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连亦白是郁向文的后代。
夏渔说到这里的时候都有些恍惚, 当时她压根没在意郁向文那被拐的孙子,在她的想象中,这个大孙子大概率活不久了。
怀疑连亦白可能不知道郁向文是谁, 夏渔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后者的新闻报道, 怼到了连亦白的眼前:“就是他, 因为想要将和平市变得水深火热, 对方拿捏了他的家人, 让他被迫去坐牢。以为能够得到一个好下场, 结果出狱后母亲去世,妻子失望,孩子不认,孙子被拐。”
这些都是公开的信息,让连亦白知道也无所谓, 更何况他必须知道这一点,知道他所谓的家人是怎样的一群祸害, 知道他真正的家人又是怎样的悲惨。
“换句话说, 你现在是认贼作父并且为虎、为犬作伥, 被彻彻底底的利用。”夏渔总结, 她现在明白过来了,说什么记不得了是骗她的, 这小子心里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连亦白同样神情怔愣。
虽然在家里待着压抑, 但说到底那是他的家人, 他们有好好地把他养大成人,给予了很多机会。如果他是生活在普通家庭, 或许无法成为现在的模样。虽然父亲从小就想将他培养成二堂哥那样的人, 但因为他的性格,父亲只能作罢。
连亦白印象最深刻的是, 妈妈离世前握住他的手,她试图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去。
他在收拾妈妈遗物的时候,发现了那只录音笔,出于种种原因,他没有听,也没有告诉父亲。
再之后,就是身份的曝光。即使不是连家的孩子,父亲对待他也一如往昔。
所以连亦白在听完夏渔说的话后很困惑,夏渔不会骗他,那父亲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这么问了:“没有好处。”
夏渔也困惑,狂犬没把人杀了还好吃好喝地把人养着,对比一下其他人的待遇……是因为郁向文妥协了而顾荃宁死不屈吗?
有点子地狱笑话。
等等,或许真是这个原因呢?投奔他们的话,会把你的孩子好好养着,但你要是反悔的话,孩子是什么下场就不保证了。
而且顾荃已经死了,而郁向文还活着,他们还可以拿连亦白当人质。
“总之你好好想想。”夏渔留点时间给连亦白思考,他是自闭又不是傻子,这么明显的问题不可能看不出来,要是他还向着连家才是真的笨蛋了。
夏渔把苏屿拉到一边,问他:“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上次就是这样。”
苏屿习惯在自己思考的同时引导他人,关于连亦白的疑点他全都告诉了夏渔,只要掌握了疑点,连亦白的动机不难推出,虽然其中缺少了连亦白对他们关系的误判这一重要的条件。
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越过她先找到连亦白也是想知道连亦白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就像他之前对檀淮生做的那样。
“直接给出答案对于他人来说是一种捷径,一旦养成这种习惯,大脑会生锈。”
夏渔对此难以评价:“老同学,这不是在做题,你这种行为算得上知情不报了。”
他们搞数学的都这样吗?行为逻辑自成一体,道德素质也不是很高的样子。尤其是苏屿,都是一个妈养的,他怎么就比不上他哥?
不对,她就接触过他们两个人,应该是他们的问题,不能怪这个职业,就像虽然出了两个变态罪犯,但不能怪犯罪心理学这个专业。
“下次你直接告诉我吧,我不介意大脑生锈,而且我有外置大脑。”夏渔转念一想,不对,没有下次了,这差不多都快结局了,通关后她就和他说拜拜了。
在他们三人都在思考的时候,病房门被敲响,从门口探出来一个眼熟的脑袋。
不是金毛,也没有戴耳坠。
夏渔收回了目光,不是那两个人就好。
苏褐鹪的手里提着几个饭盒,他很惊讶夏渔也在这里,夏渔同样惊讶。
“你们两兄弟怎么都在这里?”夏渔看他那熟练摆饭菜的模样,深深陷入了怀疑,“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褐鹪把弟弟推去吃饭,他开开心心地回答:“就昨晚上,我弟让我来陪护。虽然他没说,但我猜测他是觉得连亦白一个人可怜,差点被杀却无人问津,所以让我来照顾他的朋友。不过我到了之后没看到连亦白,问了我弟之后他说他把人带走了。我也打算走呢,但他让我先等着,等着等着我就睡着了。等醒来后,发现我弟正在看我,他居然还给我带了早餐,真令我感动,他还是第一次关心我这个哥哥……”
听着苏褐鹪的絮絮叨叨,夏渔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她转向苏屿:“你——”
“连亦白自杀未遂,虽然假装失忆,但裴晏初不会放过他。”苏屿知道她想说什么,“他的处境很危险,正好妈妈在附近,我就把他带过去了。有妈妈在,他不会出事。”
苏褐鹪与有荣焉:“那确实,我妈可强了,她能单手挑翻我们两个人,小时候我被欺负我妈直接杀去对方家里,一个人教训他们全家。”
夏渔欲言又止,不是,这不是你回忆往昔的时候吧?你弟弟这是拿你当挡箭牌啊。
让苏褐鹪假装连亦白待在房间里,就算有眼线,也不会想到苏屿会这么做,传递的情报也是人还在。等凶手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苏褐鹪。
苏屿当时说的居然是真话,他真的不管任何时候、任何地点,说出卖哥哥就出卖,真不怕他哥被杀啊?
“来的人是裴晏初,他不会对苏褐鹪下手。”
苏褐鹪又不是没有背景的人,裴晏初不可能说杀就杀,就好像他们讨厌他却又无法干掉他一样。
夏渔不太好评价这两兄弟,但不管怎么说,苏屿还是保护了连亦白,她提点他:“你下次可以和我说,我来保护他。”
“正因为知道你会保护他,所以我才把他带走。”
“?”
不明所以的苏褐鹪:“你们在说什么?”
“没你的事,你去吃饭吧。”夏渔这一刻发现自己好成熟好有大人风范。
等等,这句话是不是好像有人对她说过?
*
等他们吃午饭的过程中,夏渔收到了傅队发来的信息,他表示张局已经联系了连亦白的亲身父母,后者正在赶来的路上。至于郁向文,他保持了沉默。
说到底孙子被拐都是因为他,差点出事也是因为他,要是在人家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他跑去凑热闹,多毁气氛啊。
【夏渔:他也可以出院了,等会儿我就把他带过来。对了,他没失忆,我们说不定还能顺便把案破了。】
把他们的对话说了一遍,夏渔提醒傅队让方不言恢复一下通话记录。之前的通话记录消失肯定是谢执在暗中作祟,希望方不言能力强一点,她还说了她让方不言帮她联系他姑姑的事情。
【傅队:他们又不是傻子,帮助我们有什么好处。】
【夏渔:万一他们觉得好玩呢?】
如果是许家姐弟的话,这个理由真的无法反驳,他俩确实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相反,狂犬这边就要稳重多了,相对于他们而言。
发完消息,夏渔望着他们正在吃的饭菜,思考了一瞬:“话说,饭菜会被下毒吗?”
虽然下毒不是裴晏初的作风,但苏屿也想到了这个可能性:“苏褐鹪先吃。”
“?”
可怜。
等他们吃完饭,夏渔走在连亦白的身后,确保能够观察到他的四周情况。
苏家两兄弟和她并肩,这两人也得去警局一趟,他们知道的东西还不少。
或许是因为她在旁边,对方知道无法得手,所以一路上没出什么事。
郁家夫妻接到消息就来了,虽然他们又有了孩子,但到底是不一样的。连亦白出生后就被拐走,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如果不是家里出事,那孩子明明可以在他们跟前长大。
就算知道他生活在连家,现在小有成就,他们也觉得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不过他们先等来的不是连亦白,而是连强泉。
连强泉只看了他们一眼,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等到连亦白被带进来的时候,连强泉走上前,十分自然地说:“亦白啊,那个保姆真是别有用心,居然把你偷走,还把你和与鹤调换,让你们两个人白白受了那么多苦。”
连亦白张张嘴,下意识要喊人,就被夏渔戳了一下,她强调:“认贼作父。”
连强泉内心有些不满,裴家没有和他商量就对连亦白下手,下手了也不做利落些,反而让连亦白活了下来,现在还要让他来收拾烂摊子。
幸好他了解这孩子,连亦白性格不够果断,只要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总能让这孩子跟他走。
“亦白,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我如果像这位夏小姐说的那样,何必这么用心地培养你。”
夏渔再次阻止:“你甭管,先让他和他亲生父母见个面再说,后续你想怎么编都行。”
认完亲,还得让连亦白说明当时的情况,之后他想做什么她又不管。
她拽着连亦白越过连强泉,直接往里走。
连强泉皱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守规矩没有礼貌的年轻人。不过他知道连亦白,这孩子不会跟着她走,好歹他也是长辈,那孩子起码会同他问好。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连亦白从他旁边飘过。
连强泉:“?”
夏渔也以为连亦白会听话地停下来,没想到他还算有点道德观,知道先来见见亲生父母。
把人带到郁家夫妻面前,夏渔功成身退。她退到一边,对傅队说:“等他们认完亲,我们就可以对连亦白进行问话。对了,他的行为算不算干扰办案?”
正在看一家团聚温馨场景的傅松声:“……”
她真的好敬业。
“每个人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如果这都算的话,很容易产生不良的后果,我们可以宽容一点。”
不过她的想法也没问题。
没隔一会儿,张局就叫夏渔过去帮忙翻译一下,这对夫妻听不懂连亦白的语言。
夏渔走了过去,不过她发现比起语言不通,这对夫妻更多的是局促不安,因为不管他们怎么说,连亦白都是那副不在状态的模样。
“他一直都是这幅快要归天的模样,不是针对你们,他比较自闭。”
一听孩子自闭,这对夫妻更加难过了。他们的小儿子活泼机灵,如果不是被拐,大儿子不会变成这样。
“你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大家,很好。”
“连家人都挺好的,他没有被欺负。”夏渔想了想连家那对双胞胎,他们堂兄弟的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这对夫妻心里痛苦,这孩子已经学会说场面话了,明明在那边过得一点都不好。
“他们有没有逼迫你做不喜欢的事?”
连强泉确实想让他成为第二个二堂哥,但是他最终没有做成,所以他选择了摇头。
郁家夫妻:这孩子刚才停顿了,一定是经历过这种事,但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才会说这种话。
一通心思各异的对话后,夏渔见他们都没有话要说之后,主动提出来:“有个案子需要连亦白配合,他可能要晚点跟你们回去。”
一听案子,郁父脸色一变:“什么案子?涉及到连家的案子吗?还是和郁向文有关?”
“都差不多?”
“那我不同意。”郁父一想到郁向文就是被卷入了一场阴谋,才害得奶奶离世、妈妈离开,他的儿子被拐,他就不想让失而复得的大儿子参与其中。
夏渔正要说话,傅队立马走过来解释:“连亦白先生已经被对方盯上了,前不久差点死去,如果不早点找出凶手的话,这种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郁父第一反应是:“是因为郁向文吗?”
傅松声卡了一下,幸好有个同事打圆场:“其实很久之前他出过事,犯人是某个明星的粉丝,说不准这次也是和那个人有关。”
粉丝?郁母想起来了,当时她也看过报道,因为觉得连亦白偷了颜与鹤的人生,所以那群粉丝就对连亦白动了手。
她指着郁父说:“那不还是和他爹有关吗?”
如果连亦白没被拐走,他根本不用被所谓的真少爷的粉丝杀,他有自己的人生。
夏渔不懂傅队为什么要抢她的话,她不解地问:“但是当事人是连亦白吧?你们能替他做决定?”
她看向连亦白:“等会你跟我去做个笔录。”
连亦白很干脆地应下:“好。”
郁家夫妻慌了,他们连忙去看连亦白:“对不起,我们不是故意要替你做决定的。”
连亦白摇摇头,表示他不介意。
带着连亦白前去问询室,夏渔也戳戳傅队:“你干嘛阻止我说话?”
因为担心她会说出什么戳人心窝的话。
傅松声解释:“那对夫妻正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因为有前车之鉴,所以他们很担心连亦白的安全,他们的行为无可指摘。”
郁家夫妻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们只是太没有安全感了。这么多年,他们都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他们知道郁向文遭遇了什么事。
其实警方可以退一步,让连亦白先跟着那对夫妻回去,让他在相处中解开他们的心结。
但是吧,连亦白这个性格不太可能解开心结,他对亲生父母的态度一点都不热络,反而会让他们的心结越来越深。
再加上……
“不过你说得对,我不该阻止你说话。”傅松声反省自身,“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不该浪费在这上面,你看得更远。”
夏渔大方地原谅了傅队:“没事,以后你注意就行。”
“好。”
第211章
正好张局也在, 夏渔先去找了张局,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希望他能够领会自己的意图。
张局领会了:“郁叔的儿子至今都在怪他, 他也没脸去见儿子一家, 毕竟归根到底, 家里出事的根源在他, 他一直在自责……”
在这起案子发生后, 郁向文以为自己的孙子也会是这种下场。但更让他没脸的是, 他宁愿孙子早死,也不愿意孙子变成顾泽漆那样的人,这只会一遍遍地提醒他,他当年的做法真的错到离谱。
幸好连亦白还活着,幸好连亦白还没有做什么不可饶恕的坏事。
夏渔干脆直接挑明, 她用手机打了一行字。
【注意一下你身边的人,她们可能有问题, 我不保真。】
夏渔没有直接说是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生长发芽。如果陶局真是坏人, 那张局肯定会有所防范。如果陶局不是, 那就再好不过了。平心而论,夏渔不想陶局也变成坏人。
张局的神色不变, 他把夏渔的手机往下按:“我知道了。”
把信息传达出去, 夏渔放下心来。
告别张局, 夏渔本来还想继续看监控,但是傅队表示只有她能翻译连亦白的语言, 所以让她来进行问话。
确实, 有连亦白这个人证在,说不定还能挖出什么物证来, 监控可以推后。
拿着笔记本,夏渔先去找了苏屿,这家伙知道的东西不少,先从他这里问到相关信息,这样她去问连亦白的时候,后者要是撒谎她也能一下子听出来。
先前交谈的内容也要写上去。
按照苏屿的讲述,连亦白找他帮忙,他去了酒店,离开后他哥又找他帮忙,通过苏褐鹪的转述和裴晏初的态度,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在她打电话询问的时候回到了酒店,连亦白果不其然地倒地了。
因为全程只有他来过,现场又很像他杀现场,所以苏屿理所当然的被她怀疑。但又因为她已经查到了这起案子背后的秘密,苏屿的嫌疑算不上什么。
“但是我还是想不通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干掉连亦白,非要绕这么大一圈做什么?就为了陷害你?你已经不受欢迎到他们哪怕被抓也要拉你下水?”
