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你知道在你意识运动的那一瞬间, 能发生多少事情吗?
在你身体里的神经元分析处理信息并将命令传达身体各个器官,总共只需要花0.1和0.3秒的时间,也就是说当你发现某件事并产生意识,把其记录下来总共需要十分之一秒。一旦小于这个时间,人体很难观察到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十分之一秒,多么短暂的刹那,又能发生什么事呢?
其实能发生很多事情。
世界上速度最快的哺乳动物——蜂鸟每秒钟能振翅50到70次,十分之一秒,够它煽五下翅膀。
人类世界发展离不开电能的运用,但你知道电子的速度有多快吗?电子速度一秒能飞30万公里,十分之一秒,它已经去了三万公里以外。
这是人类目前已经探索到的世界,那么在这个世界之外呢?
比电子更小的还有光子和中微子,那么比光子还要小的又是什么?
而在人类意识不到的这短短一瞬间, 你又知道这个宇宙毁灭了多少次吗?
这就是尹青荇进入到因子人世界后多得知到的“知识” ,它完全颠覆了她过去的一切认知,让她感觉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无知。
在人类的眼里,宇宙浩瀚无边,用尽人类文明一生可能都无法到达宇宙的边界,那么想要毁灭它更是无法做到的事情。
很简单的道理,你连到都无法到那里,怎么能够毁灭它呢?
但是此刻在尹青荇的眼里,宇宙不是一片浩瀚无边的黑色世界, 它是立体的, 有形状的,它就像……一棵“树”, 时间就类似这棵树上的枝干,它串起一个个世界,她看到了无数个不同时间线里的世界。
而她成为因子人的世界是一切时间线的收束,也是所有世界的主干,就在她成为因子人的瞬间,曾经在那些世界里的尹青荇都朝她看了过来,她们都化作能量被她所吸收,包括那些世界。
也就是说,所有世界,不管是过去还是平行世界里的尹青荇都在这一时间转化成了因子人。想来也是,如果尹青荇未来成为了因子人,而过去的尹青荇还是一指头捏死的凡人,别说其他的因子人,有太多的办法能够跳跃时间线捏死过去的尹青荇,从而影响到未来的尹青荇了。
这就矛盾了,一个能够被人轻易拿捏消灭的因子人,又怎么撑起以她为核心规则的宇宙呢?
而比特对尹青荇曾施加的影响也在这一刻全部都跟着那些泯灭的“过去”一起消失,可以说,这个时候对于比特来说,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所以当其他的因子人与尹青荇站在一起,凝聚而成的巨大力量像是巨人的手掌,把那颗金色的陀螺攥进了手心里。
接着——“手掌”合拢,那巨大无比的金色陀螺在手心里被挤压成碎片,那些碎片飞向宇宙的深处,其中的一片碎片正正好扎进了尹青荇的身体里。
是了,比特怎么可能一点后手都没有,在被摧毁意识形态身体时,以比特为核心建立的意识确实是“死”了,但是它临死前的反扑,也让尹青荇进入到了一个由“过去”建立的时间牢笼里。
比特给了她一个“假设”——一个没有虫灾降临的世界,当所有一切终结,尹青荇回到了过去,她的世界里没有虫灾,她正常平稳的度过了那个夏天,迎来了她人生最重要的阶段——高三。
每个人都有弱点,说是弱点,其实也是每个人心中最想要达成的愿望。尹青荇的弱点就是——如果虫灾没有发生就好了。
比特就利用这个弱点,让她以为自己在迎来最后的胜利以后,又回到了过去,回到了没有虫灾发生的过去,成为了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会死的。
当尹青荇以那个普通人的身份死去,她也就会真的死去。
这是一个表面看上去美好,实际上充满杀机的世界。
在这个世界里,尹青荇忘记了自己被比特暗算的过程,她只记得自己赢得了胜利,接着,她自然做了最想做的事情,她提前阻拦了那颗会带来一切灾难的陨石,因为虫灾没有发生,那么后面的一切自然都不会发生了。
尹青荇回到了没有虫灾来临的高二。
还在为成绩,为作业烦恼的高二女生的生活,对于尹青荇来说,恍若另一段人生。
生活节奏一下子变得很慢,她不用担心整个人类社会未来会遇到的各种危险。
此时她正坐在书桌前,书桌上摆着张开嘴的书包,她看着书包里的练习册,练习册也在看着她,它们是如此的陌生,让她感觉它们像是一个怪物,能够张开血盆大口把她吞掉。
她沉浸在这种想象中,想象自己挥舞着手里的武器把怪兽杀掉。然后幻想消失,练习册一动不动的躺在里面。
未知总是可怕的,等她摊开那本对于她而言陌生至极的练习册,阅读那上面的文字,发现也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
她确实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题,那上面的知识也确实都丢得差不多了。但是她的理解能力,知识吸收能力,还有分析能力,这些东西是彼时只有十六岁的尹青荇通通没有的东西。有些知识点确实是丢了,但她只需要找到这个知识点对应的那部分章节,然后看一遍就能够轻松的完全掌握。
那些曾经对于她来说,似懂非懂的文字,此刻却被她读出了它背后记录的一段人生,她读了一遍,竟然就真的读进去了。
她发现它们并没有她想象的恐怖,那些内容是如此的简单,简单到让她都忍不住恍惚……原来,这就是她曾经的生活吗?
一开始,她捏笔的姿态还略显生疏,写出来的字也怪模怪样,像是四肢不协调的人写出来的字,但是很快,那些字越来越成熟,并且越来越有味道。如果尹青荇翻开之前她的笔迹,就会发现那是两个人的字迹,前者圆润透着稚气,后者有棱有角,力透纸背,锐气逼人。
刚开始,她还需要翻出去找那些题目对应的章节,后面,她很快把从初一到高三的书籍全部都翻了个遍,那些知识轻易的就装进她的脑袋里。
太简单了,这些知识浅显得就像是一个小水洼,一眼就能看透。
她很快把老师今天布置的作业做完,到后面下笔几乎不假思索,刚读完题目,答案就在脑袋里自动浮现,就是答题过程也写得非常快,笔走龙蛇,一字连一字,竟是极好看的连笔字。她忘记了曾经为了想要练一手漂亮的连笔字,写了两本字帖都没学会。
此时竟然下意识的就写了出来。
她写完作业还觉得没写够,把后面老师还没讲到的章节也写完了,写完了整本练习册,她感觉还是很空荡荡,于是她又翻空书包,把能填的都填了。
接下来干什么呢?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没什么事情要干了。
对于16岁的尹青荇来说,她刚绞尽脑汁做完今天的作业,一脸疲惫不堪的去洗澡,打着呵欠躺上床是她一天当中最幸福的时刻。但是对于已经统治了整片宇宙的尹青荇而言,她每天都有太多的事情要去考虑,要去思考,她永远不会停住脚步,就像地球的军队一直没有停止向外扩张一样。
停下来?那是什么?
她很不适应,她觉得自己应该再干点什么,可是她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了,她甚至已经把这个学期的作业都给提前做完了。她都不知道接下来这个学期她该怎么过。
很快,她就做了要跳级的决定,既然高二后面的内容都已经掌握了,那么再继续上课纯粹是在浪费时间。她完全可以先上高三的课程,高二的内容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哪怕是她认为最难的数学也简单得不可置信。
她又花了几分钟思考该如何成功跳级,并不是她想跳就能跳,这里就有点麻烦,她必须得到老师家长的同意,家长——她父母现在不在身边,她完全可以代表他们,至于老师——这也不会很困难,只要她拿出足够优秀的成绩,他们自然就会为她让步。
但她想不起她的班主任是谁了,她应该是名女性,她不确定的想……那么接下来,她要睡觉吗?她看了眼床铺,觉得自己今天什么都还没干,也一点都不困,她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随便点了几下,曾经很吸引她的那个网络世界此时在她的眼里如此的单薄无聊。
她见识过星网的丰富,感受过全息游戏的身临其境,此时的智能手机是如此的落后,她甚至都没有坚持一分钟,就丧失了兴趣。
她突然就又起了个念头,也许……她可以在地球建立一个星网,她似乎记得此时国内的AI并不算太发达,走在世界顶尖的是灯塔国?不过,她需要先学习此时在她眼里比较落后的计算机语言,具体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水平才行。
按理来说,从头学习一个陌生的语言系统,应该是一件很有难度的事情,但是她一点都不畏惧,甚至反而终于觉得有点挑战了。
不过她现在手里没有一本这样的书……她站起来找到钥匙出门,又从书柜里翻出自己攒下来的压岁钱,她又意识到自己的一个困境,那就是——贫穷。
嗯,看来当务之急还要先赚一笔钱,她有点烦恼,倒不是烦恼于自己该如何赚钱,而是赚钱的方法太多,她烦恼于该选择什么——她脑子里随便拿出一个都能够轰动世界,但是该怎么拿,该拿什么,又要考虑到拿出来后会不会带来不好的影响力,别到时候一个大跨步,世界没有在虫灾中毁灭,反而毁灭于她之手就搞笑了。
她想罢,嘴角扬起了一个笑容。
有挑战,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第212章
一周后。
尹青荇把最后一本书放下, 发现堆起来的书本已经垒成了一座小山。她撑了个懒腰,拿起手机,看了眼消息, 一周前找班主任提交的申请, 现在才给了回复,这种效率……她摇了摇头,实在无法适应这种慢节奏的生活中来。
她回了一句好的,把桌面收拾了一下,就背起书包出门了。
这一周她也不是只是在那里干等,一开始班主任根本不接受她提出来的跳级申请,根据有关规定,只有高一生才能办理跳级, 而且这学期已经过去一半了,她就算跳级了, 也要到下学期才能进行高三的课程。
她当然不满意!她已经提前把高二的课程学完了, 班主任自然不相信,或者觉得她有点狂吧——其实她觉得自己就是正常的沟通语气。但在她眼里,班主任并不是教育她的长辈,而是同年龄, 甚至有点幼稚的小年轻。显然班主任对此有点接受不良。
面对班主任拒绝的态度,一般在这里,很多学生就怯了,不敢再问了。但是尹青荇的态度依旧很强硬,几次过后,班主任才同意让她通过考试证明自己。她找来了∫卷子,让尹青荇在教师办公室里做。她跟另一个姓林的老师监考,尹青荇拿起笔就写,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她十几分钟就写完了,就算是抄答案都没有抄这么快的。
办公室里凑过来的老师越来越多,等到尹青荇做完卷子,卷子就被几个老师抽走。几个脑袋挤在一起看,一边看试卷,一边看尹青荇,都觉得不敢置信。这就是一所普通的学校,最顶级的那一批优秀学生早就被刮走了,轮到他们的,也就算是中等偏上的学生,对于他们来说,一个学生能够在上课的时候专注,在家的时候还懂得克制自己,就已经算是比较优秀的了。
像尹青荇这种,一夜之间,从普通学生变成天才的,真的没有。他们也没见过天才,但是像这样的,只有那传说中的天才才能解释了吧。
就有种去动物园看大熊猫的感觉,老师们看尹青荇的目光都变了。
对于学校来说,成绩好的学生就是有特权,什么规定不规定,一切在成绩面前都不是阻碍。尹青荇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以后,她再提要求就容易多了。她要跳级还是提前转班,这些班主任统统都同意了,但是班主任的权力还没有那么大,她也要找主任,找校长沟通。
这就需要一个时间,班主任跟尹青荇说很快就会给她答复。
结果这个很快,也用了差不多一周。
这一周,尹青荇并没有按时去学校。她既然已经提前学完了课程,那么高二的课,她可上可不上,她还要自学计算机,还要思考赚钱的方法。那么时间上,她肯定是要求绝对自由的。好在这件事,班主任能够马上做决定。
所以这段时间,尹青荇大部分就在屋子里看书,买书总共花了三千左右,并不全是跟计算机有关的书籍,她还买了一些别的书籍。目前她的压岁钱已经全部花完,后面还找爸妈要了一笔生活费,也全部扔进去了。
这就导致她吃饭的钱没有了。
她自从成为虫母以后,进食对于她来说就是一种娱乐而不是必需。所以她真的忘记了自己还要进食,直到那股饥饿感从腹中传来,她有些惊讶的感受自己肠胃器官蠕动传来的特殊感觉。
原来……这就是饥饿啊——是的,她现在是普通人,是要吃饭的。
那么该吃什么呢?需要她烦恼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她先浏览了目前市场上的外卖,那些菜品价格便宜的,味道难吃又没营养,而好吃有营养的又都比较贵。她计算了一下自己每天满足最低摄入能量和最廉价的选择就是——馒头。
一块钱就可以买一个饼大的馒头,她吃两个就可以饱腹。
五块钱就能解决她一天的需求,就是连着吃了几天后,她因为没有吃蔬菜有点便秘,于是后面她又增加了一块钱专门用来买蔬菜,超市里白菜一斤只需要0.5元。她一块钱可以买两斤,就是剥叶子有点累,而且被人看到了还会嘀咕,谁家吃白菜是按叶子买的,不都是直接抱回去一整颗么。
关于赚钱,她也有了点思路,但是银行账户必需要法律年龄满十六岁才能办取,而且还需要再监护人的陪同下。她要赚钱之前首先必须要有一张属于自己的独立银行卡。但是目前她监护人都不在身边。爸妈出差半个月才能回来,这个时间,她必须等待。
她读了一些法律,发现年龄是一个大问题,就算她自己挣的钱,在法律上,她依旧不能完全占据和使用这份财产,一切都需要监护人的同意,非常麻烦。
怪不得之前有句话说学生的任务就是学习,因为除了学习,他们什么都干不了。
这个社会的法律都在限制着未成年人,不让他们拿到太多财产。尹青荇也没有办法,她很快就决定把赚钱这项任务从自己的计划表往后挪了挪,可是没有钱,她很多事情都办不了。
该怎么办呢?尹青荇有想过雇人,可是在没有虫母的种种手段,她怎么能够保证对方可信呢?作为一个未成年人,把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别人的身上,一旦对方有什么不轨,她将会面临极其危险的处境。
她一下子好像进入了一个围城,她前面能够走的道路一下子就变得单一,那就是学习。
高二的课程对于她来说太简单了,那高三呢?高三之后的大学呢?
这个社会非常鼓励大家学习,对于成绩好的学生也有种种优待,她可以申请奖学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用一张成绩单来付费。
原本处处碰壁的困境一下豁然开朗,问题是她能做到吗?
她当然能做到。尹青荇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就是些知识,这还能比统治宇宙更难吗?
尹青荇来到学校,为了她这次跳级考试,学校非常重视,专门腾出一间教室,就为了她一个人,不仅教导主任来了,就连校长都亲临现场,他们都是她这次考试的监考人。考试的内容也已经接近高考的难度,考试的环境也都是对接高考的环境。
她的班主任守在门前,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金属扫描器,对着她身上扫来扫去。那张向来不苟颜色的脸,面对她竟然挤出来一个春天般的笑容。
这个世界的人挺简单的。
从古至今,人类都是慕强的,相比较赤果果的杀戮,手持冰冷的武器,枪口朝你叫喧的“强大”,这种因为你学习成绩好就对你臣服的世界实在是太温柔了。
尹青荇拿起卷子,先开始审题,嗯,有些内容她还没有提前学过,她目前只有高二的书籍,那么想来这部分内容应该是高三的,但其中也包含高一高二的内容,算是一张综合程度很高的试卷,尹青荇很快就做了起来。
这一次,她的速度明显要慢一点,但是在监考老师看来,她做题的速度依旧很快,她都不用思考的吗?下笔几乎没见她停顿,教导主任实在好奇,听人说和亲眼目睹是两回事,他本来还半信半疑,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走下去看,她不会是瞎写的吧?
