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将从安家获得的线索一五一十地告知队友后, 夏渔去看方不言传来的超市的监控截图。
监控里的男人上了年纪,不修边幅,穿着打扮像是整洁版本的流浪汉。
夏渔放大图片, 和她导出的遇到过的人物对照, 发现没一个相似的。
居然是不认识的新人物。
但事已至此, 应该不会再出现新的与主线关联不大的任务, 或许在某方面可以找到联系。
等等, 话说回来, 让方不言去查案的话,不怕他查到什么线索后昧下来吗?这些案子铁定和他们组织有关。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想法,正在查看其他三起案子的傅松声回复她:“姜哥也在,他对事件的感知力比我们强。”
严格来说,傅松声倒希望方不言动手脚。如果方不言真的这么做了, 他就能确定案件的重要程度。
夏渔坐了过来,跟着看其他三名死者的资料。
和安坚不同, 其他三名死者的家庭关系不是很和睦, 能够提供的情报不多。
“有名死者的女朋友提到死者生前浏览过寻亲网站。”
陈寄书早在昨天就把所有信息都拉了几遍, 他走过来, 从夏渔手里拿出那份资料,摆放在她的面前。
他用手机将一份文件传送到组群里:“我昨天晚上询问过之前侦办此案的同事, 他们说另两名死者也有相同的行为。”
夏渔拿起那份资料认真看。
死者生前浏览过寻亲网站, 在网上发布过寻亲帖子……安坚虽然没有以上行为, 但他的弟弟替他发了。
“凶手是通过这些帖子来锁定死者的吗?他是怎么找到的死者?通过查询地址?”
两边都有电脑高手,要想找到死者的具体位置其实并不难, 问题在于凶手为什么要选择这几位?根据安孜的证词, 那个陌生人询问了安坚的年龄,而死者们的年龄集中在25-27之间, 这个年龄是不是也有问题?
“凶手是有预谋的选择死者。”
陈寄书站在她旁边,将傅松声完全挡住,他一边说一边往群里发东西:“被拐的孩子太多了,既然会选择这几位,那就一定有凶手的理由,不可能是随机。死者的帖子我给你们发过来了。”
夏渔刚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看安孜的帖子,就看到群里发了四个帖子,其中一个看标题是安孜发的。
暖暖的,很贴心。
特调组五个人中,只有陈寄书曾经有过丰富的侦查经验,从某方面来看,他算是这群人里的前辈,草台班子前期没被解散除了有耐心有脾气的傅队,剩下的都多亏有他。
于是夏渔发出了灵魂质问:“说起来,陈队你为什么不是正队?和其他三个转职的不同,你是从一个岗位调到另一个岗位,按道理,你才应该是正队。”
傅松声:“?”
“难道是因为你背景不是很干净,所以才是副职吗?”
陈寄书:啧。
“当然是因为傅队比我更优秀。”陈寄书礼貌性地称赞队长,“他在那边就是队长,没道理被张局招揽后降级。”
“噫?他这么年轻当队长?”夏渔往后一仰,看向被挡住的傅队。傅松声在特调组待了好几年,而他今年才26岁,也就是说他毕业最多一年就当了队长?
可恶,凭什么这么快!
感受到她的凝视,傅松声面无表情地解释:“我们队一共就两人,另一个是快要退休的老前辈,而且我立了功,就职级变动而言是正常的。”
夏渔坐直了身体,那没事了,不是有其他交易就行。
“至于我在这边为什么是队长……”傅松声看了看陈寄书,“大概是因为你拒绝了当队长,我记得张局和我说过你们好像都不想当队长。”
“这还可以拒绝吗?”夏渔以为是指定任命。
“可以,毕竟是新成立的小队,在一些方面不用太过遵循固定的职级调动。除了方不言,我们三个有担任队长的资格,尤其是姜哥。”
夏渔转过头问陈寄书:“那你为什么不当队长?”
“我没有那个能力领导队员。”
虽然陈寄书更多的是觉得麻烦,当队长意味着要管事,要对队员负责,出了差错队长第一个背锅。
他当警察又不是为了上进,得过且过就行。他猜姜哥和他的想法是一致的,姜哥刀尖舔血了那么多年,现在只是换个职业放松放松。
而傅队多半是张局一说他就同意了,根本没想过还有拒绝这个选项。
一点都不够积极进取。夏渔还是更喜欢和她一样有进取心的人,像她的室友就很好,可以和她一起进步。
她继续看帖子了。
死者发的帖子透露了很多他们的信息,家庭背景倒是其次,主要是年龄、血型,还有婴儿时期佩戴的东西,每个帖子都写到了他们的年纪,还有家人对他们的态度。
有个叫麦包的死者的帖子明码自己是被养父母买来的,因为他那养父母亲生的弟弟经常用这件事来骂他,让他当奴仆。
虽然童年和中学时期过得不如意,但麦包还是好好地活到了现在。通过他的努力,他在一家厂子里当经理,远离了养父母后,他过得很好。
在攒够钱之后,他打算去找亲生父母,因而才发了这么一个帖子。
在这之后,他就死了。
夏渔打开他的遗书复印件,遗书里提到他这么多年来过得很痛苦。
虽然远离了养父母,但多年的打压让他每年都会给家里寄钱。这次他打算找亲生父母也给养父母说了,希望他们能够提供相应的线索。
但他被骂了一顿,还说他永远也不可能找到亲生父母,因为他的亲生父母早死了,他们就是从他亲爷爷的手中买下的他。
心灰意冷之下,他打算去死。
“感觉不太对劲。”夏渔指着最后一行说,“起码也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谁的孩子后再去死吧?”
就这么不明不白死掉的话,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陈寄书:“麦包有抑郁倾向。”
麦包是第一个死者,在没有发现其他三名死者之前,大部分同事认为他是自杀,甚至都快以自杀结案了。
“等等,既然这样的话,为什么他们的死法都一样?”夏渔无法描述自己的想法,她比划了一下,试图让队友明白她想表达的意思。
傅松声懂了夏渔的言下之意,如果凶手使用不同的杀人方法,那么他们根本无法分辨,或许最终所有案件都会以“自杀”结案,也或许是作为悬案处理,但不会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那么凶手为什么要使用同一种方式呢?
他推测:“也许是凶手不止一个人,也或许是凶手过于自大,认为就算用相同的死法,我们也无法揪出他,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凶手在特地给我们留线索。”
夏渔沉思,感觉哪种可能都不太靠谱。
“把它当做普通的连环凶杀案来看,一个连环杀手会具备什么样的特质?”
大部分连环杀手在死者的选择和作案方式上都不会有所改变,这一点可以参考顾泽漆和霁恣青,他们两个是典型的连环杀手。
“你的意思是,凶手单纯想表示这些人都是他杀的?”
“他大可以直接把人杀了扔河里,不用弄得那么复杂。”
不管是自杀还是谋杀,这个案子的死法都不是一般人会使用的方式。
“假设真和那边有关,那么这种死法更能凸显凶手的性格。”
“漠视生命,以见证他人的痛苦为乐。”傅松声接话,“凶手很享受死亡。”
仅仅是溺水,还可以挣扎。可如果在脚上绑着石头,那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等死。更何况,从现场来看,死者很大概率是自己绑上的石头,也很大概率是自己抱着石头走进的河里。
从准备到死亡,这期间经历的时间很长,但死者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他们就是怀着这种心情走进了河里。
“想象一下你是凶手。”
傅松声用语言进行描述:“你使用了某种方法强迫死者不得不按照你说的做,你站在岸上,看着死者抱着石头,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的埋骨之地。当死者坠入河底之时,你还站在原地,等待水面归于平静。”
嘶,好变态。
夏渔迅速翻自己的列表,但是除了许燕洄和许鹤泠,她找不出第三个这么变态的人。
首先排除许鹤泠,她虽然喜欢玩游戏,但死者不在她选择的玩家范围之中。
那就是你了,许燕洄。
【夏渔:在?你最近杀人了吗?】
【纯黑的墨镜:没有呢~怎么?你有要杀的对象?】
【夏渔:那你们组织最近有没有什么行动?比如说杀一些普通人之类的。】
【纯黑的墨镜:你想问哪个案子?】
【夏渔:你侄子没和你说?】
【纯黑的墨镜:唔,你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他最近都没有回家,我和许鹤泠的电话也不接。】
【夏渔:我试图策反他,难不成我成功了?】
【纯黑的墨镜:不可能哦,不言虽然比较害羞,但是个听话的孩子呢。就算再喜欢你们,他也不可能背叛我们哦。】
就好比许燕洄自己,虽然爱搞事,爱若有若无地透露线索,但一旦事关组织的核心利益,他就不会多说一个字。他想死,但不会拖着组织和他一起死。
方不言同样,即使他没有给许鹤泠传递信息,也不意味着他会反水,因为对他而言,组织是他的家。他可以离开家,可以不回报家人,可以和家人发生争吵,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家人和这个家。许鹤泠会背刺组织,他都不会背刺。
【夏渔:你姐不是老大吗?为什么会背刺组织?】
【纯黑的墨镜:因为她享受的是钱和权,如果背刺组织能给她带来更大的利益,她会毫不犹豫地这么做。】
换个国家,许鹤泠说不定能够一手缔造自己的暗黑帝国,她有足够的野心和能力。
很上进,但上进心用错了地方。
夏渔遗憾不已,说实话,要是许鹤泠的心思用在正道上,她一定会是夏渔最喜欢的那种人——不为任何人,只为她自己而努力,无论是做什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既然许燕洄否认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调查什么案子,那几乎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既然不是许家姐弟,那还能是谁?还有谁这么变态?
“我们得抓紧。”正在看资料的傅松声圈出了死者的死亡时间,“凶手的冷却时间很短,不出意外,很快就会出现新的死者,我们得赶在他之前抓住他。”
死者的年龄在25-27岁之间,都不是家里的亲生孩子,极大可能都是被拐卖的,他们都曾在网上说过自己的身世。
这个范围太大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所在的时代拐子特别多,无数孩子都是在那些年被拐的,像是卫扶风他们三兄妹就是这样。
望着傅队写出的共同点,夏渔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脑子里滑过。
傅松声合上文件:“姜哥他们等会儿会把监控里的男人带来,到时候对他进行一次问话。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先去休息。”
这两人忙了一上午,没到上班时间就去了安家。再加上陈寄书昨晚上就在看资料,估计是熬了夜。
至于夏渔,听柯队说她去找张局了,他敢肯定夏渔昨晚又没睡,毕竟她抓住机会就想问问题,跟个好奇宝宝似的。
想到这里,傅松声微微偏头,越过陈寄书去看夏渔:“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每次她问了问题都会第一时间找他分享,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可他却看见夏渔摇了摇头:“没有。”
傅松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以她那藏不住的性格,不可能没有秘密要和他分享,再怎么她也会从张局那里挖到一些她现在还不知道的东西,不管是张局亲口说的还是她自己推测的。
除非……
“兰小姐不是我们内部人员,你不要让她知道太多,这不符合规定。”
除非她有了别的分享对象。
傅松声觉得自己应该多多强调这件事:“往严重了说,你属于泄露机密。”
“我心里有数。”夏渔知道严重性,不该说的她都没说。像是她推测的关于尹秀丽的事情,她连傅队也不说。
“那你真的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真的没有。”
“……”
傅松声紧紧抿着唇,他幽幽地看了她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
夏渔摸摸自己的脑袋,不太确定地问:“他是不是生气了?”
目送傅队远去后,陈寄书收回目光,唇角以无法察觉的微小幅度弯了起来,他心情很好地纠正她:“没有,他一向如此。”
“但我感觉……”
虽然傅队一向板着张脸,几乎不笑,但给人的感觉始终是冷静的。刚刚却截然相反,让人感觉他下一秒就会眼角泛红、蹲下大哭。
陈寄书:“?”
等等,眼角泛红就算了,蹲下大哭?
陈寄书怀疑自己听错了,由于太过震惊,他甚至来不及转化自己的说话方式:“傅队应该不会做出这种行为,那些是你的错觉。或许你没有发现,你向来不是很能感知到他人的情绪。”
一听这话夏渔就不乐意了,虽然这是事实,但他怎么可以那么直白地说出来,他就不可以委婉一点吗?
于是她选择狡辩:“以前是以前,现在的我超敏锐的!”
陈寄书低头盯着她,他掩去眼里的情绪:“那你觉得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夏渔辨认了一会儿,试探着问:“总不可能是高兴吧?”
陈寄书:啧。
第192章
问题不大。
不管他们什么心情都和她没关系, 夏渔打算趁线索人物还没来之前先启动一下自己的时光机。
时间线的话,就是五年前吧,人物名字输入“尹秀丽”三个字。
这个名字是真实的, 她这个人也是真实的。夏渔很想知道尹秀丽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会这么做。
每次跳跃时间后她所处的位置都完全不同, 夏渔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理, 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种地方来。
之所以这么说……
夏渔抱膝坐在田坎里, 密密麻麻高粱的挡住了她的身影。
【你积极响应学校号召, 进行为期一周的暑期实践,你选择学习打谷和掰玉米技术。然而在去往县城的路上,你撞见了一个抢劫犯当着你的面抢劫,于是你一路追着他将他扭送进了派出所。】
【半路下车的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由于风景实在不错, 你不急着赶路,而是步行欣赏美景并拍照。】
【而就在这时, 你发现了躲在暗处的人, 你跟了上去。】
所以人呢?
