的。”
……
某些牺牲是值得的，确实。如果在这儿的不是一辆空车而是整个满载的车队，想必他们所有人都会被蝗虫大军困死在这里！如果敢打开车门逃跑，蝗虫想必会钻进车里把他们的物资尽数破坏掉。
更别提，后面还有等着抢夺他们车和物资的流民！
即便是明晦，心里都残留些许后怕。
他想，把向引带在身边，可能是此行最有价值的决定。
想到这里他打断两个研究员对他的吹捧，道，“这个主意是这个K区导游提出，你们要谢我，也该谢我听取了他的建议。”
“咦。”向引没想到明晦会把他单独提出来，呃，表扬了一下……
不过，这也是这个世界主角的性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系统很高兴：“主角愿意把宿主特意点出来，看来他对你交付信任了，真是太好了！”
向引脸色苍白，沉默不语，转开视线。
明晦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山坡下面，瞬间明白了他的异常。向引估计是看到流民们放火烧山的行径，心里难受。刚刚他提到K区生态恶性循环时，表情同样算不上好。
安斯也说：“本来这片儿还有点绿呢，这一烧，全没了。向引你别太难过，如果皇室觉得K区可以开发建设，早晚会再造林的。”
向引一脸莫名其妙：“啊？不是。我只是想吐……这些虫子太恶心了……”
“……”关心他真是纯属多余！
//
那头，蝗虫大军损失惨重，剩余没被火燎到的虫子赶紧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流民们没有管它们，着急忙慌地扑熄火苗，摸向了越野车。
此时，每个人眼里的贪婪之色，分毫毕现。
他们合力把后车窗砸了开来。那个中年男人甚至不顾窗沿上的碎玻璃，按住窗沿就想往车子里翻。
车内，空无一人。别说是人了，想象中把车厢塞得满满当当的物资，全都不翼而飞！
老头率先反应过来，骂道：“那些上城区人耍我们！快撤！”
话音刚落，他便知为时已晚。因为一道电浆束曳着荧蓝色的焰光朝他袭来！
老头肩膀处的衣物共皮肤当即散发出焦糊的味道。老头烫得龇牙咧嘴，摔倒在地。
发动机轰鸣，又一辆越野甩尾而来，漂到这帮流民跟前。车门打开下来一人，手里拿着一台热能枪，它充能时，整个枪//管都充盈着令人生畏的荧蓝色。
流民们仓皇往身后转去，然而，身后赫然是不知何时出现的明晦和向引他们！
包围圈在缩紧。
向引没有武器，走在最后面，去骚扰研究员：“这个枪好高科技，很好玩的样子。”
研究员对他态度稍好了些，把枪给他掂了掂。
向引接过，结果整个上身都被枪带着往下一沉，手腕没一会儿就酸麻起来。
“这太沉了，我用不来。我在后面给你们摇旗呐喊。”向引赶紧把枪还了回去。
研究员指着前方说：“你拿枪的姿势不对，你看明院。”
明晦以肩架枪，边走边轻松点射一记，电浆束贯穿越野车窗，烧出一个标准的圆洞。与此同时，车内响起那个中年男子的痛呼声。
系统赞叹：“不愧是明院！”
向引：“……你也被传染了吗。”
流民们自然有防身的武器，但都是匕首铁棍之类的冷兵器，面对热能枪这种降维打击的武器，他们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向引身边的研究员耳边别着一个扩音装置，此时那个扩音喇叭出声道：“皇室规定，故意袭击伤害国立研究人员，且阶级低于研究人员的，就地处死。”
几台枪口对准流民们，他们抖如筛糠，这时，那个中年男人滚出了车厢，捂着被击中的肚子争辩道，“我管你什么皇室什么研究院，在K区，这些都是狗屁的规矩！”
那个扩音装置继续出声道：“对皇室和研究院不敬，口出污蔑之语，罪加一等。”
一个妇女也喊了起来，“我就要骂，一群目中无人的井底之蛙，你们肯定不知道，K区早就变成了你们掌控不住的地方！天外人会统……”
“闭嘴！不要命了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被老头厉声喝止。刚刚面对热能枪已经显得很害怕的其他流民，听到妇女的话，竟然纷纷抱头跪地嚎叫起来，明显恐惧到了极点。
流民们突然发疯，明晦神色一凛，再射一枪，但这道光束打在流民脚边，不像射偏，像是逼迫。
“只能往地下逃了！”
老头喊道，勉力站起身，从包裹中拿出一个奇形怪状的机关。
“大尉，我们不是被下面通缉了才逃到地表来的吗！”
“你难道想现在死在这些白痴科学家手上？！把你们的系统都拿出来！”
“不许动！”那几个他们口中的白痴科学家立刻扑上前抢夺“系统”。
“等一等！没有命令你们干什么！”安斯意识到不对，追上两步想要阻止那三个研究员。
突然，地面剧烈一震，飞沙走石，瞬间迷乱了所有人的眼。向引只来得及抓稳明晦，眯缝着眼睛，看见以流民为中心，地面正掀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无数沙土正流沙一般往下飞速倾泻着。这股下坠的力道如沙漏一般，瞬间把流民和研究员并安斯一起漏了下去！
明晦惊愕间感到一阵大力把他往后拖去。是身后的向引，他反手拉住向引，两人扯着几吨重的越野车，才堪堪止住坠势。
过了足足五分钟，地面的震动和卷动的漩涡才慢慢地停下来，地表恢复平静。
地面上，只留下了向引和明晦。
而留在向引和明晦面前的，赫然是一个黑洞洞的深坑。
第114章 起源世界11
两人齐齐低头, 俯视这个突然出现的巨坑。
“怎么说？”向引问明晦。
“什么怎么说？当然下去。”
向引点点头：“安斯他们都被卷下去了，说不定，席琳小队也在下面。”
明晦说：“比起救人, 我更想知道下面有什么。”
向引：“……”
好吧, 主角属实是科学狂人了。
明晦先联络了一下大部队，让他们原地待命, 如果一天后没有收到他们的消息, 就到这个深坑所在的坐标来找他们。
向引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需要提醒您，明院, 这地下, 才是K区真正危险的地方。”
明晦望向他的眼眸一深, 对着通讯那头道：“你们自行判断，必要时，联系A区的救援。”
那头一听这么严重，顿时急了，但还没出声进言，明晦就收了线。
那辆接应的越野车, 车里有物资。两人打开后备箱，清点了一些食品药品、武器工具之类的，明晦还扔给向引一把小的热能枪, 让他防身用, 他自己除了枪外, 另佩一把双刃的战术刀。
向引倒不意外他会体术，看此人的体格就知道他绝非刻板印象中头脑发达四肢无力的科研人员。
两人把东西分别收拾出了两个背包。这时, 明晦撇过来一句，“你是从K区地下上来的人。”
向引愣了愣, “您的反应真快。”
明晦把背包扔在地上，朝他逼近两步，“你是故意让我们遇到流民，好把我们引下去的么？”
这……向引干笑着否认：“明院，这您实在是多虑了。”
明晦直截了当地道：“你有什么心思趁早说，如果你硬要我对你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崩塌掉，后果你明白。”
看出明晦的认真，向引收起笑容：“好。”
他接着道：“我是从地下偷偷跑出来的。不过上到地表后，发现只有投奔研究院才有活路。您应该看出来，我一路上挺排斥来K区，现在我告诉您原因了。”
明晦可以理解了。
他说：“哦，我一开始以为你是因为被K-130影响，头痛。所以，你的头痛是装的？”
被问到这份上，向引只好坦诚道：“我确实能鉴别出K-130，我第一次见到您那天，在地下实验室里为了向您证明我的价值，才夸张地……装了一下。”
看看明晦不虞的表情，向引想了想，又顿了顿，才小声道，“当然，我不否认，我希望如果有机会，研究院能够发现K区地下的秘密……”
明晦寒着声音。
“……不许再骗我。下不为例。”
“谨记谨记。”向引态度良好。
明晦转而拿出一卷绳索，在绳子一端绑上石头，走到深坑前把绳放了下去。
向引松了口气，他明白，这关过去了。明晦一定觉得自己终于把底儿全交代给他，所以不会再追究了。
向引过去，抓住绳索提上来。
“这样测深度没用。这是个假虫洞，是把地表和地下联系起来的通道，会把人送到随机的目的地去。”
“……”作为科学家，明晦能够理解接受向引的话，也因此，这个叫假虫洞的深坑对他的冲击更大。
他拉住绳索的另一端，在手掌间转了两圈扯紧，“‘K区早就变成了你们掌控不住的地方’……原来如此。”
他们在K区地表，见不到几个活人，生存环境也十分恶劣。
原来K区地下，才是真正的核心。其拥有的科技力量，恐怕更甚于国立研究院！
“怎么下？”这一趟，更加非走不可了。
向引把绳子系在自己腰上，细细一扎，显出纤薄的腰身。
明晦学着向引，把绳子同样系牢。
向引背上包，率先走到深坑跟前。
“跟我跳。”
他身后，明晦的目光复杂难言。比起未知的地下，向引更显飘忽莫测。倒正如安斯所说，“哪天丢了都不知道”。
他走上前，伸手握住向引的手腕。
向引不太适应拉手这个动作，以为明晦还是不信任他，道，“这绳不是绑着呢吗？”
明晦没回答，手握得更紧一分。
“我说过不会害您的。”