夏渔百思不得其解。
就像现在这样,连亦白不仅没死,还找到了亲生父母,这是他们计划的一个重大纰漏。
“其中的逻辑很简单,我和你有过亲密的关系,因而被视作眼中钉很正常。”
苏屿认为是夏渔把一切想的太复杂了,他们就真的仅仅是因为这个听起来惹人发笑的理由选择这么做。
他看向夏渔旁边的人:“傅队很大概率能够理解他们。”
傅松声:……不,不是很想要这种理解,奇形怪状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问询室,夏渔,笔录.jpg
每当她认真思考的时候,总会有出乎她意料的情况发生。
“他们以为连亦白会死,我也以为,但意外的是,你去了酒店。”
如果连亦白死掉的话,对方找几个媒体运作一番,将他推上风口浪尖,接下来的事情不用多说也知道会如何发展。即使声明犯人不是他,但因为他的背景,一般人也不会相信。
同样的,她的偏见会更深。
“但是我跟连亦白说过我晚上要去找他诶,既然知道我要来,他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苏屿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条件之前他不知道。如果连亦白知道夏渔晚上会来,那他的自杀很大程度上不会成功。这件事裴晏初应该不知道,不然他早就让连亦白动手了。
“难道他们真正想陷害的是我?”夏渔灵光一闪。
傅松声隐隐约约察觉到连亦白的想法,随即就听到夏渔这么说,他没忍住扶额:“你去问问连亦白吧。”
也是,连亦白究竟是怎么想的,还得问他这个当事人。
把苏屿带到外面,让他和他哥排排坐,轮到连亦白,连强泉和他的亲生父母都围着他。
夏渔冲连亦白挥挥手,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把连亦白带进来坐着,夏渔想着他的表达能力堪忧,就把他的自述环节放在后面:“我先说一下我了解的事情经过,如果你有不同意见可以补充。”
她给他递了一个本子,示意他有话可以写在上面。
“你知道我要来,为什么还要选择去死?”夏渔问出了自己最在意的问题,“你难道是对我有意见?想让我当嫌疑人之一?”
连亦白本来做好了她问动机的准备,冷不丁地听她这么说,他迅速摇头:“知道,后悔。声音,清醒。”
因为知道她会来,所以他才会听从对方的话,他想给自己一个后悔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认清自我的机会。在听到她的声音后,他立刻清醒过来,在最后的时刻从水里出来。
但刚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的水还没干净,没能转过弯来,所以他说不记得了也是真的。在苏屿的提示下,他逐渐想了起来。
“那小子没跟我说。”夏渔回想了一下,之前在病房里,她确实离开了好几次,那时候他就在做这种事?
人与人之间就不能多点信任吗?
“死,糟糕。”
也是在那个时候,连亦白才发现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死亡很糟糕,死掉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夏渔很满意他没真的去死,这样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那我们按照事件发展顺序理一理脉络?”
“好。”
“首先是裴晏初联系你,不知道他给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总之你按照他的指挥选择自杀,对吗?”
连亦白缓缓地点了点头,他写字的速度很快,几下就写了好几行字,他展示给她看。
裴晏初说,他就是连家的孩子,连家会有什么下场他应该很清楚,颜与鹤的现在就是他的明天。与其像颜与鹤那样成为过街老鼠,不如先去死,起码还能保全名声。
除此之外……
裴晏初还说,他这人没什么价值,各方面都比不上别人,要想在她人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最好的办法就是像他说的那样。
夏渔再次变成满头问号的表情包,虽然她确实对死去的人印象深刻,但那是因为她们做的事情值得被铭记。裴晏初这小子怎么偷换概念?
“这你都信?”
“对不起。”
算了,她不好对有疾病的人说什么,只能把一切怪在裴晏初头上。没想到他不仅枪法不错,蛊惑人心也有一手。
“幸好颜与鹤没有见过你,不然他轻轻松松就能把你骗得团团转。”夏渔觉得颜与鹤估计也挺后悔,早知道连亦白这么好骗,他何必绕那么大一圈。
那小子可不是骗人去死,而是教唆人去杀人。
“之前,不会。”
如果是之前的话,他不会那么轻易地被骗,因为他没有任何在意的东西,连同他自己,他所在的世界是灰色的。
只是那天,她突然塞给了他几颗糖,那一瞬间,他看到了鲜艳的红色。
他的鲜血也是红色。
因为想看到更多的红色,所以他把浴缸放满水,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去,做出一副挣扎的模样,不管多难受多么窒息他都不会从水里面抬起头来。
“小时候,训练。”
小时候有过相关训练,再加上他本人确实有病,不是很期待活着,所以他都只是在挣扎,没有放弃。
直到他听见她的声音,听到了她给他打电话,他忽然很想要“生”。
之后,他醒了过来,脑子处于待机的状态。苏屿看出了这一点,就一点一点地提示他想起来,在夏渔离开的时候。
傅松声:……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庆幸他们没有针对他。
“你有裴晏初给你打电话的证据吗?你有没有录音?”夏渔问他,不过她没抱什么希望,毕竟那边可以消掉。
“有。”
连亦白用录音笔录了音,就放在那堆草稿纸中,如果他死掉,警方会将其收集起来,到时候肯定会听那只录音笔,也会发现真凶。
“都过去了一天,录音笔还在吗?有没有被处理掉?”
不过被拿走了也没关系,她可以回档啊。好在她的队友给力,把连亦白的东西全部都带回了警局,那只录音笔就在其中。
“我们现在能把裴晏初带回来了吧。”夏渔很高兴,“虽然证据不算多,但能够把他带回来关着了吧。”
只要能关起来,到时候总能慢慢找出证据来。
傅松声不是很抱希望,但他不好扫她的兴:“大概能。”
“那我继续看监控去了,剩下的你来处理。”夏渔拍拍傅队的肩膀,聊天记录由方不言处理,她现在只希望能够从监控里发现裴晏初,他总不可能躲这么好吧。
正巧姜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兴高采烈地说:“最近不是快要举办灯会了吗?来和平市的游客变多,所以有很多外人会拍一拍咱们和平市。”
夏渔福至心灵:“姜哥你的意思是,有人拍到了相关的画面?”
“差不多吧。”姜兴生没有把话说死,“有一些人当时就在那附近拍东西,至于有没有拍到我不确定,但我把他们拍的视频全都要来了,等会儿我慢慢看。”
“我也来。”夏渔一听有戏,精神一下子振奋起来。
“我觉得应该是有拍到的,我把你画的裴晏初的肖像给他们看了,有人说对他有印象。”说到这里,姜兴生摇摇头,“我就说当杀手不要太招摇,这可是干这种事的大忌。换做是我,我不会让人对我有印象。”
和平市已知的三个杀手的外形都太显眼了,尤其是裴晏初,还染个金发,生怕别人认不出来。
夏渔看了看自己这特殊的发型,她明白了,怪不得大家都说她不适合当卧底,原来是因为她的发型太显眼了。但她很喜欢自己这个发型,只能遗憾地和卧底事业说再见。
路人拍的视频又多又长,拍的大部分是风景,少部分是人,其中很多都是无效内容。
姜兴生心累不已,他去把年轻眼力好的陈寄书拉了过来,将这个重任交给对方。
他正想问夏渔要不要也去骗个人过来,就看到夏渔目不转睛地盯着视频,她的眼睛像猎人一样炯炯有神,只要猎物出现,她就会咬住对方不放。
还是年轻有干劲啊。
正在挂机的夏渔:O.o
陈寄书不爱看监控,官方的监控还好,防抖还防噪音。而这些视频不仅抖来抖去,声音还十分嘈杂,他又不能调小,万一其中有什么线索呢?
真的太吵了。
耳朵吵,眼睛也吵。
他撑着脑袋,试图休息一下。转个脑袋看到夏渔正在认真观看,她没有受任何影响,噪音对她而言好像根本不是问题。
“滴滴——”
系统提示有新的发现。
夏渔立马从挂机状态中脱离出来,她迅速按下暂停键并放大画面,出现在屏幕上的是裴晏初的小半张侧脸。
就在这个视频的下一秒,安坚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212章
夏渔精神一振。
她立马去找到了姜兴生, 跟他说了自己的发现。
姜兴生原本是没抱希望的,毕竟那么偏僻那么隐蔽的地方怎么会有人想着要拍照,就连钓鱼佬都没想过要去那个地方。
有线索是好事, 姜兴生拿视频的时候有备注, 找到视频的主人后, 他给对方打了一个电话, 询问相关信息。
视频的主人是本地人, 喜欢摄影, 最爱拍自然风光。
因为最近有灯会,外地人多,且集中在市中心那一圈附近,她不想去凑热闹,但其他地方都有钓鱼佬占据位置。有人的地方, 其他自然生物就不会出现。
她认为,只拍江不拍生物算不上好的图片, 没有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
所以为了拍出想象中的画面, 她特地找了个绝佳的隐蔽的位置, 除她以外, 没有第二人。把拍摄设备架好,她确认不会被任何生物发现后, 就先离开, 等第二天再来取回她的装备。
起初她根本没当回事, 但有同好提到警察在征求线索,正好她在附近拍过东西, 姜兴生还没走, 她就顺手把视频发给了姜兴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是个心意, 表示她们很热心地配合调查。
姜兴生想,这位热心市民也没想过真的被她拍到了东西。哪怕是0.5倍速,他看的都很费劲,如果不是夏渔指出来,他压根看不出来那张模糊的脸是裴晏初。
好在裴晏初外形很好,距离虽然远,但放大后看轮廓就是他。
所以说,干这种事就不要太显眼了。换个大众脸或者普通脸,谁认得出来?
至于安坚,真的就是一闪而过,比裴晏初的脸还模糊,除非做个修复,不然真的无法指着这个扭曲的影子说是人。
“小渔,你眼神真好。”姜兴生赞叹不已,“这都能被你发现,你很适合干我们这行。”
夏渔毫不客气地接受赞美:“因为所有罪恶在我的注视下都无所遁形。”
不过好在有热心市民提供的视频,果然靠方不言他们家是靠不住的,还得靠人民群众。
姜兴生捧场地吹嘘了几句,他再次感叹:“幸好最近有灯会,不然那个破地方几辈子都不会有人去。”
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还真当自己神通广大不会被发现是吧?别小瞧路人的力量!
“我再去附近问问路人有没有相关线索。”姜兴生说完就火急火燎地走了。
夏渔继续回去看视频。
不过姜哥提到了灯会,夏渔想起来那个港口,不知道双方部署得怎么样了,到时候肯定会发生冲突。说起来,他们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死者动手,是因为这件事吗?或者说,这是他们宣战的信号?
剩下的视频都是无效内容,系统看完一遍,夏渔自己又看一遍,这次被夏渔揪出了几个小偷和偷窥狂魔,她直接截图下来,连同视频一起打包给辖区派出所。
简直是在败坏她们和平市的名声!
看久了眼睛有点涩,夏渔回到办公室,推开窗户去看外面的绿色风景。和平市位于南方,哪怕冬天到了,街道上也是一片郁郁葱葱、花团锦簇,看着就令人心情愉悦。
可恶,她打雪仗的机会也被浪费了。等通关后,她一定要去爬雪山、打雪仗。
夏渔在看风景的时候,注意到郁家夫妻正在和连亦白说着什么,但他完全不在状态。好在有苏家兄弟在,苏褐鹪话多,他很好地缓解了郁家夫妻的尴尬和不适。
连强泉不知道去哪儿了,估计也知道打感情牌失败,他得回去找裴老东西报告了。
说起来,连家的孩子算不算全军覆没?三个在看守所里,唯一一个看着好的结果是被恶意拐来的。
还有她最关心的,陶局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傅队整理完笔录,出来后看到夏渔在放松心情,他听姜哥说了视频的事情,就让夏渔给裴晏初打电话,叫对方来警局一趟。
“我刚才给他打,他没接。”傅松声解释一下,“用你手机给他打电话,你打完可以先去休息,姜哥说你看了一天监控,注意保护好眼睛。”
“行。”
夏渔又把裴晏初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不等对方开口,她一股脑儿地说完要求。
裴晏初当然不想来警局,他表示:“渔妹你可以来我家对我进行问话,没有必要一定要去警局,你想问什么我都能说哦。”
但全是废话和假话。
夏渔正要说“你是嫌疑人又不是证人”,随即她意识到不能打草惊蛇,于是她直接说:“总之,明天之前,请务必来市公安局配合调查。”
然后她就挂断了电话。
旁听的傅松声庆幸裴晏初不会举报她,毕竟他才处理过一批举报她的信件。
就像是他对她的最初印象,她嫉恶如仇,看不顺眼的就不会给对方好脸色;对方做贼心虚,她说的话很耿直,常常戳人心窝。
因而被投诉很正常。
傅松声想,要不了多久就轮到她自己处理那些信件了。
“你去休息吧,我抽屉里有眼罩,你可以戴着睡觉。”
夏渔拉开了左边的抽屉,从里面抽出一个热敷眼罩,她一边打开,一边问:“通话记录恢复了吗?”
“差不多了,方不言同时还在查裴晏初和其他死者的联系。”
“话说回来,许家侄子落网后,我们这边是不是就没有搞技术的了?”夏渔有个想法,“傅队,要不你转职吧,你去学一下信息技术,万一你在这上面很有天赋呢?”
“电脑坏了拍拍就好,这是我对计算机唯一的了解。”
好巧,她也是这么对所有坏掉的电器。她想了想:“要不你去让张局把苏屿招揽进来,他在这方面还算可以。”
“别异想天开。”
先不说队里的人乐不乐意,就说让人家一个前途无量的数学天才来他们队里当拿死工资的社畜,这不是屈才了吗?要不是被张局忽悠,他也不会来。
“你的要求我会和张局说,到时候向上面要人的时候要个技术人员过来。”
“可以,交给你和张局去办了。”夏渔拍拍他的肩膀,“我去休息一下,裴晏初来了喊我一声。”
“……去吧。”
夏渔进了后面的休息室,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只是因为她的cd好了,她又可以回到过去了。
打开时光机,输入陶局的名字,夏渔不知道该去哪个时间线,那就交给系统吧,希望它能懂事点把她传到该去的时间线。
*
系统果然很不懂事,居然把她传到了她9岁的时候,这时候她能做什么?她只能在和平市市区溜达,还怎么去诚信县找人?
“谁家的孩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在夏渔站在街上茫然的时候,一双手将她举了起来,她被人在半空中翻了个面,和抱住她的人面对面。
本来还很愤怒的夏渔一看这个人的脸,十分惊讶地喊出了口:“叶警官?”
叶亦晴梳着齐耳短发,她的长相英气,轮廓线条硬朗,看起来很严厉。但她望向夏渔时,眉眼柔和,就像是邻家姐姐一样。
“你认识我?”叶亦晴同样惊讶,这么小一个孩子居然也知道她?
“我不仅认识你,我还认识你后面那个拿着冰激凌的男人,他叫张秋山,是吧?”
叶亦晴更加惊讶,连张秋山都认识,不会是哪个同事的小孩吧?
“难怪她被你抱也不挣扎。”张秋山望着被高高举起的夏渔,“真是聪明的小孩。”
夏渔清清嗓子:“注意看,站在你们面前的是未来市局的局长,你们的信息我当然知道。”
这小孩……
叶亦晴被逗笑了:“小朋友,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
“你先放我下来。”夏渔扭了扭,她不喜欢这个姿势,显得她好像多瘦弱似的。
叶亦晴没听,她往上颠了颠:“你先回答我,你家在哪里?”
他们本来是在这附近散步,正好看到了站在人群中的夏渔。这小孩在这里站了很久,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大人来找她,就怀疑她可能是迷路了。
夏渔还得去找陶局,她回答说:“我有要事在身,暂时不回去。”
“我们可以陪你去干大事。”叶亦晴不可能让一个半大的小孩一个人在外面行走,和平市并不安全,不知道是哪个家长这么心大。
“其实我也有问题想要问你。”择日不如撞日,恰好遇到了叶警官,夏渔也有一箩筐的问题要问她。
叶亦晴只当这小孩是精力太旺盛:“我请你吃东西,我们边聊边吃怎么样?你要吃什么?”