她都坐在这里好几分钟了, 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过。
夏渔正了正自己戴在头上的鸭舌帽, 她正要起身去查看时,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立马停住所有动作, 打开自己的放大镜。
她会出现在这里绝不可能是无缘无故, 上次也是相同的场景,只不过那是在森林, 然后她就遇到了江燎。还有后来工厂的那件事, 让她知道了苍鹰。
那么这次又是想让她知道或者看见什么呢?
很快她就知道了。
就在同一片高粱地里,尹秀丽正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她一边走一边打电话,在给对面说着什么。
夏渔挪了过去。
在察觉到有其他人的存在时,尹秀丽迅速掏枪,枪口对准了来人。
面前的人戴着鸭舌帽,她低着头,只露出了下巴,打扮得很像神秘人。
尹秀丽的脸色凝重。
在这种关键时刻,一个陌生女孩出现,不管女孩的年纪如何,都不可能是巧合。
“举起手来。”尹秀丽皱眉,“你是谁?”
夏渔很乖巧地举起手,她抬起头,将自己的脸露了出来:“我叫夏渔。”
不过这个时间节点的尹秀丽似乎并不认识她,尹秀丽的疑虑不减反增。
恰恰相反,尹秀丽对夏渔是有印象的。上次过后,江燎给她提到了她,说是沈陆亭很看不惯这个小女孩。
理由未知,但一个在大染缸里长大的成年人想杀死一个普通的未成年小孩,不管怎么说都令人费解。更别说江燎还提到,组织老大选择了保这个小孩。
这件事很诡异。
但再怎么她也不至于去调查一个无关的小孩,所以就没有太在意,毕竟那时候这个高中生还帮过江燎和她,也说了那么一番话。
尹秀丽缓缓地放下枪:“这里不是小孩子应该来的地方,趁现在你赶紧走吧。”
夏渔当然不可能走,她凑过去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是调查什么还是藏东西?”
“你别再跟着我了。”尹秀丽只觉得这个小孩的好奇心太重,“我这边真的很危险。”
她的性格太过温柔,就算是赶人也说不出重话,也没有对突然闯入的小孩露出不满的神情。
夏渔翻阅了一下列出来的时间表,她得出一个结论:“江燎是暴露了吗?”
这话一出,尹秀丽给人发消息的动作顿住了,她用一种夏渔难以分辨的表情看她。
江燎的身份确实暴露了,但尹秀丽没有,没人知道还有一个她的存在。所以尹秀丽不清楚夏渔到底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警方是不可能让一个高中生参与进来。
她握紧手枪:“你到底是谁?”
“我是好人,你别怕。”夏渔给自己发好人卡,“我只是想问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其实很厉害的。”
再厉害对尹秀丽而言都是一个小姑娘,尹秀丽不可能拉人下水,她之前已经帮过她了,如果不是这个小姑娘,她们的计划极有可能出错。
“一直都很想感谢你,上次真的多亏有你,非常感谢。但是这种事对你而言太过遥远,你不该接触更不该被卷入。”
看起来尹秀丽什么都不想说,夏渔干脆放大招:“实话告诉你,我来自未来,未来的我做着和现在的你们同样的事情,但因为你的一些举动令我费解,所以我决定当面问你。”
夏渔又用放大镜看了看周围,确认暂时没人后,她将尹秀丽的未来和她所做的猜测说给了尹秀丽听,末了她问:“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我的猜测是不是有理有据?”
尹秀丽耐心地等夏渔说完,出乎意料的,她没有质疑夏渔的话,而是弯起眉眼笑了:“真是一个很好的未来。”
“很好?可是你死了诶。”
“但是有你们在。”
因为有大家的存在,所以她才会选择去死。
“只要我们的死亡有意义,那就足够了。”
对尹秀丽而言,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所作为地死去。
这个未来真的很好,不管从哪方面来说都很好。
夏渔:“所以我的猜测是合理的吗?”
尹秀丽以第三方角度看待未来的自己:“很合理。如果我是坏人的话,在得知他们的事情后也会觉得他们所保护的东西非常重要,更何况其中有个人是程序员,因而数据显得尤为重要。就算对里面的内容有所怀疑,但也会信大半。”
虽然现在对尹秀丽透露再多,游戏都会自动模糊对方记忆,说不定根本不会把她记得太清楚,但夏渔还是想拯救一下:“一定要死吗?”
尹秀丽懂她想表达什么,她摇头:“就算当时不死,后来也是要死的,因为他们拿到了非常重要的情报,不是吗?”
对哦。根据张局的说法,他之所以知道尊敬的前辈是内鬼,是因为尹秀丽他们获得的情报。
换句话说,许鹤泠早晚都会查到他们,除非立即脱离组织,否则等待他们的就是追杀。
可前车之鉴叶警官在那里,许鹤泠比狂犬疯多了,许燕洄的能力也是一等一的好,这两姐弟想杀谁都不算太难,尹秀丽本身又不是战斗人员。
相比之下,他们的死亡能够换来利益的最大化。
尹秀丽半蹲着,她摸摸夏渔的脑袋,满是忧虑的眼中闪过些许笑意:“真的很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虽然说一旦走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再退缩,但尹秀丽怎么说也才二十来岁,她的性格也不够勇敢,会对前路踌躇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她知道了未来的她所做的事情,哪怕迎接她的是死亡,她都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因为她很好的实现了她小时候的愿望。
“小时候的愿望?”
“没人会不想当救世主。”
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相同的幻想,幻想自己是救世主,拯救世界、拯救宇宙。
尹秀丽同样。
她首先拯救的就是自己。她小时候过得很艰难,如果不是坚信她会成为了不起的人,她不会坚持到现在。
再之后,她想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想要实现自我价值。
未来的她做到了,她成为了自己最想成为的人。
“但是目前除了个别人,没人知道你是救世主。”
一开始他们甚至以为尹秀丽是黑恶势力的人,再之后他们以为她是因为夏渔才会弃暗投明,又或者是被聂子平感化。
没人知道她一开始就和江燎合作,也没人知道是她带叶天明进入的组织,给他打掩护,更没人知道她的能力那么强。
夏渔很喜欢表现,很喜欢让大家都知道她有多厉害,很喜欢大家都来夸她,很喜欢各种各样的正面的反馈。
“只要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尹秀丽直起身子,她对夏渔说:“我知道我很了不起。”
更何况——
不需要谁知道她,也不需要谁歌颂她,和平自会将他们的名字融进山河之中。
聊天中浪费了一些时间,现在很难把这个小姑娘送走了,尹秀丽想了想,问她:“你会开枪吗?”
“会。”
尹秀丽塞给她一把手枪:“我刚打晕了两个人夺来的,他们估计已经把这件事上报了。”
“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啊?是江燎还是张局?”
“我在录音。”
她三言两语地解释着现在的情况。
江燎获得了一个情报,这片区域可能是什么基地。他在和其他人进入的同时,尹秀丽也在暗中搭建网络,试图截获往来的信息。
但就在她刚这么做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对附近网络发起攻击,她迅速退出逃走。与其同时,这片区域被屏蔽了信号,无法拨打电话,除了紧急电话。
但只要她敢播打,她一定会被抓住。
尹秀丽在短短几分钟内就想通了一切,这是针对他们的计划。否则对方不会在一开始就发起进攻,就是为了清除第三方势力。幸好她反应很快,对方应该没有发现还有她的存在。
但对方一定会监控信号的发送。
因此,尹秀丽刚才并非是在打电话,而是在录音,录下她获得的信息。她绝对不能被抓住,否则他们很容易通过她的生物信息查到些什么,到时候只会给其他线人带来麻烦。
嘶,夏渔倒吸一口凉气,恐怖如斯。
不过尹秀丽活到了五年后,现在的她肯定没事。
“但江燎还在里面。”
尹秀丽用手指着一个方向:“而且他们应该是知道有人在和江燎打配合,附近肯定有人守株待兔。”
她现在是进退两难。
夏渔觉得自己来的那条路应该没人,她打开放大镜,却不小心看到几个凶煞恶煞的人压着一个庄稼人。
……原来不是没人,而是压根没有清场,随便谁来都可以,大不了杀了就是。
幸好这里没有监控,不然她就要被发现了。
夏渔冥思苦想,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要不我去找江燎,和他一起引开别人,你想办法联系张局来救我们。”
尹秀丽想也不想地拒绝了,再怎么样也不能让一个高中生掩护她:“就算你被抓住,大概率也不会有事,那边的人好像并不想杀你,所以你没必要这么做。”
“所以才更该由我去做。”
毕竟时光机里的她有三条命呢,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尹秀丽也会跟着出事。
不等尹秀丽说什么,夏渔把头发包在帽子里,压低帽子,直接冲了出去。
无数视线朝她射来,看来暗中隐藏的不止一个两个,但他们没有动手,应该是想看看她想做什么。
夏渔搓了搓手,不动手不行,她得把人引走。她四处张望,没有看到有代步工具。
算了,跑就是了。
夏渔故意往有人的地方走,在碰到人之后,她举枪就开,子弹打在了对方的腿上。
然后她转身就跑,后面的人抬脚就追。
她逃,他们追,他们插翅难飞。
“这边发现了老鼠。”被打中的人用专用的对讲机联系上级,“她已经打伤我们很多个兄弟了,请求支援。”
“她枪法很准的,多带点人。”
于是,所有人呼呼啦啦地都去追夏渔,高粱地里有了空缺。
尹秀丽神色复杂。
在夏渔冲出去的瞬间她也想跟着出去,可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夏渔是在给创造机会,如果她不按照计划来的话,夏渔的努力反而会白费。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夏渔和他们扯上关系之前早点搬来救兵。
虽然不清楚那些人为什么不想杀夏渔,但和卧底有关的话就很难说了。
她转身朝着反方向跑。
另一边,被追着打的夏渔抱着枪乱窜。手上的子弹真遭不住打,一下子就没了,可她现在还没跑多远。
夏渔调转方向,直面和她挨得最近的人。那个人见她突然转身愣了一下,随即就被当头一拳。
脑袋发晕的时候,他的手枪被抢走,他都来不及反击,对方就一溜烟儿跑了。
“!”
身为正方人员凭什么那么嚣张!
被骂的夏渔呼出一口气,还好她出其不意,接下来省着点子弹,后面才是关键。
“请求支援!敌人十分狡猾!请求支援!”
双拳难敌四手,被一群人围着的夏渔正在复盘刚才的过程,其实她刚才往其他方向走的话应该可以避开这种场面。说起来,她刚才好像路过了一辆自行车,不过因为他们追得太紧,她都来不及上车。
或许等她出去后,她还可以先让系统模拟一下逃生路线。时光机里不能氪金,但她出去后可以啊。
很好,等会就这么做。
在夏渔准备等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喊了住手,夏渔听着声音觉得有点耳熟。
等人走近,她发现来的人是方不言和沈陆亭。
果然又是你,就想杀她是吧?
哪怕没有看到脸,没有听到声音单看这个身形,沈陆亭就认出来是夏渔。他的内心极其愉悦,她终于栽到他的手里了。
于是他对方不言说:“小少爷,我们完全没必要杀掉她,可以把她当做人质。”
夏渔:“?”
那还不如杀了她呢!
虽然是上级,但方不言显然没什么威慑力:“这要姑姑做决定。”
姑姑的决定不会有错,他只需要完成就行了。
沈陆亭想到许鹤泠就发怵,以许鹤泠的性格,她确实有可能放过夏渔,但是……
夏渔对他们的讨论不是很在意,她更关心的是:“你们抓住原扬了吗?”
最好是没抓住。
但是事与愿违。
夏渔问出那句话后的下一秒,江燎就被推进了包围圈,她眼疾手快地接住了他。
江燎受了很多伤,鲜血染红了他的绷带,夏渔给他捂了捂伤口,但还是在流血。
“人我已经抓到。”
熟悉的声音响起,穿着黑西装的青年把手枪扔在沈陆亭的脚边,语带讥讽:“我们两清了。”
他的气质凛冽,光是看着就令人心生敬畏,人群自发给他让路。
夏渔看到了他的脸。
同样的,他也看到了搀扶着卧底的夏渔,他的瞳孔紧缩,凌厉的气势消失不见。
“小渔……”
第193章
谢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夏渔, 她明明应该在另一个地方去参加暑期实践,怎么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夏渔同样没想到,这时候谢执居然还在苍鹰吗?她以为他早就去狂犬了。而且他和沈陆亭看起来也不像后者口中的那样剑拔弩张。
沈陆亭虽然不知道夏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他对这种情况喜闻乐见, 不知道这个当年说要当警察的小姑娘见到自己的哥哥变成坏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看戏之前, 他换了个方向, 和谢执之前隔了一个方不言。
场面一瞬间安静下来, 谁都没有说话。
谢执的心里很乱, 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向沈陆亭:“你们打她了?”
“是我们的兄弟被她打才对。”沈陆亭指了指目露凶光的手下,如果不是他认出她来制止了他们,恐怕她早就被打成筛子了。
江燎靠着她站了起来,他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场面。但既然她和那个男人相熟的话, 或许她不会出事,当务之急是撇开和她的关系, 不能让他们知道她和他有联系。
他刚要推开她, 就听见她说:“你是怎么抓到他的?”