“话这么多。跳了。”
明晦拉着向引纵身一跃，两人一起坠入深坑中。
//
仅仅是一息之间，两人就坠落到了实地。周遭的风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这地下，竟隐藏着一座矿洞城市！
四处架设着输送矿材、连接矿道的管道，自动采石车正静谧有序地来回忙碌。布置森严的矿洞中，却穿刺出几顶晶莹剔透的大厦建筑，里面纵情享乐的男女依稀可辨。往更深的地下看去，亮如白昼，繁华一览无余。
并非如一般幽暗阴森钢筋铁骨的地下矿洞，这里的建筑，竟然都是透明的！宛如一座玻璃之城。
明晦来不及表露一丝一毫的惊讶，手首先就不受控制地掏出相机，四处拍摄起来。毫无疑问，这不是A区能拥有的科技水平，他感觉，领先了起码二十年。
“建筑为什么都这么通透？这不是玻璃吧？”他问向引。
向引摇头：“这是用K区沙土高温烧出来的透明材料，强度特别高。你知道K区沙土里富含K-130，烧玻璃只是K-130最基础的应用。用天外人的词来说的话，K-130叫世界石，他们相信这是世界得以诞生存续的能量根源。”
明晦听他侃侃而谈，冷冷道：“我算是知道了，你真的挺能装的。”
向引直呼冤枉，“这是天外的常识。因为没有世界石，就根本不会有现在这座矿城。”
“‘天外’，就是指K区地下？”
“不算。确切说，天外是个K区组织，不过他们宣称首领真的是天外来客。在这座玻璃之城生活的，都算天外的人。”
向引观察了一下周遭环境。“边走边说吧。我们运气还不错，落到上层的矿区，没什么人。”
话音刚落，不远处，走过来一名矿区的工作人员。
明晦拉着向引闪到了一扇岩石后面。
他悄声问：“能弄晕他扒他工卡之类的东西么。”
向引：“？”
明晦：“我没有身份，不太好混进来吧。”
“没关系。天外只关心K-130，在矿区中只要有一条开采链因为人工中断，立刻就有警报。”向引给明晦科普，“你袭击了作业人员，问题才大了。不会有人察看你的身份的。”
“那你呢？”
“嗯？”向引疑惑。
“你不是从地下跑出去的么，现在回来没关系？”明晦指指他的脸，“你的长相，很显眼。”
向引摸了摸自己的脸。这倒是不可能，因为他根本没在矿城露过面。没人会认识他！
但对于明晦来说，他要是大剌剌走出去，就是bug。果然制造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填补……
不过，向引是什么人？他张口就来：“这确实是个问题，我得把脸遮住。那我们去娱乐区转转吧，那里鱼龙混杂，不容易被发现。”
明晦点点头：“看看能不能打听到安斯席琳的消息。”
两人慢慢避着人，有惊无险离开矿区，进入了城区。
期间，向引给明晦说了更多天外的信息。
K区是被遗弃的地区，而天外组织就是趁着这灯下黑，悄悄在地下建立起的这座自治城市。但说到底，不论是建立自治城还是开采K-130，没有皇室敕令，都是彻头彻尾的非法活动。
但天外愣是平安无事地飞速发展了近十年的时间。据说，他们的首领并非这个世界的人，凭借天外来客的噱头，很快笼络起一批生活在水生火热中的K区土著，他们被这个世界抛弃，却被天外接纳。因此，他们自然万分支持地下城的发展，并且，严格把控着地表内外的通道，胆敢向其他十区告密者，罪无可赦。
“所以，其实你是通缉犯，和那帮流民没两样。”明晦听完后，发表感想。
毕竟，向引不仅跑了路，告了密，现在还把鬼//子引进了村，可谓是滔天大罪……
“别说得那么难听吧，我一没妨碍K-130的研究，二没窃取K-130的科技成果，天外人不会注意到我这个小人物的。那些流民能开启假虫洞，这可不是普通民众该有的东西。那些人才是天外绝对不会放过的对象。”
“原来如此。”
两人边说边走，周围的人群渐渐杂乱拥挤起来，霓虹彩灯的靡靡光线在透明楼宇之间来回反射，显出琉璃水晶般通透华丽的质感。在这座地下城，尖端科技研究只属于少数人，其他地方，没有秩序和法度可言。大把大把的人心安理得地依附于此，彻夜玩乐。
“我们到娱乐区了。”向引说。
在更多人注意到他之前，他在街边拿了一个面具扣在自己脸上。在这条街上，随处可见戴着面具的人。
在这片儿寻欢作乐的人不少，但城里一共就这么多人，难免遇见熟脸儿。于是很多玩心大没定性的人，会戴一个面具遮掩自己的脸。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条约定俗成的规矩。在娱乐区，戴着面具的，便是金主；他旁边如果贴着一个不戴面具又外形出众的，那，多半就是卖的了……
有这面具遮着，应该就没问题了。
向引知道，给身边这个外地人科普完这条潜规则后，明晦必然要和他急。还用说吗，现在戴着面具的是他，那明晦岂不是就成了……！
“您忍一忍啊，不会穿帮的，现在您这种款的特别吃香……”向引还在那恶心明晦，但出乎他意料，明晦并没有甩袖就走，还伸出一条手臂示意他可以抱着。
向引：“？”
“快点，做戏不得做像一点。”明晦另一只手指向斜对面的一对。戴着面具的金主正搂着他的猛男小哥哥，两人身高差巨大，金主爸爸显得小鸟依人。
向引：“……”
明晦固然身材高大，但向引在这个世界的身体也不是二级残废，怎么看，都没法小鸟依人。一个拖着另一个的胳膊，那拧巴劲儿更像是莫挨老子。更何况，向引还浑身僵硬……
明晦低头拿余光瞥向引，他就知道，这人嘴上来劲，其实很讨厌肢体接触，他一早就看出来了。
他还在想怎么乱向引的阵脚，这时，却见那对依人组合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那猛男大哥上上下下对着明晦打量了几眼。明晦不由把向引往后挡了挡。向引躲在他身后有点无语，这下算是小鸟依人了吗？
大哥不客气地问：“哥们有点面生啊，哪家的，在这揽生意？”
第115章 起源世界12
“哥们有点面生啊, 哪家的，在这揽生意？”
大哥面带不善地问明晦，向引有些绷不住。这是怕明晦抢生意吗。
明晦扫了一眼周围的店家看板, 随口念了个顺眼的。
那个小鸟依人的金主娇滴滴道：“那家店我知道, 我常去的，没见过你呀。你这么帅, 我不可能对你没印象。”
明晦吐出两个字：“整了。”
向引：“……”这特么也行。
猛男大哥一听顿时来劲了, 凑过来道：“搁哪里整的？整这么好, 跟妈生的一样！给哥们推荐一下啊！”
那句“整了”估计是消耗掉了明晦所有的临场应变细胞，明晦不响了。
小鸟金主掐了猛男大哥的胳膊一把, 悄声嗔怪, “你干嘛问这个断人财路, 这说不定是人家的独门秘诀，”又朝明晦搭讪，“我说得对吧帅哥~？”
明晦似抵挡不住面前两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回避掉话头。
向引也和明晦说悄悄话：“您编瞎话的速度很快噢。”
“跟你学的。”明晦没好气回。
向引捂住脸。
小鸟金主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又对明晦笑道，“帅哥, 你的服务态度，不太端正哦。你们站这么远，不怕你的宝贝被人潮冲走吗~”
明晦一把搂过向引, 把他抓进自己怀里。示意自己服务态度十分良好, 是专业从业者……向引腰被他握住, 一动不敢动。
因为明晦的动作，猛男大哥发现一个新大陆：“呃, 这是你们的，什么play嘛？”
两人才发现, 跳进坑时绑的那根绳子还在腰上系着呐！
这次轮到向引表演了，他伸手扯扯明晦的绳子，呵呵道：“对的，我们最喜欢玩的，就是主仆游戏……”
“哈哈哈哈。”
小鸟金主花枝乱颤，猛男大哥嘎嘎直乐。
“你们太有意思了。不如咱们来个double dating吧，我请客，咱们找个酒馆慢慢聊？”小鸟金主笑够了，竟然如此提议道。
被这两人缠上，向引明晦原本心已如一潭死水，但听到对方这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打起了几分精神。
现成的打听情报的机会，肯定不能放过。
于是四人走进街边的一间酒吧。
对面两人看着就是酒吧熟客，酒单都不看就选好了酒水。
系统问向引：“主角是不是第一次进酒吧？就凭十区那随便糊弄的生活水平，根本没有酒吧这种消遣场所。”
向引回：“那他装得挺好的，不像第一次来的样子。不知道酒量怎么样。”
各自点完酒后，小鸟金主又追加了一个火腿拼盘用来佐酒。很快东西上齐，四人热热闹闹碰了碰杯。
明晦浅喝了一口酒，味道有点怪，又辣又酸又苦，像没冷藏过的辣味营养剂。他正待再喝一口，旁边一只手挡了挡他的酒杯。
向引又附耳过来，讲悄悄话：“您有胃病，别空腹喝酒。”
在向引的角度，自己身为引导员，保证好主角的身体健康，他也有一定的责任在。但明晦如何知道这些？
他想，向引真的是个非常细致的人。有一个非常细致的人在身边，就会觉得很贴心。
他放下酒杯，用叉子叉起火腿。事到如今对于地下城稀奇古怪的餐食，他已经不意外了。
拼盘上还整齐排列着片成片儿的奶酪，他跟着向引的吃法，取下一片奶酪，在旁边的蜂蜜小罐里滚上一圈，和火腿一起放入口中。火腿咸鲜奶酪绵滑，配上甜甜的蜂蜜，瞬间在口腔中成为甜咸永动机，非常适合拿来下酒。