“不吃东西。”夏渔手一指,指着江边的一处凉亭,“我们去那儿。”
三人一起动身往那边走,夏渔拦住了张秋山:“张秋山同志,你就别来了,我要和叶警官说悄悄话。”
她居然敢连名带姓地叫张局诶,好快乐!
叶亦晴和张秋山对视一眼,她打趣道:“看来你不受小孩喜欢。”
张秋山无奈,人小鬼大的,真不知道是哪个同事的小孩。
到了凉亭,夏渔直接从最开始入手:“叶警官,你为什么会当卧底呢?”
叶亦晴的笑容收了起来,她伸出手摸着夏渔的脸问:“小朋友,你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这不是这个年纪的小孩能够问出来的问题。
“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来自未来,未来的我就是局长。”夏渔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我了解了你的事情,所以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当卧底。”
“那你说说,未来的我怎么样了?”
“你会在两年后牺牲。在你死后不久,钟市长发起了飓风行动,狂犬被清洗了一遍,虽然在你们的努力下,和平市变得和平多了,但行动后的第二年,钟市长也殉职了。而你的弟弟,叶天明,在亲眼目睹你的死亡后,他也选择了这条路,也在多年后牺牲。”
夏渔抬手,盖住了叶亦晴的手:“叶警官,这就是你们的未来。”
叶亦晴只是随口问问,她怀疑是有人教这个小孩这么说,也怀疑这个小孩身上有窃听器,目的就是为了利用小孩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
但她没想过,这个小孩居然真的能够说出来,那个行动的名称只有钟秋溪和她两个人知道,她们还没有告诉其他人,这个小孩还提到了她的弟弟。
即使不相信这个小孩,叶亦晴也忍不住问:“那最后我们成功了吗?”
“成功了。”夏渔继续昧心,“但是你们都牺牲了,你和你的弟弟,江阿姨的儿女……以及其他无数人。所以大家都很遗憾。”
“只要我们成功了,那就不会是遗憾,小朋友。”
叶亦晴捏了捏夏渔的脸,她说得很随意:“这是一条曲折之路,但绝不会遗憾之路。”
没什么可遗憾的,只要所做的事情有意义,那就是一条光明的道路。
“至于我为什么要做卧底?”
叶亦晴回想了一下,一开始是因为气愤钟秋溪没有把她纳入任务考虑对象,她想要证明不管做什么,她都是最优秀的那个。
也就是说,最开始她的动机是不纯的,她只是想证明自己不输给任何人。
但是到了后来……
“我看到了很多人,很多很多人,他们那么努力地生活,最后却走投无路选择自杀。”叶亦晴还记得那些人的脸,还记得他们死前的模样。
那一刻,叶亦晴才懂得了钟秋溪正在做的是什么,她也真正成为了钟秋溪的灵魂搭档。
“这些话对现在的你来说还太早了。”叶亦晴再次捏了捏夏渔的脸,这小孩脸上的肉很多,捏起来很舒服,“不过未来的局长肯定能够理解。”
夏渔捂着脸后退,她一开始以为叶亦晴是个性格温柔的人,但一见面发现刻板印象害死人,叶亦晴有点恶趣味。
但她肯定打不过叶亦晴,只能任由对方揉搓,她还是第一次被别人捏脸。
“我要回去了,你送我回去吧。”夏渔打定主意不再在小孩阶段找叶亦晴,等她长大后再说,那时候叶亦晴就不会用对待小孩的方式对待她了吧。
“你不是要干大事吗?”
“不干了。”
叶亦晴把夏渔送到福利院附近,夏渔没让她继续送,一溜儿烟地跑了进去,她等会还要偷跑,还是不要被他们逮住了。
望着蹦跶离开的小孩,张秋山问叶亦晴:“小朋友和你说了什么?”
“秘密。”
“应该是好话,你很高兴。”
“她很好玩,但我怕把她捏疼,如果是我妹妹就好了,这样我怎么对待她都可以。”
偷听的夏渔:“!”
好可怕。
夏渔迅速从后门溜走,在成为大人之前,她一定不会再去见叶警官。
她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地方,这次夏渔学乖了,她到处晃悠,运气很好地碰到了陶玥。
陶玥现在只是一个小民警,她来和平市办事,没走几步就被一个小女孩抓住了。
和叶亦晴的反应不同,陶玥蹲下身,问她叫什么名字。
“夏渔。”
没听说过的名字,陶玥放下心来,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孩。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夏渔开门见山,“你身上没有监听设备吧?”
陶玥的表情不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第213章
陶玥到和平市办事, 顺便和几方上家交流一下信息。
和往常一样。
不一样的是,她遇到了一个小女孩,没见过的小女孩。
她一开始没当回事, 毕竟她的外形比较温和, 小孩子会喜欢她很正常, 估计是哪家迷路的孩子。
直到那孩子问出那句话。
陶玥正在头脑风暴, 但她的神情不显, 她以为又是谁派来试探她的, 都这么多年了还搞这一套。但是最近有突发状况出现吗?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陶玥半蹲在这个小姑娘的跟前,平静地问出这句话。
这个小孩不超过十岁,却被人利用来试探她,背后之人真是用心险恶。
她看向这个小姑娘的眼底,与想象的不同, 小姑娘没有迷茫与懵懂,红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你……?”陶玥有些不确定了。
夏渔表达自己的立场:“我是好人, 绝不跳反的那种。因为怀疑你的立场, 所以我想当面问你。”
“当面问我?”陶玥确信狂犬那边没有这么早慧的小女孩, 毕竟狂犬比较古板, 认为男孩才能继承他们的事业,女孩一般都散养。
那这个小女孩是怎么一回事?警方可不会用童工。
“这件事说来话长。”夏渔扒着陶玥的手腕看手表, 时间还早, 她可以慢慢讲故事。
她就把陶玥给她讲的那个故事, 还有对方经历过的事情都告诉了对方。
“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夏渔自认为自己看人很准,要是出错了大不了回档一下, 当做无事发生, 多大点事。至于为什么不去问十多年后的陶玥,她担心对方被怀疑。
陶玥许久都没有说话, 她忽然轻笑了一声:“小姑娘,看来你对我有什么不该有的误会。我只需要编一个似是而非的故事,就能让你对我十分信任。”
夏渔:“?”
“因为有了那样的经历,所以不管是谁都相信我一定有苦衷。”
陶玥伸出手揉了揉这个小女孩的头发,小女孩仰起脸,她发现这孩子的目光变得呆滞,似乎是真的被她的话吓到了。
她没有恐吓小孩的恶趣味,所以她放过了对方:“你回家去吧,别来找我了。”
那些话不适合告诉小孩子,哪怕这个小孩子并不普通。
夏渔揪住了陶玥的袖子:“陶局你告诉我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她真的很想知道,不然的话她睡觉也睡不好。
陶局?陶玥被这个称呼弄得惊讶了一瞬,如果没出意外的话,她应该只是普通警察而已。
除非……除非钟秋溪死了,她们的事业还未完成。
陶玥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她正要说话,就看到夏渔朝着某个方向看过去。
陶玥早就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们,因为对方的注视没有掺杂恶意,只是单纯地看她们,所以她没有管。
顺着夏渔的目光看过去,陶玥看到了一个男生。
他看起来十二三岁,穿着破旧的衣服,手上拿着一沓传单,他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羡慕。
“他是不是来监视你的?”夏渔问她。
陶玥摇头:“不是,你看他的发质和脸色,很明显的穷人家的孩子形象。”
与之不同的是,夏渔的发质很好,浑身上下都是肉,长得非常喜庆,像是好人家的孩子。
以防万一,夏渔打算赶走那个男生。她走了过去,冲他摊开手:“给我。”
但对方很呆,像是没听懂似的,她就直接拿走了传单。只要她把他的传单都发完,他就没有理由再在这附近徘徊了。
“看好了,我教你怎么发传单。”
夏渔头顶好几个光环,不管男女老少,只要是她递出去,少有会拒绝她的,除非那个人是坏蛋。
发了一沓后,她把剩下的部分还给他。这里的都发完了,她有理由让他离开了。
陶玥走了过来,她看出这个小孩的窘迫,他捂着肚子,神色紧张,一看就是在担心肚子突然叫出声来。
“我请你吃饭吧。”她不讨厌小孩子,尤其是努力向上的小孩,难得遇到他们两个,干脆请他们吃一顿。
夏渔懂了陶玥的想法,估计陶局是看这个男生可怜。她主动抓着这个男生的手腕往前走,她的年纪比他小,但从外表看,她更像是个大孩子。
陶玥挑了一家小饭店,这家饭店开在学校附近,生意还不错。
门口有个卖栗子蛋糕的老奶奶,夏渔眼睛一亮,她已经很久没吃栗子蛋糕,她刚想去买,往兜里一摸,一分钱都没有。
差点忘记她是个穷光蛋了。
她一定要努力赚钱!
陶玥很会察言观色,她同样看出来了夏渔眼中的渴望,她询问道:“你想吃?”
夏渔诚实地点头:“霍奶奶这会儿居然是在学校附近,她的小摊后来开到了警局门口。”
陶玥买了三个蛋糕,一人一个,如夏渔所说,这个蛋糕很好吃,有外婆的味道。
吃完饭前甜点,三人走进了饭店。陶玥让他们自己点菜。
给他们倒茶的同样是个小男生,陶玥开始思考自己今天是不是撞了孩子运。
小男生是饭店老板的儿子,趁着放假来帮忙,没有客人的时候他就坐在那边玩玩具,嘴里还喊出各种绝招名字。
“松声,来端菜了。”
小男生放下玩具,他应了一声:“来了。”
松声?这名字好耳熟。夏渔瞅了瞅墙上挂着的营业执照,老板姓傅。
傅,松声……
这不就是傅队的名字吗!
傅队、小声戴着奥特曼形状的手表,腰间挂着玩具水枪,满脸都是清澈的愚蠢,看起来和一般小男生没有什么区别,没他们调皮捣蛋。
所以他之后是怎么长成那副青年老成的模样?
夏渔沉默了。
陶玥正在问他们的名字和家庭住址,夏渔装听不懂,另一个人就比较老实,什么都说。
“我、我叫朱铁柱……”朱铁柱缩着脑袋,不用别人说他都认为自己的名字很丢人。
夏渔点评:“好怪的名字。”
就比二狗、狗蛋好一些,什么样的父母才会给孩子取这样的名字?
陶玥也是这么想的:“你可以去改个名字,现在改名字的手续并不复杂。”
朱铁柱:“我还想改个姓氏。”
“可以的。”陶玥问他,“你想姓什么?”
“颜?我想姓颜。”朱铁柱觉得这个姓氏很好听,搭配这个姓氏随便取个名字都比他现在的名字好。
“颜与鹤?”夏渔反应过来,她看向朱铁柱的眼神变得微妙,不会吧,你小子就是那个颜与鹤?仔细看看,他长得确实和以后差不多,就是缩小版的颜与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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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是圣洁清雅的象征,寓意吉祥如意。”陶玥认为这个名字不错,它寄托了取名之人对对方的期望。
“颜与鹤……”朱铁柱抿着嘴笑了笑,“谢谢你,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还真是你小子。夏渔难以置信,他小时候这么腼腆,长大后怎么变得那么招摇?
“那你一定要做个好人。”夏渔告诫他,“当坏人是没有前途的,下场只有牢底坐穿或者去阴曹地府。”
朱铁柱认真点头:“我会的。”
“没错,坏人都会被我们消灭。”处于变声期的男声十分亢奋,小声一边上菜,一边握拳。
“因为我们都会变成光!”
“大人说话你一个小孩插什么嘴。”夏渔对小声指指点点,他小时候怎么那么嘴欠,别人的话也要接,“这边没你的事了,你去玩吧。”
小声据理力争:“你明明不是大人。”
“这具身体是我的人间体,我真实年龄好几百岁。”
小声大吃一惊,随即他双眼放光:“所以真的有光之国?”
“有的,但我不带你去。”夏渔挥挥手,“我和我的同伴有正事要商量,你别来打扰我们。”
“好。”小声很听话地离开了,他站在后面,继续星星眼。
夏渔陷入沉思,时间真是一把无情刻刀啊,大家都变得面目全非了。就连傅队,也从一个活泼开朗的大男孩变成了那副模样。
吃完饭,夏渔跟着陶玥离开。小声正想追出来,就被他的父母喊去帮忙,他只能遗憾放弃。
夏渔同样遗憾,她怎么就没有手机呢?如果能拍下这样的照片,到时候她还可以分享给大家看。
朱铁柱、不对,是颜与鹤,颜与鹤高高兴兴地冲她们挥手道别,他又燃起了对生活的希望,希望有朝一日还能同她们再见面。
只是他忘记了问她们的名字。
经过刚才那一遭,陶玥想通了很多事情,她再次揉了揉夏渔的头发:“回去吧,小姑娘。”
*
夏渔呆滞地望着天花板。
所以最后她还是没有问到相关信息!
“你醒了?”
傅松声刚想进来叫她,就看到她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提醒她:“裴晏初来了。”
夏渔转而朝他看过去,那个嘴欠的小男孩的形象和傅队的模样重合,她直接笑出声。
傅松声:?
笑了几声,夏渔想起正事来,她万分可惜:“我还是没能问出来,她嘴好严,但我感觉她应该是好人。”
联系之前的对话,傅松声知道她是在说陶局。
如果陶局真像他们猜测的那样的话,她一个字都不透露才是正确的。和尹秀丽她们不同,陶局正在刀尖上行走,多一个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那就跟随你的心走,她到底是哪方的和我们的关系不大,只要张局知道就行。”
“你说得对。”夏渔已经给张局提过醒,这种事情就交给他烦恼好了。
说到张局,她就想到了叶警官:“我额外见到了叶警官,她和我想象的一点都不一样诶。”
“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夏渔思考了一下,她示意傅队走近一点,顺便弯一下腰。
傅松声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她的要求做了,他放低了音量:“你要说秘密的话,在这里不太方便。”
话音刚落,她抬起手将他的脸往两边扯:“叶警官这样对我,我又不能捏回去,就只能转移伤害给你了。”
要不是她和小傅队不熟,旁边还有陶局和他的父母,她那会儿就想上手了。
傅松声:“……”
“你能不能多吃点,脸上的肉这么少。”夏渔记得自己小时候的肉是真的多,看起来就跟福娃似的,捏起来一定很舒服吧?
傅松声忍了,他再次重复:“裴晏初已经来了。”
夏渔这才松开手,她站起身。不过她发现她的手劲有点大,她就搓了那么几下,傅队两边脸就红了。
这肯定不怪她,要怪就怪傅队的脸皮不够厚。
第214章
裴晏初是抱着警局半日游的心思来的, 毕竟警方没有证据,他的家庭背景又不是好惹的,走个过场而已。
他来主要是想知道夏渔为什么要放他的鸽子, 她明明不是这种言而无信的人, 那个谁也说她有点反常, 但她几乎就待在警局哪儿也不去, 他们没有办法见到她, 那个谁就主张让他来看望看望她。
被带去审讯室坐下, 裴晏初表现得都很悠闲,哪怕一路走来,遇到的警察都用憎恨的目光看他。
对于一个坏人来说,这算是他的勋章。
玻璃窗外,夏渔瞅了瞅神情复杂的傅队, 她想了想,用手肘戳了戳傅队:“傅队, 看到你的晏初哥坐在这里, 你是什么感觉?”