尹青荇感受到附近有人靠近,她抬起头,目光如刀,吓得教导主任都下意识的缩了回去,过了会儿再看,女生的眼睛澄澈,目光平和,还朝他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就觉得这感觉怎么那么怪呢,到底谁是领导啊?
他到底是走了过去,他看到尹青荇已经做完了大部分,这才开始多久?他又细究她做过的部分,越算越吃惊,这种正确率,实在令人惊叹。
不到一会儿,尹青荇放下了笔,她先是闭了闭眼睛放松大脑,然后甩了甩因为长时间笔写有些发酸的手指。
教导主任的声音就在这时在她的耳边响起:“这里……为什么空着?”
他指的正是尹青荇没有写的空白地方。
尹青荇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她倒是没有晾着他,直接说:“这里我还没有学到。”
教导主任这才想起,这张试卷是高考的试卷,对于尹青荇来说,自然存在一些超纲的内容,他心里可惜,觉得尹青荇可能成绩不会太理想。但实际却恰恰相反,高考的试卷是综合的,高三的内容占比其实并不高,而尹青荇只要写出来的题,就能拿满分,哪怕扣去因为空白而不美观的卷面分,她依旧取得了一个不错的成绩。
总成绩下来,她整整拿了五百多分。也就是说,她现在参加高考,本科已经没有问题。
本来是说考虑到这场考试的难度,她只要不至于考太差,基本就可以让她提前进入高二的火箭班,高二的火箭班现在已经在学习高三的内容,至于跳级,自然也就放下不表。这场考试本就是为了压一压学生的气焰,以免她太飘。
结果成绩出来,反而是打了大家的脸,几个阅卷老师面面相觑,还是校长拍案,就让她去高三的火箭班。
尹青荇的前班主任又是高兴又是担忧,觉得是不是有点拔苗助长了。高三火箭班那帮子人都已经大学稳了,准备冲击重点的苗子。
校长说,现在就是高二火箭班的学生也很难让她有压力,倒不如去高三,有点压力才有往前冲的动力。要是不行,随时可以再转回来嘛!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尹青荇回去就收拾东西,准备搬到高三的教室,两个月后,她将于高三火箭班的同学一起参加本年的高考。
第213章
要换班级,尹青荇自然要回到原班里收拾东西,班里的同学都好奇的朝她看来,那对于她来说已经是不知道多少年前认识的人,她发现她的脑袋里没有给他们留任何位置,是那么的陌生,她试图找到一个能叫出口的名字,发现叫不出来,于是决定放弃。
以前的尹青荇在班里实在也没什么存在感,她这么多天都没来学校,一回来就收拾东西。他们才想起要打探她的近况,尹青荇的同桌瞪着眼睛看了她半天,想要憋出来一句话,结果脸都憋红了竟然都没有憋出来。
尹青荇都替他累得慌,觉得这些人……不,这些孩子们,竟然如此的胆怯?不过就是一句话吗,竟然也能纠结这么半天,她想不到自己曾经会是这个样子,太神奇了,她竟然还有这样的时候。
同桌眼神里千言万语,尹青荇没搭理,她实在不记得对方叫什么了,干脆就当做没看见。但是同桌她可以扔下不管——此时从身后探出来一只笔戳了戳她的胳膊,只见陈妮左右看了看,一副做贼的样子,用手盖住嘴巴,用气音:“……你不上学了?”
尹青荇:“……”陈妮不能丢下不管。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在她眼里的陈妮是死去的陈妮,她忘记了活着的陈妮是什么样子。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尹青荇, 16岁的尹青荇早就死在了那个虫声鼎沸的夏天,身为虫母的尹青荇还能做16岁的陈妮的朋友吗?她不愿意面对那个结果,于是决定远离,没有她的干涉,那么陈妮就还是那个陈妮, 16岁的尹青荇最要好的朋友。
但是——她此时不能逃避,她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她回头,继续把抽屉里的书塞进书包。她说:“我转班了。”
“转去哪里了?”
“高三十二班。”
说完,尹青荇扛起沉甸甸的书包,她说不出自己什么感受,她有点迷茫,这真的是我想要的生活吗?班主任这个时候凑过来,其他学生从来没有见过她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她用着极其肉麻的温柔语气:“重不重?我帮你拿吧。”
同学们像是看到一个奇怪的物种,就像——你认识很久的发小突然掏出了变身棒,成为了魔法少女。
尹青荇走出教室,她被班主任送到了门口,门口站了另一位老师,他笑得也很灿烂,此时班主任的笑容从她的脸上转移到了对方的脸上。他强硬的接过班主任手里的书包:“还是我拿吧,你回去上课吧。”
前班主任跟对方进行了一番只有自己知道的眼神交流,一阵拉扯之后,班主任极为勉强的松了手,她殷殷嘱咐:“要是待了不适应,随时可以回来,你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她教了尹青荇快两年,这两年加起来的话都没有今天说得多。
这点时间,尹青荇已经恢复了,那点小小的难过根本无法阻碍她往前前进的脚步。她不可能为了继续跟陈妮做朋友,就让自己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就算她强行留在原来的班级,她与陈妮的感情也只会不断地消耗,陈妮还是那个一心一意对她的简单女孩,是她,她变了。
她只会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痛苦,倒不如现在就早早分开。
是啊,她一直这样,在她心里,她自己永远是排在第一位。当其他的一切跟她自己的需求有冲突,她一定优先选择自己。
她会不断地往前,如果陈妮接受改变后的她,那么她们自然能够继续做朋友,如果她不接受,她也尊重祝福。她见过太多的人,经历过太多的事,她早已经像最坚硬的石头一样,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动摇了。
她进入了新的班级,自然也会认识新的人,也许会结交新的朋友,也许不会。这并没有什么关系,这些人都只会成为她人生中的过客,不管是陈妮,还是其他人,他们都只能陪伴她人生的一小段路。
而她——尹青荇看向天空,她会用最快的速度攀越到这个世界的巅峰。
她是尹青荇,不是高中二年级的尹青荇,是统一宇宙的虫母尹青荇。
哪怕现在成为了一个普通人,她也不会甘于平凡。
——
两个月后。
尹青荇的爸妈开车送女儿去高考,他们哪怕再怎么繁忙,女儿高考这么大的事情也不敢错过,两个人都找领导请了假,哪怕推了客户的订单,夫妻两个也没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主要是不敢置信,他们女儿——怎么就高考了?
尹爸还恍惚着,他这辈子就没在老师那儿听到那么多好听的话,尹青荇成绩虽然不算差,但也不算好,就是中等偏上,老师眼里的老实学生,有时候都不一定能叫出名字那种。怎么突然的……尹爸还没接受自己孩子怎么就变成学霸了,他也不是怀疑尹青荇,就是感觉这日子过得,像假的一样。
他问尹妈——尹妈倒是一点没觉得这有什么,母亲总是对自己的孩子有着过分的自信,她很快就找到一个自圆其说的理由——比如尹青荇这孩子其实刚出生的时候就很聪明,这其中省略几千字有多聪明的案例,比如几岁就会开口说话,比如做错事了知道找谁求助,屁大点儿的小事在妈妈眼里都是极为聪明的表现。
后面也不是不聪明,是这孩子还没完全开窍,但底子在那里,也不会显得蠢。
尹爸就冷笑:“所以她现在是开窍了?”
尹妈狂点头:“对对对!她现在就是突然开窍了!一通百通,成绩就一下子就上去了!”
尹爸不想跟这滤镜拉到顶的傻妈妈讲话,他举了个很朴实的例子:“你和我两个,智商也不算差,但也就是个普通人的水平,你觉得我们会生一个智商两百的天才吗?青青以前就算是聪明,也没聪明到这种程度吧!你听到那个王老师说的没有,他说青青再等一年下场是可以冲一下高考状元,高考状元!青青!你以前能把这两个划上等号吗?”
尹妈心里其实也打鼓,哎呀,这里头怎么就慌得很呢!但是她又不乐意尹爸说青青不好,就强词夺理:“你就是瞧不起青青!你就不相信她!你自己的姑娘你都怀疑!你滚蛋!青青以后跟我过!”
尹爸无奈,这当妈的,一到碰到自己孩子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他自然也爱自己孩子,但是做不到像尹妈这种连理智都抛弃的爱,他就是觉得这里头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甚至都不敢跟尹妈说,他觉得青青像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他都不认得了。
有时候半夜,他看到青青房间里还开着的灯,打开门想叫她睡觉,看到她匍匐在书桌前的背影,他心里就忍不住问自己,这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
他怕他说出口,尹妈会发疯,干脆就说:“好好好,你觉得没问题就行。”
尹妈怎么可能不知道,她自己的女儿什么样子,她不清楚吗?她比谁都清楚。
她依旧清楚记得自己出差回来,一身疲惫,但是想到回家要见女儿,还是去酒店洗了个澡,穿上干净整洁的衣服,甚至还小化了个妆,她买来了青青之前找她要的那几套书,她打开门,发现青青正在客厅拆快递,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嘴里的话一下子就缩了回去,过了会儿,青青眼里才找到了一点熟悉感,那一刻,千般情绪涌上心头,尹妈觉得自己真是个失败的母亲,女儿甚至都忘记了自己的样子。
她对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准备建设,准备跟尹青荇好好谈谈,今年青青高二了,明年是青青人生最重要的一年。她决定停下手里的工作,专门陪她一年,直到她高考完。
然后她敲开青青的房门,发现青青正刚把一台机器组装完毕。原来的卧室多了很多她不认识的机械,墙边还多了一排金属架子,原来这里是挂海报的地方。这哪里还像一个女孩子的闺房,倒像是一个工作室,充满了汽油味。她有点茫然,但还是走上前,努力平复心情,尽量不让自己的语气咄咄逼人,问青青:“……这是在干什么?”
青青指着那挂着电线和铁片的丑陋家伙,跟她解释,这玩意儿是她自己编辑的程序运作的机器人,是她准备拿去参展的,青青说了很多很多,那些专业名词从她的嘴巴里一个接一个蹦出来,尹妈就没有说出那句这些东西你都懂吗?
她看着青青的目光也变得陌生了,也许青青察觉到了这一点,她一下子就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尹妈看着沉默的青青,心里就忍不住一痛,她也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受,也许母女连心吧。她忍不住伸出手抱住了青青,青青确实变了,但这个变了个人的青青也是她的青青啊!
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所以才会这么独立,才会这么要强,因为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了,于是什么都自己做决定,习惯了就改不掉了。
她们没有说话,尹妈抱着她失而复得的孩子。她痛彻心扉,但是脸上还是带着笑,她说:“真棒啊!”
我的青青,真棒啊!
等她夸完后,再也忍不住,扭头就跑了,刚出门,眼泪就喷出来。她的孩子!她的孩子! !
她的心啊,真的是进了油锅被翻来覆去的煎炸。
到底是谁!是谁做的!
尹妈冲进洗手间,恨得咬牙切齿,她却不敢在青青面前显露出一分,她只当做青青还是原来的那个青青。青青确实是变了很多,像个大人,但是她依旧没能识破她的伪装。还有什么是比一个母亲更了解自己的孩子呢。
青青这个傻孩子,她难道以为她会不认她吗? !
尹妈不敢说,而尹爸又是个心大的,再没有谁比他更心大了,他就半点没有察觉到自己女儿身上的事情,每天半夜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让睡不着想要找人说说话的尹妈恨不得拿手掐死这个混蛋!
她就这么煎熬着,听到别人越是夸青青,她心里就越是痛恨,她还不能跟人说!
什么样的孩子才能在一夜之间懂事了! ?
她的青青!她的青青!她到底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尹妈只要想想,心就要碎了。
她捧在手里的宝贝,让摘星星就不摘月亮的心肝,想到那个受了委屈只知道回家找妈妈哭的傻孩子,让她心里惦记,放不下,担心她以后出去会吃亏的笨蛋,她是什么时候不哭了,是什么时候学会自己去解决所有事了?
尹妈眼泪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天醒来眼睛都是肿的,尹爸还说她是干眼症,要带她去医院看看。这傻男人!
现在都过去两个月了,这傻男人才晓得不对,尹妈是又恨又想哭,又想笑。
哭你才发现!你现在发现有什么用!
笑你真是个傻的!原来以为你没心,原来你不是没心,你就是傻!
怎么这辈子就摊上你这么个傻子呢? !
尹妈狠狠地锤了一顿男人,憋在心里的那口气才算畅快了。她看外面的晴天,看着其他守在考场外的家长们,她心里又涌现出无尽的骄傲!
她的青青啊,她是那么让她心痛,又是那么让她骄傲!
青青,你知道吗?妈妈爱你。
这世上所有事情都抵不过,妈妈爱你。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妈妈都始终如一的爱你。
第214章
尹青荇进入考场,课桌上贴着她的名字,考试编号,还有一寸照片。
她看向整个教室,一个教室里坐了三十人,她坐在中间位置,四周有男有女,有人在检查自己的文具袋,有人拿着中性笔在手里转来转去,眼睛里呆滞无神。也有人跟她一样左顾右盼,挂在墙头的电风扇呜呜的转着,监考老师端着杯泡开的枸杞,脸上写着司空见惯——她觉得这跟她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普通了, 这就是高考吗?
这就是她曾期待了许多年的高考吗?
尹青荇觉得有点不真实,直到摸到卷子才有了那么点真实感,她抬头看题,铃声还没响,现在还不能动笔,五分钟的看题时间已经足够她把整个卷子看个遍了。
两个字,不难。
她好几个老师都觉得她这次下场有点冒险, 他们觉得她学习的时间太短了,如果再给她一点时间, 她能够学更多, 拿更多的分!但是她一点都不想等,她迫切的想要快点考完, 这代表她能够更快的掌握自己的人生主动权。
她不想再当一个什么都要大人同意的高中生,如果加上她其他几条时间线,她已经当了不知道多少年该死的高中生了。
真的当够了。
铃声终于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发答题卡,老师在上面说:“拿到答题卡,不要急着写,先填上姓名,考号,班级,不要忘了,我到时候检查一遍,每年高考都有忘记填名字的学生。”
下面的考生捧老师场习惯了,还应了一句:“知道了。”
尹青荇充耳不闻,埋头苦写。一时之间,耳边都是笔尖传来的沙沙声。
“啪——”的清脆一声,这是有人在翻卷子。
监考老师缓慢踱步过来,每个人的答题卡都看上一遍,走到尹青荇这边,尹青荇提前放下笔,露出姓名那一栏给监考老师看。
老师走后,她又继续写,高考的题量比平时考试要多,考试的卷子有十几页,半个小时后,她搁下笔,一气呵成!畅快淋漓!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不再嫌弃教室的老旧,监考老师的轻松惬意——如果她想要作弊,可以有很多方法能够绕过这群监考老师。哪怕她现在只是个没有什么能力的普通人,当然,这些老师的警惕性自然不能跟那些受过训练的军人相比。可这仍旧让她有点不忿,觉得这场考试对不起她之前的重视。
但是试卷的题目确实对得上高考的难度,她这段时间也做了不少的卷子,什么黄冈试卷,衡水试卷,说是很难的试卷,她也做上了不少,但是怎么说呢,那些试卷难点也就是一些不怎么常考的知识点,所谓的难就是偏,半点看不出出题人的水平。
在她认为里,“难”应该是检验你学的东西,是不是真的学会了,会不会用,能不能用的炉火纯青,这才能看出出题人的水准,明明都是你经常学的知识点,可是人家就是能够把它用在你之前从没想到的地方,你总觉得似曾相识,然后就是绕不出那个弯。
乍一看简单,做起来才见真章!