向引看明晦眼睛亮了亮，就知道这个拼盘很合他的口味。作为一个吃货，看到别人也喜欢吃自己爱吃的东西，心情自然是很好的。
小鸟金主怜惜地看着明晦，“帅哥，你是不是整容之前业绩不好啊？”
向引很想笑，但他忍住了，“是我对他严加控制，除了我他根本接不到其他客人的单，所以来喝个酒都非常奢侈的。”
“我懂，主仆游戏嘛。”
明晦很无语地扫来一眼。看在拼盘的份上，懒得和向引计较嘴上便宜。
没边没际的天不能一直聊下去，向引终于打开正题。
“我好久没过来玩了，最近这片儿乱吗？听说，城里不太太平，有上面的脏东西混进来了。”
面具下，小鸟金主撇撇嘴：“是有，但那是天外要解决的麻烦，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明晦道：“如果天外抓不到他们，把更多外面的人引下来了呢？我们有可能没法继续玩乐下去了。”
向引也故作担忧：“我听到的版本是，一共有两拨人，其中一拨是从别区偷摸下来的。多危险啊！”
猛男大哥拍案道，“相信天外，天外正在搜查！你说的那拨外区人，是好几天前的事，已经被天外抓进地牢了！还有一拨人，今早上下来的，好像是通缉犯，一下来警报就响了，但人还没抓到。不过也很快了，搜查员在各处查呢。”
“噢……”向引附和着，明晦点点头。
看来，席琳小队关在地牢，安斯他们还在逃亡。
小鸟金主嘻嘻哈哈地又干完一杯酒，柔弱无骨地倒在猛男大哥身上，双眼迷离，“哎呀别担心啦，聊这种扫兴的话题做什么，多喝一点！”
于是又喝。
没多久，对面两人酒精上头，抱到了一起，一些有伤风化的双人互动，也做起来了。向引没眼看，埋头吃东西。
这时，肩膀突然一沉，明晦头一歪靠到了他肩上。
这人不至于这么入戏吧？向引转念不对，蓦地想起来，明晦第一次喝酒，该是喝多了！
转头一看，果然如此，明晦脸红扑扑的，直红到了脖子，额头也湿乎乎的，冒着汗。
“您胃痛了？”向引问。
“不痛。浑身烧得慌。”明晦说。
他使劲往向引身上黏，身上很热，但向引身上凉丝丝的，靠着他就觉得凉凉的，很舒服。
向引酒基本没动，所以没什么大感觉。他摇晃了一下酒杯，朝对面如胶似漆的两人道：“这酒的后劲，有点大啊。”
小鸟金主咯咯笑道：“有反应了？这酒肯定劲大啊，因为我特意吩咐酒保加了点助兴的小玩意！”
向引：“……”
“很好的吧，更方便你们玩喜欢的主·仆·游·戏！”
向引：“…………”这可真是，太会想点子了。
他只能问：“楼上有休息的客房吗。”
“当然有——”
街上突然喧闹起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那阵喧闹声很快蔓延到酒馆门口。
“搜查员搜查嫌犯，所有人紧急避让！把身份牌都拿出来核查！”
“！！！”
听清门口的动静，向引瞬间一凛。这是来搜查安斯他们来了！
遥遥望去，靠近门口的客人已经都被提溜了起来，挨个查验身份牌。他们坐在靠里的卡座，但离查到他们也只有一会儿了。
“欸，我的身份牌呢……”对面俩人终于分了开来，本来在彼此身上摸来摸去的手开始摸自己的身份牌。
这矿城里八百年用不上一回身份牌，偏偏在今天用上了！
诚然，搜查员确实不是冲着他们来的，但，身份牌这东西，属实混不过去。尤其是明晦。
他们不能在这个时候交代在这里！
有什么办法躲避搜查？
向引还在思考躲避的方法，突然被人扯起来，上半身被一股大力箍进一条滚烫坚实的手臂间。
是脑子晕晕的明晦把他抓了起来。向引诧异望去，明晦的状态比刚刚更加不对头，他喉结滚动，漆黑的竖瞳似乎都烧起了火，向引恍惚间竟有种被大型猛兽盯上的错觉。
小鸟金主“哇哦”一声，“忍不住了？快上楼解决吧，别对你的金主太粗暴哦~”
明晦连个眼神都欠奉，握住向引的腰就把向引半拉半抱上了楼。
这一组搜查员，好不容易把酒馆一楼的客人都排查了一遍。
“叫老板把音乐关了！”一个搜查员在一群牛鬼蛇神中穿梭，边大声朝另一个喊，“这片儿也太乱了，这人我们不是刚刚在隔壁的舞厅见到吗？”
“出示身份牌！出示身份牌！”
“差不多就行了，谅那些通缉犯也不会跑到这来！上楼吧！”
楼上是客房，一上楼，搜查员们就被开幕雷击。
楼梯的墙边，有两人正缠作一团。旁边就是客房，他们却连开门的这点时间都等不了，抱在一起难舍难分。
靠着墙的那个歪戴着面具，是金主。作为金主却处在弱势的一方，被压他身上的高大男人钉在墙面上轻薄，一只脚的脚尖都只能堪堪点地。等略走近，换一个角度才看到，这位金主大人一条长腿甚至都挂上了面前男人的腰。
至于这卖的，只看背影就知道条件绝佳，宽肩窄腰，身上挂一个成年男人对他来说似乎轻轻松松，他甚至稍稍直起身，手掌牢牢把着他的腿弯和细腰，好让他的金主大人彻底黏在身上。
虽然看不清两人的脸，但光看场面就知道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搜查员一脸尴尬，小声对同伴道，“现在的卖的，服务态度都这么热情吗……”
另一个搜查员小脸通黄，目不斜视，抬脚就往前走，“先去查其他房间！”
这出活春//宫还没完，走近时，他们还听到金主大人漏出了一句撒娇一样的哼唧声：“轻一点，我不喜欢粗暴的……”
救命，没眼看没眼看！
一行人快速拐过了墙角。
//
“他们走了。你可以放手松开我了。”
搜查员刚一转过墙角，向引便道。他的手臂还圈着明晦的脖颈，脚也没挨上地，嘴唇甚至还软软地贴着明晦的脸颊，但刚刚还动情带钩的尾音已经收束回平静淡漠。
明晦闭了闭眼睛，胸膛急促地起伏，调整着呼吸。他卡着向引腿弯的手很不情愿般微微卸了点力，向引便迫不及待地从他身上脱离开来，甩甩胳膊甩甩腿。
明晦：“……”
极近的距离下，向引飞红的耳尖，泛着水色的眼睛，被吻到红肿的嘴唇，都纤毫毕现。
他从来都知道向引长得漂亮。但是，对他来说，本来不是这种勾人的漂亮。
刚刚因为紧张疯狂飙升的肾上腺素，又有攀升的趋势。是因为喝了助兴的酒么？
明晦一直放在向引腰上的手蓦地用力，重重一扯，把人重新带进了怀里。
第116章 起源世界13
“你跑什么, 不怕搜查员突然回来。”
明晦手劲非常大，语气也很不高兴，向引不敢挣扎, 心里十分委屈。
他就是想让主角松手, 没想跑……
他趴在明晦胸口，明晦的心跳很快, 咚咚咚咚地震动着他的耳朵。
刚刚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明晦的反应向引感觉得明明白白。
“你这酒的药性必须得散出去才行。”向引说。
明晦低头看他：“怎么散。”
向引不想回答：“？你是科学家, 这种生物上的知识你肯定知道得比我多。”
在他视线的盲区，明晦漆黑的眼睛里正沉浮着明明暗暗的光。
“我没喝过酒, 也没人敢给我下春//药。”
潜台词是, 我不懂, 你教我。
向引被这个醉鬼的厚脸皮震惊了，只得避重就轻：“那恭喜你，解锁了两个人生的第一次……”
明晦忍不住伸手捏住向引的脸颊，不让他再说些没有重点的废话。
两人合计一下，和搜查员打了个时间差，趁机重新回到一楼。
向引终于挣脱开了明晦的钳制, 把他塞进了洗手间。
“自己打出来！懂吗？”向引说完，砰地关上隔间的门。他是真的不想说这么明白，不够害臊的呐！
明晦靠在门板后, 没发现自己勾起嘴唇在笑。向引真有意思, 他看见他说这话时, 耳朵全红了。
转而，他想起刚刚他们抱在一起接吻, 向引的耳朵也红了，从耳尖直红到耳根。
事态紧急, 不得已而为之，只要骗过搜查员就行。他确实受了药效的影响，但不是什么不能忍住的情况。向引也很抗拒，只有抱着他的明晦知道，向引身体有多紧绷。
种种前提下，不用真亲，做一场戏给搜查员看即可。可是，他就是真的亲了上去。
他想看见向引慌乱害羞的样子，这样，他会有一种切实的把他抓在手心里的感觉。
淤积的热度终于一哄而散，明晦整理好自己走出隔间，下意识寻找那人等待的身影。
在门口扫了一圈，没看见。
明晦冲出洗手间，触目所及，也没有向引的身影。
莫名其妙的焦躁和暴怒突然间席卷上来，他随便把拥挤的人群搡到一边，着急地寻找起向引。
另一边，估摸着时间，向引回到了酒馆一楼的洗手间。一打眼他就看见在人群中相当显眼的明晦。明晦已经从洗手间出来了，看见他，竟凶神恶煞地朝他扑了过来！
那如狼似虎的样子，向引吓得往旁边一躲。
然而无果，明晦跟逮小鸡小兔子似的一把薅住他。
向引主动交代，“我上街上，想看看搜查员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我想我们可以跟踪一下他们，说不定能找到安斯席琳，或者有机会深入天外的高层组织……”
他说了一大堆，结果明晦就恶狠狠地吐出了一句话，“那绳呢？绑上。”
刚刚进酒馆喝酒后，两人就把那根倒霉绳子解了。
重新捆到一起后，明晦才脸色稍霁。
看见明晦紧紧收着打在腰间的死结，系统不知作何感想，“宿主，莫非主角有一点束缚的小爱好……？”
向引说：“一根绳上的蚂蚱罢了。我要是跑丢了他别想上去，你说他能不看紧我吗？”