夏渔没有松开, 她直视着谢执, 希望他能给出答案,这样下次进来她就可以想办法救人了。
根据案件报告, 江燎是死在居民楼, 他是被炸死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抓,所以他还有得活。
“……”
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重击过, 谢执感觉到心脏隐隐抽痛, 他艰难开口:“你想对我说的,就只有这个吗?”
不管是质问他还是直接责骂, 什么都好,只要有关他的,但为什么要问另一个无关的人?
夏渔点头,不然她还能问什么,问他现在在哪个组织吗?还是问他对另外两个人是什么看法?还是问他看在她的面子上要不干脆把他们放了?
“他以为我是路人。”
这不是不能回答的问题,反正人已经被他抓住了,他回答:“想提醒我让我离开。”
这就是没有清场的原因。如果遇到误入的人被他们拿枪指着,江燎一定会现身。
好歹毒,居然假装路人。
夏渔告诫江燎:“下次你就不要这么做了,这片区域其实没多少路人,大部分在那边就被拦下来了。”
“好。”
江燎没有反驳她,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没有下次了,那就顺着她的心意来好了,至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们的相处足够温馨。
其他小弟:……不是大哥,你们这是演哪出?要杀还是要关说句话啊。
或许是觉得同伙在手下面前演苦情戏掉价,沈陆亭忽然说:“按照你和老大的交易,这位未来的警察小姐已经触及到了机密,我们不可能放她离开,而看她这样,显然是不可能加入我们。”
“其实我也可以忍辱负重加入你们。”夏渔转换了一下思路,她其实完全可以当卧底诶,她在两个组织都有熟人,完全可以反复横跳。
沈陆亭根本不信,都“忍辱负重”了,怎么可能是真心的?更别提她从小就坚持正义,他跳红她都不可能跳黑。
他指着江燎:“你把这个人杀了,我就信你是真心的。”
“别为难她。”
谢执深知夏渔不可能会杀人,但目前摆在眼下的问题极为尖锐,她要么死要么被看守,她是绝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
“我会负责看着她,不会让她有机会给外界传送消息。”
夏渔现在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因而大家都不觉得她能翻出什么花来,即使她刚才的表现十分亮眼。
但是夏渔头号事业黑粉有话要说:“万一你会故意放她走呢?”
“就算是那位,也不会有异议。”
谢执指的是许鹤泠。
事实上,如果知道了这件事,许鹤泠恐怕更想看他放人走。对她而言,这样更有趣味性。
抬出老大压人,沈陆亭只好遗憾放弃。
等会儿,夏渔戳了戳客服,问它怎么还没把她弹出时光机。
客服:【亲亲,时光机里的结局也可以算作结局哦。】
夏渔:【?能说明白点吗?】
客服:【经过检测,当前亲亲正处于角色个人支线上,即将打出结局,因而剧情正常进行。打出结局后,这个时间线会关闭。】
时间线会关闭!
夏渔大为震惊,先前根本没说啊。可恶,游戏是一点都不想她通关。
感受到夏渔的心情,江燎反握住她的手,希望能够给予她一些力量,也希望能够从她身上汲取力量。
“真对不起,连累了你。”
这是第三次了,她已经帮了他三次了,每次她的出现都给予了他直面未来的勇气。
夏渔思考了一下,她抬起头:“我改主意了,你们把枪给我,我肯定杀他。”
谢执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看着脸上写着“我有一计”的自信心满满的夏渔,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和她相处了那么多年,当然知道她所说的一切都是假话,她拿到枪之后只会反过来打他们。
可是他想知道,她拿到枪以后,第一个打的会是谁。
沈陆亭和谢执的想法一致,他对方不言说:“小少爷,我们这里人那么多,就算给她一把手枪,她也不可能全杀完。”
不管是真杀还是假杀,夏渔拿到枪后可能会对准一个人,就是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沈陆亭很好奇。
夏渔狂点头,为了说服他们,她还化用了一下网上看到过的名台词:“是啊是啊,就算是五十头猪,也没那么容易被我一网打尽吧。”
“……?”
与思虑过度的其他两人不同,方不言想得就简单多了,他真以为夏渔会加入他们。比起杀掉她和关住她,他更想让她到他们这边来。
于是他点点头,表示同意。
沈陆亭整理了一下弹匣,把手枪抛给她,对她说:“这里面只有一颗子弹。”
夏渔:“……”
这么谨慎吗?
她打了个商量:“能再多几颗吗?我想把他打成筛子。”
被讨论的江燎感受着她手心的温暖,她的手一直很稳,和她的眼神一样,没有任何动摇。
谢执朝夏渔走去,他分开这两人交握的手,把自己的枪放在了她的手中:“这里面也有一颗子弹。”
她现在有两把枪,谢执又站在她的面前,真是天赐良机。
夏渔握着双枪,仿佛回到了最初在银行的时候。可恶,时光机里凭什么不可以氪金,可以的话她也可以试试一打五十,她现在觉得自己超强的。
在他们的注视下,夏渔缓缓地举起枪。还是开启二周目算了,她出去后一定狠狠复盘。
这么想着,夏渔把枪口对准了自己,成功地看到了他们惊愕的表情。
就是现在!
她同时开枪,一枪给自己,一枪给沈陆亭。就算重启,她也要把他带走,她看他不爽很久了。
*
出来后的夏渔立马逐帧分析,她一边看一边做笔记,势必一定要带人全身而退。
她顺便观看了一下她的死亡回放,看着沈陆亭倒下,她的心情别提有多高兴了。
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但好歹他也没占到便宜,四舍五入是平局。
有机会再教训他。
写到一半,电话突然响了,一看来电是谢执,她立马接通。突然给她打电话肯定有问题,就是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但他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保持了半分钟的沉默,夏渔主动开口:“你好?”
听起来很疏离的语气,谢执低声说:“我做了一个梦。”
“梦境是你潜意识的表现,你梦到了什么?”
“我梦到你自杀了。”
“梦是反的。”夏渔迅速改口,一个梦而已算不上什么,她才不会这么做。
“对了,最近的案件和你们有关吗?”
对方再次沉默,但没有挂断电话。
谢执的性格不像其他人,别人沉默她能推出来肯定有关,毕竟那些人会问什么案件或者直接说不知道。但他的话,她把握不住。
“小渔,你爱我吗?”
“?”
不是,话题怎么会转进到这里?
谢执接着问:“那你恨我吗?”
“说恨也谈不上……”
夏渔还记得多年前的趟水来接她的谢执,即使只是剧情设定,那时候她也有着片刻的动容。
他当然有错,但他会误入歧途不全是他的问题,和平市的环境要占一大半。如果没有黑恶势力,很多人根本不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电话的另一段,谢执闭上了眼睛:“我明白了。”
她的爱不属于他,她的恨也不属于。
对她而言,她更恨、更讨厌的是沈陆亭,明明他就站在她的面前。
她宁愿去死,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开枪后看的最后一个人也不是他,而是那个卧底。
夏渔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她有个问题一直想问:“哥哥,如果能够回到当初,你会对我说实话吗?许家想对我下手的事情,还有沈陆亭招揽你的事情,你会全部告诉我吗?”
“……不会。”
“为什么?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弱,你跟我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对付他们,或者我们一起进去当卧底。”
“因为你会提前遇到更多的人。”
他在她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就认识她了,那时谁都看不出来未来的她这么优秀,除了一直留在福利院的他,她和其他孩子的关系一般。
而如今的这些人看到的都是拥有无数闪光点的她,他们不知道曾经的她是什么样子,只有他知道。
谢执只想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只有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时候,他的世界只有她,她也是如此。她不会认识别人,更不会离开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当初他能够狠下心来对她的体检报告做手脚就好了。
这样她不会当警察,也不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更不会和他对立。
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因为知道她有多优秀,所以他才会选择走向那条路。
夏渔挂断了电话,陷入某种沉思。
片刻后,她扭头问:“陈队,你怎么在这里?”
陈寄书就没离开过。在发现她睡着以后,他就一直坐在这里看她。
但他没想到她完全没有注意到他,醒来后她就在那里写写画画,中途还接了一个电话。
然后他不小心听到了她和谢执的对话。
“因为你坐的是我的位置。”另一边站着的傅松声冷着脸。
夏渔的办公桌在角落,她要是在她的位置打电话,他们根本不会去听。
那没事了。夏渔问:“姜哥他们回来了吗?”
“快回来了。”傅松声再次提醒,“这是我的位置。”
夏渔低着头看了一眼自己写的笔记,想着傅队说不定有知道什么内幕,她起身往外走,说:“傅队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你不是没有话要对我说?”傅松声没有动,这不是在耍他?当他没有正事可做?
“刚刚有的。”夏渔回头,“你不听么?那我——”
“……走吧。”
第194章
夏渔把自己得知的事情给傅松声说了。
抛开她的那个猜测, 尹秀丽本人的想法、江燎的经历,她都告诉了傅队,接着她问起来江燎具体是在哪个区域出事的, 甭管救不救得到人, 她只想和那群人作对。
傅松声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他想到她对宁随舟说的“过去可以改变”, 想到她对其他人说的类似的话, 再想到她经常睡一觉就突然想起来一些线索……在这一瞬间, 他的脑海里居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想法。
他把双手放在了她的脸上,手心触碰到的地方是温热的,比他想象的还要暖和。
她的表情非常生动,地面上也有她的影子。
夏渔覆上他的手,两只手交叠在一起, 温度层层传递,被触碰到的脸颊开始滚烫起来。她不明所以地问:“你在做什么?”
傅松声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冒犯, 他收回手, 充满歉意地说:“我以为你不是真人, 或者说我在做梦。”
什么东西?夏渔不懂他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种事, 她严厉纠正他的行为:“傅松声同志,我在跟你说正事, 你管我是不是真人, 把注意力放在重点上好吗?”
“过去能被改变吗?”傅松声问她。
“当然可以, 但不是现在。”
毕竟整个剧情是通顺的,她要是想改变系统会制止她, 等通关后就不一样了。
“到时候大家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傅松声:“那你呢?”
“这你就别管了。”
哼哼, 到时候她早就美美通关离开了。
相处久了傅松声自然能够看出来夏渔的潜台词,她根本没有想过她自己会如何, 于是他追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还会在这里吗?”
“你问题好多。”夏渔懒得一一回答,“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容易就相信这种事了?你也搞封建迷信吗?”
“因为你向来不会说谎。”
在“她在说谎”和“过去真的可以被改变”之间,傅松声选择了后者。
因为是她,所以他选择相信。
不可思议,他居然就这么淡定地接受了这个设定。但其实他很想这是真的,因为他也想要改变过去。他的偶像、他的好友……以及那么多的人,他们不该被留在过去,他们也该拥有未来。
“所以我愿意相信。”
如果是真的话,那该有多好。
既然傅队相信那就好办了,夏渔清了清嗓子,她说:“是这样的,我打算和那些人在过去来一场激烈的追逐战,但我不清楚当时的情况,你有没有一点了解?”
傅松声点头。在友人去世后,他搜集过相关的报道,也通过其他人的讲述拼凑出一些真相。
“据沈陆亭所说,在江、在原扬被追时,他在避免踩踏农田,说明当时他是在庄稼地被发现。”
这也和夏渔所说的高粱地的说法重合。
“而你又说,这是针对他们的行动,那么他是怎么逃出来的?”
傅松声打开电子地图放大:“他是在这里出事的,你还记得高粱地在哪里吗?”
夏渔不太确定:“应该不远吧?好像也没有什么代步工具,跑的话也跑不了多远。”
傅松声根据她的描述划定了几个区域,红圈里的都是他们有可能出现的地方,距离居民区也很近。
夏渔戳戳他:“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我在想,沈陆亭说的那个帮手,是你吗?”傅松声很想知道。
这个帮手至始至终他们都不知道是谁,当时有能力做到那种程度的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虽然这不是什么坏事,但因为涉及到黑恶势力,他们就没有明面上去找这个人。
傅松声也被找过,但当时他正在实习,很快就被排除了。也是后来他才知道,他的好友死了。
如果这个帮手是个高中生,那么他们找不到人也就说得通了,怀疑谁都不可能怀疑到一个什么都没接触过的高中生身上。
事实上,傅松声拿不准是否真的是这样,因为夏渔在大学之前真的只是一个普通高中生,看照片就知道了,她以前比较瘦,不像现在这样孔武有力。
夏渔老实回答:“我不太清楚,那等我下次进去的时候和你说一声?或者你想要我留下什么线索?”
线索……傅松声想到关于宁随舟的笔录,那种线索不如不要,太令人心梗了。
“不用了,你说什么我都信。”
行吧,不留就不留。夏渔和他复盘了一下,确定了作战方针。
“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凡事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傅松声同样知道她向来不顾及自己,所以不得不再三告诫她,“没有什么比你自己更重要。”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
好的,根本没有听进去。傅松声叹气:“还有你哥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是他看走眼了,他还以为谢执会选择和夏渔解除关系,没想到对方压根没这么想,甚至还想和夏渔一起死——只要她不属于其他人就行。
真是扭曲的爱情观。
“我又不是法官,我还能怎么处理?”夏渔就负责抓人而已,判刑又不是她的本职工作。
“你不难过也不失望?”
“唉,这就是复杂的人类。”夏渔摆出一副见多识广的过来人模样,她拍拍他的肩膀,“习惯就好。”
“……”
傅松声放弃了:“走吧,姜哥他们差不多回来了。”
“等等,你蹲下来一点。”
“怎么了?”