这场考试就有点那么意思了,出题人对于知识的运用,已经到了大宗师的级别,从题目上就能看出来,就是很简单的知识点,人家就会运用在各种你想不到的地方,人家能想到,你为什么想不到,那就是你还不够会。
出题人出得精彩,做题人也做得爽。
尹青荇做开心了,她有点期待下一场考试了,但是高考是不允许提前交卷的,最多也就是提前半小时,她有些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
那个时钟特别怪,它的指针是一个像蚊香一样的螺旋。
尹青荇盯着那个螺旋,原本兴奋的情绪渐渐回落,变成面无表情。
是什么时候察觉到不对的呢?
尹青荇也不知道,但是她就是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也许是第六感吧。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解决了,但是她内心中依旧盘绕着一股紧迫感。
她就很奇怪,这股紧迫感是出自哪里,她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完成吗?
其实比特的力量如今已经不大能够控制住她,更何况这个时间牢笼只不过是比特临死前仓促构造的,它根本关不住她。
能关住她的,只有她自己。
当尹青荇察觉到不对以后,遗失的记忆就回来了。
可是这里的一切太美好了!她一点都舍不得醒来,家人朋友都在她的身边,她还想要参加高考,她很想知道自己能考个什么样的成绩!明明已经取得了很多成绩,但是没有正式完成高考依旧是她觉得遗憾的一件事。
没有参加高考,没有上过大学,人生就好像不那么完整。
她就对自己说,等考完试吧,等考完试,她心里满足以后,就会醒来了。
不像上一次,她这一次会好好的跟所有人告别的。
就让她最后任性那么一次。
她真的好舍不得——
为期两天的考试结束,其他考生都是如释重负,这该死的考试终于考完了!一切尘埃落定,只能成绩出来!
只有尹青荇有点念念不舍。
她回头望向这个曾经百般嫌弃的考场,真的舍不得啊。
曾经,她以为自己放不下的是自己的亲人,自己的朋友,是自己平凡无奇简简单单的16岁青春。
现在,她发现她放不下的是16岁的她原本可以拥有的另一个人生,高考,上大学,工作,结婚,生子——那平凡到有些无聊的人生。
她回不去了。
不该留念,不该再留念了。
尹青荇,就到这里吧。
否则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
高考成绩出来,尹青荇以一分之差错失高考状元,她的老师,亲戚朋友都觉得非常可惜,但是尹青荇却感觉还好。
她觉得差这一分反而刚刚好,她错失了高考状元的荣誉,却得到了只属于自己的简单的欢喜——
她终于高中毕业了!
真不容易。
不,应该说太不容易了。
谁都能看到她脸上最真实的快乐,她爸妈跟她商量要不要摆升学宴,她说摆,但是不摆那么大,就只打算请几个老师,还有几个同学,最近的亲戚,比如姑妈他们。毕竟以后很可能就见不着她了,这些人都为了她付出了心血。
她爸妈同意了,尹青荇能够感觉父母对她有点过于客气了,他们不再对她指手画脚,有什么都要询问她的想法。她清楚他们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对待她,做父母的甚至有点畏惧自己的孩子。
她也没点破。
让她复杂的是,陈妮也来参加了,她抓着她的手,直截了当的问她是不是不打算认她这个朋友。尹青荇发现自己竟然抵不过这时候陈妮的热情,一向一往无前的她难得往后退了一步,服了软,在陈妮的威胁之下,把她一家人也给带上了,到时候一起参加她的升学宴。
升学宴的餐厅是当地的比较有名的餐厅,是她从小吃到大的菜,她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这家的剥皮鱼了,没想到时隔多年再吃,味道依旧没有变。
就是有点咸。
她拿起饮料,狂喝水。
水喝多了,就想上厕所。她走到洗手间,陈妮不知道从哪里溜过来,她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冲她哼了一声,因为尹青荇冷落她,让她很生气,她必须要时时刻刻让尹青荇意识到她有多么的生气。
然后,尹青荇就冷不丁的说:“陈妮,我要走了。”
陈妮本来还板着张脸,一下子眼睛就红了。
你看,她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当时她没当面告别,就是怕面对她们的眼泪。
陈妮却硬要做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走就走呗,不就是去外地上大学,又不是没有手机,到时候就是线下转成线上,”想到这里,又气上了,故意说:“除非我找你,你不理我。”
尹青荇就叹气:“唉,你找不到我的。”
陈妮气得打了她一下:“你又这样,你是不是嫌我了,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尹青荇没解释。
说什么呢,只要我醒来,你们就消失了。这不过是她的一场“梦”,但因子人的梦已经趋近于真实,只要她一直不醒,那么他们就都是活着的。
可是她不能不醒啊,那里还有一个宇宙在等着她呢。
陈妮气跑了,她不知道这可能就是她们的最后一面了,以后再也不会有尹青荇的存在,她也不会记得。
就算以后见到,她可能也不会太高兴,尹青荇记得,陈妮也挺怕虫子的。
升学宴结束,尹青荇回到家里,尹爸喝了点酒,他喝酒上脸,脸红脖子粗,又笑得很得意。
尹妈就在旁边数落他。
尹青荇就跟他们说:“我要跟你们说个事。”
尹爸还有点茫然,尹妈却好像已经直到她要说什么,两人跟她一起进了她的房间。
她跟尹妈尹爸说:“这里的东西是我专门留给你们的,有一些很厉害,你们做不了主,可以交给政府,记得先申请一个专利,够你们吃一辈子了。”
尹爸没有听懂,尹妈阻止他发表意见,朝尹青荇点头:“好。”
尹青荇说:“具体的,我说了你们估计也不是很明白,我写的一份详细的内容放在电脑里,你们可以给懂的人看……”
她沉默了一会儿:“我想你们应该发现了,我身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本来是不想解释的,但是尹妈却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手有点轻微的发颤:“……你愿意跟妈妈说吗?”
本来,尹青荇是想很利落的解决这所有的事情,但事实跟她想象的不同,她本来就内心很不舍,听到尹妈的话,有那么瞬间,真有种,要不就算了,就在这里做一个普通人,又怎么样呢?宇宙毁灭了,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不做虫母了,就做尹青荇不好吗?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脆弱,很快她就重新坚定了信念。
她只做了16年的尹青荇,却做了太久的虫母。
她回不去的。
她想了想,就说了,嗯,还没有跟人这样讲述自己的人生,一时还怪新鲜的。
尹爸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她看得出来他半点不信,要不是尹妈在旁边掐着他,他早就叫起来了。
尹妈听得很认真,那是她女儿的另一段人生,一段波澜壮阔又神奇的人生。
尹青荇说了许久,她说得口干舌燥,就在旁边给自己灌水,这还是省略了许多的版本,比如初代虫母的那段人生她就完全没有讲。
她没想到尹妈会相信,会接受,这让她很意外,她就一个劲的拿眼睛去瞅,看她是不是真的接受了。
尹妈被她看了几次,那小模样,跟做坏事时一模一样。
她就忍不住想笑,又有点酸楚,果然跟她想象的一样,孩子确实吃了大苦头,但是孩子取得的成绩也让她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会儿,她就又想,不管怎么样,她都是她的女儿。
尹爸一开始是一点儿都不信,后面就有点信了,一副半信半疑的状态。
他一脸“别吵,我在思考”的样子。
总之,尹青荇这下给他整的,CPU基本快烧干了。
尹青荇说累了,她就问他们还有什么要问的。她可以一次性回答他们。
尹妈就把一脸傻样的尹爸给赶走了,她说:“今晚,我们两个睡一起吧。”
说实话,尹青荇不知道多少年没跟亲妈睡一个床了,上一次还是她十岁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想尹妈可能是打算跟她说一点悄悄话。
以前尹妈偶尔也会跟她说一点不能让别人听到的话,她会说尹爸的坏话,说爷爷奶奶的不是。但是说完了,她就忘掉了,她并不是有多不平,只是想要找一个人倒倒苦水,而有些话又不能跟别人说,只能跟什么都不知道的女儿嘀咕几句。
母女两个躺在尹青荇那张一米五的床上,尹妈平躺着,看着天花板,没有问尹青荇任何一个问题。
她就是絮叨,从尹青荇三岁起絮叨到十六岁。
本来以为陌生的,已经忘掉的那些时光,一下子就浮现在眼前了。
她说尹青荇五岁时闹着要离家出走,拉着三岁的表妹,两人离家走了一百米,走不动了,坐在地上大哭。
她说尹青荇七岁的时候学自行车,下坡的时候不按刹车,直接冲进人家店里,那是一家泡菜店,她把人家放在店门口的坛子全给掀了。
她说尹青荇八岁的时候抱回来一只小狗……
她说了好多好多……
在尹青荇半梦半醒之间,她轻轻道:“去吧,青青,去干你想要干的事情。”
“我和你爸,我们都挺好的。”
“不需要你操心。”
待尹青荇睁开眼,她就彻底醒来了。
醒来后,一个烂摊子就摆在眼前。
巨大的螺旋死去后释放的时间力量,还有其他因子人的力量,包括她的力量全部夹杂在一起。
它们肆意破坏着所有的一切。
这片宇宙即将毁灭。
必须在宇宙毁灭之前,把这片宇宙的所有人,所有生命都转移到新的宇宙里去。
尹青荇和其他因子人不敢放松,建立新的宇宙,挪走全部生命同时进行——
你知道,在你没有察觉到的那段时间里,宇宙毁灭了多少次吗?
地球上的人类依旧还在庆祝他们的胜利 ,上一秒,他们在欢笑,他不知道他接下来的那一秒钟,宇宙都已经毁灭了不止一次,他什么都不知道,时间不停,继续前进,他继续欢笑。
在他们看不到,也察觉不到的世界里——
因子人正在忙碌着。
番外篇《完美人生》完
第215章
白碧云见过虫母以后, 就算是在这边的地球上安定下来。
她一被人带离虫母身边,刚刚还放松的状态一下又紧绷起来,背后的毛都像是要竖起来,恢复了刚开始的胆怯模样,非常神奇的是,她一点都不怕其他人眼里崇敬的虫母,反而对于那些“地球人”有些说不出的陌生和畏惧。
可能是他们长得并不像她熟悉的地球人,她总有种掉进猎食者的领地的紧张感。
虽然他们对她很好,她这辈子都从来没有在这里接收到的关注和喜爱来得多,如果不是照镜子,发现自己还是长得那副平平无奇的样貌,她都快以为自己突然有了一张绝世美人的脸。
但是越是跟他们接触, 白碧文就越是明白他们是两个不同的种类。
这些地球人体格都非常高大,身上的肌肉块状分明,无论男女每个都可以单手把她拎起来,再加上他们还有翅膀,是可以飞的,飞行明显比走路要快许多,这些地球人是不会耐着性子跟着她的脚步慢悠悠的走——哪怕走,他们迈的步伐也是她的两倍大,一不留神,就把她落在后面去了。
白碧文很努力的望前面赶,她也发现了这一点,她都要迈开腿小跑了,然后眨眼间,身体就腾的一下腾空,其中一个地球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抱了起来,以一个抱小孩的方式,他的胳膊非常坚硬,就像一个专门为她打造的座椅,她之前被另一个地球人抱过,但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状态,所以还没觉得哪里不对。
眼下,她正是清醒的时候,多少年了,没有被人像这么抱过,还是这样亲密的姿势,她的脸一下子就涨红起来,她是极为不好意思的,就扭动着想要挣扎着下来,哪怕是背着也行,她的半边身子都压在这个地球人的胸膛上,炽热的温度还有强劲的心跳透过肌肤传达到她的身上。她的扭动连一寸都撼不动,这地球人的身体像钢铁一样坚硬。
她伸出手压在这个地球人的锁骨上,又是按又是想推,然后这个突然把她抱起来的地球人终于抖了抖,他觉得有点痒,就垂下头看她,他的脸是极为俊美的,白碧文这才发现这个把她轻而易举抱起来的地球人有一张年轻到让人不敢置信的脸,他的脸上有着细小的绒毛,他起来就像个未成年,眼睛也意外的澄澈单纯,那是一双琥珀的晶莹透剔的眼眸,长卷的睫毛微微颤动,她能看到他微微煽动的鼻孔,他在轻嗅她的气味。
虫族是以散发信息素来求偶,白碧文猜测的不错,这名“地球人”的年龄今年才将满18岁,但是他已经是一个“老兵”。他参加了上百起大小战役,从13岁起就一直在各个战场中历练,近段时间才从前线调回来,是因为他要准备结业考试和实习,这些年轻战士在战斗中毕业,是必须要去地方部门实轮换实习,一方面平平身上的煞气,一方面也是提前适应和平世界的工作。
他因为情绪稳定,能力优秀,从教官那里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评语,所以在实习上,就被挑到距离中心区近的地方上,目前是跟着巡逻队一起,平日里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跑跑腿,送送人什么的这种事情都会让巡逻队干——他是这么理解的。
他来这里的任务就是护送这名珍贵的纯净人,他觉得这是个很简单的任务,也没当一回事,当他发现纯净人落在后面,才意识到自己低估了任务,考虑到纯净人的脆弱,他的动作很小心翼翼,可是等到真抱起来的那刻,他向来不怎么的动弹的心竟然忍不住紧张了一下,太软了,太轻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抱起一团棉絮,他有点害怕自己把她伤到,一动不敢动,他的脸如临大敌,严肃得好像面对着一个强敌,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感知着怀里小动物的心跳,确认她应该没受伤,才煽动翅膀,准备跟上队友。
她似乎有点不满,柔软的肢体想要抵抗,可是就连抵抗的力道都微不足道,他那连激光都射不穿的肌肤被如此轻柔的力道“抚摸”,忍不住打了个抖,一股说不出的痒意从她触碰的地方窜上来。
他想要挠,又不太敢动,有些不知道该这么好的看向她,少女的气味像是熏人的诱导素染上他的身体,他感觉到自己捕捉到那特殊的信息素,雄性追逐雌性的本能正在叫喧,但他并不是只剩下本能的野兽,他微微皱了皱眉。
理智上,他应该把她交给队友,但是身体上又不太愿意,队友粗糙的手会搓破她细嫩的皮肤,他们没有他这么细心,他并不是很放心,所以只能让他继续受这个“罪”了。还好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战士,面对信息素的干扰也能保持理智,不会误了任务。
他把那点冲动按捺下来,真切希望她能不要再“抚摸”他。
“不要动。”白碧文听到这个少年地球人的声音,清冽又带着点金属的无机制,倒是没什么恶意的情绪,就是让人觉得有点凉。他似乎烦恼着什么,看了她好一会,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嫌恶,他的眼睛很干净,只有简单的观察,还有对她的关注。他们的目光在对视的过程中,像是中间有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白碧文也怔怔的,反而迟钝的没有意识到这种异性简单的吸引,只觉得有点怪怪的。
白碧文是有点害怕的,但又觉得自己此时的感受跟害怕好像扯不上边,她诡异的安静下来,接下来就一路没有说话。他们飞了一会儿,到了一片遍布绿植,花朵的别墅区。
少年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里,与白碧文欣赏景色的目光截然不同。他是有点不满的,觉得这里不大“安全&quo; ,四周不够空旷,视野死角太多。他依旧没有放下白碧文,而是抱着她走进别墅里,就像白碧文不良于行一样。
而其他的地球人竟然也没有就此发表什么意见,纯净人在他们的眼中跟残废确实没什么区别。
他们把房间的各个死角都摸索了一遍,确认里面安全后才一一退了出去,这名纯净人在这里住下,她的责任就落在了巡逻队的身上,这群虫族杀过不知道多少强大生物,却还没养过人,于是只能按照最大规格,把纯净人生活区域里所有一切有威胁的东西都赶跑。
别说变异昆虫,就连老鼠都看不到一只。
按照军队的手法排除了一遍危险后,几个队友朝少年点了点头,少年这才把白碧文放下,显然这里就是纯净人接下来生活的区域了。他们都把目光落在白碧文身上,而白碧文比他们还不知道情况,站在原地傻了一会儿,都等对方先安排,结果谁也没出声。
眼见队友们的目光都开始忧愁了,少年觉得还是得自己出马,纯净人也明显更依赖自己,目光也锁定在他的身上,这让他升起一股要保护她的欲/望,他就说:“不用担心,这里是您的地方。您可以在此处暂歇。”
按理此时应该就没他们什么事了,虫族对于自己的私人领地是在意的,一般不允许别人进入。但是纯净人太脆弱了,他们很担心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得好自己。但是他们又担心如果他们留下来,反而会让纯净人更担心害怕——当然他们也有办法不被纯净人发现。但是如果能够得到纯净人的允许,那就更省事了。
几个队友都把期望放在少年身上,毕竟他是他们中间看起来最无害的那一个,这家伙仗着一张好脸,平日里就很受女地球人关照,纯净人跟他接触,也不完全反感。
白碧文懂了,这个看起来可以住下上百人的别墅楼,目前是她一个人的家——而她之前看中的那套单人公寓大概连这里的一个厕所都比不上。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考虑到她接下来要住在这里,她需要检查一下这里的生活用品,刚刚那几个地球人像找犯人一样,连地毯下面都翻了,可她不觉得他们会注意这个。
事实也确实如此,她先准备去洗手间,发现洗手间她都不知道在哪里。回头看那几个高大的地球人仍旧傻站在原地,这下不觉得他们可怕了,反而觉得有点傻气,最后目光落在那个年轻的少年身上:“你们先别走,我看看还缺些什么……”
她话语刚落,那几个原本还有点无错的大男人们立刻像是得到了准绳一样安心了,脸上的愁绪也消失了,像是终于得到主人命令的大狗狗一样乖巧的蹲在原地。
白碧文扭头,去探索自己的新地盘,还觉得有点好笑——大狗狗什么的,不比还好,一类比,还真的好像。
她转的速度就要久很多了,几分钟还没有下来,那几个虫族战士就有些待不住了。他们认知中这几分钟都可以干很多事了,几个人对视一眼,就都一起冲了上去,哪知道白碧文才刚刚逛完一个房间,她一出门,看到几人还吓了一跳。
最后依旧是少年先开口:“我们怕你出事。”
白碧文不知道自己在他们的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她觉得这个答案不太美妙,于是憋住没问,想了想,也觉得自己这个逛法,谁知道要逛到猴年马月去,这几个人明显没啥耐心——她这会儿也没一开始那么紧张,但也还是只看那个少年,只跟他说话:“你知道洗手间在哪里吗?”