系统连声夸赞：“不愧是宿主，清醒！”
向引心里想的却是，比起担心他乱跑出什么事，明晦更像是……不允许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酒馆外，正是万人空巷。搜查员的闯入让不少人都没了兴致，他们纷纷离开原来的店面，上街寻找玩乐的新去处。向引明晦混合着人流重新回到街上。
而酒馆内，搜查员们搜过二楼房间，回到楼梯口。
“刚刚那两个人呢？”一个搜查员问。
另一个答：“进屋办事了吧。”
“这一层的房间我们都排查过了，没见到他们啊？”这个搜查员想了想，急道，“我们得回一楼去找，那两人可能有问题！”
另一个人还待再说些什么，他们佩戴的耳机里传出联络声。
“嫌犯抓到了！其他地区的搜查人员，速速返回！”
另一个搜查员道：“走吧，嫌犯找到了，别惦记那两个人了。我们得回地牢准备审问。”
聚集在娱乐区的搜查员们纷纷暂停手上的工作，回到大街上。他们简单整队过后就离开了，并不知道他们身后，混乱的人群中有两个人影，悄悄地缀上了他们。
//
向引和明晦一路跟在搜查员后面，离开娱乐区，穿过生活区，然后又是一个中层矿区。令人意外的是，地下矿城的核心区科研区，并没有保护得密不透风。因为普通居民没有理由接近科研大楼，不如说，天外拥有如此先进的科技，他们这些身无长物见识短浅的K区土著内心全是敬畏，根本不会往科研区走。
向引明晦顺利地跟到了中层矿区，科研大楼就在面前，也是一座透明的高大建筑，向引他俩眼瞧着搜查员们进入科研大楼，坐着电梯下到更深的地下去了。
跟到这里，他们没法再跟了。虽说科研区没有神秘得高不可攀，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进得去的。
“关押安斯席琳他们的地牢极有可能在科研大楼的地下。”向引道。
但问题在于，他们怎么进去？
明晦抬头看看天上，他们来时的上层矿区就在头顶，各种管道如连结的蛛网，交错着刺破科研大楼的高层墙壁。含有K-130的矿石是科研大楼必需的研究材料，因此矿区铺设了专用管道，为科研大楼输送资源。
“我们可以坐矿车进去。”几秒的思考后，明晦语出惊人。
他们身处在中层矿区，专用管道，自然也是有的。
向引眨了眨眼。别说，可能还真可行。这矿道都是高度自动化的科技，当中几乎不设人工岗位，如果能坐进矿车，说不定真能装成石头，和石头们一起运进楼中！
“不愧是明院。”他赞道。
一听这个句式，明晦脸就黑了。向引夸得一点不走心，他一点没觉得高兴！
从上层矿区摸下来过一次，向引明晦对矿区的内部结构已经比较熟悉了。两人先看准一条通进科研大楼的轨道，然后从对应的那个矿洞摸了进去。明晦走在前面，向引跟在后面。
矿洞里很黑，怕灯光惊扰可能存在的工作人员，两人没敢打开任何光源，扶着岩壁摸黑往里探。明晦走得时快时慢，于是两人之间绑的那根绳子一时间扯紧，又一时间放松，存在感极强。
走出约莫二里地，渐渐的，能听到矿车哐啷哐啷在轨道上行驶的声音了。明晦更加放慢脚步，每一步都踩得很静很实。
向引拉拉明晦的衣摆，附耳道，“这个矿洞里有大大小小的很多个小矿洞，每个小矿洞跟前停着一辆矿车，矿车下的传感器检测到接收到额定量的矿石后，会自动出发进入轨道。”
明晦点点头。
也就是说，他们要赶在矿车装上很多矿石之前就赶紧坐上去。如果时机没把握好，他们坐进去就超重的话，引来的是警报还是工作人员，就不好说了。谁也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两人拿出十足的耐心观察等待了好一会儿。
“十点钟方向那辆车刚装满走了。等空车来就上。”明晦道。
“好。”向引应道，又问，“三点钟的那辆也快装满了。不分开走吗，感觉更不容易被发现。”
明晦扔给他两个字：“不许。”
“好吧。”向引从善如流。
喀拉喀拉。前一辆满载的矿车刚走，立刻就有一辆空车上前填补了空档。机械臂忙不迭地把矿石倾倒在车斗里，一会儿便铺了浅浅的一个底。
“上。”
明晦说完，瞅准时机，踩住车轮一个使力，翻了进去。坐进车后他便回身要把向引也拉进来。
“嗡——”一阵低低的嗡鸣声突然响起！
向引明晦：“！”
来自矿车的传感器。它检测到，车斗内的矿石重量突然增加了一个很大的数值，便发出了疑惑的声音，主要是为了提醒运送矿石的机械臂，你是不是给我扔了一块巨石？注意点分寸，别到时候卡在管道里了！
这声警报引起了远处工作人员的注意。他朝这辆矿车走了过来。
“快点上来。”明晦急道。
向引也急，“我上来它不是叫得更凶了？！”他低头开始解腰上那根绳子，这样拖在这里他俩都要被人发现！
“可以的快点！”
头顶上，机械臂正猛烈倾倒着大大小小的矿石。明晦顶着石头雨，额角瞬间就被一块碎石割破，但他半个身体都探出车斗，伸直手臂，竟直接给向引来了个举高高，把他腾空托起来抱进了车斗里！
两个人抱在一起滚进了车斗的角落。
警报还在响，越响，机械臂倒矿石倒得越起劲。在它的系统看来，它完全没错，哪来什么巨石，你是不是不想干了虚报重量，这不得给你多来点……
一颗颗拳头大小的石头从两米高的地方砸在向引和明晦身上，两人就算被砸得生疼，此时也一声都不敢吭，只管护住头部要害。
工作人员走到了矿车跟前。他打着矿灯，看着面前这辆矿车。机械臂尽忠职守地在他面前工作，石头大小均衡，数目可观。一切似乎毫无异样。他打灯往车斗里看去。
车里，向引和明晦已经完全被埋在了石头下面。矿车内的空间被石块压得密不透风，向引感觉到，无论怎么放缓急促的呼吸，氧气依然在逐渐稀薄。
能看见，有微弱的光，从层层叠叠的石缝中透漏。
有一滴液体，滴到了他的嘴角边。是鲜血的味道。
向引这才发现，他不知怎地又钻进了明晦怀里，明晦一手圈着他一手护着后脑勺，刚刚被割破的额角汨汨地淌着血，甚至滴到了他脸上。
他看明晦的时候，明晦也在看他。
其实，并不怎么能看得清。脑子因为缺氧很昏昏沉沉，四周也暗到不足以描摹出眼前人的轮廓。
但是。
“咦？这石堆下面……”工作人员凑上来，好像发现了什么，伸手开始拨最上面的碎石。
车里，两颗心几乎悬到了嗓子眼。
“已达到额定重量，准备出发。”
恰恰这时，矿车的称重系统不由分说地播报。
射进石堆的矿灯熄了。轨道打开，给到矿车一个初速度，矿车冲出闸门，呼啸着快速驶进了管道！
因为一下子的失重，向引条件反射地要叫出声。他没能成功。明晦在一片黑暗里找到他的嘴唇，突然又一次吻住了他。
第117章 起源世界14
向引震惊难以自持, 抽手便推明晦胸口，无奈周围石头压得太密太实，纹丝不动不说, 这推拒的动作反而像在欲拒还迎……明晦把他揽得死紧, 细细密密地掠夺他口腔里的空气。
系统吱哇乱叫：“宿主你不会进气少出气多吧？！这主角是不是看氧气不够了在搞谋杀啊！”
明晦是不是在搞谋杀向引不知道，他知道的是他此刻倒是对明晦起杀心了……
说好的无情无欲科学家呢, 抱着人就上嘴啃这算哪门子的无情无欲？
急速行驶的矿车里,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情绪上的冲动, 往往难以解释，来得不明不白。控制冲动也因此是很多人毕生都难解的一大课题。不过对于明晦来说, 控制冲动却从来不是难题。人人都道明院极其自律, 极其禁欲, 但明晦从来没克制过自己。是就是是，有就是有。他看起来禁欲，是因为他本来就无欲，没有那方面的冲动，何来控制？
但现在他有了欲望。
且，他没有去控制。
于是, 就成了现在这样儿。
矿车驶过一个坡面，腾空一瞬，重重落回轨道上。向引因为这片刻的失重, 牙关一合咬到明晦的舌尖。明晦吃痛, 反手在向引腰上掐了一把, 好歹是把舌头收了回去，然而, 嘴巴还是没离开，或啄或吮。
向引忍无可忍, 小宇宙爆发，终于摆脱周围石块的挤压，准备和明晦在狭小的矿车展开综合格斗……今天不是他死就是主角死！
“你发什么神经！吃拧了？”他愤怒地翻身而上制住明晦，因为他的动作车斗里掉出来了好么些矿石，掉落在前进的轨道上，矿车剧烈抖动起来，速度却不见变缓。
不过，空气和光线终于重新涌了进来。
明晦非常狼狈，额头的划伤搞得他现在半边脸都血淋糊啦的。他没打算解释刚刚的行为，随便找了个理由，“好像药效没散干净。”
明晦发现向引一急，就会把装腔的“您”给丢掉。
向引冷笑，“你药效没散干净管我什么事。”他狠狠拿袖子揩着嘴巴。
向引压住明晦要揍他明晦没生气，但看见向引拼命擦嘴明晦生气了，“不许擦。”
向引怎么可能乖乖听他的，继续擦，擦得嘴唇都觉得火辣辣的。
“你袖子上全是矿灰，现在脸上全花了。”明晦说。
“啊？”向引赶紧把手放了下去。这得多脏，他赶紧回身想打开背包找个反光的东西看一下。
“假的。”明晦说完，颇心满意足地看见向引的耳朵又红了。
他把七窍生烟的向引拉了下来，让他在自己身上趴好，“安分点，你把石头搞下去太多，这车开得很不稳当，指不定出什么事。”
拜谁所赐？向引真想翻个大白眼。
就在这时，矿车高速进入了一个弯道，车身突然猛地一弹，行驶的声音卡在轨道里戛然而止，车里两人因为巨大的惯性，像翻一张饼一样直接从车斗里倒翻了出去！