傅松声刚蹲下,就被她用双手拍了拍脸:“礼尚往来,我也要摸一下。”
“你这不叫摸脸。”
夏渔捏着他的脸往两边扯:“这样是吗?”
“你说是就是吧。”
夏渔搓了几下,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摸别人的脸了,因为真的很好玩。看着平日里板着脸的人在她的手下变幻出不同的与他性格截然相反的表情,这种感觉很奇妙。
“傅队,从某方面来说,你确实挺年轻的。”
起码脸有肉,还算软,虽然有小伤疤,但总体而言是光滑的,不油腻,摸起来不像是在摸骨头,挺舒服的。
傅松声:……够了,不要再变相说他看起来像中年人了,再说他要生气了。
他的目光向右偏移,看到了欲言又止的姜兴生,还有方不言。
嗯,感觉他很快会被放在暗杀名单上。
*
被带回来的男人叫祝长生,今年49岁,无业游民,无妻也无子女。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姜兴生提到这一点,“按理说他当无业游民这么多年,就算是练过,身体应该破破烂烂才对,这只能说明他一直在保持锻炼。”
祝长生比监控里看起来更苍老,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没有不安也没有紧张,整个人神游天外。
各方面都透出奇怪。
夏渔正在看祝长生的个人信息,她坚信他一定和前面的人有联系,只是她暂且还没发现而已。
但他的个人信息很普通,普通到惨兮兮的。初中毕业就混社会,被社会毒打后又打算好好工作,进厂后好不容易要升职了,又遇到裁员,他是被裁的那个。换了个工厂,兢兢业业工作不久,工厂又出事了,又辞退一些有异议的人,他是其中之一……
噫,祝长生去的第二个工厂是她父母在的那个工厂,出的事应该就是她父母那件事。
第二次被辞,祝长生回到了老家乡下种田,又被人侵吞,这个人是甘宏富。之后他又去混社会,混到一半撞上清洗行动被抓,被关了一阵子出来后就开始当无业游民了。
这个经历……夏渔瞅了瞅他的精神状态,难怪他会这么心如死灰。
“因为混过社会,所以身体素质才这么好?”夏渔猜测,“虽然是无业游民,但也不妨碍他保持锻炼吧?万一他要抢睡觉的地盘呢?”
傅松声纠正她:“无业游民不是流浪汉,祝长生有住的地方,看起来是他租的。”
“我们问他他不回答,就只好把人带回来了。”姜兴生指了指祝长生,“我觉得吧,除非把他的亲朋好友叫来,否则他不可能搭理我们。”
但问题在于,他没什么亲戚,也没有什么朋友,不然也不会一个人生活。
“我来。”夏渔自告奋勇,“我猜他肯定认识我。”
傅松声看了看工厂老板的名字,也觉得如果是夏渔的话,说不定真能让祝长生开口:“我和你一起。”
祝长生前半生经历了太多,比谁都显得苍老,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像六七十岁。听到有人进来,他动也没动。
夏渔给他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他的手边,顺便问他饿不饿。
祝长生没有反应。
夏渔清清嗓子,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好,我姓夏。当年的事情还要谢谢你,多谢你们愿意为我爸妈说话,坚信不是我爸妈的错。”
虽然失败了,但起码表明了态度,这一点她很感激。
祝长生终于抬了抬头,他辨认着她的脸:“你是……小渔?”
夏渔点点头,他愿意说话就好办了。
“他们两人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很高兴。”
“是我要感谢他们才对,他们当初帮助了我很多。”
遇到熟人,祝长生收回了放空的思绪。想到当年的夏家夫妻俩,想到那个只有丁点高的小女孩,再看看现在身为警察的大人,他由衷地感到高兴。
进来之前,傅队就让她和祝长生聊聊,让祝长生先放下心防再说,于是夏渔就着他说的话问:“他们帮助过你?”
祝长生确实愿意和她聊这些:“我在找工作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多亏有他们,不然我都进不了厂子。”
这两夫妻人很好,他们经常帮助其他人,自己没多少工资也想着资助别人。
所以工人大多不愿意相信夏家夫妻会违规操作,联合起来抗议后,跳得高的人被辞退,另一部分人碍于生活不得不选择沉默。
祝长生会选择回家种田也是因为看到了他再怎么努力生活也是徒劳,他想远离大城市,但没想到命运没有放过他。
所以他重操旧业,想混社会,却偏偏遇到清洗行动。
既然做什么都是错的,那就干脆什么都不做。随便活活,然后等死。
祝长生对这个世界抱有消极态度。
夏渔见他没有反感,试探地问:“你当初也在混社会,为什么后来会想着找工作?”
“社会也不是那么好混的。”祝长生说,“那时的我觉得混黑很威风,手下呼啦啦的一群小弟。但是——”
但是现实远远不如电视剧和想象中的那么美好,他看到的不是威风与潇洒,看到的是无数人的血泪。他不是个好人,但也不想当坏人。
一开始暴露得没那么明显,他们的工作就是收保护费和打群架,其他的都没让他们这种新来的小喽啰参与。
直到他遇到了一个人。
从她的口中他知道了城中区背后不堪的东西,他也明白了为什么他加入的时候会查东查西。
他当即就想离开,她制止了他。
想离开是不可能的事情,都进来了还想离开,没有那么好的事情。要么死要么留下来,只有这两个选择。
祝长生能离开也多亏了那件事,不然他都没机会逃离。
“哪件事?”
“有个警察被杀了。”
出了这么大的事,除了大组织,其他小组织害怕警察清算,全都夹紧了尾巴做人,好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什么行动,很多人都跑了。祝长生也抓住机会脱离了组织。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甘遂。”
夏渔一愣,没想到会再听到这个名字,她记得甘遂死在了98年。
那个时候祝长生很绝望,因为他不想干这种伤天害理的坏事。
“有第三个选择。”那个人说,“你愿意帮我的忙吗?到时候你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这个地方。”
祝长生接受了,他暗地里帮她望风、传递消息,监视一些人。
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自己是活着的,原来做好人是那么满足的一件事,比混社会要威风潇洒多了。
可好景不长,在那个警察被杀之前,她找到他,让他想办法离开。
“答应你的事情无法完成了。”
她明明在笑,但祝长生却能够感受到极致的悲伤朝他袭来,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重。
“即将有事情发生,之后你自己离开吧,到时候会有机会。”
按照她的规划,祝长生成功脱离组织,重新成为一个正常人。至于她的消息,他没有打听,因为担心会让她暴露。
“这个人,是谁?”
祝长生闭口不答。
夏渔自个儿琢磨了一下,肯定不是甘遂,那是谁?丰昌?她知道的早期卧底就这两人,还有哪个她不知道的人吗?这个人还活着吗?
等等,不对啊,夏渔不理解地问:“既然你好不容易离开,为什么又要重新进去?”
祝长生继续沉默。
“你是想进去做什么事情吗?”夏渔只能想到这个答案。
祝长生还是不说话。
好吧,听他这么说,说不定他和段淞墨差不多,想当卧底。
既然涉及到这方面,夏渔没有继续追问,她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要在别人的超市门口徘徊,这个该可以说吧。”
祝长生继续一言不发。
可恶,根本没法交流。夏渔看向傅松声,接下来怎么做她完全不知道,只能寄希望于有经验的队长。
“你在找人。”傅松声说,“你想找到那个人,对吗?”
夏渔不理解:“他不是认识那个人吗?”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傅松声基于自己的判断,得出了以下推测:“在经历那些事情之后,你想到了那个人,你想到他留在那里会经历比你现在更可怕的事情,所以你想要回去找他,想和他一起面对。看样子你没有找到他,也或许知道了其他事情。总之,你现在依旧在找人,你出现在那个地方,是获得了某个线索。”
随着傅松声的话慢慢落下,祝长生的脸上还是那副生死看淡的模样,但他的拳头早已攥紧。
第195章
祝长生与案件的关联不大, 所以他们只能对他进行问话,他不说也没得办法,更不可能把人关着。
傅松声通过祝长生的言语推测出后者或许想找到那个人, 不然无法解释祝长生的行为。
事实证明他的推测是正确的。
被说中心思的祝长生以为对面的两个警察会步步紧逼追问他, 没想到他们却安静下来, 只是看着他, 没有再说什么。
他高高升起的警惕心缓缓落下。
祝长生愿意对他们说这些全是因为夏家夫妻的女儿在这里, 他愿意多一份耐心和诚心, 换个人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或许你有什么绝对不能说的秘密,但是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四条人命,而且不止。”
傅松声简单地说了一下四起案件的共同点,这些信息都是公开的、可以查询到的:“因为涉及到那边,所以我们得用最大的恶意来推测他们, 为什么他们要杀这些被拐过的孩子?这其中是否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阴谋?”
听傅松声这么说,祝长生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张张嘴, 想说什么又顾忌着什么。
“今天先到这里, 如果你有线索的话可以联系我们。”傅松声觉得祝长生不太想看到陌生人, 他改口,“你可以联系夏渔, 她等下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点到为止即可, 有的人再怎么追问也不可能回答, 不如给他们时间好好想想,他们会想通的。
夏渔迅速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除了线索, 其他方面你也可以和我说, 我可以当你的树洞。”
目前看来,祝长生身上有着很多秘密。他口中的那个“TA”是谁?既然他在帮好人做事, 那他为什么不认识甘遂?他想找的人是那个“TA”吗?
把人送走,夏渔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冷不丁地收到消息,是许燕洄邀请她去看望颜与鹤。
差点忘记还有这小子的事情。正巧她手头上的两件事没有进展,她就答应了,顺便和傅队说了一声。
傅松声本来想和她一起去监狱对安父的六表哥进行问话,既然她有别的事,那还是换个人吧。
方不言肯定不行,陈寄书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怪怪的,那就只有姜哥了。
人还是太少了,傅松声想,等会儿他要给张局提意见,希望能再多招点人进来,他让位也行。
夏渔之前的车被炸了,她还没有回去拿新车。反正顺路,三人干脆一起走。给许燕洄说了一声,让他在看守所门口碰面。
傅松声没让夏渔开车,她和姜兴生一起坐在后座聊天。
姜兴生倒是意外她会来坐后座,他兴致勃勃地问:“小渔,你俩谈上的话,谁离开市局?”
夏渔忽略了前半句话,她的脑子里只有后半句:“啊?离开市局?为什么?”
姜兴生瞅了瞅一心开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傅队,再看看好像抓错什么重点的夏渔,迟疑着说:“按照规定,夫妻档不能在同一个部门工作,所以到时候你和傅队势必要走一个。”
夏渔再次忽略前半句话,她狂喜:“傅队走的话,岂不是就腾出位置了?”
傅松声:“。”
姜兴生有点舍不得:“傅队走了,谁来写材料?谁来和领导们扯皮?到时候出事了谁来负全责受处罚?”
夏渔沉思片刻,她拍拍傅队的座椅:“傅队,你走之前能不能先招几个工具人进来?你跟张局说一声,我们这么辛苦,要点新人不过分吧?对了,能不能让我来挑一挑?”
傅松声有必要提醒她:“请注意一下前提,我和你没有结婚,不属于需要回避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不走了?”
“……”
客服悄悄上线:【亲亲,你可以选择和他结婚,这样他就需要回避。市局几乎没有越级晋升的先例,亲亲想当局长的话得按部就班、一步一个脚印地升上去哦。】
经过上一次,客服已经学聪明了,打感情牌玩家压根不在意,得顺着她的心意来。
真的吗她不信。夏渔才不信只能这样,万一傅队没了呢?不一样可以腾出位置吗?
傅松声:“。”
*
到了看守所门口。
许燕洄倚靠着车门打字,不知道他在给谁发消息,反正不是在给她发。
姜兴生看了一眼还在穿无袖马甲的许燕洄,摇了摇头:“这个身体素质是真行。”
都快奔三的人了,身体还这么硬朗,像他们都已经开始穿厚衣服了。
夏渔也不得不佩服许燕洄,他这么能吃苦做什么不好?非得干坏事,要是做个好人早就出人头地了。
“小渔,少和他来往吧,他这人不太对劲。”姜兴生见的人多了,能一眼看出来每个人的大致性格,许燕洄给他的感觉各方面都很糟糕。
夏渔点头:“不过我还有事情需要用到他。”
等用不到他的时候,估计他也铁窗泪了。
下车后,夏渔和两个队友挥手告别。
许燕洄朝她走过来,他认出来那辆车是谁的,再加上小侄子给他发的消息,他顿时感到有趣。
“听不言说,你和你队长的关系不错?”
“他不是不接你电话吗?”
“威胁他几句他还能不听我的话吗?”许燕洄晃着车钥匙,“不言做的事情多了,总有把柄落在我的手中。他要是不想我把这些事情告诉他的同事们,他就只能选择听我的。”
“……他是你侄子诶。”
“又不是我儿子。”
就算是他亲儿子,他该卖还是会卖。好歹侄子隔着一层,亲姐姐他都照样出卖。只不过碍于亲姐姐的威慑力,他不得不收敛一些。
“那你掌握了他什么把柄?”
“我可不能当言而无信的大人,既然有了约定,那我就不能出尔反尔。”
那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某人一样把撕毁合约说得那么清新脱俗,夏渔换了个问题:“所以他跟你说什么了?他有没有透露什么案件信息?”