少年点了点头,他本来要走在前面,结果走了没一步,想起了什么,扭头又把白碧文抱起来,白碧文这次没忍住叫了一声:“等等!”少年立刻停下来看她,白碧文就说:“能不抱吗?”她不想承认自己一把年纪还被人抱来抱去丢人,只是说:“你往前走慢点,我能跟得上。”
却没想到少年仔细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这样快。”
白碧文又叫了一声:“等等!”她鼓起勇气为自己争取:“我总得知道洗手间在哪对吧,总不能以后我自己上厕所,还要你抱着去吧?”
少年这一次思考的比上一次还要短:“可以。”
白碧文:“……”她没忍住泄愤的锤了一下少年的胳膊,镇得她手掌发麻,她的脸色微微变了变,刚想把打痛的手藏起来,结果身体一坠,少年把她放下来,捏着她立刻就发红的手,脸色严肃得吓人。
纯净人的脆弱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他第一次见到打人把自己手打伤的,少年内心真实的忧愁起来,他开始担心白碧文会不会呼吸把自己呛死,吃饭把自己撑死了……
他用一种非常复杂又愁苦的目光看向白碧文,看得她脸发烧,觉得他大惊小怪,想要把手藏起来,却抽不动,嘴里说:“这没什么……”
“唉——”
白碧文听到少年在她的额头上叹了一口气。她这下真有点不好意思了,在年纪这么小的后辈面前丢人。
其他几个队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脸上已经不是忧愁,还带了点凄凉——他们最后都把目光落在少年的身上,少年似乎在思考,他的目光牢牢的锁定在白碧文身上。
白碧文也被异性看过,但是没有被这样专注,且带着侵略的看,少年的目光就像是要刻进她的肉里,她这下身体都有点烫了起来,她终于清楚的意识到少年虽然长了一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但是身体却是货真价实的男性。他长得如此高大,肌肉如此的强劲,他如果想对她做什么,她根本就无法反抗,意识到这点,脸上的红色散去,变成恐惧的苍白。
少年屈下膝盖,他高大到什么地步呢,哪怕半跪在白碧文的跟前,他也就将将跟白碧文平视,白碧文吓了一跳,她看到少年垂下头——“这是干什么?”白碧文嗓子都变了。
“我所在的族类,雄性从小就在孕养一口精血,等到长大后,这口精血也差不多孕养完成,它含有极为精纯的生命能量,是我们……”少年停顿了一下,似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道:“用于求偶,赠送给心仪对象的礼物……如果我心仪的对象接受这份礼物,那就说明她接受了我的求偶,我们在世俗眼中就是一对夫妻… …”
虫族的进化是层层递进的,新一代虫族理论上已经极少受基因的限制,他们也很难去找到身上那份虫族基因的源头,大家也不再划分的那么细,比如蜜蜂属的虫族就得找蜜蜂属的虫族,像苏明秋爸爸那样的悲剧只会越来越少,逐渐沦为时代的影子,但是新一代虫族在求偶上仍旧不免折腾些新的花样,这是尹青荇也无法去控制的。
少年就属于新一代虫族,雄性求偶的本能让他们立刻找到了最容易吸引异性的礼物,那就是最为精纯的生命能量,当然,并不是所有的虫族都是如此,因为地域,文化不同,大家发展出了个形式各异的习俗,也有雌性反过来送雄性礼物的,总之千奇百怪,各有千秋。
此时此刻,白碧文不知道是真没听懂,还是装没听懂,她摇了摇头:“你跟我说这个做什么。”想让少年起来,却有些不知道该拿这个大块头怎么是好。
少年依旧屈膝,仰起头望着她,他的脸真的太嫩了,让白碧文实在是不忍心下口,总有种怪阿姨的罪恶感。
他露出凸起的,性感的喉结,他的目光也带有祈求:“我知道我的请求有点过分,但是您的身体需要治疗,有了这口生命能源,你将不再受到疾病的痛苦,也不会像如今这么脆弱……只有这样,你才能活下去。”
白碧文以为少年是个话少的,才发现他偶尔也是很能说的,他似乎察觉到白碧文的犹豫:“这只是一个口头上的协约,并不需要你负什么责任……”
白碧文都有点不忍心摇头了,她也明白,自己在这群大块头眼里就一副随时要嗝屁的样子,虽然她觉得自己很健康,但是显然她认为的健康跟他们眼中的健康差距甚远— —宇宙中能杀死她的东西太多了,她能活到现在,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就能说得上是一个奇迹。
简单的治疗并不能完全治好,而且针对虫族的治疗方案对于她来说都太暴力了,她极有可能死在治疗仪上。直接拿生命能源更不可取,这玩意儿只是辐射就能制造大量的变异昆虫,只有情人口齿间的哺育,这口通过情人身体转化的最无害最精纯的能量才能被她吸收。
这也是为什么安排年轻男性巡逻队护送她的原因,理论上,这几个都是她的药,如果她看不中,那么就会换一批新的,有时候这也是互相的,不仅是白碧文这边,巡逻队这边也可能会有主动的。双方都不知情,自然而然的接触下来,又都是年轻男女,很容易就会滋生感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年轻的男队员向白碧文表白,看白碧文也不是很排斥,这件事就水到渠成了。
其他几个队友或有察觉或不知道,但都没有完全阻拦。他们是一起接的任务,但少年是第一个主动接触白碧文的存在,有时候年轻男女的感情可能第一眼就已经注定,谁也没有再插足的余地。
白碧文被少年的目光逼得无处可逃。她如果真的要死了,现在有一个能够救命的东西摆在跟前,别说要跟人假结婚,还是口头协议,这些都不是问题,命都没了,这些虚的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此时,她自己觉得自己没什么问题,只是对比得弱鸡了一点,但是正常的地球人不都这样,普遍都是个亚健康状态,如果要为此而跟一个很年轻的,也很优秀的男性建立一段关系,她当然也不吃亏,但是还拿走了人家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就觉得不大好意思。
虽然想要拒绝,但并不代表她完全不心动,她也是个凡人,之前没有谈,主要是遇上的千奇百怪,实在是无法捏住鼻子答应,如果当时有一个这样的男生跪在她面前,如此恳切的求她垂怜……说不定现在孩子都二胎了。
也许看白碧文沉默的态度,少年都快碎了,他原本是有些急切的想要表白,不敢露出自己的心动,怕吓着她,只说想要救她的命。但没想到这样也不行,这对他的打击是巨大的,比任何拒绝都要残忍,人家连死都不愿意答应,哪怕只是口头上的都不愿意。
他还是有点太年轻,太急躁了。也许在战场上,他已经修炼成了一个“老兵”,但是在情场上,他太简单,太莽撞……于是一下遭到拒绝,就感觉天地都塌陷了,生活都没有了意趣了。
他以前并不懂情感的滋味,现在懂了,却也觉得自己还不是不懂,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白碧文不得不解释了,她就说:“你也说过,这份礼物是要送给你心仪对象的,你送与了我,那当你再遇到了心仪的对象又该怎么办呢?”她觉得这个少年有点太无私了。她只是他的一份有时限的责任,可是不代表要牺牲自己的一生啊。
她拿了人家的定情礼物,到时候拍拍手走了,这家伙不是以后连老婆都找不到了?
少年原本苍白的脸一下子染上了漂亮的红,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以后不会再遇到……像您……您这样的让我心仪的对象……”
白碧文过了一会儿才明白少年说了些什么,原本还自持长辈的她也忍不住脸红了。她听懂了,少年不仅因为任务,也因为他心仪她。
她有多久没有听到这样赤诚的表白,一度不知道该作出什么反应。她张了张嘴,吐出一个“我”字,又闭上。她突然想找个地方躲起来,但是这里,四周连个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少年也懂了,他又活了过来。
他们什么都没说,一对脸红得似猴屁股,空气都好像热了起来。
白碧文这没谈过恋爱的,觉得自己这个年纪还像少女脸红有点丢人,很要面子的撇过头去,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我去前头看看缺什么。”
少年已经一句话不会说了,他跟被人牵线的木偶,绳子就系在白碧文的手上,被人牵着走了。
其他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跟上,还是原地消失好。
白碧文嘴巴不停:“我要两套洗漱的毛巾,牙刷牙膏……洗发露没有吗?”她发现她不会用这个淋浴间,手里试着点了几个发光的按键,那个类似淋浴的图案。
“啊~——”她尖叫一声,整个人被淋成了落汤鸡,听到声音的少年眨眼间就闯了进来,她连个不都没说出口,也说不出来,全是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冲着她淋,水柱像水枪一样,打得她皮肤都疼起来。
接着她就被按进一个湿漉漉的坚硬怀抱里,那些水柱都被挡在外面。
少年闷笑的声音:“这个还没有调,这个强度可能会冲掉你一层皮。”他把她抱了出去。
白碧文被少年的话语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小小的淋浴间都能杀死她,再不敢乱动。
是啊,锋利的水刀能切割最坚硬的石头,怪不得这个水柱打得她那么疼。
少年不知道从哪个柜子里翻出一块巨大的毛毯把她整个裹住,他的手轻柔的撩开她湿漉漉的头发,琥珀色的眼睛里充满着担心:“答应我……接受我的求偶。 ”
白碧文气愤他趁人之危,两只手都被裹在毛毯里动弹不得,于是伸出头在他饱满厚实的□□上咬了一口,待她想要松开的时候,一只大手完全包住她的脑袋。
她感觉自己要被少年吃掉,一股温暖的,湿滑的流体从少年的口中朝她的口里滑了进去——那正是少年最宝贵的生命能量。
白碧文用力的拍着他:“呜呜呜——”你喂我吃了什么? !
少年不理,亲吻继续。
淋浴间的水淅沥沥的流淌,少年叹息的在她的耳边低语:“叫我芙洛蒂……”
白碧文舌头木木的,偏偏这又是个要翘舌的外国名,对舌头极不友好,她僵着脸,只念出: “佛弟……”
少年闷笑,只觉得这名字更好:“好,我是你的佛蒂……只是你一个人的佛蒂。”
耳鬓厮磨。
白碧文最后还是进了淋浴间,佛蒂调过的水柔和得刚刚好,把所有一切的污秽都冲走了。
佛蒂做到了去哪里都抱着她,他们在这里厮磨了不知多少天,大房子的好处此时就体现得非常明显,他们有足够的地盘折腾。
她很快就感受到那股生命能量的好处,她不知疲惫,永远精神奕奕……哪怕她觉得够了够了,让我睡吧,最后却依旧没有睡去——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她也品尝了地球这边的食物,有她熟悉的口味,也有她陌生的,佛蒂说这是从外星那边传来的饮食,地球这边尝过觉得不错就也引进了过来。他们点了几个外卖,白碧文品尝了几种,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
她还是只吃得惯家乡美食。
这是她第一次谈恋爱,跟一个外星人,这是她以前从不曾想过的事情,没想到它竟然发生了,如此的疯狂。
他们一度焦不离孟,去哪里,身体都贴着一起。就好像他们天生就长在一起一样,白碧文一度产生这种错觉,世界好像就只剩了彼此。
“佛蒂、佛蒂。”她抚摸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一直留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迟早得回去,我不能给你永远。
佛蒂轻轻的含吻着她的手指:“没关系,我爱你。”我知道,我知道,但我爱你。
接下来,他们更疯了,仿佛有了今天没了明日。
在一个纠缠的夜晚,沉浸在睡梦中的白碧文听到了虫母的呼唤,她睁开眼睛,看到窗外亮起的星辰。
——【你还记得我曾答应你的请求吗,我来履行我们的约定。 】
——【你还坚持当时你给我的那个答案吗? 】
白碧文回头看了眼沉睡中的佛蒂,她的眼里有不舍,但最终依旧坚定:“是的,我依旧选择回家。”
在爱情和自己之间,她选择了自己的家。
——【好】
阳光照亮了少年的眼睫,他睁开眼,伸手往怀里一捞,却摸了个空,他抬起头,想要叫他所爱的人的名字,却发现白碧文一直没有告诉他——
她叫什么。
番外篇·《穿越者的奇妙冒险》完
第216章
记忆有时候是会欺骗人的, 初代虫母在与尹青荇融合记忆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只在一个地方上使了个小手段, 但是在尹青荇成为因子人后, 这个小手段自然也就不存在了。
那么初代虫母在哪里欺骗了尹青荇,真实的记忆又是怎么回事?