好在轨道外还包着圆柱形的管道，不然，这会儿两人早不知道自由落体到哪个地底了。
矿车沉默一瞬，紧接着，巨大的警报声响彻管道！这不是出发前发现异常的嗡鸣，因为没一会儿，管道外部同样响起了应和的警报，“0203号管道出现输送故障，管道破损，位置位于第六第七节管道连结处，请立刻安排抢修，请立刻安排抢修！”
大事不妙，向引明晦从矿石堆里爬起来就踩着轨道开始狂奔！
但愿矿车已经离出口很近，很近了……
然而，两人跑着，拌嘴也没落下。
“你是乌鸦嘴吗？说什么来什么！”
“我早说是你乱动把石头搞下去弄的。”
“你哪来的理啊？谁让你发疯上嘴的……”
明晦在这事上属实没理，他就拖着向引狂跑。
所幸矿车翻车的地点离出口已经不远，出口是一条长长的自动轮盘，用来分拣各条管道送来的矿石。看见这间房间，也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了科研大楼。
房间没人，全是自动化机械。在房间正中，有一座天井般的电梯。
此时，电梯的楼层显示屏上，有数字正缓缓爬升着。
向引观察了一会儿道：“这科研大楼层高可真高，爬一层要这么久啊。”
明晦拔出了热能手//枪，“……你意识不到么，这是有人正从地下上来！”
系统又在吱哇乱叫：“上来的人八成是来抢修的！”
枪//体开始充能，明晦环顾着四周，看看有无可以利用突破的地方。
向引看到枪，灵光一闪，扯住明晦手臂：“回管道！”
明晦不知怎地一下就理解到了他的用意，两人又一路狂奔回事故地点。途中，他们甚至听到了房间里的电梯发出“叮咚”到达的声音。
“时间不够用了，快。”
管道连结处正好被矿车撞到，有些松动。明晦举起热能枪朝最薄弱的地方发射高温电浆，“呲呲呲”顺利切割出一条裂痕。
向引也拔出明晦给他的那把枪帮着一起切，哐啷一声，一块金属皮掉了下去，管道破了一个仅余一人通过的窄洞。
向引往下一看，叹道，“果然，真是好一个障眼法。快下来继续逃吧，下面不是自由落体的深渊。”
说完他就纵身一跳，和他绑着绳子的明晦还来不及反应，就跟着被拽了下来。
明晦看见下面之光景，也愣了好一会儿。
原来他们差点儿被外面矿区的障眼法骗了。在科研大楼外，那些矿道凭空横在半空，再横插进科研大楼，任谁都会以为管道下就是万丈虚空。
但实际上，这输送管道有不短的一截，早不知何时就进入了科研大楼，他们刚刚待的分拣房间外，还有更大的空间包裹着！
绝处逢生，两人哪敢在原地久留，匆匆离开头顶的输送管道。这一层灯光昏暗，一时之间看不清周围有什么，总之没人。两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一些，往前赶路，想找到通往下一层的入口。
明晦观察着四周，低声道：“这楼的整体结构，像是个回字型。”
向引则叹道：“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明晦：“？”虽然听着是人体器官，但向引说的想必又是什么吃的东西吧……
他问向引：“你怎么知道这管道只是用普通金属制造的？如果是K-130，我们这会儿已经是瓮中之鳖了。”
向引答：“这矿道肯定是K-130投入大规模工业生产前就架好的。”
“这么解释倒也合理。”
“前面有光，摸过去看看。”
两人边走边说了几句话，狂跳的心脏终于在胸腔中慢慢平静下来。
木知木觉地又拐过一个墙角，本来以为前方又是一扇光秃秃的墙面，但此刻，在他们眼前乍现出一座庞大的装置来。
很难用语言去形容这座球形装置。它的内里仿佛蕴含了无尽的能量，闪耀着夺目的金色光芒。为了让这颗光球显得不那么耀眼，它外面罩着的装置通体漆黑，压暗了这颗能量巨球的亮度，却更凸显出它奥秘的光辉。
向引看不懂这是什么东西，明晦却毫不害怕地快步走上前，他似乎可以参透这个球体里蕴含了什么样的智慧和力量，眼神狂热地注视着它，像是被狠狠迷住了。
向引扯扯明晦的袖子，“我说，我们赶紧找路下去吧，我感觉我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有种不好的预感……”
被他一打断，明晦如梦初醒。清醒以后，他的脸色一下变得极其难看，拉起向引，就匆忙想退回来路！
晚了。
“咔”的一声机关启动声，所有灯光乍亮！
两人适应了昏暗的环境，突然亮如白昼，都不受控制地眯缝起眼睛。
等再张开眼，就看见，从那个装置后，缓缓走出一个黑色斗篷男。
黑斗篷看不清脸，身形挺拔高大不下于明晦，但声音暗哑如八旬老人。
“我把世界石的试验场藏得这么好，竟然还能被人找到……原来矿石管道的事故，是你们两个搞的！”
“到底谁是乌鸦嘴……”明晦重新把武器握进手里，另一只手抽出战术刀反手斩断两人系着的绳索。
“……”向引也打开热能枪的充能阀。
黑斗篷身体猛地向后一仰，因为明晦抬手便激射一枪，随后欺身而上抽出战术刀往他面门斩去！
黑斗篷失去战斗先机，但丝毫不落下风，七扭八闪竟躲过明晦绝大部分刀光。借着宽大斗篷的掩护，他也抽出了武器。
“他拿的是动能武器，有弹药限制，射速非常快！”向引急喊提醒明晦。
“既然你们看见了这个装置，就不能让你们活着出去了！”
黑斗篷暴吼一声，抬手便射！
砰的一声，明晦刀尖袭向黑斗篷持枪的右手，扎中他的手臂，子弹堪堪擦过脖颈，逼他射偏一枪！
黑斗篷的枪口顺势落向地面，对着明晦小腿再射一枪！
动能枪不像热能枪需要充能预热，子弹瞬发，明晦明显觉得进攻吃紧，只能防守。黑斗篷体术同样了得，见他疲于防守腿部，转变思路，收枪用鞭腿扫向他不稳的下盘，把他扫翻在地！
身处劣势，明晦已经做好受重伤的准备，他就势滚向一边，战术刀刀尖伺机而动。
“当啷”，有什么东西从黑斗篷身上掉落了下来。
宽大的黑斗篷刺啦一声，烧灼出一个大洞。
两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扫向墙角的向引。
向引一击只擦过黑斗篷的腰侧，他毫不犹豫，再开三枪。
“嗡！”
“嗡嗡！”
电火花在那个光球装置上连响三声，发出高温熔化金属的可怕声音！
“你敢！！！”发现他开枪的目标是哪里，黑斗篷暴怒，撇开明晦，几乎是瞬间就闪现到了向引跟前！
向引毫不闪避，他双手持枪，枪体充盈着荧蓝的不详之光。他的声音也蒙上了幽幽的不详的色彩：
“刚刚三枪只是试试水，接下去这充满能的满额一枪，不知道你的玻璃罩子能不能扛住了。”
第118章 起源世界15
向引只是在狐假虎威。
这个装置这么重要, 他们只看了一眼，这黑斗篷就恨不得他们原地爆炸，这装置外面的罩子, 再怎么想也不可能用矿道那样的普通金属做了。
他得给明晦争取一些喘息的机会。这样主角才能顺利逃跑。
黑斗篷拿枪对着他, 而他拿枪对着光球装置。黑斗篷如果开枪他一击必死，他开枪……只不过给装置外壳挠痒痒罢了。
就是一个字, 赌。
“你不猜猜我们来自哪个组织吗, 这热能武器, 可比你们本质上就是扔石头的动能枪先进多了。原来天外科技，也不过如此。”
黑斗篷气得恨不得一枪子儿立刻把他崩了, “放屁, 放屁！天外想造杀伤性武器是分分钟的事！天外志不在此, 我们要为流落在异星的首领制造出让他返回家园的科技！”
向引无暇分神看明晦的动作，系统帮他看了，道：“主角已经发现黑斗篷掉下来的东西了，只要宿主你拖住，假虫洞很快就能开启！”
向引忙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这样, 这装置，就是解决这个难题的钥匙。那破坏掉它，简直更有价值了。”
黑斗篷握枪的手都气得抖起来, 但他十分忌惮向引手里的热能枪, 他不了解这个武器, 终究不敢和向引对狙。
他飞快地思考，企图找出一个能动摇对面心态的地方。
“我知道了, 你们是从地上来的，是来救之前那几个人的吧！告诉你们, 晚了，那几个人说是什么A区国立研究院来的贱民，已经被处死了！”
向引勾起嘴角，“那又如何？天外的覆灭就在今朝，K区上方，皇室的近卫军恐怕都在跳伞了吧？”
向引说完，在此时突然发难，并未开枪而是在一个极近的距离下，猛地把枪//管抽向黑斗篷的下巴！
“砰砰！”黑斗篷始料未及，被抽得眼冒金星，控制不住地走火两枪。他心知不妙，再次扣住扳机——
没子弹了！
“呲”的一声，明晦的热能枪，从他身后，自下向上贯穿了他的喉咙。
高大的黑色身影轰然倒地，血液喷溅。
不对，热能枪造成的伤害，本不该有这么多血的！
黑斗篷倒下，在明晦面前，露出了中枪的向引。他的肚子开了一个洞，鲜血正从他的指缝间滚滚而出。
在近距离下，他被最后走火的枪击穿了腹部……
明晦瞳孔骤缩。
动能枪的威力，胜在子弹强大的动能可以搅烂人体的五脏六腑，很难救下来！
向引因为失血急剧地衰弱下去，但现在还能说话，“刚刚他身上掉下来的东西，是开启假虫洞的系统……你别管我了，开启它，赶紧回地上……”
“我知道，我开了，少说话。”明晦避开他的伤口，拉起他一条手臂把他半边身体扛到肩膀上。
向引：“……”