上次他也是这么问她, 问她看到亲近的人干了坏事是什么感觉。都是同事, 她礼尚往来一下,关心关心他。
邻居一段时间, 被嘲笑一辈子。
傅松声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因为裴晏初又不是后天变坏, 这人天生就是这样。
他猜测,裴晏初在和平市居住的那段时间, 大概是和方不言一样, 想洗白后安排裴晏初别的任务。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叶亦晴的存在是狂犬的眼中钉, 因为没人能够处理她,所以只能派出裴晏初。
总而言之,裴晏初在和平市就不老实,只不过那时傅松声也不是个老实东西,所以才会在记忆里美化对方。
“我爸妈忙生意的时候,都是他带着我。其实我小时候并不像现在这样,我比较幼稚,同学们都不爱和我玩,裴……他很有耐心,也很有学问,很多知识我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
“对那时的我而言,他是个很好的大哥哥。”
不管怎么说,曾经的相处是真的,现在的立场对立也是真的。
说到底傅松声的心里还是有些遗憾,他的父母也把裴晏初当做孩子看待,如果他们知道裴晏初做过什么事的话,不知道他们该有多难过。
“如果时光能够定格在以前就好了。”他想,能够定格在一切悲剧都没有发生的时候就好了,这样大家还是以前的模样。
“你好天真啊。”夏渔拍拍他,“不过没关系,你的愿望我一定能够帮你实现,因为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她就是为了让和平市重归和平、让所有好人都能获得幸福才会来到这里,虽然一开始她是为了……等会儿?她一开始是来做什么来着?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她的目的就是这个,游戏官方肯定也是这个目的。
她比以前会安慰人多了。
这句话傅松声没有说出口,因为她肯定不爱听。
*
晾了裴晏初一会儿,夏渔跟着傅队进了审讯室。
裴晏初一看到夏渔,就开始似有若无地抱怨:“渔妹,我们不是约好了吗?你怎么不来?”
夏渔没搭理他。
傅松声同样没有和裴晏初废话,他直截了当地问:“裴先生,请问10月30号当天你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
见夏渔埋头写东西,裴晏初转而看向傅松声,他仿佛没有看到对方脸上的冷淡,语带无奈地说:“小声,你能不能让渔妹先回答我,我真的超级好奇。”
他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和看法,也不在意这起案子的死者们,只在意他自己的心情和想得到的答案。
傅松声不爱笑,虽然他本人的性格比较软。但他板着脸时,从外表看他不太好接近。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眉眼都变得锋利许多。
“晏初哥。”他沿用了曾经的称呼,“你丝毫不会感到愧疚吗?”
裴晏初感到诧异:“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为什么要愧疚?真要说的话,我对你很失望,小声,找不到真凶,就想拿我这个路人交差吗?”
他是一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只要没有证据,他就能继续狡辩。
“我们来玩个回合制游戏吧。”夏渔想了一个绝佳的办法,“我们各自提问,对方都要说实话,怎么样?”
裴晏初被她这幅美滋滋的模样逗笑了:“渔妹,受益人只有你。”
“你的对家,许燕洄就会跟我玩这个游戏。”
“激将法对我没用哦。”
他又不是笨蛋,真和她玩这个游戏的话,他早晚要进去。
夏渔遗憾放弃。
裴晏初是个合格的坏东西,不该说的话他就不会说。
“不过你要是回答我刚才那个问题的话,我可以考虑配合你们的审讯。”裴晏初提出了另一个交换。
以她的性格,她会来赴约,除非她知道了他们的打算。可他们的计划只有三个人知道,难不成是谢执告诉了她?还是说她或者谁察觉到了什么?
行吧,也不是什么不能回答的问题,一直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夏渔勉为其难地满足了他的请求:“叫你来也是一样的,这起案子的相关人物只有你一个,至于你的爷爷什么的,没有见的必要。”
“仅仅是因为这个理由?”
“好吧,实话实说,我知道去了就是猫入狗口,你们不会放过我。”
她的用词还是那么有趣。不过果然是因为她知道了他们想做什么,可她不像是会考虑这种事情的人。
裴晏初看向了傅松声,不是傅某人就是苏某人,可惜连亦白没那个想法,不然他会选择让连亦白杀掉苏屿再自杀。
更可惜的是,夏渔居然会去找连亦白,就差那么一点。
“轮到我们了。”
夏渔看向傅队,示意让他开始走流程。
傅松声放弃和裴晏初打各种牌,他选择摆出证据:几张从视频里裁剪下来的路人拍到的照片,连亦白的通话记录和录音。
“在案发当天,你曾和这位被害人一同去过和平江中段。”他指着其中几张照片,“你们一同前往,但只有你一个人离开了,而在这之后,他被杀了。”
裴晏初很是意外那个地方居然还会有人,明明他之前让人探查过,不知道是手下偷懒还是对方很会捉迷藏。
不过问题不大。
他装作思考:“这只能证明我们去过同一个地方,能算做证据吗?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你不认识不要紧,你的家人认识。”
傅松声将死者的背景一一说明:“在你们看来,你们这是在惩罚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曾经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作为杀手的你,被安排这样的任务,因为交给别人不放心。”
接着他摆出连亦白给出的录音和方不言恢复的通话记录:“连强泉应该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了你,连亦白已经和他的亲生父母相认,他是郁向文的孙子。”
裴晏初微微皱眉,通话记录就算了,他还可以编,但连亦白为什么会录下他们的通话记录?以连亦白的性格,他根本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但问题也不大。
“我只是实话实话,这也算是犯罪吗?”他不太理解,“如果他真因为我的三言两语就选择去死的话,你们更应该关注他的精神状态,他的大脑好像确实有点问题。”
就算他说了一些话又怎么样?连亦白是成年人,他有自己的辨别能力,有选择生死的自由。
最重要的是,整个通话过程中他既没有威逼也没有胁迫对方,不管怎么样他都构不成故意杀人,顶多是他的人品有问题。
所以小声和渔妹想以此定他的罪是不可能的,最多关他一两天,到时候必须放他走。
不对。夏渔就算了,傅松声明知道这一点,为什么还会把他叫过来?
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把他关着。
见裴晏初这副模样,傅松声就知道对方已经反应过来了,他间接地肯定对方的想法:“灯会要开始了。”
行动要开始了,作为敌人的主力之一,他最好还是在警局里待着。就算上面要捞他,他们有证据,即使不够有力,但延长时间是足够了。
不管是安坚他们还是连亦白,只要找不出裴晏初威逼的证据,那他们就只能从道德上谴责他。
但一旦裴晏初的后台狂犬倒了,他所做过的一切都将被公之于众,包括眼下这几起案子。
就好像方不言,他们拿他没有办法,除非苍鹰倒台。他们还把他留在队里的唯一的理由就是通过他注意苍鹰的动态,毕竟他不是一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从他最近的惴惴不安来看,苍鹰那边正在酝酿大动作。
发觉他们的目的后,裴晏初意识到警方最近会有大动作,而且是针对狂犬的。而最近的行动……只有港口!港口的货就在这两天到达,警方得到了消息,打算行动。
裴晏初正要说话,抬头却看到夏渔把摄像头关了。
夏渔扬起嘚瑟的笑:“你就老实待着吧。”
想传达消息?不可能。除了特调组,谁也别想知道他们获得了什么证据。
他们的目的从始至终就是限制裴晏初的行动,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你变了啊,渔妹。”
就算得知半日游变多日游,裴晏初也不见惊慌,也许是他对自家人比较自信:“以前你不会这么做的。”
以他对她的了解,她更喜欢头铁地莽上来,去他家或者跟踪他。
“你对我能有什么了解?”
虽然夏渔之前确实这么做过,但她发现对面会利用这一点,所以就退一步,她又不是非要一个人当孤狼,她有那么多的同伴。在重大行动中,她还是要听从指挥、遵守一下组织纪律。
她让他安心待着:“别担心,过不了多久你家人就来陪你了。”
从审讯室里出来,傅松声要去找张局批复一下,顺便传达夏渔的意见。
夏渔路过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金灿灿。好久没有看到对方,她欢快地上去打招呼:“金队,你怎么在这里?”
金灿灿也热情地同夏渔握手,她一边打量四周一边回答:“市局追查犯人追查到了诚信县,正好那犯人是我七表舅,我就配合市局拿下了他。不过我没想到七表舅居然干的是拐卖人口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后头还需要连根拔萝卜,所以我带了几个人来帮个忙。”
“你七表舅叫什么名字啊?”
“就在那边。”金灿灿手一指,指到了一个被押送过来的年轻人,“梅亭山,先前被你抓到过。市局发现他和我有亲属关系,就让我们队帮忙调查,结果一下就被我查到了。这为老不尊的东西居然还鼓动我三侄子下海,他旁边那个就是我三侄子。”
表面上的理由是这样。
三侄子,但中年男人。
“你那边的辈分挺复杂的。”夏渔感叹一声,就发现梅亭山正好朝她看过来。
梅亭山就是在任凡资手底下干活的小记者,两人经常一同出入项逢的麻将馆,很明显是狼狈为奸。
“你真厉害,我当时还以为他要逃脱惩罚了。”夏渔鼓掌,这小子滑不溜秋的,总算被她的人逮住了吧。
和夏渔想的不同,梅亭山其实怀疑是夏渔搞的鬼,因为除了她没人在意他,虽然他实际上并不是小虾米。
至于项逢,那个死人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梅亭山没有想过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所以只可能是她。
面对夏渔的夸赞,金灿灿摆摆手:“嗐,主要是熟人多好办事。”
她用余光抬头看大厅的公告栏。
事实上,这并非是她的功劳,而是那些人的。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张局那边才把功劳暂且推在她身上。
就好比这次,虽然是诚信县抓住的人,但案子是市局的,所以她们才会来到市局。
这个话题不宜多说,金灿灿立马转移话题:“小鱼,马上灯会了,你有约吗?”
“那天我放假,没有工作。”
“你可以约人一起去。”
约人?好像除了她,大家都有事情要做。项姐本来就不爱出门,柯队有案子,金队虽然来了和平市,但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叫我们有什么意思,你可以叫别人……说起来,你身边那些男的是不是都进局子了?”
夏渔有些遗憾:“也有几个还没进去,不过快了。”
等会儿,她可以叫那几个一起啊。裴晏初被关了,其他人还没有呢。她可以叫上他们,然后在那天监视他们,在后方拖住敌人也是一种战术。
“我懂了,我这去叫他们。”夏渔向金灿灿道谢,不愧是她的人生导师,说的话每每让她醍醐灌顶。
“他……们?”金灿灿本意是让夏渔放松心情,这孩子这段时间一直很忙碌,但对方好像误解了她的意思。
夏渔以为金队是担心她应付不过来,她表示:“你放心,我绝对会对他们寸步不离。”
坚决不会让他们破坏局里的计划。
第215章
有了人生导师的建议, 夏渔当即就要给列表发消息,不对,是列表的坏东西。
刚想群发, 她想起来对方万一熟悉她的性格, 从这件事中品出蛛丝马迹就糟糕了。
于是她先试探地给许燕洄发了消息。
【夏渔:在?明后天有空吗?】
【纯黑的墨镜:要邀请我去看灯会?】
【夏渔:你怎么知道!】
【纯黑的墨镜:你找我肯定有事, 最近的案子和裴家有关, 那找我就有可能是灯会。至于你为什么会邀请我, 理由不重要。】
夏渔沉默了, 她的心思真的那么容易被猜到吗!可恶,那她以后岂不是毫无威慑力可言?
【纯黑的墨镜:听说裴大郎进去了,真希望他再也出不来。】
【夏渔:你也快了。】
【纯黑的墨镜:我不信0v<】
信不信由不得你。夏渔还想给谢执发消息,许燕洄像是察觉到她的心思似的,在她退出界面之前, 对方又弹出一个对话框。
【纯黑的墨镜:最好不要给别人也发这种消息~我不喜欢思考不代表他们不,这种时候你的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哦~】
夏渔的手停住了, 她的任何动作?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 为什么要放大她?
但许燕洄说的不无道理, 毕竟裴晏初就是这样, 只是她想不通许燕洄提醒她的目的何在。
不对,差点忘记他是那种宁愿出卖组织, 也要付出生命的类型。
问题不大, 就他一个也行, 反正到时候苍鹰也会参与,她可以借助他摸到他们那边。
搞定后, 夏渔跟着金灿灿去旁听审讯现场, 她很好奇梅亭山他们都做了什么。
梅亭山,父母在一场火灾中去世, 他作为幸存者被父亲那边的亲戚收养,他的兄弟则是被母亲那边的亲戚收养。兄弟改了亲戚姓,姓邬,他则是保留原本的姓氏。
原来是你啊!
夏渔还以为他们两兄弟都被同一个亲戚收养了呢,没想到不是,那梅亭山估计也不知道邬伽不是他的亲兄弟吧?话说回来,他们之前有接触过吗?
两“兄弟”被不同的人收养,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最后结局都差不多。
金灿灿对此毫不意外,她的父母人缘好,谁家有点事都会去帮忙,因而掌握了很多手消息,这些消息被她继承了。
“他比较狡猾,要不是被当场拿下,恐怕还抓不住他。”金灿灿谈起这个七表舅时的语气毫无变化,她家犯事的亲戚很多,七表舅不过是一个远亲,甚至都没有血缘关系。
“你们都住城信县,平时有来往吗?”
“小时候有来往吧,逢年过节我们都要聚一聚。长大后去了不同的学校,有了不同的工作后,就几乎没再见过了,所以不是市局这边派人过来,我都不知道我们家出了这么一个杀千刀的东西。”金灿灿回想从前,“不过我小时候就不喜欢他,感觉他性格古怪,长大后变得开朗一点,但给人的感觉更怪了,果然我看人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准确。”
“他的父母有说什么吗?”
“后悔收养他了呗。”七姥姥在他们那儿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她最讲究脸面,收养的孩子做出这种事情来,七姥姥的腰杆都挺不直了。
也就是说,梅亭山是个人行为,他的养父母压根不知道他干了这种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搭上的这条线。
面对警方的问话,梅亭山虽然没有保持沉默,但嘴里也没有一句真话,因为他始终觉得上面的人会捞他。
“都人赃并获了还怎么捞?”夏渔搞不明白了,“就算只手遮天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金灿灿瞅了瞅旁边的其他同事,她看向夏渔:“你说的这句话很危险。”
确实,关键时刻她这是在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她立马改口:“上头的都自身难保、鹰落平阳了,怎么可能捞他?沈陆亭比他有用,那谁都没捞他呢。”
等会儿,梅亭山和任凡资好像是狂犬的人诶,而且狂犬的这个业务好像被苍鹰抢了,他们现在是想东山再起吗?难不成就是因为他们想抢业余,再加上旧怨,所以许家姐弟就把领头人任凡资给杀了?
再联想到最近的案子,裴晏初能精准的找到那些死者和梅亭山是否有关系?既然是在关键时刻,梅亭山又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来?
这种事情梅亭山当然不会对警方说,他尚且不知道警方掌握了什么证据,要是他说了不该说的,刑期不减反增怎么办?
在项逢和任凡资纷纷出事后,梅亭山苟了一段时间,但发现警方正在追查苍鹰那边后,他又按照原定计划办事,结果被抓了个正着。
只是梅亭山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会落网?就算是项逢传递情报,可这人早就被发现了卧底身份,他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计划?