最后章出场的那群因子人到底是躲在哪段记忆里跟尹青荇建立的联系?
这些疑问都会在这段真实记忆中得到解答。
——最后番外篇·两个约定
这是一间空旷无人的房间,女孩躺在房间中央唯一的洁白的病床上,她身高一米六七,原本头发剪成了寸长的短发,但是这些天就长长了,每天都能看到那些头发在往外冒。
她原本有一身漂亮的肌肉,那些肌肉并不发达,但是刚刚好,贴着她的肢体,能够让她完成很多漂亮利落的动作,她喜欢在身上携带两把一尺半的匕首,近身的时候,就拿这匕首割开敌人身上薄弱之处,当然一把匕首不是很保险,于是就备两把,当第一把失误的时候,第二把就会抽出来,而这第二次机会有好多次救下了她的命。
不过这段时间,由于只能靠输液维持生命,那身漂亮的肌肉很快就消失了,那层薄薄的皮肉裹着女孩身上的骨头,显得她的身体瘦弱得惊人,谁还能认出她是曾经那个在沦陷区杀得变异昆虫都畏惧的狂徒?
狂徒?
女孩,不,尹青荇却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狂,她只是不怎么爱跟人说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就越来越不怎么跟人说话了,倒不是她瞧不起别人,而是她找不到说话的人。因为大家都很累,很累,想睡,睡个觉,睡死过去那种……然后不知道谁先不说话,最后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了。
她其实是想说的,可找不到人说话,于是只能就自己在心里跟自己说话了。
说的也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内容——好想睡在一米八的大床上,从床这头滚到那头……累死了,想有双翅膀,让翅膀带着我飞,这样就不用走路了,还能在路上打瞌睡。
去沦陷区完成任务也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凶险刺激,险象环生,基本大部分时间都耗在赶路上,赶路是很无聊,很疲劳,且还要防备着随时随地可能出现的危险……每天这么紧绷着紧绷着……大家就都麻木了,什么笑啊闹啊,也都没力气了,唯一攒下的那点精神还要留着杀虫子,也越来越不怎么爱走在人群里,跟躲在安全区里的人去进行那套没什么意义的客套寒暄。
然后就传来了“狂妄”的流言,先是说他们仗着功勋越来越傲了,接着又说他们狂,其实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哪里狂了,因为回了基地,他们一伙人除了睡觉就是吃饭才有点精气神,哪怕说他们是饭桶,睡神,都还贴切些。
总之,这个称号,尹青荇是不赞同的,他们那伙子人都不赞同。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能感觉到基地里暗藏的那股不好的恶意,蠢蠢欲动,挑拨着大家脆弱的神经。
但尹青荇却顾不得……她已经没有精力去做更多的事情,她是这样,大家也是这样。
大家一个个离开了他们,没有悲伤,是笑着走的,说:“老子这下可以睡个够本了。”
其他人还有点小羡慕。尹青荇那个时候就想,我到时候也要说这句话,老帅了。
嗯,这一次,她也可以睡个够本了。
她躺在了很柔软的床上,她知道自己在睡觉,她一点都不想醒来,好不容易可以睡个够,她要睡到够本才醒。
否则醒来又要面对一大堆的事儿,想睡都睡不了。
她不知道她只是睡觉这个事情都能把人吓得够呛,原本她身上有大半的器官都被鬼母的胃酸融化了,几乎是不可能活下来的,就算活下来也一辈子离不开仪器,但是没过多久,她那些受损的器官竟然自己生长肉芽,一点点的恢复,如果只是受损的器官,那还能解释,问题是骨头竟然也长回来了,彻底消失的器官竟然也长回来了。
这还是人吗?
本来尹青荇是睡在遍布各种仪器的房间里,旁边有专业医护二十四小时值班,随时注意她的情况,现在那些仪器全部消失了不说,医护也不敢赔着了,她们说她是撒旦,是恶魔,是死而复生的鬼魂,她们叫喧着要把她烧死,或者让驱魔师驱魔,这些吵闹的医护们后来被安保人员带走了,自此没人敢靠近尹青荇睡觉的房间,就好像那里有个吃人的怪物一样。
外国佬害怕得很,本来他们就信基督的,相信人死后会上天堂,相信主会审判你的罪恶。
但是在钱面前,鬼神都要让道,真要有天堂,资本家也能用钱提前预定VIP席位,他们是不在乎的,反正所有人在他们面前都能变成钞票,不怕尹青荇特殊,就怕她平平无奇。
实验室里的这些人都是给资本家打工的,再害怕,他们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叫亨利的博士刚跟妻子离婚,中年老男人感情失意,还带上绿帽子,急需要在事业上找点自信,于是接下了这个项目,此时这个“撒旦的女孩”还没有醒来,也许她永远都不会醒,实验室的人都这么想,既然她不会醒,那也就是个会呼吸的肉块,大家心里也没有什么罪恶感。
亨利去监控室,他才不会进那个房间,他怕死得很,其他人都知道,这个怕死的中年男人看了眼监控,试图从上头看出什么,他有些无趣的撇了撇嘴,拿着本子比划了几下,其实有很多项目他不是不想做,是找不到人做。大家都传女孩的房间有诅咒,根本没人敢去,就连取个血都没人敢去,这样肯定是不行的,如果他还想要这份工作的话。
但是让他拿出勇气来改变什么,他也不敢,他只能哀叹这份工作也干不长了,接手的时候没想到这个项目这么神经,怪不得根本没人接。他合上记录本,敷衍的根据监控视频记录上几笔,写到实验体无动静的时候,视频里的女孩坐了起来——
坐了起来! ?
亨利手里的本子都吓掉了,他扭头看向其他人,发现其他人都不自禁的后退一步,好像监控录像会吃人一眼,这一切都太诡异了!
亨利本来就没几根毛的秃顶更是冒起了汗珠,他们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希望女孩还保持着人类的自我,如果她真的是个怪物……那他们这些人可就不太妙了……
亨利咽了口唾沫,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敢装作没看见,硬着头皮拿起电话拨打了上级……
……
尹青荇在睡梦中感觉到自己听到了一个声音,就是信号不太好的样子。
——【这里是流浪者号电台……滋滋……滋滋……流浪者号电台……】
她起来,想要找到那个莫名发出声音的收音机,结果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怔了怔,立刻意识到自己不在医院,医院的床位才不会这么奢侈,偌大的房间只放一张床位。她当即想要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下来,却被手上传来的力气惊讶了一下——好弱。
她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怎么回事?她只能慢慢的从床上下来,发现自己身体是中空的,只穿了一件白色的病服,手腕上贴着塑料环编号,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她很快就摸到门口,试图打开门——打不开,门锁了。
什么玩意儿?基地的人呢?尹青荇左右望,结果发现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冒着红点,她的目光一下利了起来。她这是被人关起来了?
她的脑袋里冒出好几个名字,嘴巴嘲讽的扬起,捏着门把手的手指用力,要是之前,这门把手已经被她掰下来了,但是此时它纹丝不动。尹青荇不再白费力气,感觉到自己身体的虚浮,又走回床上坐着,安心恢复元气。
她摸着空荡荡的胃,不知道自己这是多久没有进食,腹中没有一粒粮食,脑袋里蹦出无数的念头,一股无名火从腹中窜了上来。
不管是谁把她关起来,她都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孱弱过了,有点不太适应,手里没刀,总忍不住往原来藏刀的地方摸,越摸不到越烦躁。
【流浪者电台……滋滋……流浪者……向你播报……】
那信号不好的收音机再次响起,尹青荇本来就烦,又找不到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声音更是烦,她身上的杀气腾腾的直冒。
只听那个流浪者电台滋滋了半天,突然用着无比清晰的声音对她播报。
【你的眼睛可以看穿一切秘密。 】
“咔哒——”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几个老外穿着白大褂走进来,尹青荇猝不及防对上了他们的眼睛,一时之间,无数纷杂的想法都朝她冒了出来,男男女女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私语,那些细小的声音一时之间无限的放大。
【这怪胎醒过来了! 】
【她朝我看过来了……她不会吃人吧……她的眼睛真吓人……】
【老板真觉得能从她身上得到有价值的东西吗? 】
【竟然要跟这群蠢货一起行动,真是侮辱老娘。 】
……
人的脑袋里一瞬间能够转动无数个念头,这几个人心思各异,再加上要面对她,大脑疯狂运转,一时之间产生的杂念就更多,这些念头一起闯入因清醒的脑海,尹青荇只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炸了。
她忍不住捂住自己的脑袋,够了!都给我安静!
【嗡! ——】
大脑安静了。
【滋滋——滋滋——流浪者号电台温馨提醒您:你的愿望终会实现,现在他们安静了。 】
过了一分钟后——
【流浪者号向你播报:被你眼睛看到的人,会身处你的手掌心,任你为所欲为。 】
第217章
“……”
尹青荇很快发现安静的不是她脑海里的念头,还有四周的声音,什么样的人不会产生念头呢?她抬头看向那几个人,发现他们都两眼呆滞,原本眼睛里的灵性都消失了,他们看着还活着,却好像死了,成了不会思考,不会动的木头人。
那个该死的,神经一样的收音机到底在哪里,它到底是从哪里发的声!尹青荇想要把那混蛋给找着,给挖出来,把里面的人晃出来,然后问问它到底想要干什么? !玩弄她很有趣吗?
虽然眼前的这几个人她也没想要放过,明摆着就对她不怀好意,可是也不是以这样的方法……她宁愿把他们杀了,也好过这种让人生不如死。
但是她左顾右盼,实在没能从这一览无遗的房间里找到一个像收音机的东西。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望向那几个像木偶一样的人,现在他们是彻底“安静”了,她望着他们,也不用担心他们乱七八糟的想些东西,她伸出手在这几个人身上翻东西,很快就翻出来一堆零碎,什么钥匙,照片,还有卫生纸,这是用过的还是干净的?有点恶心了……
咦?她从其中唯一一名女性的身上翻出来一只巴掌大的化妆包,但是这个包里装的可不是口红化妆镜,而是一把只有十二厘米的小型女士手/枪。她的脸上勾勒起一个笑容,手里把玩了一下,扭头就把手/枪对准摄像头,嘣的一声,摄像头镜头被掀飞!
威力还行吧,她把手枪那在手里,又把女人的衣服扒了穿在身上,还从另一个男人的小腿上发现了一把匕首,连捆绑带加匕首一起拿了。
走廊里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看来这些人离她的房间很近,从摄像头发现她有问题开始赶过来,几乎没几分钟。
尹青荇贴在门背后,只等外面的人走进来——
【流浪者号电台向你播报——】
尼玛又来!尹青荇猛地一推门,把走到她前面的人后脑给敲晕,她抬起枪就射,有意偏离对方的眼睛,目光微垂,落在倒地者的身上,这家伙应该是安保,身上穿着防弹服,一身肌肉都鼓起来,一看就没少去健身房。
啧,白男!她艰难的把人举起来,当盾牌顶在前面,把女士手枪最后一发子弹打出去,一个伏身,把刚刚倒地者落在她脚下的手/枪勾起来,枪/管从白男的腋下穿过去,这把M4是灯塔国那边喜欢用的,弹夹能装30发子弹,尹青荇使得不是很顺手,她还是喜欢95 , 95式才是永远的神。
【你的耳朵能听到一切的声音。 】
尹青荇终于没忍住蹦出一句国骂,接着无数的声音朝她袭来,几乎要把她给淹没。
她几乎是闭着眼睛拿起M4疯狂的发射,直到所有的声音安静下来,一道血珠从她的脸颊滑落,她还以为自己伤到了,惊讶了一瞬,最后发现是她的人型“盾牌”被子/弹几乎打成了筛子,彪出来的血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俯身,数了下房间的尸体,一二……加上手里的这个有八人,这人数不少了,要知道这只是一个先锋小队,正常配置都是五人。
尹青荇不知道接下来有多少人,但这还能比变异虫子更可怕?这群外国佬以为能从她身上占便宜,那就真的是想错了。
她就算身上的力量没有找回来,但是对武器的运用,对战局的分析,这些可都还在。
她嘴角刚扬起来,就听到外面的声音……不对,这是更远的声音……该死……
是那个收音机,这什么破玩意儿啊,到底是来帮她还是来害她的,要说害她,它给她的能力可是不俗,随便一个都极具杀伤力,可是她自己又不是走不掉,没有这些能力,她照样能够单枪匹马杀出去。
就这样的地方,怎么可能关得住她? !
这群白皮猪一向自高自大,也不看看自己每天吃着蛋白粉,一身健身房里练出来的肌肉,能顶什么用,每天就着漫威电影下饭,看多了超人,还真以为自己也是超人,刀枪不入。
那些人连一个手铐都没有给她,可见是有多轻视她。
她已经好久没有遇见这么愚蠢的敌人了,那群虫子别看一个个没长脑袋,却个个都是天生的猎手,一点点风吹草动都可以让它们抓住猎物露出的破绽。
尹青荇可没少跟它们打交道,此时她匍匐在地面,就像一只正在狩猎的变异昆虫一样。
远方的声音……这次来了更多的人,她一手换上弹夹,把防弹背心扒下来套在自己身上,拿刀撬开通风通道,一进去就想打喷嚏,强忍住了,好家伙,这是多少年没有清洗过了,这灰尘能埋个人……
她弯着腰,从通道爬到另一个房间,照旧一枪崩了摄像头,房间里有台电脑,电脑桌上还摆着绿植,这是一个标准的办公室,看设施,大小也是个领导。不过房间主人此时不在,她透过百叶窗观察了一下窗外,外面能够看到和谐的社区,还有散步遛狗的人群,都是浅色头发红皮肤,一个个圆滚滚的长得像球。
一片岁月静好。
哇哦~
她这是到国外了?
她几乎要忍不住吹个口哨,为这岁月静好的一幕点个赞,看看这美好的世界!再对比已经沦陷大片领土的祖国!
看着这群老外们一脸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无辜。尹青荇的脑海里就疯狂蹦着各种邪恶的念头。
如果不是她这一帮子人拿命顶在那群虫子的前面,这些人哪里还能过得这么舒服……有那么一刻,尹青荇真想把这群老外往那群虫子面前扔几个,只为了欣赏他们吱哇乱叫的样子,那一定非常动听!