他可没打算活，他本来的计划，就是要在K区的地下副本里死遁掉！这样，主角逃出K区后，既能返回来坐收天外核心科技的渔翁之利，又不会对他这个为自己而死的小人物有什么怀疑！
“我说过我的愿望是死得其所吧……？能为明院做出一点捣毁天外的贡献，我死也值了……”
向引面色青灰，气若游丝。他一边说，一边往外止不住地呕血。
明晦封住他的嘴巴，血一下子浸透了他整只手掌。他朝向引吼：“闭嘴！”
地面已经出现了熟悉的漩涡和塌陷。因为向引流出的血，这个坑成为了一片血洼……
就在焦急等待假虫洞开启的时候，不知何时，有更多的黑衣斗篷像是从墙体的缝隙之间里凭空涌出，如蚁潮一样朝他们袭来！
领头的黑斗篷边跑，边举起动能枪！
“宿主，痛觉屏蔽已开启！设定：失去生命体征后立即抽出世界！”
向引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扭转身体，整个人挡住了明晦的后背！
“砰！”
向引再中一枪，这次是肩膀。明晦被他向下扑倒在血泊里，紧接着，两人一起卷进了沙漏般的漩涡之中。
//
地牢。
不管是哪里的监//狱，构造似乎都差不多。
安斯苦中作乐地想，他有过几次跟随父亲去到军事监//狱提审罪犯的经历，在A区，监//狱也是这么个构造，一条笔直的走廊，两边设立着一间间牢房。
搜查员把他和其他三个研究员押到一间牢房跟前。
里面却早关押着人，一位面容憔悴的女士惊讶地站起来，“安斯？！”
安斯苦笑着打了个招呼。
虽然不知道搜查员把他们关到一起的原因是什么，总归一伙人是重逢了。大家彼此交换着情报。
席琳他们的确遭遇了蝗虫大军，在这之前，他们正在悄悄跟踪一支看上去条件优渥的K区队伍。和那些一看便知是逃荒流民的土著不同，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乍一看像是上城区训练出的队伍，但他们的饮食习惯却保留着下城区无意义的繁琐，比如，吃饭会生火，另外，他们每顿都会烹煮一些席琳闻所未闻的吃食。那些流民遇上他们，别说上前乞讨，就跟被鬼撵了似的溜得飞快。
蝗虫大军袭来时，异变陡生。只见那支队伍朝地上掷出一物，一瞬间地面掀起漩涡，把所有人卷进了一个深坑。席琳他们当机立断，在深坑闭合前一起跳了下来。谁料落地之后一来没地面信号不说，二来几人纷纷四散到了这地下城的各处，结果很快都露了馅，被打包捆成一捆关进了地牢。
下来之后他们终于懂了，跟踪的这支队伍，看来是从地下城上去执行任务的。
这群自称是天外组织的人员审问了他们，他们起先搬出A区国立研究院的身份想镇住他们，但随即便发现这群天外人看待他们如同他们看待下城区贱民。虽然如此，他们并没受到刑罚和虐待，饭菜上也没亏待，相反，这里的吃食和营养剂相比，对他们来说简直是珍馐……
总之，除了一直关在这间牢房里求告无门外，一切，还都挺好的……
安斯这边，就简单地说了说和明院一路上的大概情况。
“然后，我们四个就跟那帮通缉犯一起卷进了地下。我们倒是和他们落到了一个地方，开头，我们就打了起来，仗着武器先进逼那些流民交代了这地下城的始末。然后因为动静太大，我们就被天外组织的搜查员发现了，他们围追堵截，把我们一锅端了，那些流民则被带去了别的地方。”
他说着，脸色发白，“当时明院和向引还在上面，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选择下来……”
“向引？那是谁？新来的研究员么？”席琳问。
“一个K区来的实验体。他能辨别K-130。”跟着安斯的一个研究员道。
席琳愣了，“这……”
安斯若有所思，自言自语着：“不过，现在想想，向引应该是从天外逃到地上的……”
席琳满面愁绪：“为什么要把我们关在一起呢，还好吃好喝地供着，不会是想把我们当成小白鼠什么的吧！”
这时，牢房外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紧急行动！世界石巨型试验场遇袭，嫌疑者两名，所有暗卫立刻出发！抓到就地枪//决！”
安斯双手抱头：“完了……两名……一定是明院他们……”
席琳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悄声道：“趁他们警备松懈，我们赶紧思考一下越狱的办法，人多力量大，这回一定能逃出去的！我们不能置明院于险地！”
她的眼睛坚定明亮，安斯不再颓丧，点了点头。
//
地表。
一处破败的荒漠中，忽然狂风大作。
风沙扬尽，露出两个缠在一起的血人。
甫一回到地面，向引坚持不了一秒，就摔到了地上。他都不明白，为什么人身上能有那么多血可以流，且，到现在还没流尽……
明晦本来撑着他，他这一摔，把明晦也连带着摔进了沙中。扑起一团血乎乎的湿土。
向引被系统屏蔽了痛觉，因此脸上此刻看不出一丝痛苦和挣扎。他的面庞红润不在，青白干瘪，但仍然显得静美。
落在明晦眼里，就成了静待死亡的前兆。
可能是回光返照，向引还开口说了话。说的还是，他已经不行了，把他丢在这里，一个人快跑吧。
明晦回答说，你思路这么清晰，离死还远着。
他不仅没把向引丢下，还捧起干燥的沙土，不停地往向引肚子和肩膀上开的洞上盖，这是古老的止血土方。
他从背包里拿出唯一一支强心针，打入向引手臂上的静脉。其他的口服药，有什么算什么，都往向引嘴里塞进去了。又开了一瓶水，往向引嘴里倒。
系统颤抖着在向引脑子里播报：“宿主生命值实时检测，3%，3.5%，4%……”
向引闭目装死。
根据他原先的假设，明晦不可能冒着拖累自己的风险，也要把他带上一起逃跑的……
不都已经回到地面上了吗？K区的地下秘密也大白，他对于明晦，应该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
为什么不让他死在那呢？还浪费所有宝贵的药物给他吊命？
就算向引此时能开口问，他也无法得到明晦的答案。因为明晦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是换作他亲手带的四个学生，明晦此刻都不会选择救。很难活，活不了。即便活下来了，后续也要花上极大的功夫去恢复，也不可能恢复到原先的身体水平。被动能枪近距离击中要害，还是两枪，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救的价值太低了。
但他就是没法放任，看着向引死掉。
强心针五分钟内就能起效，能维持一小时的药效。就看这一小时，向引能不能挺过去了。
他打开定位，朝留在地面的大部队和研究院都发送了信息。希望救援能尽快赶到。向引等不了太久。
第119章 起源世界16
他们上到地面的时候, 并没注意时间。明晦紧急抢救完向引，才发现，太阳即将下沉到地平线之下。
入夜的沙漠, 温度会急剧地下降。寒冷、危险。
唯一的好消息是, 假虫洞的目的地是随机的，那些黑斗篷即便要追到地表, 也不会太快找到他们。
需要在天彻底黑掉前, 找一个像样的庇护所。
向引昏迷了过去, 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软成了一团棉花。明晦收拾好背包, 重新把向引从地上捡起来。
之前他抱向引的时候, 也没发现, 这人原来这么轻……
可能是否极泰来，在视线的范围里，就有一幢旧纪元的建筑残骸。且，不是海市蜃楼。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荒漠中走。准确地说，深一脚浅一脚的是明晦，向引完全是被拖着移动的, 远远望去，两排深深浅浅的脚印和一条长长的血坑，没多久便被弥漫的黄沙掩埋殆尽。
在天色擦黑前, 明晦把向引扛到了小楼中。这危楼已经看不出房间的样子, 承重墙都似乎摇摇欲坠。所有的家具、摆件, 当然早被洗劫一空，地板是木制的, 如今只剩下长着倒刺的几块烂木板。蝎子蜘蛛等沙漠毒虫，占领了这座空巢。
没工夫挑剔, 明晦好悬找到一块囫囵地儿，把向引安置了下来。向引任由他施为，头无力地歪倒向一边。明晦心脏狂跳，伸出指尖慢慢往向引鼻下探去——
还有气儿。
明晦顿时脱力，重重躺倒在向引身边，大口大口喘着气，汗水不断地淌过他额角的伤口，刺痛不已。刚刚在沙漠里走了老么长一段路，都没太出汗，此时后知后觉地全爆了出来。
他喘了几口气，不敢歇太久，转而拿出刀杀起屋里的毒虫。向引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宿主生命值实时监测，6%。高于5%，严重濒死状态解除，不满足抽出世界条件，即将关闭抽出请求。”
向引：“……”
没死成！
竟然没死成！
没死成暂且不谈，最恐怖的事情是，系统的痛觉屏蔽，估计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到时候，才是真的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向引的意识逐渐回笼些许，能听到外面呜呜的寒风哭号。一路上他隐隐有感觉，明晦把他带到了一处避风的地方。
