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楚余霁的快乐维持不到一日。
再次醒来后,灵均就客客气气且异常坚定地将他请了出去,语气中还多有疏离。
“早先是我失态了,不过是做了个噩梦就惊动了这么多人。余霁你守了我大半夜,怕是没休息好,还是早些回去吧。”
灵均将手搭在门上,脸色苍白,眼下还有淡淡的青影。虽然他在楚余霁的怀中睡了不少时间,但是这显然没能帮助他恢复那低迷的精气神。
“灵均,你在我面前不必如此客气的。”楚余霁忍不住说道。
闻言,灵均的眼底出现了一丝闪躲。
他原本就逃避着去面对他们两人的关系,可那时好歹清清白白、问心无愧。那段糟糕的经历发生后,他愈发不知如何自处了......
这些时日,楚余霁发出的想要重归于好的信号他看得分明。但是想重归于好、想长久,两人之间必定不能有要事欺瞒对方。
毕竟,上一次楚余霁的拂袖离去便是因为误认了他的性别。灵均已经为此付出了十年的惨痛代价,难道他还没吃够教训吗?
更何况上次是无心,这次若是瞒下,便是有意,性质更是严重很多。
可若是说出来......即便他能与楚余霁破镜重圆,这事还是会成为永远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一根刺。
灵均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关上了门。
被扫地出门的楚余霁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他忽然觉得那短暂的温存就像是一场梦。
早先抱着灵均躺在床榻上的时候,他想的可不仅仅是那些糟糕又沉重的事,还有许多过往的美好回忆也在他心头一一闪过。
他和灵均刚刚开始游历、还未闯出名声时,手中并无多少钱财,只能紧着用。到了晚上,他们经常在野外找个山洞相拥而眠。那段时光,日子虽清苦,两人却过得很开心。
他以为昨夜成为了两人破冰的契机,但是一觉醒来,却发现还在原地踏步。
“我该拿你怎么办。”楚余霁的眉头久久未能舒展。
迈着沉沉的脚步离开时,他看到十一正在廊檐下静静看着他,神色复杂。
他冷笑一声,转身离去了。
......
没过多久,楚余霁发现,情况何止是原地踏步,反而还恶化了。
那日过后,灵均就很少见人了。他的拒绝似乎针对所有人,往日上门的访客、包括楚余霁、楚容宣在内的府里人,甚至连贴身侍奉的十一都受到了影响。
过往照顾灵均时,两人时常会有肢体接触。但当那日十一习惯性地去整理灵均的领口时,后者却下意识地躲开了。
“抱歉,我......”灵均发现自己的反应后也愣了愣。
两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十一先回了神,快速地帮灵均理好了领口,动作小心,并未碰到灵均的一寸皮肤。
那种无言的默契让十一知道灵均绝非有意而为之,可心里难免还是会感到失落。
上门的访客倒是还可以改道去求见楚余霁或者楚明远,但是单纯想见灵均的几人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闭门谢客的阿灵可是悠闲得很,尤其是看到系统面板上显示的楚余霁那零零碎碎上涨的觉醒度。
能偷懒还能推进任务进度,他们不高兴,可不影响他高兴!
不过为了后续的任务,灵均还是见了两个人,一个是唐焰焰,另一个则是阵法大师鲁大师。
两人前脚与灵均聊完,后脚又被楚余霁找上了门。
楚余霁能理解灵均不拒绝唐焰焰的上门拜访,毕竟唐焰焰的性别会让目前缺乏安全感的灵均容易接受一些。
但鲁大师?
楚余霁虽知道灵均找鲁大师一定是为了公事,但仍有些不想接受灵均宁可见一个白胡子老头、却不愿见自己的这个事实。
他先是找了唐焰焰。
唐焰焰在灵均面前表现得活泼可爱、天真烂漫,但对其他人可没有那么客气了。毕竟......一个梦想走上宗门权力巅峰的人总不可能是个真正的傻白甜吧?
“我是去看了他。”唐焰焰坐在桌上说道,“他对我的态度一切如常呀。”
“但是如果你想问我们两个聊了些什么......我想这是我和灵均哥之间的私事,需要我们两个都同意才能往外说。”
“不过......”唐焰焰眼珠一转,“你可以把你的烦恼说出来,我替你参谋参谋。”
她刚才所说的话其实有所隐瞒,灵均对她的态度一切如常不假。但是相比上一次见面,灵均肉眼可见的憔悴了许多,虽在她面前依旧言笑晏晏,但是唐焰焰发觉他会在对话间隙无缘无故的开始发呆。
这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在唐焰焰看来,整日将自己闷在屋里的灵均就像一株快枯萎的植物。
唐焰焰推测,灵均在烦恼的事与楚余霁烦恼的事或许就是同一件。若是能让灵均开心些,她当然也不介意帮帮楚余霁。
不然以她的善恶观,在得知灵均被冷落了十年这件事以后,肯定劝说灵均跟着她跑路了。至于楚余霁帮过她的恩情,她可以通过别的渠道去偿还嘛!