她双脚搭着办公桌,耳朵微微动了动,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眼睛滴溜溜转着,落在了一旁的镜子上。
那是一张稚嫩中透着些许冷厉的脸,眼珠子很黑,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嘴巴还是那个嘴巴。她略往前凑了凑,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观察了一会儿,没觉得这双眼睛有什么特别的,既没有多长一个瞳孔,也没有变成红色……她略有些扫兴的拍下镜子。
其实能够看到别人的想法这能力挺好的,但是如果只看自己想要的就好了,或者有选择也行啊,一窝蜂涌上来,这谁受得住。
她敲了敲桌子,脑子琢磨着几个念头,要不要跟那个流浪者打个商量,给能力也要看时机啊。比如刚刚她正跟人杀得正酣,这个时候就不要搞突然袭击嘛!
但是要怎么联系那个破电台?尹青荇一手挎着枪,一手在办公桌上乱翻,各种文件被她掀到地上去,终于在柜子角落里找到一个不知道落尘多久的旧收音机,她拿到耳朵边摇了摇,能听到某些零件晃动的声响,掀开盖子发现里面还有电池。
她找到收音机的按钮,按下去,它艰难的启动了。
不错不错。她乐颠颠的拍了下收音机,似是在夸赞。
先调台,噫,鬼佬的台,讲的什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把收音机塞兜里,让它自己找频道,然后扛着枪,又翻身钻进通风管道,刚进去没一会儿,她所在的办公室就被人把门掀开,一群人闯进去,拿着枪对着四周扫了扫,然后其中一人对着对讲机道:“她跑掉了。”
“滋滋……滋滋……”
“ Scende la noe ranquillià
Piano il buio respira
Solo la luna veglierà……”
收音机里传来歌声,唱的是大名鼎鼎的月光女神,但尹青荇没听过,她眉头一皱接着舒展开来,听不懂,不过唱的歌还挺好听的。
她耳听八方,感受到那些人听到动静朝她这边聚集过来,她找了个房间跳下去,这个房间里有三个人,不过这三个人并没有很认真的搜查,真是干什么工作都有摸鱼的。
不好意思,谁叫你们连这也要摸鱼,尹青荇三枪干翻三个,只能在心里说句对不起了。
枪声吸引了更多的人过来,这一次收音机不唱歌了。它开始讲相声,外国佬也有相声节目,不过尹青荇还是听不懂,于是又换台了。
她侧身踩上凳子,扒上横梁,只等人进来,就搞个突袭。
收音机在换了不知道多少个台后,终于熟悉的华语传来,这是一个留学生频道,听到家乡的声音得,尹青荇就没舍得按下切换键。
他们在讨论华国的虫灾,看来国外也并不是没联网。此时留学生正在广播频道里呼吁大家募捐,支援目前的华国,他们联系了好多地方的留学生,目前已经收集了哪里哪里谁谁谁的捐助,念了一长串名字,并对他们表示诚挚的感谢……
尹青荇叹了口气,好心是好心,只是你们送不出……
华国的边境早就封锁,谁也过不去。
这时,那些人进来了,尹青荇甩出手里的匕首,正好嵌进一个人肩上,不等他反应反身就是一个割喉,接着拔刀,动作行云流水。另一个终于想起要举枪,她一个后仰踢,一脚踹飞了枪支,然后把这人推出去挡枪口,另一把匕首又在间隙中飞了出去,正好插进中间一人的喉咙。
以上动作在一分钟之内完成,等尹青荇走到那倒地的人身上拔出匕首,其他还站着的,人都快看傻了。
没有人告诉你们,她玩匕首可比玩枪厉害吗!尹青荇抓住其余人愣神的功夫,再次飞身而起,伴随着刀光几下闪烁,房间里彻底没有一个还站着的人了。
哦,没人跟你们说啊,那真的是不好意思了。她在心里没什么诚意的抱歉道。
接下来,尹青荇继续开始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摸尸,瞧瞧她摸到什么,这人竟然藏了巧克力,正好到现在她一口米没进,本来虚弱的身体就有点犯低血糖,她一口撕扯包装袋,挤出巧克力塞进口里,手里动作不停,把手里的空弹夹扔了,换成满弹夹。
那群留学生逼叨到一半,被人封频道了,于是收音机继续滋滋滋,这一次它滋的时间比之前要久一些,久到尹青荇要把收音机拿起来看是不是坏了的时候。
“滋滋滋……这里是流浪者号电台。”
终于等到你!尹青荇瞬间变脸,一脸喜滋滋的捧起收音机,像打电话一样拿到耳边:“喂喂喂?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这里是流浪者号电台。”
尹青荇仿佛在面对一个无法交流的智障:“我知道你是,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你能不能……”
“流浪者号电台向你播报:你的声音可以传递到任何地方。”
尹青荇一愣,接着收音机那一直有的白噪音在此时消失了,就好像所有的一切还活着的声音都消失了一样,只剩下尹青荇和眼前的收音机,接着,一个声音从收音机身上传来,如此清晰,不像是通过收音机的电流,而是响在自己的耳边一样。
“你好,我是流浪者,我应你的呼唤而来。”
尹青荇愣住了。
这个声音跟刚刚无机制的广播男中音完全是两个声音,尹青荇立刻明白这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个人在搞鬼,只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容易就出现。
她冷静了一些,问他:“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们杀一个人。”
“谁?”尹青荇有点像不通,是什么样的人会让这样的家伙都奈何不了的。而且他们解决不了,为什么会觉得她能解决?
“我会告诉你如何杀死他的办法,等到你到了需要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他是谁。”
尹青荇最讨厌人神神叨叨的,什么叫做需要的时候,她皱着眉头:“我都不知道是谁,你让我杀,而且你怎么确定我能杀?”
“你现在确实做不到,但是未来的你可以。”流浪者说:“我不能跟你说太多,因为他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不能跟他见面。”
尹青荇呵呵脸:“你们这么怕他?”
没想到流浪者竟然没有反驳:“是的,我们畏惧他,如同畏惧自己的父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特确实算是他们这群因子人的父母,是他带给了他们新生,不管他们愿不愿意。
这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他就像一个暴君。”
尹青荇立刻道:“你又是谁?”
那个声音说:“我是阿贝尔,很抱歉我不请自来,我刚刚听到你的话,我觉得这个问题我能够解答,我曾试图反抗过他,但是结局很惨烈,显而易见,我失败了,他差点就要杀死我。如果不是源祖救了我,我就彻底死了。在我眼里,他是个无情又专制的暴君,我们所有人都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而这个工具还不怎么让他满意。”
尹青荇一句没听懂:“……所以源祖又是谁。”
“源祖就是源祖。”这次又是新的声音:“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是这些未来的你会明白旳。因为我们本来就不是在跟你对话,而是在跟未来的那个你对话。”
“如果这一切都成功了,那么这片宇宙就有救了。”这一次再出现新的声音,尹青荇都听得麻木了,也没问你是谁,反正她也不知道。
“所以我就是个工具人咯。”她冷漠脸。
“我们并不知道未来的你能不能做到,如果失败了,我们很可能就会一起消失。尹青荇,你的一生是短暂也是漫长的,也是注定的,这是一条极为艰难的道路,而你才刚刚开始,我不能过多的影响你,以至于你走偏方向。”流浪者说。
“但我能向你保证,杀死他并不是我们的愿望,也是你的愿望,是未来的你呼唤了我们,我们所有人都应了你的呼唤而来。我知道这对你不太公平,所以我们借给你三个能力。有了这三个能力,我相信它们将能够帮助你走到最后。”
尹青荇摸了摸自己的脸。
能听到所有声音的耳朵。
能看穿所有秘密的眼睛。
能把声音传达到任何地方的嘴巴。
这真是……让人恐惧的能力。
她露出了一个笑容:“看来未来的我……一定在谋划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啊!”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这些有着诡异所思能力的家伙,竟然因为她的一个呼唤而一起行动,什么样的存在才能做到啊。尹青荇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在人家眼里,估计连只蚂蚁都不如,可是未来的她呢?
只是想一想,就让她忍不住兴奋得要发起抖,那一定是一个非常神奇又广阔的世界,真想要立刻飞到未来去看一看啊。
未来的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尹青荇的思想已经飞了出去。
她哈哈大笑:“既然这是我自己的要求,那我就答应了!”
第218章
尹青荇感觉自己在一个世界外的空间里待了许久,这些因子人似乎还跟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都不记得了,好像某种“知识”从自己的大脑皮层滑了过去,她朦朦胧胧中好像记得有这么回事,却对具体发生了什么并不了解。
这些因子人说这是在保护她,那些“知识”还不能被现在的她知道,那是能够杀死一个因子人的“知识”,已经接近这个宇宙的真谛。
尹青荇……更好奇了。显然这不是人类能够到达的领域,那么能够跟这些存在平等对话的那个“自己”,还算是人类吗?要换一个人可能会恐惧,会茫然,但她不仅不害怕,反而脸上的笑容咧得更大了。
她像个肆无忌惮的疯子,在躺满尸体的房间无声大笑。
在旁人眼里,看到的就是一个穿着白色病服的女孩,她的头发是自己随手扎的,扎得横七竖八,几蔟凸起的毛发拱起,两边还有没扎进去的碎发,身上穿着明显宽大得多的防弹背心,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腿上套着的裤子也是松垮垮的,所以不得不卷起来,一小撮洁白的小腿露出来,脚上蹬着不大合脚的真皮短靴,鞋带勒到最紧,才不会从脚上掉下来。
此时这两只脚正互相勾着,她以一个盘腿的姿势倒坐在带转轮的办公椅上,一只手搭在椅背,另一只手张开。
她就像个顽童,把那只可怜的办公椅当木马推得摇晃起来,脸上表情肉眼可见的开心。
她笑得灿烂极了,嘴巴咧的大大的,能看到她洁白的牙齿和露出的红色舌尖。
她的眼睛意外的单纯,整个人散发着纯粹的欢喜,又因为打扮行为看起来有些疯癫,而这个正玩着办公椅的调皮女孩,半点不像对讲机里讲述的以一己之力杀屠杀数个保安小队的恶魔。
旁观者心中更加忌惮,他们接收了指令,不能杀死她,作为资本掌控下的傀儡,女孩的价值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贵。哪怕这些人心里恨得咬牙切齿,也没有在第一时间对看起来近乎束手就擒的女孩开/枪。
他们小心翼翼的试图把她包围起来,枪口也一直对着她,随着时间过去,房间里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尹青荇到此时才看到他们一样,她脸上的欢喜还没有散去,单纯的眼睛扫向他们,却像一个老辣的猎手在寻找着猎物的弱点,她从他们的脖颈,心脏看过,让每个被看到的人心里都忍不住发紧,像是被一个可怕的天敌在评判自己是否值得捕猎一样。
拿着武器的手忍不住开始打滑,有人的喉咙开始发干,他们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这些人无一不是受过严苛训练的精英,灯塔国对于军人的福利制度并不完善,很多从部队退役的老兵很难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更何况这是一家要求极为严格的高端科研场所,能入选保安部就没有差的。
在来到这里之前,这里的每个人都是自信的,他们职业生涯也不止出过一次危险的任务。
叫乔治的年轻士兵曾在大名鼎鼎的海豹突击队服役。他进入战火纷飞的黎巴嫩,闯入那些丧心病狂的毒枭老巢,其中每个人都是手上至少有着上百条人命的侩子手,这里面最可怕的是那名外号叫做眼镜蛇的毒/枭首领,据记载,直接或间接死在他手上的,加起来足有上百万无辜性命,相当于一个人灭掉了了一个国家。
哪怕是面对他,乔治都没有像如今这样恐惧。
他来到实验室后,因为不是很适应实验室里平静又安逸的生活,曾跟同僚发牢骚,说自己无聊得快要发疯。他迫切的想要拿起枪做点什么,同僚却跟他说,你最好不要这样想。
实验室虽然比不上战场上的危机四伏,但是一旦出事,却远比那更危险。彼时乔治还不以为然,直到此时,他却从来没有如此真切的体会到这句话。
眼前的女孩真的是人类吗?她看起来一点都不强大,没有像小山包一样鼓起来的肌肉,没有高大强壮的身体。她瘦弱,苍白,肉眼可见的单薄,可是倒在她脚下的尸体却堆成一座小山,杀人对于她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需要斟酌犹豫的事情,就好似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她把杀人这件事做成了一件艺术表演。
这种信手拈来的熟练让看客不经发寒,她看起来不大,难道是从娘胎里就开始拿刀杀人了吗?哪怕是在最混乱的□□,那里十来岁的孩子都学会了如何开/枪,但是他们也没有像眼前的女孩一样,如此的冰冷随意,看不到丝毫人性。
这个华国女孩竟然比在乱世中出生的孩子还要残忍,华国不是号称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吗?
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乔治内心惊涛骇浪的时候,他看到他的队长抬起手做出一个指示,上级发出命令,他们必须尽快把少女控制住,决不能让她丧失掌控。
哪怕这需要他们用命去填,也在所不惜。
在那些大人物眼里,他们这群人,也不过是一群耗材。
乔治停止让自己继续思考下去,而是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危险处境中来,在队长做出手势后的一瞬间,刚刚还一副打量他们的女孩就在同时动了!
她身子一矮,带着滑轮的椅子朝着他们飞过来,原本完好的阵型立刻乱了,有人没忍住开/枪了,可是狭小的空间并不适合开枪!