难不成是对家告的密?对家突然把任凡资杀了,说不准就是在被杀时,任凡资把消息告诉了对家,又转手把消息告诉了警方。
虽然这种行为令人不齿,但对家疯啊,首领他们拿这种疯子也是没办法,他们有所顾虑,但对家没有,对家疯起来真的会搞个两败俱伤,然后让警方得利。
夏渔提了一个建议:“要不跟他说,他家少爷就在他隔壁,他一听少爷都进来了,他会不会就坦白了呢?”
“不会。”金灿灿摇头,“真让他知道,他恐怕更不会轻易开口了,要是他说的话涉及到上头的人,那就不是简单的坐牢可以解决了。”
“也没事,反正他那组织马上倒台,他到时候想争取从宽也没机会了。”
说到项逢,夏渔想起来他可能也是被裴晏初杀死的,正好裴晏初就在隔壁,她可以顺道问问。
于是她顺手拉着金队去了隔壁。
裴晏初正在闭目养神,听见有人进来,他睁开藏有暗芒的双眼,发现是夏渔后,眸子染上笑意:“渔妹。”
夏渔坐下来,没有开场白,直截了当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项逢?”
上梁不正下梁歪,梅亭山死不承认,自然是因为裴晏初也是这种人,他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人。
“那我换个问题,他们是怎么发现的项逢的身份?又为什么一定要在那天把项逢丢进和平江?”
这个问题没有主语,就算他回答了,充其量他只是一个知情人,要是他还是不说,那她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裴晏初思考了一瞬,这确实不是什么机密,夏渔也不是为了套话,仅仅是为了她的朋友。
于是他回答了:“其实并不难,好人和坏人的行为处事是不一样的,就算装得再像,但总有一些小细节能够看出这两种人的不同。他的伪装能力不如他之前的人,再加上苍鹰那边动作比较频繁,自然而然地就找出了他。”
当然,最重要的理由他没有说。
“至于第二个问题,只是恰好而已,那谁恰好得知了苍鹰要搞大事,恰好发现项逢对你们局里的法医女士有超出的感情,恰好在那天法医女士要举行婚礼。他既不可能直接告诉你会出什么事,又不可能阻止你去,就只能折中这么做了。一方面中止婚礼,一方面还能让警察知道当卧底是没有好下场的。”
说到这里,裴晏初始终不理解:“出乎意料,法医女士居然没有中断婚礼,她又不是苍鹰的内鬼,死者是她的男友,她居然一点都不伤心,还跟个没事人一样。”
恰好而已。金灿灿都要被气笑了,居然能把这种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仿佛他们才是正义的一方。
“谢执说,就算他把你杀了,你的爷爷也不会责怪他,这是真的吗?”夏渔冷不丁地说,她提到了裴晏初比较在意的事情,“身为裴家人,你却只是一个耗材,还不如一个外人,你不会怨恨吗?”
好明显的挑拨离间。
“他打得过我再说。”
裴晏初不爱听这种话,不过再怎么说,谢执不太可能打得过他,他从小就接受训练,而谢执直到大学后才加入他们。
要不是连行珏落网,她都不知道谢执带了那么多人去追杀连行珏,还被连行珏反捅一刀,挺丢脸的。
“说起来,你之前一直在和平市,为什么毕业后反而留在了首都?是因为想要避避风头吗?”
“纯粹是我不想碰到讨厌的人而已。”裴晏初并不喜欢和平市,来到这里就意味着他要受人制约,在首都反而更自在一些。
要不是爷爷再三让他回来,他都不会回来,毕竟在得知爷爷把位置给了一个外来的新人后,他怎么可能会高兴。但爷爷都派人来了,还说如今和平市的情况不容乐观,他再怎么样也不敢忤逆了。
不过有好有坏,他至少认识了夏渔,那次飞机事故真的让他感触颇深。
谈到这个,他想起来一件事,不禁叹息:“早知道你在警校,当初我就该来看看你。”
他很久之前确实听说过她,但在他想象中,她就是一个生活在兄长羽翼下的幼鸟,听说过后他就抛在了脑后,没想到如今居然成长到了这种地步。
早点认识她的话,说不定能让她和他一起留在首都,就不用来趟和平市这趟浑水。
说实话,他惜命得很。
“然后你当时就可以被抓了,我不会让你还蹦跶到现在。”
“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要抓我?”
真是死狗嘴硬。
夏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顺便梗他一下。
从审讯室里出来,金灿灿没忍住说:“小鱼,你居然天天和这种人打交道。”
她的性格一向很稳重,但她就待了几分钟,就忍不住想一巴掌呼上去。
夏渔则是一直都很心平气和,不管是面对顾某人,还是面对沈某人,她都不会被情绪左右。有这心性,难怪她的业绩那么突出。
“他也就只有这种时候能够耍威风了。”夏渔也不爽,但一想到他们的结局,她就还能忍,“反正不久后他们都得死。”
金灿灿双手合十,由衷地祈祷:“希望他们早点死。”
“对了,我去找一下项姐,你要一起吗?”
夏渔应该是有话要对项荟说,金灿灿就不去了,正好等一会儿她还要去开会,为接下来的任务做准备。
挥别金队,夏渔找到了项荟。
市局的法医不多,项荟需要负责很多内容,她刚缝好尸体,出来透气就碰到了夏渔。
只要在工作,项姐就还是那样的双眼无神,和休假期间判若两人。所以说,工作使人憔悴。
项荟让夏渔随便找个空站,她取下口罩,问:“找我有什么事?”
她记得特调组最近没有什么需要她的案子,除了吃饭时间,夏渔没事干不会来找她聊天,毕竟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她们的办公室离得又不近。
“是项逢的事情。”夏渔把裴晏初的话告诉了项荟,“因为我,所以他们才会那么做。”
项荟倒是没有生气,那些人本来就没有人性,会做出这种事怪不得任何无辜的人。
而且比起生气,她的心情更多的是——
“那我还挺高兴。”项荟靠着墙壁,“起码我能够亲手解剖他的尸体。”
如果不是在现场遇到,恐怕还轮不到她,虽然说是不休假,但队里也不会让她一回来就干活,而没瞧见尸体的她自然也不会认出他。
“你不难过吗?”
“还好,干我们这行的见多了生死,也就看淡了。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早晚问题而已,最终大家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其实,我也挺好奇,项姐你既然认出了他,为什么还要继续进行婚礼呢?”
看后续,项姐并不像她说的那么无动于衷,她当时隐隐约约是想中止的,尤其是在登场前,项姐已经下定了决心。
“因为结婚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项荟是个成熟的成年人,随心所欲的话,到时候两家人的脸上都不会太好看。况且那么多宾客来都来了,份子钱也给了,就让人家这么走的话,说不太过去,起码把流程走完再说。
当然,也有别的原因。
项逢离开前来见过她最后一面。
因为意识到自己可能一去不复返,所以他向她表达了祝福:“希望你能永远幸福快乐。”
再次见面就是在婚礼现场,认出项逢的项荟想了很多,最后她想,就当是回应他的祝福吧,让他能够参与她的婚礼,即使是以尸体的状态。
只是——
“巨人观太丑了,哪怕不算太明显,也很难看。”
前男友变得丑丑的来参加婚礼,显得她很没有眼光似的。
“我想,至少把他的尸体整理成能看的模样再说。”
所以在中途,她才会突然改变主意。
第216章
灯会前一天。
夏渔偷偷摸摸回了一趟紫藤花园。
和她离开前没什么不同, 别墅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东西。看来谢执真的不怎么带东西回来,他办公都是用电脑, 但他们这边搞计算机的没了, 没办法入侵他的网络。
她在别墅里待了一小时, 没见人回来, 大概对方也在准备某种行动。
门铃被摁响, 夏渔不知道是谁, 但这种时候上门来的多半有问题,她直接拉开门,结果看到了陈寄书。
对哦,陈队家也在紫藤花园,上次她还去过。
“我就知道会是你。”
陈寄书偶然路过, 看到这里的灯亮着,这种时候谢执不会回来, 那在里面的只可能会是夏渔。
和纯粹是太惹眼的夏渔不同, 陈寄书是技术人员, 再加上他的背景不算清白, 因而重大行动肯定不会叫他。
这么想着,夏渔颇有些同情地邀请他:“你要进来坐坐吗?”
陈寄书不是一个客气的人, 她邀请他就真的进来了。但夏渔也不是个客气人, 她给他倒了茶, 摆出一副想要秉烛夜谈的模样。
“说起来,你和谢执是怎么认识的?他为什么要拜托你?你为什么会答应?”
再做做队友的背调肯定没问题。
“我思来想去, 总觉得你的说法有问题, 你说你是受人之托,但我骚扰了你那么多年你都忍了下去, 这其中必定有古怪。”
如果有人拜托她帮助照顾他的弟弟,她只会看他死没死,多余的她根本不会管,要是想来骚扰她,她会直接告状然后把人丢走。
陈寄书:“……”
某种时候,她挺有自知之明。
反正偏见多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他缓慢地开口说:“他高中时期就在帮别人做东西,我从朋友那里了解过他。”
当时的陈寄书还是奔着继承家业去的,所以像他们这样的人很喜欢广交朋友,多一个朋友就多一份人脉。谢执的能力很强,即使他暂时用不上,也还是通过朋友牵桥搭线认识了对方。
那会儿的谢执性格比现在好,人也够上进,什么好的坏的来者不拒,只要不是违法得过于明显的事情,他都可以做。
陈寄书和对方交易过几次,渐渐熟悉了一些。出于好心的目的,他告诫对方不要太踩线,小心进去。谢执有能力人品也还行,他可不想这条人脉转瞬即逝。
但谢执对他说:“这样来钱快。”
想要在和平市出头很难,不沾点黑就会被打压,除非你的背景很强或者能力突出到谁都无法动你。
赚钱啊,这个好办。有个朋友表示等谢执毕业就来给他打工,他开高额工资给他。
“我想自己单干。”谢执同样不喜欢久居人下,老前辈还好,这些人比他还年轻,凭什么当他的老板?更重要的是,那点歪瓜裂枣还不如他踩线来的钱多,还不能自己支配时间。
这些理由他没有说出口,客户的自尊心需要维护。
陈寄书懂了谢执的言下之意,他倒是无所谓,毕竟他家公司都不是搞信息技术的,谢执单干还能成为他的助力。
但朋友家搞信息技术的,他纳闷:“你欠高利贷了吗?”
年纪轻轻这么想搞钱,不惜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反复试探,关键谢执也不是那种法外狂徒,所以他想不通对方这么做的原因。
“我有一颗红宝石,我想把她藏起来。”面对回头客,谢执比较耐心地回答对方,“但是她太闪亮了,我无法掩盖住。所以我想站得更高,这样除了我谁也不敢更不会拥有她。”
“很贵吗?”朋友不懂一颗红宝石有什么值得珍藏的,又不是世界上只有那一颗。
“她的光芒太耀眼,吸引了无数人,他们都想把她据为己有。可那是属于我的宝石,我在她还是一颗小石头的时候就拥有她了,我见证了她从小石头被打磨成宝石的全部。”
“那确实很舍不得。”朋友理解,毕竟是从小就捡到的石头,就算没有变成宝石,陪伴的感情也是弥足珍贵的。
但陈寄书意识到不对劲,他觉得谢执说的并不是真的宝石,而是指代的某种事物。
很快他就知道自己的感觉没错。
在某一天,谢执找到他,说他有个妹妹,正在一中初中部读书,正好陈寄书也在一中,他希望对方能够帮忙看看对方,因为他要离开和平市了,他担心妹妹被欺负。
陈寄书本来没打算答应,现在的初中生幼稚且烦人,他没那个耐心。
直到他看到了谢执发来的照片。
吸引他的是那双红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
他想,这大概就是谢执说的红宝石了。
正好谢执补充说,他不需要陈寄书做什么,只需要对方能在夏渔出事的时候联系他就行了。
夏渔留的联系方式是院长的,而她本人没事不会联系他,有事就更不会了,他不想她悄悄地就没了。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只能拜托在他看来人品很好、不会觊觎红宝石的陈寄书了。
陈寄书回了一个“好”。
他有一点点的好奇,她到底是一颗怎么样的宝石。
但陈寄书没有感受到谢执说的闪闪发光,他只觉得这个妹妹是真的爱搞事情。不仅初中部,高中部也是她的传说。
说她是校园一霸吧,可她只欺负那些惹是生非的同学,老师们对她的评价很高;说她是三好学生吧,她又偶尔会压榨老实同学,比如某个宁姓同学。
总之是个头疼的初中生。
有次,几个男同学对她怀恨在心,不讲武德地在路上堵她,正巧被陈寄书撞见。
他刚想制止,就发现她三两下把人打趴下,踩着他们,发出反派的桀桀笑:“你们怎么敢堵我的?不是我说,你喊五十头猪来我都能搞定,别小瞧人。”
男同学敢怒不敢言,发现陈寄书后,他们赶紧求救:“陈学长,救救我们!”
顺着男同学的目光,夏渔朝陈寄书看过来,她收回脚:“居然还有漏网之鱼!”
在即将被揍之前,陈寄书搬出了谢执,成功赢得了她的信任,也成功被她赖上。
“好学长,你能帮忙正一下骨吗?我下手有点重了,不小心扭了他们的手。”
她本来想自己来,但她不太会。
陈寄书恰好会一点,他帮忙收拾了残局,并且听她威胁那群男同学:“不许打小报告,不然我会去你们班找你们。”
这到底谁才是那个堵人的?
夏渔斥巨资买了三块钱的奶茶,感谢陈寄书帮了忙,不然那些同学带伤回去的话,他们的家长肯定要找她算账。
等他喝了一口后,她摆出一副“吃人嘴软”的表情:“好学长,你能再帮我一个忙吗?上周有个男同学手贱扯我头发,我把他的头发都剃了,老师让我写检讨并给家长签字,你能帮我写一份吗?”
陈寄书:“……”
初中最在乎自尊心且爱美,把一个男同学的头发都剃了,这确实有点过分。
“我另一个老同学不愿意帮我,他觉得我就该反省反省,不要太极端了。”夏渔气愤不已,“这哪里极端了!我又没有把他们吊起来打。”
陈寄书开始反思,谢执的眼光真的没问题吗?她真的是一颗红宝石吗?
陈寄书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没有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想法,所以他婉拒了对方。
对方很惋惜,惋惜失去了一个压榨的对象。
因为好奇她还会找谁,陈寄书问了认识的同学,就得知对方压根没写,老师也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都知道改正了还要怎么样。
#改正:下次绝不当着别人的面做这种事#
怎么说呢?确实是她的性格,她是一点亏都不愿意吃。
但不知道是哪个同学告诉了她他在关心这件事,她跑来高中部找他玩。学校就这么大,他躲不掉,她也没做什么,就是找他聊天而已,跟他吐槽幼稚的同学们。
久而久之,他班上的人都眼熟她了。每次他还没看到她,同学就起哄说:“陈哥,你那小跟班又来找你了。”
听到同学们这么说,他抬头朝她看过去,她正趴在走廊的窗户上,跟靠窗的他的同学聊天。
不管面对谁,她的脸上总是带着笑,做什么事都活力满满,像是不知人间疾苦的精灵。
察觉到他的目光,她抬眼,日光在她的眼底凝成温柔的水光,她确实像颗红宝石。
是一颗不属于任何人的红宝石。
听完后,夏渔的第一反应是:“什么叫过分?他自己没头发吗?为什么要扯我的!”