但，避风，并不能解决问题。
“冷……”
入夜后寒意侵袭，向引发出了很轻的一声呢喃，明晦回头一看，看到的却不是情况大好，向引整个人都在不受控制地发抖！四肢战战，画面病态惊悚。
系统：感觉宿主还没放弃，觉得自己还能死……
也是，这样的重伤，这样的环境，生还下来的几率，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但他身边的可是世界主角，硬是为这种必死的局面增添了变数！
见向引浑身战栗，明晦动作加快，伸腿蹬住手里撬到一半的烂地板，一个发力，咔嚓一声，木板应声而断，飞起的木刺猛地扎进他的指缝，把指甲掰飞了出去，鲜血刷地涌出，滴到木板上。明晦没管手，把木板扔到一边，那里已经堆了好几块烂木板，毒虫尸体也堆成一座小山。
他打开向引的背包，掏出向引的脉冲火器。还好向引没落下这个。
火星子点上虫尸堆，空气中开始弥漫蛋白被烧焦的味道。火焰徐徐地蹿起，把向引死人一样的面色映得红润几分。
明晦继续机械地撬地板，地上的木板全被他扔进了火里。因为在干活，他身上倒没有觉得很冷，甚至热得脱掉了外套，聊胜于无地盖在向引身上。
室内的温度起来了，向引逐渐不再发抖，呼吸平缓，好像睡着了。
明晦又给他喂了一次水，才坐到火堆边取暖，得到片刻的松懈。然而，烤了一会儿火，他突然身体一歪，险些摔倒在旁边的向引身上。
明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头脑昏沉、双手麻痹、全身滚烫。他的视线模糊，艰难地看向那堆早已烧得看不清模样的虫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身上的伤口，不知何时沾染上了毒虫的毒液……
两人背包里所有的药品，已经在之前尽数喂给了向引。
手掌的麻痹，缓慢爬升到手腕。
为了救一个基本活不下去的人，结果把自己搭了进来，性命危殆。
这值得么？
不知道。没想过。
明晦并没有做这样的自问自答。他只是无法支撑自己的体重继续坐着，然后扑通躺倒在地上，合眼昏了过去。
两人仰睡在温暖的火堆边，行李在地面上杂乱，懒散就像是在异乡易地而居的背包客。如果能够忽视他们那满身触目惊心的血红的话。
夜色渐亮，远处传来直升机发动机的轰鸣声。
研究院派来的紧急增援，紧赶慢赶，把半月的行程压缩到了三天，终于拍马赶到，投入到营救明晦的行动当中。半天前，他们收到一则来自明院的传讯，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解析出明院发送的坐标了吗？！”
“还没有！信号被人为干扰，坐标乱码，所以解析需要时间！”
“果然这K区邪门儿得很！等不起了，别破译了，车上的立刻熄火下车，直升机上的立刻准备跳伞，今天之内怎么也得把明院找到！”
言辞粗鲁暴躁的这位指挥官正是费谢尔，别怀疑，这就是他工作时的模式。他朝全组传完命令，背起跳伞包，走向直升机的舱门。舱门打开，满是黄沙的风灌入机舱，舱门外，凌晨的K区大漠荒无人烟。
费谢尔抬脚就要跳，后面的密码小组突然迸出一声呐喊：“收到坐标了！”
“怎么回事！”费谢尔一步蹿回机舱。
“突然有一串乱码发来了坐标，就像帮我们翻译了一样。长官，可信吗？”
“甭管可不可信，赶紧过去看看！”费谢尔一声令下。
晨光熹微之时，在一幢建筑的残骸中，明晦和向引终于被发现，营救了出来。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那个实验体的伤势之重是他们平生所见，即便是在地下室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的实验体，都没有像他这样恐怖的伤口；最恐怖的是，他还活着。而明院并没有太多明显的外伤，却浑身滚烫，昏迷不醒，随队医生刚开始只当伤口发炎处理，但情况并没有好转，直到费谢尔把他僵麻的身体和房间里看到的蝎子尸体联系起来，紧急为他注射解毒药剂，那些蝎子毒素才停止了向心脏迈进的步伐。
至于向引的伤势，只有回A区进顶级的医疗舱去治了。
医生拿着强心针请示费谢尔，到底需不需要治？主要，就是个卑贱的实验体，救了也没大用。
费谢尔恢复冷静，找回平时的样子，“救，肯定按明院的意思来。这种枪伤明院都没丢下他，就是最明显的要救的意思了。”
“你们先带着明院向引回去，安斯席琳还没有找到，我继续带人找。”
从研究院派来的紧急增援，一部分立刻带着明晦和向引回A区，另一部分人，则去和考察队的大部队一起寻找安斯席琳等研究员。大约一天后，他们在直升机上观测到一处龙卷风的所在，等风头平息后，安斯席琳等人竟凭空出现在了大地上。费谢尔亲自跳伞下去营救的他们。
至此，首次对于K区的考察终于暂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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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首领，5分钟前我们观察到一条可疑讯息，使用着我们天外的内部发信代码，朝研究院发送了坐标信息！】
【没事，不用管。】
【首领，这是不是意味着，此次的骚乱，背后有内奸存在？属下请求派遣暗卫立刻予以清除！】
【呵呵，你有什么证据？如果我说，发送坐标信息的就是我呢？】
【这……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我倒是要问你，你为何要出手干扰地表信号？】
【天外正在骚乱之中，属下认为更需要对外界多加防备，这才命人临时扰乱了地表信号……】
【我说过，不要对地表的任何事出手。】
【是，谨记在心……首领，还有一事。既然已经探明此次骚乱的源头来自A区研究院，那么天外的存在就等于暴露给了皇室！他们派遣军队来K区，可以预见。天外的科技会不会被他们掠夺殆尽……您一定有转移的计划吧！】
【没有。皇室的军队来，那便来。想抢什么，有本事，那便抢走。研究院也好，天外这个所谓组织也罢，只要有一方研究出穿越星际的能源科技，那么对我来说，哪一方都是一样的。】
【您对天外的人民……】
【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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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引缓缓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医疗舱发绿的上舱板。
看来，他和主角两人获了救，回到了A区。
挺好的，主角基本算毫发无伤，K区的核心科技即将唾手可得，他的快穿任务圆满完成指日可待。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没能死成，得另寻时机……
向引还没来得及松懈，就听见系统播报的声音：“宿主生命值实时监测，15%，已脱离濒死警戒线。痛觉屏蔽功能时长耗尽，即将关闭。”
醒来突闻此噩耗，向引脸色瞬间绿得跟舱板一样，“等等，别关……”
5%是只剩了一层血皮，但15%的血量，也只是比血皮稍厚了一些而已！
系统：“剩余三秒，3、2、1……”
向引：“别……呃……”
没一点缓冲，剧痛袭来，向引差点没直接痛昏过去。
舱门在这时从外面弹了开来，头顶露出的赫然是安斯的脸。
“安斯你也回来了啊……”向引很想高兴地朝安斯笑一笑，但无奈，剧痛下他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
“是的，我和席琳他们后面逃出了天外回到地上了……“安斯简单解释。
向引：“不说那个，这个医疗舱没有镇痛功能吗？为什么会这么痛……”
安斯：“你这次受的枪伤太严重，医疗舱正在修复重构你的腹腔，你这么痛应该是因为所有的治疗单元都忙着做这个，没空帮你镇痛。”
向引低头，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肚子和肩膀。老实说，如果一点不痛，也不好，就感觉身体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向引：“噢。那帮我额外打针镇痛剂，谢谢。”
安斯叫了医生过来，打完针，向引终于能够控制自己扭曲的面部表情了。
他问安斯：“如果药效过了，我能再喊你来补针吗？”
安斯心下奇怪。他可听明院说了，向引是替他挡枪才伤成这样。但为什么向引自打苏醒以来，对明晦的情况毫不关心只字未提？他还想过，向引有可能会大喊一声明院突然清醒过来呢……结果，是“痛痛痛”……