子弹打在墙壁上,墙面的腻子直接被打粉碎,而这不是最讨厌的,它们激起的粉尘阻挡了视线,这才是最致命的。
房间里并不是空的,这里有许多障碍物。摆放在中间的办公桌,办公椅,这些随处可见的家具,此时却都被女孩利用,成为了干扰他们的最大敌人。
本来视线就受阻,这些士兵第一次发现那带滑轮的椅子是那么讨厌,它们在地面上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给他们本就脆弱的神经上再次施加压力。
乔治能够感受到同伴的精神已经到了极限,因为他也是如此,人在死亡来临时是很难保持冷静的,特别是他们手上还有武器的时候。
他们已经忘记了要抓活的命令,此时手里的枪成为了他们手里唯一的救命稻草,他们急切的想要抓住它,把所有一切的危险都给打碎。
乔治不知道第一声枪声来自哪里,他只知道越来越多的人已经无法保持理智,他一度差点也要步入他们的后路,但是曾在紧急关头救了他无数次的求生雷达在此时响起,他猛地意识到,这里是一个极为狭小的空间,一群人在此时同时开枪,子弹不仅会打到目标身上,还会打到自己人的身上。
该死,他一时不知道到底是目标更危险,还是同伴更危险,但乔治很清楚,不要试图去阻止一个应激的士兵,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原地抱头趴下,努力试图把自己缩到最小。
爆裂的枪机声遮蔽了一切声音,乔治能够听到被子弹撕碎的桌子发出的哀嚎,弹飞的椅子碎片到处乱飞,被打掉一层墙皮的墙面艰难的承受着这一切,还有微不可闻的人类惨叫声……
好几次弹道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过,从某种意义上,他是幸运的,至少他现在还活着。但同时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的背、手臂被子弹多次擦过,大概戳破了动脉,血流不止。
乔治能够感受到血管往外汩汩流淌时的空虚感,但他不敢动,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他并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他很清楚这种安静是死亡的安静,他的情绪陷入低谷。
很多人都死了,而这些人却死得特别冤枉,他们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这本来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他们的情绪不应该这么脆弱,乔治有点愤怒,却不知道该对谁发泄,他无力的砸了下地板,脸上冰冰凉凉的一片,那是他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他近乎麻木的坐起来,甚至不想管自己还在流血的伤口,直到一个人迈着无声的步子来到他的跟前……他抬起头,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孩,她正歪着头打量他。
乔治瑟缩了一下,但是女孩没有对他出手,他也没有动。
他从女孩的眼里看到了些许疑惑,似是不解他是如何把自己弄成这番模样——这让他弯着的背脊更加弯了。
他不知道女孩是怎么从刚刚那样密集的弹药中做到毫发无伤的。
此时整个房间已经看不到一块完整的碎片,它被整个洗过一遍,露出千疮百孔的水泥肉里。
也许女孩并不是人类,她就像是电影里描述的那样,是撒旦降落在人世间的恶魔,否则无法解释她的能力。
乔治嘴唇苍白,他近似虔诚的跪在地面,颤抖着念着上帝的称谓,他的手里还有一把枪,理论上他并不是没有反抗的能力,但是他的心已经完全丧失了抵抗——他抬起手里的枪,枪口对准自己。
嘣的一声,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有上帝,那么上帝会原谅他的懦弱。
死亡来临前,他泪流满面,哭得像个孩子,像婴儿一样蜷缩成一团,在疼痛与无尽的悔恨中奔赴了死亡的怀抱。
在闭上眼的那一瞬间,他听到了远方传来的钟声,那是一声巨大无比的声响,好像整个世界都在这钟声下颤抖——
丧钟敲响,乌鸦在叫。
无数的时钟在这一刻开始逆时针转动,它们三根指针都一齐指向了零点。
嗒嗒嗒——
整座实验室的所有活的生命都像是得到了某种预示,它们疯了一般想要逃离这里。
从下水道爬出来的虫子,老鼠甚至汇聚成一条黑色的河流,它们像是不畏惧人类一般,来到光明之处——
很快,照得如若白日的炽热的灯光下铺满了一地的尸体,而这由虫子老鼠铺成的地毯却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厚。
它们不像是在逃生,倒像是在集体自/杀。
这诡异的一幕似乎预示着某个不详的存在即将到来。
嗒嗒嗒——
实验室所处的空间被这神秘的力量带到了另一个世界,拿着通讯试图联系外部的大人物们惊讶的发现所有的信号在同一时间断开,他们好像被关在了一个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牢笼里,相比较灵敏的动物,人类在预知危险上总是要来得迟钝许多——
直到他们看到自己的身体逐渐变得虚幻,有人惊恐的尖叫,就连这尖叫也是无声的。
嗒嗒嗒——
他来了。
第219章
平行空间的原理, 在一个时间点会因为不同的选择出现多个平行世界。
受比特力量的影响,在每个不同时间线里都会出现尹青荇,但并不是每一个尹青荇都会遇见比特。因为比特是唯一的, 是不会被被时间线干扰的, 他只会出现在那个走向最终的尹青荇面前。
在所有的时间线里,虫灾是必定要发生的,人类也最终会在虫灾中灭绝——每个时间线的尹青荇都为此做出了努力,但依旧改变不了这个注定的命运。
比较可笑的是,鬼母每一次都会死于尹青荇之手,不得不说尹青荇是鬼母命中注定的天敌。
而这个能够见到比特的尹青荇也是那无数时间线里,离那个目标最近的一个,因为她在见到比特之前,先得到了来自其他因子人的帮助。
而为什么这些因子人会选择帮助她,则是因为他们从那个已经走到那个终点的尹青荇身上看到了她杀死比特的可能。为了帮助她,且不被比特发现,他们只能找到还没有遇见比特的尹青荇,通过她来建立联系。
——算是一种来自未来的果影响了了开始的那份因。
两个尹青荇分别站在时间的两端,一个是一切的始,一个是一切的终, 她们互相影响,也不知是谁先影响谁。
没有站在开始端的尹青荇往过去投入的那份虫族传承,站在终末端的尹青荇不会走得那么顺利,更别说通过站在前者的肩膀上,彻底跨过那道门槛。
而没有站在终端的尹青荇下定决心要杀死比特的事, 其余因子人也不会因此决定对她下注, 甚至为了躲开比特的注视,不惜跨过时间, 去到比特还没来临前的时间线,找到那个最开始的尹青荇,早早就给予支持。
没有这份因子人的支持,站在开始那端的尹青荇也很难在危机四伏的宇宙拉起一个全新的种族,很可能中间就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失败了,自然也就没有可能出现那个让整个宇宙都头疼的星际虫族,也不会留下那份虫族传承。
甚至她都不会引来比特那份特别的注视——而是与其他时间线里平平无奇的尹青荇一起,沦为没有什么特别的芸芸众生。
两个时间线产生了无数的因果纠缠,最终又神奇的汇聚在一起,直到最终的尹青荇跨过门槛,过去的一切伴随那毁灭的宇宙一起烟消云散,才算是给这件事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最开始的那个尹青荇走到人生的终点时,她已经知道自己永远到达不了那个“未来”的彼岸。
因为她的一切早已经在冥冥中注定。于是她按照与流浪者约定的那样,通过流浪者给予她的最后一份特殊能力,把那份记载她一生宝贵经验的传承穿过重重壁垒送回过去,也是她的未来时——
她其实并不清楚那个得到传承的自己是不是就是那个走向最终的尹青荇。如果不是,骄傲的虫母是不会愿意自己成为一个失败者的踏脚石。她会毫不犹豫的吞噬那个尹青荇,哪怕那是另一个自己。
不知跨过了多少时间线的长河,不知经历了多少吞噬与被吞噬,这个最开始的尹青荇终于见到了那个最终的尹青荇,在她死了无数年以后。
与她所想象的不同,最终的这个尹青荇与所有在绝境里,在黑暗里挣扎的尹青荇不同——她属于人类的那份性格还没有完全被黑暗吞噬,对未来还尚存希望。但是也正是这份希望,让她明白,就是她,一定是她,她会成功,也只有这样的她才会成功杀死比特。
她比所有的尹青荇都要强大,也正是这份前所未有的强大,才让她还能有一份怜悯,一份包容。
因为这是只有强者才会有的,对弱者施加的怜悯。
她等待得太久,久到她都快以为自己可能将彻底迷失在这条时间长河里。
她终于,终于见到了她——
是希望,是结果,是……一切的终点。
初代虫母心甘情愿的以身为蜡烛,燃烧自己供未来的自己攀越到那个最高的高峰,她近乎无保留的奉献自己,但是她在一件事上撒谎了。
那就是比特——她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言,这个谎言就是比特的脸。
尹青荇深知自己是有点颜控在身上的,所以最终的尹青荇看到的记忆里,比特顶着一张中年大叔还秃顶的油腻面孔。
哈哈哈哈哈,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笑,这是她最得意的一件事——因为尹青荇绝对不会喜欢上拥有这样一张脸的比特!
她混淆了比特出现的那份记忆,她想,就让这份记忆伴随着她的感情一起被这时间长河所埋葬吧。
等到尹青荇杀死了比特,就算她找回了这份记忆,也无伤大雅。
实际的比特长什么样子呢?
就像其他许多因子人在人世间会有一份人身用来行走,比特也有着这样一具身体,也许平常人是看不到他的,但是尹青荇恰好有因子人给的一双眼睛,能够看穿一切的虚实,所以比特出现的那一瞬间,尹青荇就看到了他。
那是由无数七彩的幻光组成的背景,彼时的尹青荇不知道那些幻光其实是比特力量逸散的现想。她当时直接看呆了,就像看到童话仙境里的浑身散发着朦胧光芒的独角兽,它本身就不处于这凡世间,色彩鲜丽的凡草凡花,都在它的面前没有了原先的颜色。
唉,尹青荇那时候才多少岁,十七八的年纪,她又看过多少好颜色呢?前半生身边生活的都是普通人,稍微端正的五官都能算有点姿色了,娱乐圈又被资本把控,就连明星长得都一般,她这颗凡心就算想动也没有条件。
所以也不怪她一见到比特,就惊为天人——竟然有人还能长成这样。
等到后来,她去到更广阔的宇宙,见到更多容貌出众的男男女女,不说别的,只说共和国的精灵,随便一个拿出来都能吊打无数凡人,看多了也就不奇怪了。
但比特长得比当时容貌最鼎盛的精灵还要优秀,本来精灵就是因为在世界树上诞生,其中借助了多少因子人的力量还不好说。总之多少有因为离因子人更近的缘故,所以才有这份得天独厚的好相貌。
精灵如此,更何况因子人本身?
最终战出来的因子人无一不是容貌巅峰。就连尹青荇自己,在跨过那个门槛,她的容貌,浑身的气质也趋近于完美。
这种完美并不是说完全变了一张脸,脸还是那个脸,但就是让人眼睛拔不出来,还不等反应,脑袋里面就已经认定了那是最美的。
是生命最完美的形态。
——是无数生命趋之若鹜,最想要达到的形态。
强大到极盛时就是美丽,弱小到极致也是美丽,美丽本身就拥有各种形态。
比特就有着这样一张能让人犯罪的脸。他穿着一套上世纪的浅色西装,别人穿会显得浮夸,但是在他的身上就如此的适宜。
他的眼睛是金色的,嘴唇的颜色很淡,鼻头有点尖,精致得像是玩具,他的眉毛也是浅色的,上面点缀着金色的星光,像繁星点点,尹青荇不知道那上面刻画着时间长河的规则,只觉得怪好看的,于是看了一眼又一眼。
他的头发像水一样流淌在两侧,是的,比特有着一头近乎拖地的长发,这让他整个人雌雄莫辩,其实因子人本身就是无性别的,是人类赋予了他们性别。他们的人身有男有女,这倒没什么特殊缘故,只是依据各人的喜好来简单分类。
比特大部分使用的都是男身,他的长发顺滑得能让任何洗发水广告自惭形秽,等他走到那铺满各种尸体,死寂残败的空间里,那些死物们都像是又被重新赋予了生机,它们又像还活着一样行动,然后渐渐像化掉的光一样渐渐隐没,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
房子在融化,一切都在融化,只有比特行走的那条道路被时间的力量加固,于是还保留着,他每一次落下脚步,都会掀起时间的涟漪,这份涟漪微乎其微,却在离开他时掀起无穷的巨浪,把四周的一切都淹没,如果不是这份空间早早就被独立出去,那么这些力量逸散出去,地球还存不存在都难说。
尹青荇感觉自己只有眼睛,嘴巴,还有耳朵不受影响,她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身体,好像也跟着一起融化在这片空间里,但有股奇怪的能量支撑着她濒临破碎的身体,那股能量很微小,却很坚固,那是来自鬼母的生命能源,但是它在面对比特也在瑟瑟发抖,提不起丝毫抵抗的勇气。
比特来到了她的跟前,他一眼就看穿了她,她的渺小,脆弱,却又坚持着不倒下。
你看啊,这样的存在,只是一个照面,就能杀死她,可是尹青荇一点都不畏惧,不仅不畏惧反而因为得知要杀死这样的家伙,说不出的兴奋。
因为虫灾,她还没来得及接受成人教育,就投入了充满杀戮的战场,在那里除了无处不在的变异昆虫,就是自己相依为命的队友,环境反而意外的单纯,大家也没有什么时间和心力去勾心斗角,只是应付变异昆虫就够累了。所以尹青荇的世界依旧是封闭且单纯的,她只是从一个单纯的学生变成了一个单纯的杀戮机器。
以前她还会考虑班级里的交友,担心老师同学好不好相处,担心考试成绩的好坏,此时她只用考虑两件事,一件是我能杀死的,一件是我杀不死的。
你就说单不单纯吧!
此时的比特就是眼下她杀不死,但未来一定会被她杀死的存在——她极为笃定这件事,一点没有怀疑。
比特在打量她,他的目光也是有力量的,普通人的目光轻飘飘,但是因子人的力量深不可测,何况是最强大的因子人,他毁灭的宇宙,杀死的生命加起来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在他眼里,那些生命算什么生命呢,眼下的尹青荇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老实说,他是有点失望的,所以他的目光不加掩饰,在这份注视下,尹青荇感觉自己的身体融化得更快了。
要死了吗?
身体里的应激机制自动启动,她没有坐以待毙,反而朝比特发起了攻击,就像蚂蚁朝着你咬了一口,不痛,但那感觉很奇怪。
尹青荇的目光锁定在比特的弱点上——那头拖地的长发,她的手就像探进那时间的长河里,时间的力量立刻包裹住她,她进入了很玄妙的状态,非生非死,但她还保留着神智。
她像是在攻击一片大海,海水应付似的给了她一点浪花,随后又沉了下去。
比特意外这只蚂蚁竟然没有被时间的长河淹没,因为意外“咦”了一声,他的头发连接时间的长河,时间的力量是非常危险的,可是这只蚂蚁竟然找到了最安全的地方,不仅没有死,反而受到了保护。
尹青荇听到了这声疑惑,有点恼羞成怒,她大概没有打过这样让人没脾气的敌人,他甚至一点都没反抗,但是就是拿他没有办法。她以为自己的攻击多少能让他给点反应,而不是疑惑。
“你咦什么咦!”尹青荇大部分进攻的时候很少会跟目标交流,她也不是不爱说话,她有很多话,但都是在心里嘀咕,偶尔还会在心里洋洋得意的嘲讽,反正也没人知道。
她一个人自娱自乐的也很开心。
比特的反应太打击人了。她就没憋住。
比特惊讶的发现这只蚂蚁竟然是能说话的,他的表情太生动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无法理解的生物一样。
一只蚂蚁竟然能够与他说话,跟他交流,多么神奇啊!
蚂蚁的声音那么微弱,他从没把一只蚂蚁当一回事,但是当她能与他说话就不一样了,她成为一个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置的东西。
比特把自己的头发从尹青荇的手里拿出来,尹青荇感觉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感知,然后就听到比特带点好奇,又有点不解的声音:“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尹青荇好悬没翻一个白眼,她因为无知,并不知道因子人是站在人类无法观测的维度,他们是没办法看到因子人,也没办法听到因子人的声音,更不可能跟因子人交流了。
她能够看到比特,完全是拖流浪者他们的福。
她当时就觉得比特这句话问的,好高高在上。
“我不仅刚刚能听到,现在也能听到。”尹青荇没好气:“我又不是聋子!”她看着比特,心里知道自己一时拿他没有办法,很烦躁,又不甘心,带点不情愿的样子:“喂,你叫什么?”
这个敌人一时奈何不了,她得记住他的名字。
比特的表情太新奇了!一只蚂蚁,不仅看得到他,还能听到他的声音,与他对话!她是怎么做到的?明明身体那么脆弱,她怎么做到维持这脆弱的平衡而不崩溃?