“他不是笨蛋,透露的话早就被停职了,我也不关心这些,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情。”
那夏渔就放心了,她的事情都不重要,只要他没有泄露机密就行。
两人并肩往里走,许燕洄随口一问:“你要和我结婚看看吗?”
夏渔:“?”
怎么转进到这里的?
“我只是觉得要是我和你结婚的话,到时候会发生一些很有趣的事情。你可以在婚礼上做任何事情,我可以看好戏,这是双赢的局面。”
不说别的,单是想到讨厌的几个人会露出难看的表情,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愉悦。
夏渔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选择戳了戳客服:【你们是不是乱加设定了?怎么这段时间我老是听到结婚两个字?】
客服:【没有呢亲亲,这是正常的剧情发展,角色本人会做什么事情我们也很难猜到哦。】
既然不是设定,那夏渔就放心了,她立马拒绝:“不要,我不要有前科。”
她的履历干干净净,不需要增加什么不必要的黑点。
许燕洄耸耸肩:“那真是太可惜了。”
*
再次见到夏渔,头号事业粉池卦有话要说:“渔姐,你不知道看守所有多热闹,可惜不能跟你说。”
尤其是在新人进来之后,一天天的就没有个消停,虽然处理后续累了点,半夜都要加班加点,但是极大的满足了他的吃瓜心理。
遗憾的是没人可以分享,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所长只觉得他们烦人。
不能跟她说还说,白白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夏渔冷漠地甩开池卦的手,拒绝和他拉手。
她等待颜与鹤的到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改造,颜与鹤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许多,他也开始争当忧郁小王子了。
上次许燕洄来看望过颜与鹤,也是在那次交谈中,颜与鹤知道了那个小女孩是夏渔。也是,她根本没有喊妈妈,是他先入为主,以为她们是母女。
一想到他之前试图教唆某人把她杀了,他就止不住地后怕,幸好那个人没有按照他说的做。
他正想叙叙旧,就听见她说:“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你列一个教唆过的人员名单给我,或者和你有关系的人。”
夏渔万分诚恳,她实在不想再突然听到他的名字了,还是有所准备比较好。要是早知道他做了那么多,她都可以避免一些事情的发生。
“你要对我说的只有这些吗?”颜与鹤抿唇,“你不该对我感到失望?还是说,你根本没有记起我来?”
夏渔:“?”
很多时候她都对他们这群人的脑回路感到费解,为什么她在说正事,他们想的却是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我为什么要对你感到失望?”
看在他变得老实的份上,夏渔决定顺应一下他,她说:“我对你又没有什么期望。”
她又不是他的家人,他做了什么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对她哥都没有失望这种情绪,只能说有些唏嘘。
颜与鹤:“……”
“除了你们查出来的,还有一部分人我没有说。”
颜与鹤说了一长串的名字,搭配着他们的动机、作案手法和作案时间,这些人都是成功了没被发现的。
夏渔一边记一边感叹,他的这个记忆力真的很强,都过去这么久还都记得,每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许燕洄和她有同样的想法:“要是你加入我们的话,你的能力可以发挥到最大化。”
夏渔:“?”
怎么还当着她的面宣传?
颜与鹤这才把目光分给了许燕洄一点,他微微皱眉说:“连家和许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两家分属于不同的势力。只不过由于当年的事情,连家逐渐边缘化,目前处于不尴不尬的地位。”
所以连强健才会培养自己的儿子当杀手,并且不属于任何一方。
“我听连行珏说,连亦白曾说花园底下埋着尸体,但你们去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现对吧?因为宅子里有机关,要从那里进去才能发现,连行珏以前就住在那里。”
连行珏没什么脑子,没有联系到一起,连珩玉知道,但他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没说。至于连亦白,颜与鹤已经搞清楚他的性格了,跟一个自闭青年有什么好说的?他仅有的智商都给了数学,对于其他的事情,他同样没有那个脑子。
而颜与鹤之前不说是因为他做着连家会来捞他的梦,直到他看到两个堂弟也进了看守所,他就知道连家已经放弃了他们三个人。
所以这些话没什么不能说的。
“尸体是……?”
“连行珏说男女老少都有,查查失踪的人,或许你会有答案,反正连家不清白,会做什么缺德事很正常。”
因为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们死了,所以就只能埋在地里,还不能埋其他地方,因为担心被人挖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渔若有所思。
池卦胆颤心惊。
许燕洄笑嘻嘻。
“还有一件事。”
颜与鹤其实很纠结,因为他很讨厌某人,不想他好过,但是——
“我妈妈给我留下的遗言里提到让我别回连家,让我离开,离得越远越好。还提到了,让我带着连亦白一起走。”
颜与鹤的亲妈无疑是知道连亦白不是她的亲儿子,并且她也知道罪魁祸首不是保姆,从始至终她责怪的都是连强泉。
那她为什么要留下这则遗言?连亦白在连家过得比颜与鹤好多了。以他的性格,如果他是普通人的话,很容易被霸凌。但因为他是连家的孩子,就算有人会霸凌他,连家都不会坐视不管。毕竟连家的孩子被霸凌,说出去像什么话。
既然如此,颜与鹤的亲妈为什么要让颜与鹤把连亦白带走?这其中有什么秘密吗?
而且他妈妈不是生下他就病逝了吗?
第196章
夏渔记得颜与鹤的妈妈生下他就病逝了, 如果没有的话,那连强泉岂不是重婚?他在不久后就娶了第三任妻子。
“没有病逝。”颜与鹤说,“她是在连亦白十岁左右的时候才去世的。”
连亦白那个蠢人看不透, 但颜与鹤在连家住的时候发现了蛛丝马迹, 通过连强健的儿子, 颜与鹤知道了他妈当初还活着。
颜与鹤本来想按下不表, 但连强泉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小动作, 后者主动找到他, 解释了一番。
“连强泉给我说她有精神病,不得已才这么对外界说,这也是她家提的建议。”
在他们看来,像他们这种家庭,出了一个精神病病人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 容易被他人耻笑。
所以颜妈被关在了阁楼里,虽然吃穿不愁, 但没有了自由, 几乎不能离开那一层楼。
“其实我怀疑连强泉更想直接把她杀了, 但碍于两家有业务往来, 所以不敢下死手。”
虽然女儿对她家不重要,但好歹是自己的孩子, 只要没死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都知道了为什么还留在连家, 还把他当爹?”夏渔不理解, “你妈可是被关了十年,就算有精神病也不应该这么限制她。”
他妈被关了十年又不是他被关, 他的童年过得那么艰难, 好不容易回家,难不成要他为了一个没见面的妈反抗能给他带来利益的爸吗?他一点都不想再过小时候的那种生活了。
而且当初他并没有想那么多, 还是堂弟们也进了看守所后,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一些东西,他自己推出来的。
颜与鹤很想反驳她,但碍于他之前给她的初始印象太低,他忍住了。
“话说回来,你妈真是精神病吗?她给你留的遗言真的是她说的吗?万一是别人冒充的呢?连亦白好像没见过你妈。”
等会儿?她当时问的是“你妈是个什么样的人”,连亦白回答“不知道”,他并没有说他没见过,只是她以为颜妈病逝了,所以想当然地认为他没见过,说不定他见过。
颜与鹤不在意是不是真的他妈,毕竟他没见过,也没有感受到来自父母的爱意,钱和爱他总要选一个吧?
但这种话说出来很掉印象分,所以他选择沉默。
撑着下巴一直在听他们对话的许燕洄“唔”了一声:“我猜他妈肯定不是精神病。”
夏渔也这么觉得,因为连家太坏,颜妈又留下了那么一串遗言,所以答案很明显了。
“那位女士估计是知道了些什么,连强泉想灭口但碍于双方关系没敢动手。他们是奉子成婚,估计连强泉当初对她家有所图谋。她家精明,不可能不清楚连强泉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是那句话,只要人不死,受点苦无所谓。
“看来你们口中的那位连亦白的身世不简单。”许燕洄来了兴趣,他隐隐有了些许预感,背后的事情绝对不简单。
夏渔想起来之前连珩玉确实说过连亦白背后有着阴谋诡计,只不过他不不清楚。
她琢磨了一会儿,连亦白那个样子感觉他知道的不会太多,她只好问:“那两兄弟还跟你说过什么吗?”
毕竟是堂兄弟,又先后进了看守所,他们三个平时应该会经常交流吧。
颜与鹤确实经常和两个堂兄行动,因为有个堂兄很能拉仇恨,再加上他之前教唆的一些人,他只好跟着武力值高的二堂哥混,不然他真的会被打。
大堂哥纯粹是被二堂哥拉下水的,毕竟他俩长得像,总会有人误伤大堂哥。
连行珏可能是觉得他们有了革命友谊,也可能是觉得就颜与鹤一个人对他的宿敌没有别的想法,所以很多事情都会和他说,毕竟看守所里真的很无聊。
“连行珏说他以前见过她,他那会儿同样是被关,所以经常在宅子里乱窜。他跟我说,比起她来,他觉得宅子里的其他人更像有精神病,她的精神状态比他们好多了。”
大晚上才能出来放风的连行珏坐在窗台上,其他人都睡了,堂弟也不在看星星,他就只能跟这个唯一清醒的没见过的女人说话。
知道他的情况后,她目露怜悯,同时她也想到了她自己的处境。这个被当做杀手培养的小孩还年轻,他的未来还可以得到改变,可她的下场确实注定了。
“这里不是个好地方。”她对连行珏说,“有机会离开的话,你就早点走吧,再也不要回来。”
连行珏不理解:“我觉得很好。”
虽然白天出不来,但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随心所欲,不像别人,需要遵守规则,一不小心还会被他这样的人杀掉;也不像他哥,未来被局限被框定,都不能和他一样回归最原始的杀戮。
她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更加悲凉。明明还只是一个孩子,三观却如此扭曲,要是让他长大,那该是一件多么灾难的一件事。
但连行珏毫无所觉,因为他很享受这样的生活。
听完颜与鹤的讲述,夏渔越发觉得背后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颜妈到底发现了什么?她有没有给连亦白说过?连亦白到底是哪家的孩子?
夏渔陷入沉思,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线索分散,但她总觉得互有关联。
“之前的事,很抱歉。”颜与鹤突然道歉,“包括你的同事,当时我只是想搞个大事,没想过会是你。”
教唆警察,或者教唆他人杀死警察,这种事情太有挑战性了,成功的话简直太有成就感了。此外,他还可以通过这种事情向连强泉展示自己,表明他比连亦白更有用。
最近好像经常听到道歉,夏渔不明白颜与鹤为什么要对她道歉,他根本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影响,真要说的话,他该给别人谢罪。
她想了想,问:“所以如果不是我的话,你会后悔道歉吗?”
颜与鹤很想违心点头,但是被她这么直白地看着,他无论如何也无法说谎,于是他只能同样看着她那双坦荡的眼睛说:“不会。”
他不会后悔他做的任何事,因为都是他深思熟虑后所做的决定。他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查证连亦白的信息就嫁祸给对方,结果反而暴露了他自己。如果他没有上头想要嫁祸连亦白,他根本不会被逮捕。
他现在之所以道歉,是因为涉及到了她。
之前为了快速达成他的目的,他是抱着恶意接近她的,她这样的人最适合当死者了。他教唆她的同事也是让对方把她杀了,这样她就永远属于他。可惜对方不想杀她,他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对方杀别人,这样她就能注意到他了。
“她是一个没有心的人。”他当时是这么说的,“或许有一天她会长出一颗心,但绝不是因为你。你难道甘愿这样吗?你难道不想她有片刻地为你生出一颗心吗?”
这次他是真身上阵,因为他坚信对方不会供出他来,毕竟对方那么骄傲,不可能承认自己被叫教唆了。
他的教唆从未失败过,这次也不例外。
颜与鹤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们如果没有杀心的话,根本不会被我教唆,根本不会真的去杀人。”
夏渔懂了,这小子根本没有好好反省,说不定他还在复盘自己的错误,争取下辈子改进。
“其实每个人内心都会有阴暗面,本身他们可以很好的控制住。”
夏渔自己也有着阴暗面,她想把所有不喜欢她的人全都打一顿。但因为这是违法犯罪行为,所以她就忍了。
大家也都是忍忍就过去了。
但如果有人在她耳边一直怂恿她的话,如果她不够坚定的话,说不定真的会动手……虽然她之前这么做过。
“像你,之前不也是很好的控制住了?只不过你比别人更加阴暗,不用别人带就自己堕落了。”
颜与鹤没有回应,不管她怎么说,他都坚持自己的看法。
其实看守所里的人,除了个别人之外,几乎没有人觉得自己有错,大家都在反省,但反省的是自己的犯罪不够完美。
像某个前医生,早起睡前都会反省自己为什么会落到这种地步,每个细节都会被他揪出来细细思考。
哪怕是某个前警察,也从不后悔他的所作所为,相反,如果不是在看守所里,颜与鹤怀疑对方还想把某个前富二代杀了。
这么一想,好像真在反省的只有他的大堂哥。对方被抓之后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就认命了,每天都在好好改造试图重新做人。
颜与鹤不是很懂法,他只知道自己无期起步、上不封顶,但不清楚大堂哥会被怎么判。最好和他一样,大家都别想活。
“不管怎么说,能够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还有那位陶局。”
无法否认的是,当年确实是她们帮助了迷茫的他,他很感谢她们。
虽然她们现在应该挺后悔的。
*
“总感觉,你在憋着什么坏主意。”
看守所外,夏渔等傅队来接她,许燕洄站在她的旁边和她一起等。
见他不停地打字,夏渔忍不住这么说。
许燕洄动作不停:“我只是觉得连家很有意思,想和我亲爱的姐姐分享分享。”
很好,确定是坏主意没错了。
找谁分享不好找许鹤泠,这不就是他从刚才的对话中推测出什么秘密、所以就告知许鹤泠吗?