系统反应快，提醒道：“宿主，别忘了主角、主角！”
向引如梦方醒，“明院怎么样了？现在K区是什么样的情况？”
安斯想了想还是从最开头说起，“地下你重伤濒死，明院没丢下你，带你回地表，对你做了急救。这部分你有记忆吗？”
向引点头，但之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
安斯继续说：“费谢尔带了救援队赶来，在一个废楼里发现的你们。你们都昏着。”
向引：“都昏着？”不应该，明晦受的都是皮肉轻伤。
安斯：“你失血过多昏过去不谈，明院昏迷是因为中了虫毒，救到时几乎全身都是僵麻的。你们避难的房间里全是烧焦的沙漠毒虫尸体。蝎子蜘蛛什么的。”
向引：“……”看来，是明晦用这些高蛋白生火取暖时不慎接触到了毒液。他心里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所以，他这身伤最后图到了点什么呢？
“他现在怎么样？”
安斯捂脸：“已经工作两天了。”
向引小声：“还好，这毒不影响脑子就行。”
“你说啥？”
“没事。那K区呢？”
“皇帝震怒，听我父亲说，军队已经秘密集结，出发过去清剿地下了。”安斯家族有厚重的军事背景，这方面的消息很灵通。
向引点点头，打了个哈欠。
安斯总算得以切入正题，不然他不好意思问这个伤得更严重的病人，“正好你醒了，我想问问你，明院回来以后脾气变得更臭了，又忙得不睡觉不吃东西，你有什么办法吗？”
向引：“？”
安斯：“太痛苦了，底下的人都战战兢兢，只有我们几个学生敢上去触他霉头。明院肯听你的话。”
向引很想说，明晦耍脾气关他屁事，但最后他开口道，“煮点粥，他喜欢这个。我告诉你方子。”
第120章 起源世界17
向引把做罐头肉粥的方子告诉给安斯后, 安斯和他没聊几句，他很快又困了，继续昏睡起来。
这次重伤给他身体带来的损伤, 是不可逆的。向引可以预见到, 哪怕医疗舱能给他治得七七八八，他也不可能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了。
更何况, 事实上的情况是, 他没法享用医疗舱这种高级医疗资源太长时间。
昏昏沉沉间, 向引听到舱外有人在说话。好像是负责收治这批考察队伤员的医生。
“一个下城区人不该占用这么多医疗资源，把他扔出去, 让区次高的伤患先来。”
“高主任, 这人是明院从K区带回来的……”
“这么说, 是抓回来的俘虏？是了，身份牌上写着K区呢，肯定是俘虏。真有脸在这蹭这么久医疗舱！”
“之前安……”前面被安斯叫来给向引打镇痛药的小医生还想开口，被其他人拉了拉袖子。他们几个助理小医生碍于这位高主任的阶级，不敢再说，闭嘴干活, 打开医疗舱，把向引抬了出来。
向引因为镇痛药的效果，一直没醒。一开始小医生把他放在旁边的护理床上, 后来被其他人扔到担架床上, 再后来直接退化到睡走廊地上去了。
向引还不醒, 系统委屈得要命，看不下去, 把他叫醒了。
向引迷迷瞪瞪地睁眼，直觉后心冰凉。很正常, 他正躺在地上呐！
系统情商很高，说是为了让宿主的机体能够保持自我修复的活力，所以不能太依赖医疗舱，叫他不要太难过。
向引对系统说：“我都听到了。”
系统：“……”亏它还绞尽脑汁想了一个挺唬人的理由……
向引又说：“要真是你说的那样，我又怎么会被扔到走廊上来？”
系统义愤填膺：“宿主可是主角特助，为什么他们敢这样欺负你啊！对，叫主角来出手解决吧！”
芝麻大点事，明晦怎么可能管我。
向引第一反应是这么想的。但他刚刚知道明晦救他命差点把自己命搭进去。
向引抓着墙边的扶手，慢慢站起来。“算了，我回原来待的那个贮藏室躺着了，说不定伤口会恶化然后死掉呢。”
系统：“宿主还没放弃吗……”
面对这种遭遇，向引没什么多的反应，一方面他没力气开口讲话，另一方面他也没有争取继续留在医疗舱的权益。
他对自己的身份有自知之明。
镇痛药的效果还在，可身体的反应骗不了大脑，刚走了没两步路，冷汗就哗啦啦地流下来，浸进衣领里。向引咬紧牙关，不顾重新开裂的创口，往贮藏室的方向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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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靠谱吗？”
院长办公室外，一口小铁锅正蒸腾着袅袅青烟。走廊的温度传感器刚敏锐地叫起来，这个功能立刻就被安斯关掉了。
安斯说：“向引说，只要我们完全按照他说的步骤和用量做，就靠谱。”
安斯口中的“我们”，正是明晦的几个学生，他们正头碰头，围着一口简陋的小铁锅。而旁边，摆放着好几个看起来非常唬人的专业器皿。
席琳很有自信：“我们用的是精度很高的称量仪器，每个步骤都掐表计时，绝对没问题。”
许久不见的七殿下黎越安静地旁观，“安斯你们在外都吃的这个吗？看起来很香。”
如果向引在场，他一定非常无语，因为等到皇室军队处理掉天外的地下矿城，缴获天外人培育作物和肉制品的科技后，这些可怜人的伙食才会真正得到翻天覆地的改善……
安斯在K区喝过向引煮的绿豆粥，由他亲口肯定这肉粥的风味后，几个学生端着咕嘟的小铁锅去敲院长办公室的门。
明晦正在伏案工作。他的状态不好，整个人清减了一圈，脸色泛着不健康的青白，乃是因为体内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排干净。不止如此，他眼下还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打从回到研究院后他便脚不沾地地忙起来。
安斯盛了碗粥：“老师，过饭点了，吃点东西吧。”
明晦被打断思路，不悦地皱起眉，抬头，“我不想吃……”
碗递过来，他看见碗里的肉粥，失神一瞬。
安斯赶紧又往跟前送了送。明晦回来后心情肉眼可见的烦躁，底下的研究员苦不堪言，连和明晦开会的皇室成员都朝黎越甩翎子，叫他的老师对皇室放尊重点。谁都不愿意触明晦霉头，最后还只能是他们过来。
安斯说：“不是吃营养剂，是热食来着。”
转而，明晦接过碗，吹了吹尝了一口。咽下后，他把碗又放回了桌上，重新看起了屏幕。
“老师，是没胃口吗？”
明晦展现了一个挑剔烦躁上司的极差素质：“味道怪，倒了。”
席琳性子急，忙道：“不会啊！我们是按照向引说的方子一步步做的……”
明晦的目光从屏幕上倏地一抬。“他醒了？”
安斯点头：“嗯，就是他告诉我给您做点粥喝。不过他醒了没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明晦的面色放晴了一些，可旋即语气又不快起来，“你们怎么不早……算了，没什么。都出去。”
“那这粥倒……”席琳欲言又止，黎越朝她使了个眼色叫她收声。
临走前，高情商的安斯说：“您想去看向引的话，等他要补药的时候我带您去。”
在场其他几人都暗暗给安斯竖大拇指，瞧这话说得，多么的贴心周到！
谁想，明晦更生气了，语气间都带上了明显的怒气：“我问你了？你整天在忙点什么，补药是你管的事么？”
门忙不迭地关上了。
明晦继续看了一会儿屏幕，他回来以后几乎所有的工作时间，都折在K区的地区概要上了。皇室出兵，关键的信息、决策，都仰赖研究院此行的情报。着实不太好写。当时的情境非常复杂，又状况百出的，很多事情只能凭借记忆去写，另有不少模糊的地方，他得确认过再动笔。
然而，能把模糊之处变清晰的那位，现在还没醒呢！
不，安斯刚说已经醒了。
他一想就不高兴，他看安斯是没心思在做学问上了，整天忙点乱七八糟的事，向引醒了这人竟然是第一个知道的，你说他能正儿八经研究出点什么成果来么？其他几个也是，他忙得要命，这几位好学生在给他煮粥而不是过来问问有什么能分担的……
明晦属实是在找由头胡乱撒气了。就说这K区地下的材料吧，随队过去的两位甫一到地下就被关进了大牢，顶多，就是提供一点地牢结构图……费谢尔倒还在K区等着接应皇室军队，他在那里组织研究员继续考察工作，但，也只限于地表。
说回来。
明晦反复滑动着屏幕，既然向引醒了，那么材料中一些模糊的地方就可以解决，完成终于指日可待。他心里总算松快了一些不再那么烦躁，也有心情重新端起那碗粥喝干净。
吃完东西，明晦很明显心不在焉起来，难以集中注意力在撰写材料上，好久都没敲定下一句有意义的句子。终于，他放弃了似的叹了口气，又烦闷地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关掉平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往病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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