这年头大家都发量本来就少,她的头发能有这么多很不容易的。要是把她的头发扯少了,她每年都去剃他的头发。
“当时我也只是高中生而已,思想不成熟很正常。”陈寄书从善如流。
“不过你说的‘踩线太过’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干你们这行的都会踩线?红宝石是什么?而且你那会儿只想继承家业,后来又为什么想当警察了?”
“只要不是太过分,擦点线不会被发现。至于为什么会当警察?因为那时的我思想不成熟。”
同一个理由用两次,听起来像是敷衍。
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问题,她高中的时候还想过当超级大反派呢,人总是会变的,幸好大家都是往好的方向变。
“所以红宝石究竟是什么?你还没回答我这个问题呢。”
陈寄书没有正面回答,他反问:“如果你有一颗独一无二的红宝石,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戴上炫耀!”
“如果别人也喜欢呢?”
“看情况。如果是我的朋友的话,我可以送给她们。”
“是你的死敌,而你无法争过对方。”
“那就捐给国家。”夏渔说得理所当然,既然那么珍贵,她又无法保护,干脆捐给国家,这样还可以让那颗红宝石发挥它更大的价值。
陈寄书现在是明白了,从一开始夏渔和谢执就不是一路人,和他也不是。因为他也不会允许自己的东西被他人拥有,即使是国家。
真是可惜。
他不喜欢主动,也怕麻烦。虽然夏渔经常来找他,但他和她的关系平平,通常是她说他听,他很少回应。
但夏渔明显是喜欢能够热烈回应她的人,像是她高中生和杨象玩得好,大学时又和兰归鹭是好友,进入警局后和傅松声的关系更近。
因为他们都会给予她很多很多回应。
他也开始明白为什么夏渔明知苏屿不受人待见却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虽然苏屿气人,但他不气夏渔,对夏渔的每句话都会给出反应,且保持了一个度。
就好像是裴晏初和许燕洄,排开裴晏初干的黑心事,夏渔也更喜欢和许燕洄待一块儿,起码他会有所回应。
“我也很喜欢那颗红宝石,只是在她还未发光发热时,我没有握住她。”
夏渔安慰他:“没关系,你还可以找别的红宝石。”
“那是一颗独一无二的宝石。”
一颗宝石而已,怎么说得好像是什么绝世兵器,不得到它就浑身不舒服似的。
等等,宝石,这个描述词好像在哪儿看到过?
夏渔打开回放,发现是何盼对宫橙橙说过。
【“这是一颗宝石,也是我的真心。”】
宝石,真心,从小就拥有,握住她。
夏渔在脑子里转了个弯,她把宝石换成人名后,瞬间警觉。
她谨慎地往旁边挪了挪:“你说的那颗宝石,不会是我吧?”
第217章
一开始不是很懂, 但因为有了宫橙橙的故事在先,她夏渔只需转个弯就可以联想到。
陈寄书很意外她能够猜出来,但性格比较懒散的他习惯性地用似是而非的话语说:“或许是。”
果然是她。
夏渔觉得他们两个的思想不对劲, 她纠正他:“人是人, 宝石是宝石, 不可以混为一谈, 因为人会说话。”
宫橙橙是用宝石代指真心, 他们则是用宝石代指人, 两者截然不同。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红宝石?她一下子就想到许家那两姐弟,他们就很喜欢红宝石。
陈寄书确确实实地了解到这一点,宝石属于某个人,而她不属于任何人, 她属于她自己。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陈寄书转移她的注意力:“你是在等谢执吗?”
“我是在想, 万一他没有坏到无可救药呢。”夏渔还是给了这位老哥一次机会, 毕竟记忆里那个头发长得盖过眼睛的谢执让她感触颇深, “好好的人为什么会走到这种地步呢?不只是他,还有其他人。”
撇开那些天生坏种的人不说, 很多人明明能够坚守住本心不去触碰那道红线, 也可以在触碰后及时止损、退回原位。
“因为人是贪心的。”
触手可得的东西不会珍惜, 失去后也不会太惆怅。相反,一旦有机会能够得到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们就会患得患失, 会拼命抓住她。
“大家想要月亮注视自己,但月亮看到的是所有人, 不管是谁在她眼里都一样,没有人会被特殊对待。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想要摘下那轮月亮,让月光有哪怕片刻只照亮他一个人。”
当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那轮月亮之后,这样的想法会在心里越演越烈,最终压垮他们的道德防线。
“不过这是一种不成熟的想法。”陈寄书慢吞吞地开口,“有的人虽然年长,但心智不成熟,容易陷入极端的偏执境界。”
夏渔表示同意:“确实,因为月亮不会被摘下,它只会永远高悬在天空之上。”
要不是知道她的性格,陈寄书会觉得夏渔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明两人讨论的不是同一件事,但是她的答案意外的能够对上。
又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能等到人。夏渔打算离开,她顺便问了一句:“陈队,你明天有空吗?”
明天是灯会,陈寄书以为夏渔会待警局,既然她这么问了,他想也没想地回答:“有。”
“那你好好玩。”
再不玩之后就没时间玩了。
陈寄书:啧。
挥别陈队,夏渔回到了警局。
警局人来人往,跟以往没什么不同,半点都感觉不到风雨欲来。
姜哥和方不言不在,两人都各自回家了,表面上是这样。
傅队也在办公室,要不是夏渔发现他半天没怎么动笔,还真以为他在认真写材料。
她走了过去,看了一眼,他果然在摸鱼,这么久了才写了一排,这个效率简直低下。
傅松声本来就是做做样子,他脑子里的想法纷杂,他实在集中不了注意力写这种他压根就不想写的东西。
看到夏渔来,他没有什么反应,她已经把办公室当家,哪天晚上不在才不正常。
但发现她正在清点姜哥之前给她的装备时,傅松声立刻产生了不好的想法:“你要做什么?”
夏渔露出和善的微笑:“你别怕,我不会轻举妄动,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
灯会那么危险,她带点防身的武器怎么了!她还可以帮忙牵制最厉害的敌人呢!
傅松声相信夏渔的大局观,她又不是那种鲁莽的人,该听话的时候她还是听话的。
只是他有些无奈:“灯会好不容易举办一次,你就不想好好观赏吗?”
要不是有行动,他都想去看,听说今年还有二次元特供灯笼。可惜他去不了,幸好他的父母会去,到时候会给他拍几张图片。
“一个人去多没有意思。”除了作死,其他情况下夏渔都喜欢和别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多好,“可惜你们都没空。”
“钟灵市过年那段期间会有迎春灯会,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
“也行,兰归鹭应该休假,正好叫上她。”
“。”
夏渔不知道做什么,那就关爱一下留守队长吧。
她坐下来和他聊天,将她和陈寄书的交谈告诉了傅队,她感叹:“没想到陈队居然真的是一个好人。”
他身上叠了那么多的buff,结果是一个守法公民,不愧是成熟的大人。
傅松声沉默了,老同事,没想到你居然抱着这样的想法。一开始他确实觉得陈寄书的态度怪怪的,但后来老同事不像其他人那么惹眼,他就没太在意,原来老同事是在耐心等待啊。
“幸好我机灵,不然都听不出来他说的宝石是我。他们这群人为什么那么喜欢代指啊,就不能明明白白一点吗?”
“其实他说的‘月亮’也是你。”
“……怎么这也是我?”
“没事,你不是宝石也不是月亮,你是永恒的太阳,是你自己、也是别人的光。”
突然被夸,夏渔还怪不好意思的,她只好站起来拍拍傅队的肩膀,深沉地说:“小声啊,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
人生导师也有看错的时候,傅队是长了嘴的人。同样是代指,和其他人不同,傅队说得她龙心大悦,嘴角压也压不住。
冷不丁地听到她叫自己的昵称,傅松声浑身不自在:“江燎跟你说的?”
她虽然经常冒犯他,但只会直呼他的姓名,不会叫他的小名,她还是有点后辈的礼貌的。
“是啊,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情,什么你被叫小声会关着门生闷气,被触碰会恼羞成怒……但我感觉你没有什么反应啊。”夏渔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是因为你穿的衣服比较多,我没看出来?要不你脱几件,我看看你是不是起鸡皮疙瘩了。”
傅松声试图重拾自己的队长威严:“不要没大没小。”
夏渔再次拍拍他:“你看你心智也不太成熟,这点小事都斤斤计较。”
想到之前的经历,夏渔清清嗓子:“我手头有你的黑历史,‘因为我们都是光’,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傅松声:“……”
死去的记忆攻击了他。
他一下子就回到了初中,想起来他每时每刻都把变成光挂在嘴边。熟悉他黑历史的一个在里面,一个在地里,他以为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有些羞耻,但也有些怀念。
“这也是他跟你说的?”
“那倒不是,我小时候去过你家的饭店吃饭,你说得没错,你爸妈炒的菜确实好吃,你应该也继承了他们的天赋了吧?”夏渔搓搓手,“改天你炒几个菜给我尝尝?”
她还是那么喜欢吃,这口吃的她从开始惦记到现在。
“等结束后我做给你吃。”
傅松声真的拿她没有办法,因为他不做她就会去找别人,到时候又出现一个顾泽漆就糟糕了。
“好,就交给你办了,我不挑的。”夏渔满意了,美食治愈人心,希望傅队做的饭好吃,不好吃的话也可以学,年轻人就需要多多学习。
傅松声:谢谢,终于愿意承认他也算是年轻人了。
在他欣慰之时,夏渔的手从他的肩膀下往上滑,她把手放在他的脸上说:“你是不是在紧张啊傅队,感觉你有些紧绷。”
她戳了一下他的脸,确实没有之前柔软,能让他紧张的事情只有可能是明天的行动。
大家都是普通人,会踌躇不前,会担心害怕,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你别怕,我与你们同在,肯定不会让你们出事。”夏渔冲他打包票,“就算我死,也不会让你们受一点伤。”
“你在关心大家的同时,也有很多人在关心你。”傅松声发现夏渔一点都不认真看待她自己的性命,他觉得自己需要向她强调这一点,“你受伤的话,会有很多人担心难过。所以你也不要受伤,更别想着去死。”
“你放心,我只是说说而已,我肯定是不可能死的。”
她可是手握存档的玩家,大不了氪金,多大点事。
时间也差不多了,夏渔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她朝傅队告别:“你慢慢做事,我先走了。”
没走几步,她突然听见傅队说:“谢谢你,我的心情轻松了许多。”
说不紧张是假的,说不担心也是假的,但经过她的安慰后,他一下子安心下来。
她说的很对,不仅仅是她,还有无数死去的或者活着的人,他们都会与他同在。
一想到大家都在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努力,一想到那些人或许正期待地看着他,他就充满了一往无前的勇气。
虽然不知道他在谢什么,但夏渔回头挥了挥手:“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218章
灯会当天下午。
夏渔如同往常一样, 在警局逛了一圈,和各个同事打了声招呼,他们都还在各司其职。
她顺路又去特警队逛了一圈, 卫家姐弟不在, 他们两个执行的应该是监视与攻坚任务, 现在大概率已经各就各位。
灯会在和平江最热闹的河段, 河里漂浮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不同的花绽放出不同的荧光, 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荧光没有霓虹灯那么刺眼,而是非常柔和,就像是身处童话世界。
现在的和平市市长叫做胡来,但这不太像是他的手笔, 或许是其他领导的想法。
话说回来,这个市长没问题吗?听名字就不像是个好人, 看照片也不像。
夏渔搜了一下领导人名单, 有个副市长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位副市长的履历很眼熟, 她也是从首都调来的, 和钟秋溪当过一段时间的同事。
很好,押一个她是好人。根据对称定理, 那胡来就是坏人了。
所以灯会在今天举行和狂犬在今天办事是有理由的, 说不定就是这个胡来、不对, 说不定就是背后之人指使胡来这么做的。
夏渔豁然开朗。对啊,她怎么只怀疑自己的队友, 不怀疑自己的领导呢?
她想到了兰归鹭说的那三个人选, 已经牺牲的和钟秋溪搭档的梁局,因病离职的上一任肖局, 以及现任张局。
排除张局,剩下一个人中肯定有一个坏人。
梁局还有一个身份,他是和丰昌的接头人,如果他有问题,那情报早就泄露完了。
所以就是你了!肖局!
夏渔立马搜了这位肖局的资料。
肖局参与过很多次行动,每次都冲在最前头,拥有无数奖章。在梁局牺牲后,肖局顶上,但因为早年太过拼命,留下的旧伤复发,不得不引退,如今在疗养院养病。他有一个当大老板的儿子。
大老板儿子,要素察觉。
此外,肖局还是张局当初的队长,也是带张局的师傅。
再次察觉。
张局好像说过,他尊敬的人其实作恶多端。难不成指的就是这位肖局?
可恶,要是她是总队长就好了。这个游戏这点就不太好,把她的起始身份设置得太低了,搞得她都没有办法参与进去,更没有办法得知张局他们都做了哪些准备,完全没有参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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删掉浏览记录,夏渔在原地等着许燕洄。
灯会在晚上举行,傍晚会有烟火开场,此刻正在进行预热,有好几名歌手被邀请来献唱,唱的都是些欢快活泼的歌,现场热闹极了。
夏渔一边跟唱,一边去看放门口的展览牌。跳过主办方,她直接看赞助人:有承平集团,一只鱼公司,永安集团等等很多企业。
大家出钱的出钱,出力的出力,向外地人展示和平市的精神风貌和文化艺术,这怎么不算是一种和平呢?
就是一只鱼公司像混入其中的杂牌公司,和其他集团相比很没有格调。
既然承平集团赞助了活动,那许鹤泠会不会来?狂犬这只蝉有行动,苍鹰会充当那只螳螂吗?
本来人挤人的地方,她的身边硬生生地空出了一圈,路过她的人都挤出痛苦面具、捂着耳朵快速走开。
而她本人毫无所觉,一心一意地看着展览牌,仿佛上面有歌词。
这么好的狙击环境……
在场的狙击手都忍不住这么想:要是所有的目标对象都像她这样就好了。
一双手捂住她的眼睛,手的主人夹着嗓音问:“猜猜我是谁?”
神经病。夏渔掰开许燕洄的手,她第一时间打量他。
他还是那么爱他的墨镜和无袖背心,和初次见面一样,他不会是有好几套这副装备吧?他的腰侧挂着一个鼓囊囊的小包,看大小好像放不下手枪,如果是拆卸的倒有可能。
许燕洄转过夏渔的肩膀,把她往前推:“走吧,我给你申请了一个环节。”
夏渔:“?”
“许鹤泠让我看住你,我说我办不到,不过她要是愿意加一个观众互动环节,黑箱到你的话,肯定能拖很久。”
在他们看来,夏渔神出鬼没,哪儿都有她的影子,即使他们再三检查。所以以防万一,许鹤泠在搞事前想找个人看住夏渔。侄子不中用,那就只有老弟。
听到老弟的提议,许鹤泠收回了指着他的枪,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什么观众环节能拖住我?”夏渔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比抓人更吸引她,虽然她同样是想拖住许燕洄。
原来许鹤泠真打算捕蝉,但是没关系,他们是那只黄雀!