“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夏渔问,“能跟我说说吗?”
“我想,这件事你问你哥或者裴大郎比较好,他们能给你更确切的答案。”
“为什么这么说?”
“不管背后有什么秘密,以连家的地位,他们不敢绕过狂犬做这些。哪怕是培养孩子做杀手,这种事他们也绝对会知会狂犬。”许燕洄轻笑一声,“阁楼上的妻子,被调换的亲子,不知来历的养子……你不觉得很有趣吗?”
等会儿,养子?不知来历?
夏渔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她迅速打开自己的刑侦日志。
四名死者的年龄都在25-27左右,而连亦白今年25岁……
她就说她忘记了什么,原来她忘记了这么明显的线索。连亦白当透明人当久了,她下意识把他忽略了,他都姓连了,不可能仅仅当个背景板。
她给连亦白发去信息,问他在哪里,身边都有谁。
【自闭青年:酒店,朋友。】
【夏渔:发张照片看看?】
不一会儿,连亦白发来一张照片,他确实是在酒店,所谓的朋友是苏屿,两人的四周散落着无数写得满满当当的草稿纸。
原来他们真是朋友啊?不过夏渔也不是那么惊讶,毕竟连亦白就那个性格,只要对他有点耐心,他就把别人当朋友。
但苏屿是什么想法她都不知道了,夏渔对他充满了偏见,总觉得他和连亦白交朋友是别有用心,毕竟他长得就不像会有朋友的类型。
夏渔回顾了一下这起案子的凶手侧写:享受死亡,漠视生命,以见证他人的痛苦为乐。应该不是在说苏屿,他没那么变态。
【夏渔:你身边有出现什么奇怪的人吗?】
【自闭青年:没。】
没有吗?是她想多了?那必不可能,肯定是连亦白没有注意到。
【夏渔:晚上我来找你,你别乱跑。】
【自闭青年:好。】
远远看到傅队的车,夏渔懒得和许燕洄告别,她直接跑过去。
打开副驾驶坐上去后,夏渔说:“我有个线索。”
“巧了,我们也有个线索。”
后座的姜兴生出声,夏渔这才想起来还有个姜哥,她回头,问:“什么线索?”
“我们去见了安家的六表哥,他比较老实,我们还没怎么问呢,他就交代了。”
姜兴生停顿了一下,夏渔很有眼力见地捧场问:“他交代了什么?”
“安坚是他的上线扔给他的,对方让他把这个小婴儿随便扔给谁养,但必须是比较糟糕的家庭。”
第197章
据安老六交代, 当年他的上线把小婴儿交给他时,他以为是要他把这个婴儿给杀了,他都做好扔河里的准备了, 结果对方让他把孩子送人。
安老六不懂, 但不妨碍他照做。物色一个人家之后, 安老六正要送人, 不小心被他妻子发现。
妻子知道丈夫不是个好东西, 不过平时她当不知道。可在看到小婴儿的时候, 妻子没忍住挽留了。
既然都是送人,那为什么不能让他们养呢?反正他们都没有孩子,留个孩子养老不好吗?
安老六被说动了,就把孩子留了下来。但不久后,他的上线问起这件事, 他撒谎说扔给了一个恋童癖老头。
上线很满意。
因为担心上线发现不对劲,安老六打算先把孩子送到别人家避避风头。
好歹相处过一阵子, 再加上他真的需要一个儿子养老送终, 思来想去, 他把孩子送给了自己的远房亲戚。等风头一过, 他就可以把孩子又带回来养。
不过后续发生的事情比较多,他一直没有这个机会。这样也好, 等他们把孩子养大, 他直接去摘果子。
十多年过去, 安老六在和安父吃酒的时候,听到安父说起那个孩子的事情, 他的后背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在他想象中, 这孩子待在村子里做个本分的农民就行了,他要是出现在人前, 被上线发现该怎么办?
他告诫了安父一番,回到家后又告诫妻子。越想他越觉得后怕,他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很明显上线对这孩子有安排,之后问起他来他要怎么掩饰过去?
不过没等到上线质问,他们组织就差点被一锅端了。上线虽然没进去,但他也死了。安老六松了一口气。
当时组织被调查,为了避免被抓,安老六跟着某个头头一起跳槽到了对家组织。可惜好景不长,他在某个事件中落网了。
听完讲述的夏渔进行思考,那些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和当下的案件有关吗?
姜兴生问她:“小渔,你有什么线索?”
夏渔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根据安老六的证词,她更加确定连亦白和这起案子有关系。说不定他就是下一个受害人,恰好他现在就在和平市,这不非常方便凶手杀他吗?
姜兴生觉得夏渔说得很有道理,这么多巧合加在一起就是阴谋:“难怪连亦白还能待在连家,连强泉连他亲儿子都不保,看来这背后真的不简单。”
不过连强泉的儿子多,他不在乎颜与鹤一个半路回来的儿子很正常。但连亦白是一个养子,他对他的关注比其他人多了去了。
但姜兴生有一点想不明白:“假设连亦白也是这样的孩子,那为什么是连家养他?连家了不是什么糟糕的家庭,连家好歹是首都有点地位的富豪。”
“连家全员恶人还不糟糕吗?”夏渔只觉得连家糟糕透顶,不然连亦白也不会是那个性格。就算不提连亦白,连家这种教育方式对三观不成形的孩子来说是毁灭性的打击。连家三兄弟不都锒铛入狱了吗?
全家都是罪犯这种事情对她来说简直太可怕了。
说起来,连亦白有没有参与过什么违法犯罪的行为呢?他在连家那么多年真的就是清清白白的吗?虽然看他那样,他被杀的可能性大于他做坏事。
到了警局,夏渔正要下车,被傅松声拽住了手腕:“等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姜兴生感到牙疼,他表示:“你们长话短说哈,别耽误了办案。”
说完,他就走了。
等人走远了,傅松声才松开手,因为有些情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他也只能对夏渔说。
他的脸色有些凝重:“你还记得顾丹铮吗?”
顾丹铮,顾荃的女儿,顾泽漆的妈,甘遂的恋人。
对于这个人,他们对她的印象只有这三个标签,她的形象在他们的脑海里是模糊单薄的,他们对她的唯一看法是“真惨啊”。
“记得,怎么了?”
刚问完这句话,夏渔察觉到不对劲,她总感觉有什么地方被她遗漏了,她打开刑侦日志,回顾了一遍顾丹铮的生平。
片刻后,她也正色起来。
在父亲死后,顾丹铮被某个人带到了城中区,她的糟糕一生就这么开始,她是城中区的例外。在26岁那年,她悄悄死去了。
和安坚的经历何其相似。
只不过由于她身份的不同,她没有安坚的好运气,只能接受别人的安排。
“你的意思是……”夏渔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那些死者的背景和顾丹铮类似?”
傅松声点头:“其实换个角度来看,顾泽漆也是这种情况。他的父母是……然而他本人却是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犯,今年他也是26岁。”
不出意外的话,用不了两三年,顾泽漆就会被执行死刑。
虽然死法不同,但最终结果都是死。傅松声完全有理由相信,他们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和顾泽漆、和安坚类似的人绝不只有这么点。
当年参与扫黑除恶的不仅仅有官方人员,也有许许多多的普通人。普通人被报复的可能性更大。
夏渔震惊了,法外狂徒凭什么这么嚣张?这该毁了多少家庭啊。
“真的不能直接把他们全都干掉吗?”夏渔认真询问,“我可以直接冲进他们家里,一枪一个。”
“你在想什么啊。”傅松声无奈,“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啧。夏渔抱胸,十分不满。既然这个游戏都把法外狂徒设置得这么嚣张,那她身为正方,凭什么不能比他们更嚣张?都游戏了。
她要投诉。
见她这么义愤填膺,傅松声不知道为什么想起来刚进来的她,那时候她可没有太过在意这些东西,对罪犯的态度也没有现在这么愤恨。
那时候,与其说是她拥有强烈的正义感,不如说她更加享受破案的那一瞬间。虽然她现在同样如此,但她也开始关注案件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
如果她在做事之前能够遵守规矩就更好了。
夏渔坐了一会儿,她又翻来覆去看自己记录的信息,再看完祝长生的证词后,她再次有了一个想法:“傅队,你说,祝长生提到的那个‘TA’会不会是顾丹铮?”
目前她所接触的人当中,大部分在她这里都有了一个固定的印象,唯有顾丹铮这个人她一概不知。
顾丹铮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为什么和甘遂在一起了?她到底为什么会选择生下顾泽漆?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家的事情?
太多太多的疑问了。
如果祝长生想找的人是顾丹铮的话,那么对她完善顾丹铮的形象有很大的帮助,很多疑问迎刃而解。
“事实上,我也有相同的猜测。”傅松声也是在提到顾丹铮之后,想到了祝长生说的话。如果那个人是顾丹铮的话,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夏渔在剧情回放里搜索顾丹铮的名字,后者说的话来源于他人转述。关于顾丹铮,夏渔记得最清楚的是顾泽漆转述的那句话。
【“我这一生全是恨事,但我不曾感到痛苦。”顾丹铮曾这么对顾泽漆说,“我的灵魂是干净的。”】
说起来,其他人口中的顾丹铮是一个逆来顺受的柔顺过头的女人,她声称自己在赎罪,那么按理说她不该说出这种话,她不该觉得她的一生全是“恨事”,更不会觉得觉得自己“不曾感到痛苦”。
“灵魂是干净的”或许指的不是大家一开始理解的那个意思,她想表达的可能是另一层。
之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现在细细想来,顾丹铮这个人各方面都很矛盾。
傅松声敲击着方向盘:“她是顾荃的女儿,那边只会对她严防死守,不会让她有任何出头的机会。”
可以想象的是,顾丹铮的一生都被监视着,一旦她有任何与他人灌输的截然不同的思想冒头,她的日子会更加难过。
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她才会表现出那样的性格,才会对别人说她在“赎罪”,因为她想让别人都知道她就是这么想的。
因为深知她无法轻易离开,所以她才会借用他人的力量,而她能接触到就只有甘遂和祝长生这样的打手。
那么祝长生不认识甘遂就能够理解了。
甘遂是卧底,但祝长生不是。顾丹铮不敢赌他的立场,所以她没有让他和甘遂接触。
后来甘遂暴露,仅凭她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和组织对抗,更别提她的身份摆在那里,没有别人帮忙,她不管做什么都容易被发现。就连她的孩子,她都差点无法保住。
所以后期她才会有些心死,这也契合了顾泽漆所说的“她想死”,她并非是因为生病、因为离不开而痛苦,而是因为无法再以自己的身份回家而痛苦。
夏渔现在有点明白顾丹铮为什么会生下顾泽漆了,即使她明知这孩子的未来不会好过。
她需要有人记得她,需要有人把她的事告诉别人,需要有人知道她曾在这个世界上活过。
如果没有顾泽漆,他们不会知道顾丹铮这个人。或许他们可以通过其他人知道“古筝”,但也仅此而已了。
可她想做的从始至终都是顾丹铮。
夏渔突然很想和顾丹铮对话。在此之前,她对顾丹铮的印象一直都是那三个标签,她想知道她的真实性格到底是什么样的。
与其同时,夏渔想到了另一个人:“……那顾泽漆知道顾丹铮做的事情吗?”
傅松声同样叹气:“他不知道。”
如果知道的话他就不会做出那种事情了。
顾丹铮知道顾泽漆的未来不会好过,因为他是她的儿子,只要他流有顾家的血,他的未来就已经注定了。
作为母亲,顾丹铮唯一能对顾泽漆说的只有那句话。
洞虚真人
——“要做个好人呐。”
就算生活在城中区,就算从小就加入了组织,也要坚守本心做个好人啊。
可惜的是顾泽漆没有领会到这一点。
第198章
祝长生打算找的人是顾丹铮, 那就这不难理解他为什么保持沉默了。
在他看来,顾丹铮是忍辱负重、收集证据的卧底,而询问他的两个警察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说出来了很容易给前者带来麻烦。
“既然这样, 那就不适合把他带回警局。”夏渔拿出手机给祝长生发了一个短信, “我单独去找他, 他应该会愿意说。”
夏渔觉得, 祝长生肯定是想说的, 只不过碍于人多眼杂,不然他何必给她留下他的联系方式。
傅松声也觉得由夏渔去再合适不过,她一向招长辈喜欢,而且她的父母和祝长生有旧,祝长生不至于硬撑着不开口。
择日不如撞日, 干脆就现在。
祝长生确实回复了夏渔,他说他正在文化广场上。
文化广场比较偏远, 离这里有点距离, 为了省点打车费, 夏渔示意傅队下车, 她直接从副驾驶爬到驾驶座坐下。
祝长生的标志挺明显的,他坐在花坛边缘, 出神地望着广场中央的雕塑——雕刻着的是神话传说中的人物。
夏渔跟着抬头看, 不知道他在试图通过这些雕塑看到什么东西。
在他的旁边坐下, 夏渔想了想,放弃了寒暄, 她选择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找的人是顾丹铮, 是吗?”