“我有心缓和我们的关系,可如今你也看到了,他不愿见我。”楚余霁苦笑道。
“你是有心缓和,但具体做了什么呢?”唐焰焰认真地发问。
楚余霁一怔。
唐焰焰继续说道,“我记得我与你、还有那个姓顾的坐飞舟回来的那几日,你从未主动提起过灵均哥。去集市补给的时候,你也从未想过给灵均哥带点什么回去。”
“别用你们男人心不够细这点作为借口。在我看来,你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口口声声说着自己有心?那不过是自我感动。”
“所以,找个时机做点什么吧!至少让他能从你身上得到安全感。”
唐焰焰跳下书桌走了,留楚余霁一人在原地陷入沉思。
若是唐焰焰不说,他竟未留意到这些细节,这确实不该......明明他在看到灵均的那一刻,他的心为眼前之人疯狂跳动。但是在回来之前,他对记忆中的灵均却是怀疑的。
即便是回来以后,一旦去做无关的事,没有见到灵均,他便会下意识地忘掉灵均的存在。
记忆告诉他什么时候该怎么做,这确实帮他解决了很多烦恼。但同时好像又误导了他,让他觉得,即使他不关心灵均,灵均也会一直在后方为他默默解决所有事情。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只手在操控着一切......何其恐怖。
这么想着,楚余霁心里懊恼,头也忽然痛起来。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思考,又帮阿灵推了点任务进度。
过了一会,鲁大师过来了。
因为聊的是府中公务,鲁大师倒是将他与灵均的对话一五一十说与楚余霁听了。
“在我与城主您离开后不久,府内的恒温法阵就出了问题。这次我一回来,夫人就派我去探查了一下法阵的情况,今日我便是去和夫人禀报法阵的事。”
“原来法阵坏了......这么冷的天,他如何熬得过来。怪不得前些时日大病一场。”楚余霁喃喃。
鲁大师一愣,似乎有些诧异于楚余霁的关注点,但联想到见面当日两人的亲昵,便有些理解了。不过他是阵法师,可不是情感咨询师。
鲁大师立刻将话题拐回正题上来,“经过我的探查,我发现法阵是被人为破坏的。”
“鲁老您的布阵手法我清楚得很,在设阵之前,必然会考虑到方方面面,肯定会嵌套好几个防御法阵,为何还会......”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在布阵时,自然会考虑百家的手法。照理说,小老儿我在此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即使我不在现场,但我的法阵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破坏的。”
“说来也巧,这回我刚虽您去了上界,简单了解了一下他们那边的阵法。所以我可以断定,破坏府内阵法的人,用的是上界那边的手法。”鲁大师的语气极为肯定。
上界?又是上界?
想到那日他在灵均院中感到的气息,楚余霁不由心烦意乱。
那天他已经在第一时间传信给了在通天梯入口处阵守的下属,但是得到的回答是未发现有人出入。
难道还有另一个空间通道?
又或者说上界的力量早就在他发现通天梯之前就渗入了此界?这种说法倒还挺有可能......毕竟致使他师门覆灭的,就是来自异空间的力量。
“夫人听到这个结论以后,有何反应。”楚余霁沉吟片刻,问道。
“当时夫人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看起来有些魂不守舍。”
看来灵均确实知道什么......
“今日就劳烦鲁大师了,恒温法阵的事,还请您费心,尽早完成修复。另外,还请您帮夫人的院子再单独设一个最顶阶的防御法阵。”
不止是防御法阵,这几日他还得再找机会让府医给灵均看一看。至于府内的事务,或许他也得管一管,敲打一番下面的人,总不能老让他们拿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让灵均头疼。楚余霁想道。
“应该的。”鲁大师很爽快地点了点头。
......
鲁大师离开后,楚余霁开始复盘整件事,结果发现还是复盘不出什么头绪来。
他们目前对上界的探索仍不够深入。当年发现通天梯连通另一个世界后,他就立刻带人进去了。
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但是来到上界后,他们发现上界灵气充足,修士们的平均修为也比他们所在的空间高出一截。
楚余霁自己当然不怵,可若是他们动静太大引起注意,引得上界之人联合起来侵入他们的空间,那将是一场灾难。
他并不觉得上界在发现他们的存在后会愿意与他们友好相处,毕竟弱肉强食这一法则好像在上界被运用得更泛滥一些。
上界的等级森严,贵族占据了大部分的修炼资源、又有极高的权力,贵族之首宁家的家主,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他建立的情报组织天阙殿几乎遍布上界的每一个角落,各处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据楚余霁的推断,宁正则的实力应当不弱于他。
因此,虽然通天梯连通的是上界中一个荒无人烟的角落,稍微保证了他们前期的安全,但后续的探查依旧非常艰难。
楚余霁觉得自己还是得亲自过去一趟,现在贸然指挥手下深入,可能会打草惊蛇也说不定。
他不敢拿整个空间的去赌。毕竟,他最爱的人还在这里。
至于入侵城主府的那股气息,如今唯一的线索居然在灵均那里。
绕来绕去,终是回到了原点。
若是灵均不想说,楚余霁自然不会去强迫他说。但若是之后他们的关系能有所缓和,灵均愿意对他敞开心扉,那就两全其美、再好不过了。
思及唐焰焰之前所说的,楚余霁决定再寻一个契机——下月的花灯节就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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