很快夏渔就知道是什么观众环节了。歌手会随机抽取几名游客上台表演,最大程度地调动大家的热情和积极性。
毫不意外的,夏渔被抽中了;毫不意外的,夏渔兴奋上台;毫不意外的,夏渔自信开腔。
不知道唱什么,那就唱一首儿歌吧。
即使隔了大老远的距离,藏身于黑暗的同事们还是听到了夏渔这比恶毒话语还要“不堪入耳”的歌声。
就不能挑一首旋律简单的儿歌吗?
不过多亏了她这提神醒脑的歌声,让蹲守已久有些懈怠的他们又精神起来。
灯会已经进行到这步了,马上就到那个时刻了。
夏渔很享受,这么多人都在看她,他们的情绪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化,一定是她充满丰沛感情的歌声感染到了他们。
她大胆放开了歌喉,顺便打开放大镜看看附近的人。
维持秩序的同事比以往多很多,有部分混在人群中,他们正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好几个陌生人穿梭在人群中,他们的行色匆匆,一看就不是游客,真正的游客明明正在被她的歌声惊艳得无法动弹。
同事们也注意到了这几个人,他们打着手势,传递着消息。
夏渔赶紧去看许燕洄,他在第一排给她鼓掌打节拍,脸上带着大大的笑意,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的情况。
放下心来的夏渔继续使用放大镜,很好,灯会上几个有没有什么熟人,看来大家都聚在了那个地方。
等会儿,许鹤泠知道夏渔要来灯会,她是灯会的赞助者,还能让官方添加小环节……
被不好的记忆支配了,夏渔想起来了那场婚礼。灯会现场这么嘈杂,就算有滴答声,他们也听不出来。
不过问题不大,她有挂,就算许鹤泠真这么疯狂,她也无所畏惧。
很可惜,她只能唱一首。夏渔遗憾不已。
预热结束,烟花升起,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人心。
灯会正式开始,许燕洄突然问:“你想看更盛大的烟花吗?”
夏渔警觉:“你想做什么?你们是不是在这里埋了东西?”
许燕洄对她的话感到诧异:“在你心里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种大型集会里三层外三层地被排查过,来的群众数以万计,要是许鹤泠敢搞手脚,那她离死也不远了。又不像那次婚礼可以压热度,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根本压不住。她疯归疯,但不会这么没脑子。
“你的意思是,她或许不会在这里动手脚,但会在其他地方动手脚?”
许燕洄耸耸肩:“我可没这么说。”
但他没有否认,夏渔再次警觉。
“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晃?”
“没有啊,你是不是晕灯笼?”
“对啊,总不可能是地震吧?”
路人在窃窃私语,听到他们的对话,夏渔忽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
动画片特供灯笼迎面而来,夏渔没有心情去看,她转身朝着港口那边跑。一边跑,她一边把放大镜拉到最大。
港口那么多,会是哪个?
好像有一个废弃的港口,之前她还迫降到那里过,因为受损严重,废弃港口被圈了起来,挺适合干些偷偷摸摸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离这儿不算特别远,
这片区域被封了起来,不能进车,自行车也不能,夏渔只能靠两条腿跑过去。
跑了几分钟,她停下了脚步,身后的许燕洄也追了上来,他同她一起看向挡在路中间的人。
和平市大部分人都去看灯了,少部分就算不感兴趣也不会到街上溜达,毕竟太吵了。
所以这段路就只有他们三个人。
谢执少见的穿着便于运动的衣服,借着月色,他和夏渔对望,脸上没有任何惊讶之色。
夏渔的大脑飞速转动,他看起来好像是在等她。但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又为什么知道她会来?
虽然说港口的货物不需要他出面,但他也不该在这里,他应该在基地稳坐。
而且说实话,港口的货物只是警方行动的筏子,他们借此对狂犬出击,准备一举拿下对方。
“到此为止吧。”谢执用她读不懂的复杂目光看她,“不要再往前了。”
“我就要。”
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先反驳一下。夏渔继续思考,他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再往前?他知道她要去什么地方?他为什么要劝她?
听到她这么说,谢执缓缓抬起手,露出被他藏于身后的手枪:“求你,不要再往前了。”
被枪指着的夏渔:“?”
到底谁是那个暴徒?
“你们好像忘记了我的存在。”
拉链被拉开,许燕洄从腰包里拿出几样东西,他三两下地组装完成。
“让我猜猜,前方有危险,你不想让她涉险?嗯~真是感人至深。”
前方有危险,而她的同事们就在前方。夏渔瞬间反应过来,狂犬知道警方有行动,他们利用了这一点。
也就是说,前方的同事们凶多吉少。
夏渔夺过许燕洄的武器,不再看他们任何人,一心往前。她总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好有所应对。
子弹袭来,夏渔偏头躲开,结果对方对准的是她的腿,她被打中了。
不是,大哥你打人不打头打腿啊?
重来!
这次她高高地跳起来,躲开了子弹,然后抓紧时间跑。
拉开了一段距离,她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打了起来。很好,犬咬鹰,最好两败俱伤,让她坐收渔翁之利。
距离越来越近,但夏渔没有听到任何枪击的声音,这很不对劲。
到了港口,夏渔放缓脚步,她望着舔舐着港口的火苗,脸庞被照得通红。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鞋面,夏渔低头,发现是个黑漆漆的人。
“我们圆满完成了任务。”
他的声音很轻,却仿佛用尽了他的全部气力,他还说了什么,但是他的嗓子透风,说的话消散在风中。
夏渔想扶起他,但他哪里都是伤,碰哪儿都不合适。
片刻后,几道脚步声响起,夏渔回头,不是谢执也不是许燕洄,而是她才搜索过的人名。
“那边正在打,你们赶紧把这里收拾一下,别留下证据。”
刚说完,肖韧注意到了站着的夏渔,他很是意外,但并不慌乱。这里都是他的人,就算她再厉害,她一个小小新人能翻出什么浪来?
“你是叛徒。”
夏渔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她选择和对方聊聊天,她得搞清楚情况。
“你要这么说也没问题。”
肖韧年过半百,有一身的伤,但身体依旧硬朗,中气十足:“小渔是吧?看在你是小执妹妹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耐心等等,小执等会儿就来接你。”
夏渔这会儿知道为什么有的人气到极点会骂脏话,现在她就很想骂,但她是个有素质的人,只好憋住。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那些日子。”肖韧也不怕她拖延时间,因为他是来处理现场的,正好和她聊聊。
“当你经历过,又尝到了混乱带来的甜头,你会爱上这种感觉。”
“当年的情报泄露,是你做的吗?”
肖韧已经把她当做组织的人,他点头:“不只是我,还有梁未泯。钟秋溪那个女人挺可笑的,在死之前也没怀疑梁未泯,还以为告密者是其他人。”
夏渔想到了钟秋溪说的那句“希望我的鲜血能够唤回一些人的良知”,钟市长还是对她的战友们抱有期待,可惜他们都不是好东西。
“你们这次又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
夏渔想了很多人,不管是谁她都想象不出对方是坏人的情况。
“是胡来?”
钟市长是好人,梁未泯是坏东西;张局是好人,那胡来就是坏东西。
“你很聪明,小姑娘。”肖韧意外她居然知道,但也到此为止了,“小执,把她带走,别让她再出现。”
赶来的谢执站在高处望着夏渔,而许燕洄正被人押着。
夏渔大惊:“你连他都打不过?”
身为雇佣兵怎么这么废物!
“他跟我说你可能会死,我就来找你了。”
许燕洄好歹也是跟他们一样的坏东西,他们不至于把他杀了,虽然许鹤泠不在乎他这个弟弟,但这种行为是对她的挑衅,她不可能当不知道。
“那你看到我了,我们一起把他们都干掉吧。”夏渔将许燕洄划为临时队友,“不要让他们跑了。”
许燕洄没有动作,一把枪对准了他的后脑勺,帅脸之后是一张更帅的脸。
“我亲爱的弟弟,你最好不要乱动。”许鹤泠从许燕洄的身后走出,她用另一只手转着第二把手枪,“做个交易,你们满足我的条件,我就不对她开枪,也不对你们动手。你们也不想我帮警方将你们一网打尽吧?”
这才是真正的黄雀。
许鹤泠一开始瞄准的就不是什么货物,而是趁对家和警方打起来后提出强盗交易,她相信狂犬不会拒绝她。
许燕洄表示他现在无能为力。
夏渔:“……”
再见,她要读档了。
夏渔正要打开系统面板,脚边的那个人动了动,但也只是动了动。
他好像还没死。
“没救了。”许燕洄也瞧见了,根据他的经验,这个人只是在吊着一口气,“刚才是回光返照,他好像有话对你说。”
这个人有话要说,所以才吊着那口气,这是何等的毅力啊。
他要对她说什么?说他获悉的情报?
夏渔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等他说完遗言再走?这样起码这个时间线的他能够走得安心。
不管怎么样,还是听听他说的话吧,让他把这口气散掉。
夏渔跪坐在地上,贴近他的脑袋,问:“这是一个陷阱,对吗?”
既然他说话比较困难,那就她来提问。不对,如果是的话,他刚才为什么说那句话?
她想不明白,干脆伸出手握住了他,给予对方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我……”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在上头的几个人没有动手,他们以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看待她和他。
“我……也……变成了……光。”
第219章
变成了光。
触发关键词。
看这身高, 瞧这熟悉的触感,夏渔试探地喊了一声:“傅队?”
地上的人动了动,像是在回应。
还真是他, 他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夏渔还等着他的下文, 但是他没有了声响。等了一会儿, 也没等到他再说话。
她放下他的手, 由衷地感叹:“突然说这种话, 感觉你变年轻了诶。”
以往他最在意她这么说, 但这次他没有吐槽她。
夏渔伸出手指探探他的鼻息,她恍然大悟。难怪傅队没有任何反应,原来是已经停止了呼吸。
她百思不得其解,傅队强忍疼痛坚持到现在只是为了跟她说这句话吗?她以为会是托付后事或者有话需要她传达。
这种感觉很怪,之前她看到的要么是尸体, 要么没有待到最后一刻,这是第一次, 有人死在她的面前, 她就这么看着他的生命流逝, 而她甚至直到最后一刻才认出他。
傅队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他怎么会死?他又为什么会说圆满完成任务?他看起来没有异样的情绪, 像是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做了什么?”
夏渔抬头问站在上方的几人,她一定要问清楚, 不然她回档也没用。
那双眼睛向来是带着笑意, 亮晶晶的像是宝石散发出的柔和的光芒。但是此刻, 红色在燃烧,像是一团火焰, 能够灼伤在场的人。
谢执避开了她的目光。
肖韧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 他不打算给这个注定要成为阶下囚的小警察做多余的解释,毕竟纷争还未结束, 她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不说算了,夏渔果断举起手枪,对准他们开了三枪,然后回档。
回到下午,夏渔正要出发去灯会的时候。
先搞清楚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再说。
把手机留在办公室,防止有人通过手机追踪到她,夏渔乔装打扮了一番,偷偷摸摸地摸到了港口。
因为怕被三方人马发现,所以她走的是水路,慢慢游过去。
她拿出一根吸管咬住一头,让另一头浮出水面,便于她呼吸新鲜空气。
等得有些无聊,感觉大脑都进水了。
夏渔翻看着剧情资料,内鬼就是那几个,就是不知道张局他们知不知道。
远处传来烟花隐隐约约的歌声,夏渔关掉系统面板,做好了准备。
她从水里爬出来,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朝着某个方向摸去。
地面摇晃了一下,一声爆炸,巨大的冲击力差点将夏渔击飞。
幸好她下调了痛觉,夏渔有些庆幸。
其他同事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他们处于爆炸中心,一下子就被掀飞。
傅松声在外围警戒,所以他受的伤没那么严重,他正想去查看队友的情况,就被迎面而来的子弹干扰了视线。
他受了重伤,行动迟缓,对方又在火力压制他,躲避间,他从高台坠落。
爆炸引起的火焰蔓延,他就摔在了火中,只需一秒,他就会被火焰吞噬。
一双手握住他的手臂,将他往外拖,傅松声抬头,发现是夏渔。
把人拖到安全地方,夏渔继续找其他人。
幸好她在水里待了一段时间,身上都是湿的,不会惹火上身。
把还有人形的队友们都拖了出来,夏渔坐在地上,快速地说明了情况:“胡来和肖韧都是坏东西,肖韧正朝这里赶来,他要处理掉相关证据。”
这两人勾结,到时候还能反咬张局一口。
“张局知道这件事吗?”
“我不清楚。”
只有傅松声还有一口气,其他人都伤得很严重,夏渔不会急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对了,这是陷阱,他们目的是将来到这里的你们一网打尽。”夏渔看了看队友们,除了傅队她都不眼熟,卫家姐弟也不在。
“我们知道。”出乎意料的,傅松声这么说,“我们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一开始接收到的情报是狂犬会在这个港口交接货物,但张局没有安排太多的人在这里,并且在事先征求过大家的意愿。张局表示,这个任务比较危险,因为他们要做的是干扰对方的判断,让他们知道警方收到的情报就是这样,他们大部分人都在这里。
傅松声猜到了一些,他主动接下这个任务。不等张局说出什么话,他表示:“他们对我很熟悉,如果我不在的话,他们肯定会有所怀疑。”
傅松声在狂犬那边挂上了号,一旦对方看到了他,就会对警方的虚晃一枪信以为真,毕竟连他都在。
原本他以为会是激烈的枪战,但他没想到的是狂犬居然埋了炸弹,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不过没关系,在看到谢执等人的瞬间,傅松声就知道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首领都在这边,也就意味着他们被警方骗过去了。
港口很快就能迎来曙光。
只是他们看不到了。
被带出来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失去呼吸,傅松声也感觉到自己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他的身子一歪。
“睡吧。”夏渔接住他的身体,她拍拍他的后背,“醒来后又是新的一天。”
因为她会读档。
*
这次回到了灯会前一天晚上。
见夏渔离开,傅松声抽出放在下方的信纸,上面已经写了很多内容,包括他的银行卡密码。显而易见,这是一封遗书。
在接受了那个任务之后,傅松声知道自己凶多吉少,所以他在颤抖,在紧张害怕,他既害怕自己真的死掉,又担心任务会失败。
然而在和夏渔交谈后,他释然了。在他之前,有无数人为之付出生命,他们有着和他相同的心情,但他们最终无所畏惧、一往无前,因为想要看到所保护的人在阳光下欢笑。
他也应该做到这一点,像偶像,像挚友,像无数那样的人。
到时候她会因为他难过吗?最好还是不要。
他继续往下写,写到一半,他抬起头,和去而复返的夏渔面面相觑。
傅松声假装若无其事地拿过文件盖过遗书,但夏渔是个眼尖的人,她进来前发现他在认真写东西,表情有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她冲过来按住了他的手:“让我看。”
傅松声据理力争:“我写给我爸妈的家书。”
“都什么年代了还写信,我不信。”
夏渔见他不肯放手,她掏出装备好的一年屏蔽器,启动后,她说:“对了,我刚从你死亡的时间线上回来,你在我跟前死了两次。”
她把她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张局在办公室吗?没有的话我去其他地方找他。”
傅松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幸好她的关注点不在他身上:“没有,他去看望叶警官了。”
夏渔明白了,在他发愣的时候,她指了指那封信:“现在我能看吗?”
傅松声松开手。
夏渔拿起一看,上面写着傅队的资产,一间房,几万存款,老家的一条狗,一小块地。
“傅队你工作这么多年——”
傅松声打断她:“我才工作四年。”
才工作四年?
