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虫的精神海非常空茫。
土地是焦黑色的,寸草不生,看上去异常坚硬,就像是被铁水浇筑过一般。
四周都是浓浓的云雾,漆黑望不见前路。
那间房子呢?那只雌虫呢?
“霍尔斯,你在哪?”兰登忍不住睁开眼,雌虫正跪在他的脚下。
他的眼睫颤了颤,随即睁开眼睛。
他似乎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兰登会这样迅速地抽身而出。
一道温暖的光线从天际进入,然后又飞速离开。
精神海重新归于冷寂。
从来没有被光照耀过的地方就不会觉得寒冷,可一旦曾经尝到过温暖的滋味,怎样才能独自熬过漫漫长夜呢?
在这一刻,霍尔斯终于理解,为什么自己的伙伴们会为了得到一个精神力梳理名额而拼命积攒军功了。
“您看到我的精神海了吗?”霍尔斯抿了抿唇,他解释道:“精神海是我的意识世界,连通着我的现实感受。但您在那里是不会见到我的,精神海的屏障会把我们隔绝开。”
那我之前见到的那个又是谁?
兰登忍不住想问,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吞下去了。
他看了看放在茶几上那本精神力梳理手册,恍然大悟。
他之前偷偷瞧见的应当是雌虫的潜意识,这一部分似乎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书上说,要顺应雌虫的想法,也是因为,一旦潜意识中的平衡被打破,他意识回归之后,兰登就会被强制下线,挤出精神海。
那刚刚自己看见的就是他精神海的表层世界?
这也挺有意思。
兰登顺手搭在雌虫的肩膀,将意识再一次融入了进去。
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袖,上面沾满了雾气。
连他的睫毛上,都是融化的水珠。
他忍不住抱了抱自己,望着这一望无际的浓浓云雾,几乎都有点想要放弃。
好在手心传来的温度很炽烈,像是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兰登干脆将手环在了他的肩头,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乍一眼望上去,好像是虚虚环抱着雌虫一般。
霍尔斯抿了抿唇。
他极力控制住自己,才让他不要太过于贪婪地伸出双手环抱上去。
雄虫小小的一只,在他的精神海中踽踽独行。
他穿着白色的法袍,胸口的星星吊坠仿佛闪烁着光芒。
雾气停留在他的鼻尖,然后化作一颗晶莹剔透的小小水珠。
霍尔斯藏在这颗小水珠里,然后悄悄融入到雄虫柔滑细腻的肌肤中去。
他觉得自己的舌尖涌动着些微的甜,这些甜是通过贪婪地汲取雄虫的信息素所收获的。
但可惜的是,他被袖子粗鲁地擦去,又离开了他的身体。
“霍尔斯,你的精神海好冷。”兰登忍不住抱怨。
“嗯。”霍尔斯的嗓音颤了颤,带着些微的喑哑。
这是因为,他在汲取雄虫的温度。
他的精神力很美味,像是云朵棉花糖,他尝一口,觉得不够,还想要再尝一口。
但是这样的想法太卑鄙,于是在霍尔斯谴责自己时,那些雾气散开,露出天幕,在他放弃自控时,那些雾气又迫不及待地奔涌而上,贪婪地舔舐着雄虫身上的温暖。
但是兰登对此一无所知。
他踏了踏坚实的地面,这里寸草不生,满是精神海的陈疴。
他想了想,指尖一动,手里多了一把铁锹。
兰登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雌虫的精神海里种地。
是的,他决定,改造环境的第一步,就是改良土壤。
“霍尔斯,如果你不介意地话,我想在你的精神海里种一点花。”兰登将铁锹在手里转了一圈,然后重重插到了泥土里。
霍尔斯心头一颤。
精神海就是他的另一个世界,其中的任何细微改变都连通着他的身体感受。
就像是兰登,他的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他的心尖上,仅仅是细微的脚步,都让他震颤,更别说他这么用力的一铲了。
霍尔斯一下绷紧了身体,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不仅在喉间溢出一道难耐的音节,甚至连瞳孔都开始紧缩。
而兰登自然也能感受到手心下身体的颤动,急忙退出来。
“刚刚很难受吗?是不是我插得太深了?”兰登有点懊恼。
他扶住霍尔斯的肩膀,甚至能够感受到他因此而溢出的冷汗。
那片土地太硬了,他很难撬动,于是自然而然地用了点力。
不仅如此,在发现自己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之后,他更是直接变幻出了一把工兵铲,希望自己能铲到更深的地方去。
等他发现不对劲的时候,手心已然一片黏腻。
“不,”雌虫的嗓音有些喑哑,他的目光飘忽,却眼神坚定:“我能承受得住。”
那一下确实很重,但是霍尔斯并不感觉到痛苦,反而交织着一种异样的欢愉。
他甚至还希望,雄虫阁下可以再用力一点,给他带来更多精神海的震颤。
他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过那片黑黑的土地了。
从幼时开始,他便常常有意识地进行精神力锻炼,但很多时候,因为应用不够精准,他都会伤到自己,让那片精神海的地面被一次次冲击波伤害荡平,然后出现了初始的焦黑的沉积块。
他前进的速度必须要够快,才能够保护自己的亲虫,所以他根本不会花费时间在购买精神力梳理的仪器上。
虽然在精神里暴动发作时会很痛苦,这些沉寂已久的顽疴会像是地震般裂开、如同火山一般涌出岩浆,让他变得灼烫,像是在烈火中炙烤,但平常时候,它们就静静呆在那,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今天显然不是。
兰登所立之处,精神力像是一道暖暖的光晕,就这样柔和轻缓地荡漾开来,然后和飘散的雾气融为一体,化作一阵暖暖的春风,吹到精神图景的每一个角落。
霍尔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但是精神海的敲击让他感到鼓胀。
他的心跳开始加快,血液加速流动,像是装了一个水泵,而雄虫阁下正在永不停歇地用力按压。
兰登与他靠得很近,他几乎能够闻到,从他后颈缓慢逸散出来的信息素味道。
他喉结动了动,想要咽下一点儿什么东西。
或许是雄虫鼻尖上溢出的水滴,或许是从他额头滚落的细汗,或许是……他肉粉色的,微微鼓起的唇珠。
雄虫阁下的唇形很美,上唇很薄,而下唇却并不是这样。
它微微嘟起,呈现出一点点饱满的肉感。
在他微笑或者抿唇的时候,那唇瓣被牵扯开来,像是花朵的倏然绽放。
偶尔还会露出一线雪白,那是他整齐如编贝般的牙齿。
霍尔斯难耐地闭上眼,忍不住咬了咬自己的唇瓣,将那奇异的渴求从心底压下去。
不,不能想了。
雄虫在自己的精神海,他会看到的。
……
而兰登吭哧吭哧挖了很久的土,他觉得热死了。
精神梳理是这样累的一件事吗?
他情绪有点糟糕,按照这个梳理方式,梳理精神海残破的雌虫尚且这样费力,更何况精神堤坝完好的s级军雌呢?
但很快,他找到了窍门。
兰登眯起眼。
他看到有一片雾气特别活跃,时而分散,时而聚拢,就像是在跳舞,吸引着他的注意。
这些家伙怎么和在现实世界中看到的霍尔斯精神震动频率那么相像?
兰登将铲子竖起来,盯着那片雾气看了很久。
他刚刚已经用力挖了很久了,还一直没有挖到底。
如果按照这个清理速度,就算是这一年过完,也别想看到雌虫精神海的底色。
要不要走个捷径?
他偷偷分出一缕精神力,融入到了那浓浓的雾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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