祝长生茫然:“顾丹铮?”
“哦,就是古筝, 城中区的一名女性。”
祝长生的呼吸一滞,时隔这么多年,他再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她的名字。他从不敢主动说出这个名字,生怕会对她造成影响。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顾丹铮,这是她的真名?”
祝长生没有正面回答,但态度表明了一切。
夏渔点头:“一片丹心的‘丹’,铮铮铁骨的‘铮’,丹铮。”
祝长生在心里跟着重复了一遍,原来她的真名是顾丹铮,真是一个好名字,也很契合她本人。
心脏如同鼓点般跳动,他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轻声问:“就这么说出来,不要紧吗?”
“她没有亲人还活在世上。”
“……她的孩子也死了吗?”
“快了。”
说完这句话,夏渔反应过来:“你在找她的孩子?”
祝长生应该是知道顾丹铮已经死了,毕竟和他一起被抓的有很多城中区的老人,总有人记得顾丹铮。
“我想祭拜她,可是我不知道她葬在哪里。”祝长生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们说只有她的孩子知道。”
年轻时撞得头破血流,后来想重新做人,才发现想要当个幸福的普通人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在遭遇强买强卖后,祝长生第一时间想到了顾丹铮。所以他重新回到了组织,他想知道她是否还活着。
他的内心其实有了答案,毕竟那段时间太过黑暗,顾丹铮是个好人,好人是活不长的。
当他得知她的死讯时,他也不是很意外,他想去祭拜她。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她葬在哪里,除了她的儿子。
“他们说,那孩子叫小七,在她死后就不知所踪了。”祝长生说,“他们在做什么勾当我很清楚,那孩子只有可能是被卖了。”
他出狱后就在积极寻找那孩子。因为她的特殊性,他不敢大张旗鼓,只敢私底下偷偷摸摸地找。
“所以你找到了安坚。”夏渔总算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超市门口徘徊了,“你怀疑他就是小七?”
顾泽漆借用了别人的身份,除了地位比较高的人,没人知道他就是小七。在蔡刀坐牢后,明面上顾泽漆和那边毫无牵扯。杀人的罪行败露后,警方通报和媒体报道中也没有提到他的身世。
即使是现在,知道顾丹铮这个名字也只有参与办案的他们几个,啊,还有一个方不言,说不定他给他的亲戚们说了。
“我和那边没有断开联系,前不久有个刚出来的兄弟聊起了他的狱友跟他的交谈内容,其中提到了他上线交给他办的那件事。”
祝长生一听这个描述,瞬间想到了小七。因为小七卧底的孩子,所以他们才会这么对小七。
经过多方面的调查,祝长生查到了安坚。但他不知道安坚到底是不是小七,也不知道该怎么证明。
在这过程中,他发现了不对劲。
“有个戴帽子的男人同样来过超市。”
得益于那些人帮忙打掩护的经验,祝长生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是组织的人,那种感觉只可能是组织的人。
“他背着吉他包,就站在门口,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戴帽子,吉他包……这个描述好像在哪儿见过。
“你能描述一下他吗?”夏渔拿出随身携带的中性笔和工作本,“我试着画一画。”
她刚想抬起手,肩膀处落下重量,像是有什么东西压着她似的,令她毛骨悚然。
这不是白天吗?见鬼了?
一顶帽子被人按在她的头顶,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颈处,一道略带磁性的男声响起:“为什么不亲自问问我呢?渔妹。”
夏渔放下心来,有温度,不是鬼。她微微侧了侧脑袋,用余光看到一头金毛。
这时,祝长生开口了:“就是他。”
意料之中,那个描述就是裴晏初本人。
夏渔用手肘往后狠狠击打他:“你能不能起开,很重。”
裴晏初比许燕洄会看眼色多了,他退后,躲开攻击:“渔妹,用完就丢可不是你这样的,我每天都在等着你喊我送饭呢,还是说小声对你说了什么吗?”
“那你能跟我说说,那个老爷子是谁?他为什么要叫我哥去?”
“什么老爷子?什么你哥?”
夏渔失望不已:“你就不能像许燕洄那样什么都说吗?”
“现在是我们两人的独处时间,能不能别提到那个晦气玩意儿?”裴晏初又靠了过去,长发垂落,落在夏渔的胸前,“许老二在你面前说我的坏话了?”
听到他们的交谈,祝长生看向夏渔的目光里充满了警惕。失策了,他居然仅仅因为她是夏家夫妻的女儿就轻易相信她,好人的后代不一定还是后人,说不定那些话都是她来试探他。
他起身,迅速跑路。
“等等。”
夏渔还没问完呢,她想追上去,但被裴晏初抓住了手腕:“渔妹,你不是在找我吗?我都在这儿了,你怎么就无动于衷。”
“还没轮到你的戏份。”
一个一个来,她先把祝长生的秘密全都挖出来,再来处理裴晏初。
夏渔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等会再找你。”
祝长生跑得快,但他好歹上了年纪,而且夏渔比他更快。很快她就追上他,她把他拦在小巷里,说:“你别跑,我是好人。”
祝长生不是很信:“你想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你了,你为什么还要追着我跑?”
他转身就要爬墙。
“我知道小七是谁,也知道她埋在哪里。”夏渔连忙叫住他,“作为交换,我想知道顾丹铮的事情。”
祝长生停下动作,这个诱惑力太大了,他根本无法拒绝:“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姗姗来迟的裴晏初慢条斯理地取下他的吉他包,他笑盈盈地说:“多谢你了,渔妹。”
夏渔:“?”
谢她什么?
祝长生明白自己又被骗了,他们想处理掉自己,因为他曾经帮她做事。
但是他不能死,他没有祭拜她,他还不能死。
求生欲爆发,祝长生三两下就翻过墙跑走了。
夏渔同样以为裴晏初要杀人,问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进行,但人不能死了。她没有追上去,而是负责拦住裴晏初。
根据祝长生的说法,裴晏初和这起案子有关,不管怎么说,先把裴晏初关起来吧。
她拿出手铐拷在裴晏初的手上:“非法持有枪支,跟我走……?你……?”
裴晏初从吉他包里掏出一大把玫瑰花,他眨了眨眼:“渔妹,你在说什么?”
不是,谁家坏人出门不带枪带一包的玫瑰花?
“我们太久没见了,我只是想让你对我印象更深刻一些。”裴晏初晃了晃手铐,“没想到渔妹你这么热情,居然想对我做这种事。也不是不可以,我要不要换身衣服?”
你小子,居然敢耍她?
气上心头的夏渔把裴晏初摁在地上殴打,捶打中她碰到了他的右边肩膀,听到了他的闷哼声。
夏渔想起来关于他的设定,她跨坐在他身上。和许燕洄不同,他穿着两件套,夏渔用脚踩着他的另一只手,单手脱掉他的外套,然后扯下他内里的衬衫。
果然,她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了一个弹孔。除此之外,他的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看来他们杀手都是这样。
有几处好像是新添的,她用手摸了摸,居然还能摸到一点点血。
“你这又是去杀谁了?”夏渔虚心求问,“还是说你被谁打了?”
裴晏初动了动手,被她踩着他完全无法动作,他只好躺平不再挣扎,但嘴上还是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二世祖,渔妹你为什么总觉得我是坏人呢?”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夏渔拍拍他的胸膛:“普通人身上会有这么多伤口?”
“我喜欢玩极限游戏,这是我作死造成的。”
“你之前不是还拿枪指着傅队,也承认了叶警官她们是你杀的,怎么现在又搁我这儿装傻充愣了?”
裴晏初又不傻,前车之鉴告诉他在她面前不要讨论关于自家的事情,否则很容易把自己送进去——她的好奇心真的太旺盛了,只要解答了她的一个问题,后续就会迎来更多问题,稍不注意就会让她知道一些秘密。
“渔妹,你真是偏心呐。”裴晏初深深叹气,“你怎么就不怀疑一下小声呢?”
“我确实怀疑过,不过暂时没发现傅队有问题。”夏渔继续拍他,“你别转移话题。”
裴晏初继续转移话题:“你这样子很容易被举报。”
“没有别人看见,我还说是你污蔑我呢。”夏渔理直气壮。
“那个……”
角落里有人举起手,他弱弱出声:“其实我只是路过,我什么都没看见。”
第199章
两人一同看向出声的人。
苏褐鹪抱紧了弱小无助的自己。天可怜见, 他真的是路过,只不过远远看到了夏渔那身标志性的打扮,所以就想来看看她, 没想到居然让他看到了这种场面, 还听到了不该听的东西——虽然他只听到了夏渔质问那个谁是不是杀人了。
夏渔望着手铐, 再看看普通路过的市民, 她表示:“对, 你什么都没看到。”
要是被举报, 她又要被训了,说不定还会被关小黑屋。
苏褐鹪狠狠点头。
这种类似的话裴晏初听过无数次,他像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恐吓误入的苏褐鹪:“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看来不该留你了。”
苏褐鹪:“!”
夏渔解开了手铐,她现在非常不爽, 裴晏初这小子竟然敢耍她。就算她打了他一顿,她还是不爽:“迟早让你被枪毙。”
“你对我的偏见真大啊, 渔妹。”裴晏初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与其查我, 不如多查查你哥和许老二,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过。”
“最近的案子是你做的吗?”
猝不及防被问到这个问题,裴晏初困惑不已:“什么案子?”
夏渔把疑点一一点出来:“你为什么出现在超市门口?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是追着他来的吗?”
“我来这边散步, 恰好看到了你, 所以就来和你打招呼。”
“你有任务在身, 不然的话我高中同学会跟在你旁边。”
像是上次,在观景台那里, 裴晏初应该就是有任务, 所以才会一个人出现在那里。高中同学笨手笨脚的,他在反而会影响裴晏初。而平日里, 高中同学会紧跟着裴晏初,给他当跟班和跑腿。
说起来,简获为什么要去首都找裴晏初呢?他是过去接人的吗?裴晏初又是为什么会回和平市?
“人家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哪能一直跟着我。”
夏渔无话可说了,这小子防御力拉满,她根本无法从他那里问出什么来。不过想想也是,他都是裴家培养的杀手了,他害死的人都不简单,要是心态不稳的话他早就崩溃了。
没关系,她会另辟蹊径。
想到他们推测的首领另有其人,夏渔挑拨离间说:“其实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想想啊,你才是裴家的孩子,但是首领不是你,这种委屈你能忍?”
裴晏初反问:“什么首领?”
可恶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了。
夏渔转身走人,没走几步,她回头,带上了苏褐鹪,还是不要让人落单比较好。
裴晏初没有跟上来,夏渔更加确定他一开始想找的人不是她,而是祝长生。
她立马给傅队打了电话,说了这件事:“我怀疑你邻居哥参与其中,说不定凶手就是他。”
电话那端的傅松声没有第一时间表示赞同,他比较疑惑的是:“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开枪?”
对哦,裴晏初为什么不直接开枪,反而要绕这么大一圈?是因为他右肩有伤吗?可他之前在钟灵市和许燕洄玩枪击游戏诶。在观景台时,她也看到了那个吉他包——等会,她没有亲眼看到里面的枪支,说不定他真的是随身携带着一大包玫瑰,毕竟他都受伤了,想狙击很难吧?
“可能是觉得一枪就秒死得太轻松了?”夏渔推测,“或者说他觉得他们还配不上他出手?”
就好像他之前用枪指着傅队那样,他把自己暴露在傅队面前,但却没有把傅队干掉。一方面是大家都差不多明牌了,另一方面可能也是因为杀傅队不值得。
“可能暗杀对象之间也有鄙视链?”
裴晏初总共就没杀几个人,个个都不简单,要是给他的履历加上对他而言不重要的人,或许他会觉得掉价?
所以他选择让他们自己去死。
傅松声觉得夏渔说得很有道理。以裴晏初的性格来看,他确实是会有这种想法的人。
“你先去找到祝长生,他现在的处境比较危险。”傅松声说,“裴晏初可能是想让祝长生对你产生警惕之心,并且让他落单。”
“我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他应该不会回家……你去城中区旧址看看?他有可能在听你说了那些话之后,重游旧地。”
“好。”
夏渔想了想,看向旁边的苏褐鹪,她严肃着脸:“我现在有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你,你帮我看着刚才的那个人,他要是有异常的动作你就给我打电话。”
刚才被迫听了一些秘密的苏褐鹪问:“我能申请外援吗?”
“可以,不过别被人发现。”
交代完苏褐鹪,夏渔存个档,要是苏褐鹪不小心被人干掉,她还能回来取消给他发布的任务。
城中区在经过那次事件后就废弃了,官方打算改造成学校或者医院,但至今还没动工。
夏渔果然在城中区的某个地方找到了祝长生。
对方坐在一处房门前,神情萎靡不振。哪怕见到她来,他都没有跑开。
他抬起头说:“告诉我她葬在哪里,之后我任由你们处置。”
“刚才的那个人是狂犬组织的少爷,我是在和他虚以委蛇。”夏渔解释了一番,“我真的是个好人。”
不知道信不信,反正祝长生满脸写着“随便吧”。
“这个地方不安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祝长生同意了。
夏渔把他带到了和平大学附近的公园里,这里地方空旷人也少,离墓地也挺近。
她用放大镜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认识的人,她才开口说:“前段时间的那个连环凶杀案你知道吧?凶手叫顾泽漆,现在正收押在看守所里。他就是小七,也是顾丹铮的儿子。”
“不可能。”祝长生第一反应是否定,“她的孩子不可能是罪犯。”
那样好的人,教出来的孩子不可能会成为那样天打雷劈的罪犯。
“她去世的时候,那孩子才几岁,你觉得在城中区长大的他不会学坏吗?”