夏渔震惊了,傅松声闭眼。
“那这么说来,短短四年你居然买得起房子,还有存款,老家还有狗有地……”夏渔承认自己之前对傅队说话太大声了,“你好有钱啊。”
“我爸妈帮我出了大头,地是我外婆的,她去世后让我帮她种。”
“你啃老啊。”夏渔有些嫌弃,“你就不能靠自己的双手买房吗?而且你买的地段那么偏。”
“不偏的很贵,买不起。”
夏渔刚想说她可以资助他,随即想到她的ATM要坐牢去了,违法所得都得上交,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穷人。
没钱,没房,没车,连狗都没有。
“你的地能给我种吗?”夏渔和他打商量,“我本来种了西瓜,但看来好像吃不到了,我想再种一次。”
“可以,你给我一点点租金就好了。”
“我们什么关系你还要我的租金!”
“我们什么关系?”
“你是我的队长。”
“原来你还记得这一点。”
“?”
没事,等到升职就可以涨工资了。夏渔振作起来,30岁之前她肯定能够攒够钱。
夏渔继续往下看,傅队还在信里向父母道歉,说他没办法再给他们养老了。
她当即表示:“你放心,我肯定会救你们,你们不会死的。”
事不过三,她不会让朋友死在她面前第三次。
紧接着她看到了信纸背后的那句话。
——【坏人都会被我们消灭,我们都会变成光。】
是他小时候说过的话。
夏渔不禁感叹:“你还真是执着诶,都伤成那样了还要跟我说这句话,我本来以为你要跟我机密,毕竟你那么坚持。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句话?”
“大概是因为,想让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吧。”
他并不悲伤也不痛苦,他是高兴的,因为他们也成为了一束光,他们会照亮港口,会照亮和平市。
“希望你不必为我、为我们而难过。”
如果是之前,或许他不会说这种话,但夏渔能够感受到他们的心情,她会难过。那些伟大的人们在她的脑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始终记得他们,会为他们的过去和未来努力。
但傅松声不希望她记得他。
“我希望你能永远开心。”
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让大家难过,而是为了大家能永远开心。
他也是这么想的。
他希望她不必记住他,希望她能永远当个小太阳,希望她永远积极向上。
或许有一天,在阳光正好的午后,无所事事的她想起往昔,想起他时,她会露出微笑。
“我曾经有个队长,对变成光很执着呢!”
她会用普通的打趣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但你确实变成了光。”
夏渔站在他的身前,按着他写到一半的遗书,只看着他:“对我来说是非常耀眼的光,比任何人都要闪亮。”
第220章
给傅队打了一剂强心剂, 夏渔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担心,她一定会救下他们。
接着她就去找公墓找张局了。
张局正靠在一块墓碑旁, 比起以往的宽厚温和, 现在的他显得很像一个空巢老人。
他没想到大晚上的还会有来, 一看是夏渔, 张局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来意。
不知名的生物在叫, 夏渔把从路边薅的向日葵拿出来放在叶亦晴的墓碑前。
她琢磨了一下, 放弃寒暄,直切主题:“张局,你说的那个尊敬的但作恶多端的人是上任局长肖韧吗?”
张局意外她居然知道,但即使这个公墓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也没有回答。
夏渔不太在意, 张局会跟她说才有问题,毕竟他尊敬的人都是坏的, 万一她也是伪装得很好的坏人呢?
但有句话她不得不说:“狂犬在废弃港口埋了炸弹, 傅队他们去必死无疑。”
张局被这话惊得皱眉, 他也顾不上别的了:“跟我来。”
他把夏渔带到了郊外, 郁向文和江满衣都在。
夏渔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精确到时间和爆炸范围。
范围大概是港口那一圈, 她在水里也受了影响。炸弹是和烟花差不多时间爆炸的, 因为大部分人都在市中心, 所以这边的情况不会有普通人发现,到时候还能找点理由把消息压下去。
把消息压下去?
夏渔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我想, 他们想把锅都甩在你的头上, 就像是顾荃。”
不然肖韧没必要来清理现场,狂犬那边也不是笨蛋, 经历过十年前的清洗行动,他们不会再走上老路,因而他们做了几手准备。
至于这个锅好不好甩……
“你杀了丰昌,也就是卧底南佑,所以你的立场一定会被质疑。”
说这话时,夏渔看向江满衣,对方并没有就这件事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后者始终很平静。
“张局,你当初为什么要对南佑动手?”
夏渔一直很好奇。
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江满衣朝她轻轻摇头:“因为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这是南佑提出的建议。”
动手的是张秋山,死去的是南佑,但江满衣知道比起南佑,更痛苦更难受的是张秋山。当初他在向她道歉时,那深切的自责将要将他吞没。江满衣不想难为他,没必要让他再次回想当年的事。毕竟他和她一样,都失去了重要的人。
又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夏渔想到了陶局,她记得陶局当时主动请缨要对江燎动手,陶局是怎么想的呢?最后江燎并非死于陶局之手,而是爆炸,陶局的心情又是怎么样的呢?他们有过交流吗?交流的话又说了些什么?
这些问题可能要等到结算后才能知道,陶局嘴很严,她一个字都没有透露,她的立场只能结局见分晓。
说到立场,夏渔担心他们不知道,特地提起:“对了,不只是肖韧和胡来,梁未泯也是内鬼,我听肖韧说的。张局,你知道这件事吗?”
梁未泯是内鬼,他大概率把丰昌的真实身份报给了狂犬,至于狂犬那边为什么没有动作她想不通,可能是因为南佑并没有像叶亦晴那样继续给予致命一击?
这个疑问撇开不谈,只要他们把南佑的身份爆出来,再加上叶亦晴遇害时张局也在旁边,同样的,南佑的儿子江燎遇害后不久他当上了局长……他不被怀疑谁被怀疑?
在外人看来,就是朋友和恋人祭天,换来了他现在的地位。
夏渔也怀疑过他的身份,但她选择相信叶亦晴和江满衣的眼光。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我知道。”张局的心情极为复杂,“他们曾经也是英雄,可最后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而堕落,有的人及时止损,有的人至今未曾悔改。”
张秋山一直以为肖韧曾经是英雄,但他发现并非如此,肖韧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路人,后者曾经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拥有权力。
“或许他曾经悔改过,所以才会在几年前选择离职。”
梁未泯死后,肖韧上位,按理说他好不容易当了局长,应该会待到退休才是,那点小病痛又不碍事。
最初从尹秀丽手里拿到消息时,张局没有发现这几年来肖韧有所动作,他以为肖韧悔改了,但紧接着项逢传来情报,他才知道肖韧又和狂犬勾结了。
难怪当年的情报会泄露,原来是因为最大的敌人就在内部,是肖韧,也是梁未泯。
“其实比起肖局,更令我难过的是梁局。”
梁未泯和钟秋溪是搭档,两人一起制定的计划,最后两人也一起死了,钟秋溪到死都没有怀疑过梁未泯,因为他是牺牲的英雄。
可事实胜于雄辩。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梁未泯出卖了一些情报给狂犬,导致他们的损伤比预估的要惨重。
“我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梁未泯已经是局长了,他也没有再往上的念头,他说过行动后就准备养老。他是孤儿,不存在家人被威胁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既然他和狂犬勾结了,那他为什么还会死?总不可能是他良心过意不去,选择以死谢罪吧?那早做什么去了。
“所以,派傅队他们去废弃港口是幌子?就是为了让他们知道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坏东西,让他们以为大局在握,实际上是走进了我们的圈套?”
夏渔算是明白了,计划没有泄露,这一切都是张局他们计划好的,让对方误以为他们还像十年前。
但在知道梁未泯和肖韧以及胡来不是好东西的情况下,张局他们不可能不慎重对待,他们绝不会让十年前的事情再次上演。
只可惜张局他们低估了狂犬的残忍与疯狂。不只是警方在进步,狂犬也在进步,只不过双方进步的方向不同。
“所以这个计划还得改改。”
夏渔虽然想自己上,但她只有一个人,根本无法干扰狂犬的判断。
“或许你们可以让他们在远的地方潜伏,我去中心位置。”这样就算出事了,大家受的伤也不会太严重。
可惜其他三人都没有搭理她。
之前只是有很大的风险,但也有生还的可能性。可她这么一说,就意味着去的人就是去送死。明知道是死路一条,他们还派人去,即使那些孩子非常乐意,但他们也做不到。
张局说:“还有别的办法。”
还有别的,不用牺牲任何人的办法。
“去废弃港口的有哪些人?”
张局说了一堆人的名字,其中好几个是夏渔认识的人,包括城信县的几位同事,在借他们来的时候张局就给他们说明了情况,他们都很积极。
但夏渔没见到金队她们,她拖出来的那几位是还有人形的同事,其他同事她找不全他们的身体。
“可以让他们在爆炸前退出来。”
夏渔记得两次爆炸的时间都差不多,应该是定时炸弹,这么大范围不太可能是遥控,而且现场也应该有信号屏蔽器。
“一旦看到他们退出来,狂犬就会警觉,其他线就会受到影响。”
警方收到情报,狂犬要在废弃港口做交易。情报是正确的,但随着裴晏初被关、城信县的警察被调,狂犬肯定有所察觉,陶玥也会告知他们这一点。
所以在意识到有可能出差错时,狂犬打算将计就计,利用这个过时的情报,把警方诱来一网打尽,而他们的交易地点改到了其他地方。
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警方获悉了狂犬的计划,也打算将计就计中计。先派一部人迷惑狂犬,让他们确信警方已经上当,实际上警方已经摸到了他们真正的交易地点,只等着人赃并获。
但令警方没想到的是,狂犬会猖狂到这种地步。狂犬打的算盘应该是,炸掉废弃港口,引起警方的注意,这样他们就可以安心地在其他港口做交易了。所以,狂犬交易的时间应该是爆炸后,如果没有爆炸,或者警方不在,他们就不会有所行动。
张局进退两难,他们计划了很久,就这么停下实在是对不起那些人。可不停下,又等同于放弃了废弃港口的那些人。
“好了,天塌下来有我们这些大人烦恼。”江满衣见夏渔冥思苦想,不由得开导她,“你回去吧,明天过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渔满腹心事地来,满腹心事地走,回到警局,傅队还在,她就顺便和他讨论起来。
她征求他的意见:“傅队,你怎么看?”
傅松声想,如果只有他一个人,他会竭力劝说张局让他执行任务,但执行任务的有很多很多其他人。
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只好说:“我会坚决服从张局的命令。”
“你好歹也动动脑子。”夏渔教训他,“别坐等着别人想出办法来,你大小也是一个小队长。”
“但这种事情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傅松声叹气。
天可怜见,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最擅长做的就是服从命令。就算他是队长,也无法应对这种需要做出牺牲的选择。
如果他是张局,或许他会放弃这个计划,因为手心手背都是肉,行动随时可以发起,但是生命只有一次,他不愿意任何人因为他而死去,就像他之前做的那样,不论是谁,他都不想让他们陷入危险当中。
他这种性格的人不太适合当领导,因为他太容易心软了,所以他会服从命令,将任务圆满完成。
外置大脑罢工了,夏渔只好自己开动脑筋:“草船借箭怎么样?扎个稻草人假装是人?不行,你们还得退出来,容易引起注意。那机器人呢?可以远程操控他们进去。”
傅松声谨慎提问:“为什么会出现机器人?”
“因为时代变了,以前是稻草人,现在就是机器人,科技改变命运。”
“……这不太实际。”
岂止是不太实际,简直是匪夷所思。而且现场有信号屏蔽装置,机器人怎么动?更重要的是,她是不是忘记了谢执公司的主营业务?
“那就制造一个假爆炸?让他们误以为我们中招了?”
“那原本的炸弹呢?我记得你说是定时炸弹。”
对哦。夏渔再次思考:“说起来,他们是靠什么确认你们到场了呢?港口的监控都被拆了,而且那边黑漆漆的,根本看不到人。”
“有人在注视我们,也可能是我们这边有内鬼。”
夏渔已经对“内鬼”两个字疲倦了,到处都是内鬼,大家互派卧底,就看哪家卧底给力。
“要是有内鬼,那他不也得死吗?而且内鬼知道我们的计划的话,那他不得全部告诉那边?那我们进退也是死诶。”
傅松声也是这么想的,而且这么重要的任务,张局应该对参与人员都做了背景调查。
“所以我倾向于是有人一直在看着我们。”
夏渔一下子就想到了谢执。
她朝废弃港口跑去的时候正好看到他,他在半路等着她,像是知道她会来。废弃港口没有摄像头,但灯会现场全是,机器摄像头、人形摄像头。
“你说,我没有可能策反他?”
夏渔说出来都有点犹豫,毕竟谢执是首领,虽然不是大权在握的一把手,但他有地位有能力,被策反后只有两条路可以选。
“或者我拖住他?比如说我把他拖下江,让他没有机会和其他人联系。”
为了不打击她的积极性,傅松声委婉地说:“你可以试试。”
试试就试试。夏渔表示:“我肯定不会让你们死第三次,如果没做到,我就陪你们死一次。”
“……不必了。”
告别傅队,夏渔接着去看望了人生导师。
金灿灿也还没睡,她正在玩手机,看手势应该是在打字,不知道她在给谁发消息。
听到脚步声,金灿灿反应迅速地摁灭屏幕,发现是夏渔,她的身体放松了。
这个反应和傅队一模一样。
所以夏渔自然而然地问出了口:“金队,你在写遗书吗?”
“我写那玩意儿做什么?”金灿灿表现得很无所谓,“我只是在和我刚认识的朋友们聊天,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了犯罪倾向。”
“你在撒谎。”夏渔不信,因为她被说中心事,就会狡辩并且顾左右而言他。
坏了,小鱼好像真的变高情商了,虽然不多,但她居然看出来了。
不过肯定是傅松声那家伙写东西的时候被夏渔看出来了,因为以小鱼所获得的消息来看,她根本不可能意识到她在写遗书。
金灿灿干脆承认了:“是啊,所以你别和其他人说。有的人我没给他们写,要是被他们知道,我这碗水就端不平了。”
“你没机会发出去。”夏渔笃定,“你肯定会活着回来。”
金灿灿没有反驳夏渔,她顺着她的话说:“那感情好啊,要是能活着回来,我的履历又添一笔,距离我升职又进了一步。”
“好好好,我们一起升职。”
夏渔在金队旁边坐下,寒暄结束,她斟酌着问:“你来的事情,陶局知道吗?”
金灿灿点头:“这个任务就是陶局交给我的,她说希望我不要辜负她的信任。”
就在刚才,夏渔突然想到一件事。如果陶局是卧底,那狂犬安装炸弹这件事,她为什么没有告诉张局?是她不知道,还是她不是卧底?或者说陶局是苍鹰的人,她和狂犬没有任何关系?
“陶局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吗?”
“是啊,一个人挺好,不然陶局不仅要应付我们这些问题下属,还得应付糟心的家庭。”金灿灿看了那么多亲戚的破事,也开始封心锁爱,“她是真的很厉害啊,咱们城信县这么多年都没出什么特别大的案件,有也是和市区沾边。听说上头要调走她,不过她说对城信县有感情,就留了下来。”
好扑朔迷离,夏渔分不清,她索性放弃,先把剧情走到最后,等结局了解一切后再回来改变。
“金队。”夏渔扭头去看金灿灿,“祝福你能够平安归来。”
金灿灿不由得笑了:“祝愿任务能够圆满完成,行动能够成功。”
她没有附和夏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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