“……但也不该成为那种人。”
祝长生自然是看过报道的,当时的他只觉得这个凶手真的罪该万死,只会对女人下手算什么东西?那些理念更是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的罪行狡辩而已。
如果那个凶手真的是她的孩子的话,他起码不应该对她们动手。
“轮到你了。”她已经给出了一个信息,有来有往才是交换情报的规则。
在回答之前,祝长生有一个问题要问:“孩子的父亲是甘遂吗?”
“是的。”
祝长生的心情更加复杂了。如果说是别人的孩子,他还能洗是爹基因不行。不过他早该知道,在组织里他就听说过这两人走得近,坐牢的时候也听到他们说起这两人的事情。
“当年我目睹了组织的黑暗面,惶惶度日之时,我遇到了她,就在我刚才待的那个地方。”
祝长生的思绪飘远,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我注意你很久了。”温婉的女人冲他微笑,“你最近一直在这里徘徊,是有什么难处吗?”
可能是她太温柔了,也可能是他憋太久了,所以在她问起时,祝长生一股脑儿地和盘托出。
她很耐心地听他说话,在他说完后,她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而是邀请他多来坐坐:“有什么烦恼你都可以说给我听,我很喜欢听人说话,可惜的是平日里没人愿意和我说太多话。”
想到她的处境,本来打算再也不见的祝长生心软了。她真的是一个非常包容的人,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会认真听,并宽慰他。
“你想离开这里吗?”某天,在和她聊天之后,祝长生忽然说,“如果你想的话,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走,我们一起离开。”
她诧异片刻,轻轻摇摇头。
“这里的水太深,我们会溺水而亡的。”祝长生急切不已。
或许是觉得时机差不多到了,她选择拉拢他,她忧愁万分地说:“事实上,你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我们无法离开。”
“为什么?”
她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告诉了祝长生,成功看到他脸上的难以置信与绝望。
“你愿意帮我的忙吗?”
她像往常一样宽慰他,不同的是,她这次提出了请求:“只要我们搜集到证据戳破这里的情况,到时候我们都能正大光明地离开。”
祝长生那时候年纪不大,一方面他确实想离开,一方面他十分倾慕她,所以他答应了。
直到后来,祝长生才反应过来她的动机一开始就不单纯,她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找上他,并且在对话中暗戳戳地扭转他的观念。
但这不重要,只要他们能够一起离开就好。
然而这一切都是奢望。
不久,甘遂身份暴露,她也被管控起来,祝长生想要再见到她很难。
按照她的要求,他离开了,在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她。
夏渔终于明白顾丹铮为什么会和甘遂在一起了。
顾丹铮应该经常这么做,并且她做得很成功,招揽了不少人。祝长生是一个,甘遂也是。
但和祝长生不同的是,甘遂是卧底。
这也能够解释为什么甘遂在城中区适应得很好——他是第一个卧底,按理说不应该进行得这么顺利,顾丹铮一直在帮助他。
在发现对方和自己有些相同的目的之后,顾丹铮和甘遂互生情愫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两人在城中区抱团取暖,互相打掩护。
夏渔问:“在相处过程中,她有没有对你说过她自己的事情?”
顾丹铮没有对顾泽漆说,是因为顾泽漆是个小孩,管不住嘴,一旦被人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不仅仅是她,她的孩子、和她接触过的人都得死。
她或许对别人说过。
祝长生摇头:“我问过她,她说她不记得了。”
不应该,夏渔想。大概是顾丹铮并没有完全信任祝长生,所以才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她比谁都谨慎。
因此,如果不是祝长生,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参与了其中,原来她不是顾泽漆口中那个逆来顺受的自甘堕落的女人,她更没有在“赎罪”。
那个名字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去世之后,没有人替她收敛尸体。”夏渔斟酌着说,“是一个叫丰昌的人帮了忙,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祝长生有印象,当年他进去后就是在这个人的手下,原来是这个人帮的忙吗?
“我记得他死在了那场行动中。”
祝长生亲眼目睹一个警察和丰昌扭打在一起,当时下着雨,他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下一秒,那个警察开枪了,丰昌当场死亡。
之后的情况他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也被抓了。
那个开枪的就是张局,夏渔以为张局是见面就给了丰昌一枪,原来当时他们还有过交谈吗?他们到底在谈什么?
第200章
祝长生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虽然是回合制, 但后来都是夏渔在问,他也不在意,只有在她发消息的时候, 他才小心翼翼地问:“你能告诉我她葬在哪里吗?”
夏渔手一指, 指向前方:“就在那个公墓。”
她带着祝长生到了地方。
顾丹铮的墓在靠里面的位置, 上面没有她的照片, 只有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彼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他们有可能想杀你。”夏渔望着蹲下身的祝长生说, “目前只有你知道顾丹铮做了什么,所以你不能死。”
如果祝长生死了,顾丹铮身上的标签就永远无法撕去。即使身处黑暗,她也在努力,她想要成为的是丹铮。
夏渔觉得裴晏初肯定是想对祝长生下手, 因为顾丹铮绝对不能是什么好人。对他而言,这些人必须毫无价值地死去, 他们的灵魂也必须庸俗。
祝长生背对着她, 他没有说话, 只是很轻地点了点头。
“有任何事你都给我打电话, 我会及时赶到救下你。”
告别祝长生,夏渔回到了警局, 把自己收获的信息告诉了队友。
队友在调查其他死者。因为死者们都是被收养的孩子, 或者说都是被拐的孩子, 所以他们比对了一下失踪人口的数据,发现没有对得上的。
这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死者是在二十多年前被拐, 当年科技不发达, 关于被拐、失踪儿童的DNA数据库很晚才建立。如果失踪儿童的父母放弃寻找孩子或者出了意外,数据库是不会有他们的数据。
“那我们的案子卡住了?”
“没有, 我们想了其他办法,结果你绝对猜不到。”
得益于从安老六那里得来的情报,再加上顾丹铮本人的经历,队友又比对了一下系统内部人员的数据。
得出的结论令人心惊。
包括安坚在内的两名死者,他们都和已经牺牲了的官方人员有亲缘关系,至于另外两人暂时还没有找到,但根据规律,大概率和当年的死去的人有关。
也就是说,这些孩子是烈士的后代,但被人拐走,时至今日才被发现。
姜兴生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把人拐走后又不卖,这些人都是男童,买家应该很多吧?看着他们长大后,又窜出来把人给杀了,到底是图什么?
傅松声倒是能够猜到狂犬在图什么,他皱眉说:“试想一下,你死了,你的孩子被人拐走活得很糟糕,孩子好不容易长大了生活有了盼头,又被迫死亡。如果是你们,你们是什么心情?”
这个问题顾荃应该很有发言权。他本人被污蔑而死,妻子不久后也被害死。女儿被带走,过得糟糕至极。女儿长大后好不容易有了希望,但接连的打击让她无法翻身,只能英年早逝。最后外孙更是成了一个罪该万死的恶人。
或许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那边的人试图引导他们走上不法之路,但他们没有被诱惑,所以才会在现在被杀死。
傅松声将裴晏初的照片贴在白板上:“目前来看,他在安坚身边出现过,他的嫌疑最大。”
夏渔接口:“那把人带回来问话?”
“不,我们亲自上门。”
裴晏初的身份不太简单,让他来警局没什么用,他也不会说。与其让他来警局坐一会儿放他走,不如直接去他家看看。不管怎么说,裴晁怀曾经也当过局长,不可能拒绝拥有正当理由的他们,这对他的名声不好。
“他能让我们去他家?”夏渔不觉得他们能去裴家调查,“他不能随便找个房子敷衍我们吗?”
刚说完,她就发现队友都在看她。
夏渔:“?”
*
在姜哥的怂恿下,夏渔给裴晏初发了消息,表示想去他家玩,最好是他真正的家。
醉翁之意不在酒属实太过明显,傅松声不觉得裴晏初会答应,后者又不是傻子。
“别小看了小渔和他们之间的羁绊啊。”姜兴生指点夏渔修改措辞,力求让对方感受到小渔那颗毫无真诚的心。
“羁绊不是这么用的。”傅松声叹气。
“成了。”姜兴生拍拍傅松声的肩膀,“我就说小渔出马肯定能行。”
“……不要给她灌输这种奇怪的思想,我们是正经警察。”
裴晏初答应了夏渔,问她什么时候来,他好给家里人说一声。
夏渔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晚上还有事,她回复说明天,对方表示明天早上来接她。
【夏渔:我要带个人。】
【买玫瑰的top2:可以,你要带谁?】
夏渔思考了一会儿,目光从队友脸上滑过,她有了一个人选。
就决定是你了,姜哥!
姜哥是特工,她到时候可以拖住人,让姜哥去偷机密。
虽然这是姜兴生的老本行,但是他瞅了瞅傅队:“这个不太行吧?”
“换我去偷也行。”夏渔理解成他上了年纪身手不太行了,她很尊老地互换角色。
“我们是正经警察。”傅松声没忍住拿笔记本拍她脑袋,“目前我们的很多做法都踩线了,但那不算什么大事,但偷东西这种行为真的不行。就算你偷来了,也不能当做证据。”
夏渔双手叉腰,勉强把他的话听进去了:“那我换个人吧。”
还没等夏渔重新挑人,陈寄书就说:“我和你一起去,裴家的人我认识,可以给你指人。”
“行。”夏渔给裴晏初说了,对方没什么异议,但他补充了一句话。
【卖玫瑰的top2:我爷爷到时候会在,他也很想见你。】
夏渔惊了一瞬,裴老东西要见她?他可是狂犬的BOSS,她难道要跳过其他人直接打BOSS了吗?
“我能带武器吗?”夏渔乖巧询问,“我马上要勇闯狗穴了,我申请带武器。”
傅松声驳回了:“他们什么都没做之前,我们无法申请到武器。”
但裴家确实很危险,他想了想,和她商量:“还是我和你一起去,万一出事了我还能掩护你。”
夏渔看了看技术人员陈队,再看看壮实的傅队,她觉得傅队说得很有道理。
“而且有些秘密……”
对哦,有些秘密只有他俩知道,到时候她肯定要质问裴家人的,要是带别人少不了要解释。
夏渔拍板:“好,我们明天一起去。”
陈寄书:啧。
姜兴生拍拍老同事:“走吧,我们去找牺牲同事的家属问问情况。”
“诶,对了,我其实怀疑连亦白也是其中之一。”夏渔说,“要不要看看他的情况?万一他也是哪个同僚的后代呢?”
连家的情况确实奇怪,正好连亦白在和平市,可以请他来协助调查。
“我现在就去接他。”
夏渔去酒店找人了,她给连亦白发消息问他在哪个房间,他没有回她。
夏渔蹲在酒店门口,给他打电话,他也没接。这不太对,他一向听话,她都说了别乱跑,他只会待在房间哪都不去,不可能会一声不吭地离开。
她又给他朋友打电话,他朋友倒是接了,但是说他下午就走了。
“他还在房间。”
苏屿传过来一段视频,从他离开到夏渔过来的这段时间里,连亦白的房间门没有打开过。至于会不会从其他地方离开,房间可是在10楼。
万一他跳去别人的阳台从那里出去呢?不过这不太可能。他又不是别人,没必要这么做。
夏渔刚看完,视频就被删除了,她打了一个问号。
“按照法律来说,我获取监控录像的行为涉及到了违法犯罪,所以我先删除证据。”
没过一会儿,他的那句话也删除了。
夏渔:“……”
当务之急还是连亦白,夏渔忽略掉苏屿的行为,问他:“连亦白在哪个房间,我直接去找他。”
“我有门卡。”苏屿说,“我五分钟之后到。”
在等苏屿来的过程中,夏渔给队友说了连亦白失联的事情。
她还给苏褐鹪打了电话,问他裴晏初是什么情况。
苏褐鹪一五一十地说了。
在他走后,裴晏初先去餐厅吃了个饭,然后就去了酒吧。酒吧人多,苏褐鹪差点以为自己要看丢的时候,他弟上前和裴晏初聊了起来,虽然聊得不是很愉快,但起码人还在。
“我弟刚才走了,裴先生现在正要来酒店找你。”
“你怎么知道他要来找我?”
“因为我把他揪出来了。”电话里换了个男声,“晚上要一起共进晚餐吗?附近有一家很棒的餐厅。”
夏渔直接挂断电话。既然他没有离开,那连亦白应该没事……应该吧?
五分钟后,苏屿准时到达,他果然有门卡。
连亦白真的很相信这个人诶,门卡都给,一点都不怕对方冒坏水。
门打开的瞬间,夏渔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把苏屿拉到后面,推开门后开灯。
连亦白住的房间很大,跟在家里一样,有客厅也有卧室。
好高级的酒店。
“连亦白?”
喊了几声连亦白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的夏渔穿上鞋套进门。
房间很安静,除了客厅里那一堆纸张没有收拾外,总体而言很干净。
夏渔去了他的卧室,没看到人。苏屿则是去了浴室,他站在浴室门口没有动作。
夏渔走过去一看。
连亦白倒在地板上,生死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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