那枚带有源祖能量的碎片?它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她的身体一定非常特殊,他从来没有遇见这样的事情,这让他对尹青荇诞生了那么一丝探究,一丝好奇。
“我?”比特第一次被人问名字,这前所未有的感觉让他充满了新鲜感,他望着尹青荇,用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炽热的目光,从未有过的郑重,这是他第一次对人做自我介绍。
“我是比特。”
“一颗死去的恒星。”
第220章
对于比特的心情,尹青荇体会不到,她心里转悠着未来的自己暴打比特的画面,听到比特的介绍,有种恍然大悟的感受,她曾想过比特他们这些人可能不是人类,可能是妖怪?又或者是修仙者?魔法师?十几岁的尹青荇不怎么爱学习,看过许多课外书,想象力还是很丰富的。
可是恒星,尹青荇想象不到那是一颗多大的恒星,人类一生见过的唯一一颗恒星,就是挂在天空上的那颗太阳。他们每天望着它,向往着它,用各种文学作品歌赋它,它代表着一切正能量,白天,强大的,积极的,一切向上的东西。
二十一世纪那帮天文学家每天观测星空,有一帮人预测了太阳的寿命, 于是人类才发现就连太阳也不是永恒的。它会死。他们恐慌于有一天当太阳消失了,人类该何去何从, 于是一堆有关太阳消失的, 末日题材的文学作品出现。
流浪地球的创作思路就缘于此,太阳消失, 人类只能流浪宇宙, 去找到另一颗太阳。
但是说实话,人类的想法实在有些杞人忧天, 因为太阳消失的那一天,人类还存不存在都是一个问号。人类文明存世也才不到万年,就算加上人类的进化史,把老祖先人猿也算上也就数百万年——他们竟然在认真思考几十亿年以后的事情,实在让人觉得有些荒谬可笑。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人,可能真身是一个类似太阳的存在?尹青荇很难想象一个太阳站在自己跟前是个什么样子,哪怕是死去的太阳也是她不曾想象的东西。
她再打量比特,想要从他身上找出太阳的影子,可是她那丰富的想象力在此时却贫瘠得让她都有点苦恼,无数的文学作品曾向她描绘了各种神奇的世界,可是它们没有告诉她,恒星也会张开嘴说话。
它们总是沉默的,屹立在那里,好像永远都不会变。
尹青荇想象不能,她也想象不到一个人,该如何杀死一颗恒星,拿弹药去轰?那得是多大的弹药,哪怕全世界的核/弹加起来都很难伤到它一分半点,唉,她第一次感受到人应该多读书,否则连点想象的空间都没有。
她是很好奇的,又有点警惕,向小动物一样,轻嗅,似乎想要靠近,想要更仔细的观察,却因为害怕这样会伤到自己,于是就有点纠结,眉毛都拱起来。
她的样子很可爱,比特没有这样仔细的观察过一只蚂蚁,但是不妨碍他感受到尹青荇身上的可爱。
他伸出一只手,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目的的向另一个生物伸出自己的手,这代表他接受她靠近。
她那么脆弱,那么渺小,他需要很克制很克制自己,这样才能不伤到她。尹青荇的目光落在他伸出的手上,就连那警惕的,跃跃欲试的目光也是那么可爱。
比特没有见过别的生物,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但他笃定他们不及尹青荇万分之一的可爱。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做,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那么的新奇,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会如此的温柔的对待另一个渺小的生物。
他用着自己都惊讶的温柔语气:“你可以摸摸看。”
因为看她实在是很想要试试的样子,那股机灵劲儿鲜活极了!比特感觉自己也跟着一起变“年轻”了,他从没有这么强烈的感受到另一个人身上的鲜活生命力,哪怕这个生命极为渺小,但是她那么认真的活着,对一切都抱有十足的好奇。
原本普通的,平凡的世界因为她也变得多了那么一丝意思。
一股轻柔的,像是小猫轻挠掌心的触感从他的手上传来,转瞬即逝,她的动作轻快极了,肌肤相碰的触感极为奇妙,比特从没这么真切的体会到另一个生命,她的手指温暖,又有点软,他一动不敢动,就怕伤到她。
即便如此,她也只敢碰一下,就立刻缩回手去,然后瞪着眼睛瞧他,似乎有点惊奇,那模样如此生动,让他很好奇在她的感受里,他是什么样子,会觉得冷吗?是的,他的身体并没有温度,比特星还活着的时候,最高温度能够突破十万摄氏度,但是比特星早就死了,死去的尸体没有温度,他有点小小的不开心,觉得自己没能让她满意。
尹青荇明明看着那手是软的,纤细却骨干分明,但是真碰上去,却像是碰上了一块石头,像是最冰凉的玉石,轻轻一碰,那寒意就从指尖漫上去,像是在咬人。她无法理解这样的温度下,他是怎么“活”着的,这真的太奇怪了。
比特似乎被她的样子逗笑了,那张脸笑起来,更是魅力四射,尹青荇很难对着这张脸产生恶感,他除了一开始有些冷漠,接下来却又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在加上一张好脸的加持,于是就更显得体贴人意。
他笑起来也不是那种大笑,有点闷闷的,他望着她,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望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什么绝世美女一样,神情专注极了。
尹青荇……说到底也是个小女生啊,她被一个如此好看的男生用这样专情的目光看着,也觉得气氛变得怪怪的起来,好像某种丢失的,遗忘的东西在这一刻都找了回来。
她难以想象自己羞窘的样子,那太陌生了,甚至让她有点惶恐起来,她是不会选择让自己内耗的,于是就觉得这都怪比特生得太好看的原因,如果他不是这张脸,她一定不会这样。
她想要撇开视线,不跟人对视,想象他是一个秃头油腻的中年大胖子,这想象让她忍不住有种恶作剧达成的快乐感。
于是她就笑了起来。
比特看到她笑了,也忍不住笑了。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可爱,轻而易举的就牵动了他的心弦,他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所以一切的行为举止都是直觉诱发的下意识举动,他一点没有遮盖自己的行为,要换一个正常人类,他就会想很多,比如我的行为会不会冒犯到她,然后进也踌躇,退也踌躇,反而显得笨拙。
比特是不会想这么些的,他的目光是放肆的,是不礼貌的,他自己不觉得这样看一名异性是失礼的行为,因为也没有人教育过他该如何追求异性啊,谁会跟一个星球讲这些呢?
他在这方面表现得就像野兽一样很有攻击性,很有侵略性。也就是尹青荇神经早就磨得粗大了,换另一个妙龄少女这会儿是必定要恼的。
尹青荇听到比特笑,反而又不高兴了。她觉得自己定是被人看穿了内心的,于是被嘲笑了,哪怕比特的笑容里并没有这种意思,可她就是先入为主的这么理解了。
女孩子不讲道理的要生气,是没有人能阻挡的,她生气起来也跟人不一样,有的女孩生气会冲人发脾气,可她连脾气都不会发,只会把头一扭,不跟人对视也不跟人说话,这就是她生气的体现了。
她一扭头,就要走,这空间都被比特封闭了,她又能到哪里去呢,但是她要走,也没人能阻拦她。比特不知道她在生气,他对她的一切行为都觉得新鲜,就连她不搭理他,他也觉得她的样子可爱极了,每种样子都可爱,是不同程度的可爱。
所以她往前走,他就跟在后面。他也没怎么跟人说过话,不知道要如何跟她交流,所以也不发出声音。他怕自己身上的力量伤到她,所以动作克制极了。尹青荇能够轻易的察觉到十几米外生物的动静,却听不到比特的声音。
她闷头走了几百米,那条一眼可以看到底的走廊硬是走不到头,她就一下子冷静了,开始思考如果自己被一直困在这个空间里该怎么生存,热血上头的脑袋一下子冷却了。
食物是很关键的东西,她不确定这座实验室里的食物是否还保存着。她陷入这份思考中,眉头皱了起来。
比特就觉得连她认真思考发愁的样子都可爱极了,他就怎么都看不够,也不说话,心里柔软一片,感觉空气都因此变得甜美了。
他也曾看过许多有资格跨过自己生命阶级,处于自己所在那个生命层次里最顶峰的人物,这些人无一不是超群绝伦,他们也许受限于自己的生命层次,最终逃不过死亡,但是他们的思想还有行为也给了他很多启发。
他一直在思考因子人存在于这个世间的原因,他们看似得天独厚,拥有近乎永恒的生命,与这片宇宙共存,哪怕宇宙毁灭也带不走他们,他们成长,宇宙也跟着一起成长,宇宙强大,他们也跟着一强大。
可是他们没有同伴,没有家人,想要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们孤零零的立在这世间,仅剩的几个因子人也没有想要跟对方一起生活的想法,他们甚至彼此视对方如仇敌。
这永恒不灭的生命到底是宇宙给予他们的优待,还是困住他们的囚笼?
比特越到后头越发觉得这是一份困住他的牢笼,他致力于打破这牢笼,甚至不惜主动的摧毁与他们相连的宇宙,可是他早已与这片宇宙绑定得太深,不管毁灭宇宙多少次,时间都困在其中无法超脱。
源祖很多想法他都不赞同,但是有一句话却说到他的心里,他说有时候真想让自己化作一只蚂蚁,不知岁月也不懂生死,无知又快乐的过完这短暂的一生,有亲人有朋友,还有相伴的爱侣,平凡又幸福。
比特不想变成蚂蚁,被人主宰着生,主宰着死,但是偶尔他也想过,他是否也可以有一个能够懂他喜,懂他哀的人,她只是站在那里,他就感觉自己拥有了这片世界,没有尽头的时间也不再让他觉得孤寂,他的生命因此圆满,不再叫喧着孤苦。
想着想着,他就忍不住有些痴了。他想要找到更多因子人诞生的原理,如果这个世上还没有,那他是否能够自己创造出来一个呢?
这可真是一个疯狂的想法,但是因子人的诞生却不以他的意志而决定,它们看似没有规律,却又似乎命中注定。
这片宇宙不断膨胀,不断扩张,于是需要更多的规则来充实自己,于是才有了更多因子人的诞生,它们看似自由,却都无法超脱规则的限制。
他们是宇宙的规则,是这一切物质的定理。
谁会关心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呢?你会问万有引力,问它为什么总是要让物体不断地下落吗?
比特其实已经快要放弃了,那毕竟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妄想,他看过无数生命,最后清楚地意识到,没有谁会真正的理解自己,这世上永远不会有这样一个人。
直到现在,直到此时,他发现源祖的碎片被超出他预知的生命夺走,因为一时好奇,所以想要过来看看,然后被意外的惊喜给击中。
这会是那个人吗?比特此时还想不到那里来,他满脑子都被尹青荇所占据,早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甚至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自己已经认识了她许久似的。
这世上本来不会有什么能够隐瞒自己,能够隐瞒他的只有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一眼能看到这个尹青荇的一生,看到她几年后,几十年后的样子。但是他看不到另一个时间线,那个时间线还有一个比特,两个比特的力量是互相排斥的,于是他看不到那个“未来”,可是冥冥之中,他依旧无可救药的被她吸引。
也不知道是谁影响的谁,如果真有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一见钟情,比特的身心都在这一瞬间沦陷,但此时的他比未来的他还要青涩,还要茫然,所以他完全不懂这是什么,他只是觉得很新奇,还有说不出,也不理解的快活,尹青荇的每个举动都让他忍不住发自内心的欢喜。
平生都不懂情爱,哪怕遇上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还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好奇,目光时刻不转的望着,是好奇,是忍不住想要探究,心里随时泛起的甜意也是一时新奇觉得有趣,脸上不由自主散发笑容都不知道为什么,只觉得普通寻常。
有句词就形容得非常到位,“当时只道是寻常,待到懂时已沧桑”。
比特从来不知道这就是爱情,等到他真的明白的那一天,它已经如利剑一般割碎了他的心。
第221章
时间就好像在这时候都不重要了,比特完全没有注意到时间在流逝,他看尹青荇做什么都有意思极了,她在房间里翻翻捡捡,试图找到一个能够用得上的破烂。她发现这里除了她再没有了一个活人,于是就变得更沉默了,比特甚至都准备好了如果她要因此发问,他该如何解释,结果她没有问,他反而感觉好失落。
因为她找得很认真,他一度想要问她到底要找什么,他可以帮着找找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没问出口,看她一刻不停的像小仓鼠在翻找自己的粮仓一样四处寻觅,他就不想打扰她,打算自己先猜猜看,看是不是她要找的。
他认真看了一会儿,猜她想要找的应该是食物,是啊,她是需要进食的,他发现自己才意识到这点,觉得自己好笨,担心把她饿坏了,可他又舍不得让她离开视线,就一步不停的跟着她,看她几次都差点点翻到,就忍不住自己上前拿了递了过去,一个递,一个理所当然的接,一切都自然极了。
他就忍不住想要发笑。
然后他看到她的动作突然僵硬,像是才发现他一样,眼睛都瞪圆了,这样看起来就更像是一只小小的仓鼠,本来只是心底暗自发笑,这下真的忍不住笑出了声,他笑弯了眼,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存在。
尹青荇真的没有意识到比特就在身边,她吓了好一大跳,比特行动是没声音的,她还以为她早就把他甩到身后去,后面认真的找食物,就完全抛到脑后了。他什么时候突然出现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
她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这食物该不该接,还回去又不甘心,她犹豫了一会儿,干脆假装没这回事似的,把那块巧克力昧了下来。
基地里食物短缺,她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巧克力了。
吃巧克力的过程,她拿余光偷偷的瞅着他,看他一直望着她笑,她就又有点恼,只觉得他又是在嘲笑自己没骨气,干脆背过身去,这样就看不到了。
背后的比特笑容咧得更大了。他只觉得尹青荇吃东西的样子也可爱,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背过身的样子更是可爱极了,看不到她的样子虽然有点可惜,但是他却没有走到前面去,只觉得尹青荇的背影,头发丝,无一不让人怜爱。
主要是她刚刚好像瞪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动了,怕让她更不高兴。
她生气的样子也让他好喜欢,但是他却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这让他有点苦恼,所以不敢再动了。他并没有做什么,是因为他提前把食物给了她,阻止了她自己翻找的乐趣了吗?他只是怕她找不到难过罢了,他不想让她不高兴,该怎么办呢?他想是不是要把那些食物都拿到她眼前,这样她就会以为是自己找到的,是不是就不会生他的气了。
尹青荇很快把那块巧克力吃完了,她的手指上沾了一点巧克力,她像猫咪一样舔了舔,这一次她明显的感受到旁边传来的注视感,她忍不住瞪眼过去,直到看到那目光收了回去,才满足的收回视线,继续认真的把边边角角舔干净。
她之前拿刀拿枪杀人时都没有弄脏手,手一直是干净的,不过她还是谨慎的擦了擦,才让它拿食物,此时舔起来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比特只觉得口里也蔓延出一阵饥渴,他想要尝尝那块巧克力,看是不是那么好吃,他在后面翻食物的时候,看到同样的一块条状塑料袋包裹的巧克力,撕开包装袋,掰下一小口,犹豫了一会儿放进口里,他吐了出去,觉得这味道非常奇怪,完全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甘甜。他又想起尹青荇舔手指的样子,这一次他再掰了一块,这一次他没有吐,好像也尝到了尹青荇手指尖的滋味。
他把那块巧克力吃完了,这是他第一次吃人类的食物,体验一开始并不是很好,到后面却变好了,他没觉得奇怪,只认为人类的食物也是有可取之处,他们一生都离不开食物,所以才想尽各种办法做出美味的佳肴来供自己食用。
后面有一次他又一次想起这种滋味,不知道为什么就很想尝一尝,同样的巧克力,他再吃却全吐出来了,充满着苦涩和说不出的酸味……他甚至不理解自己第一次是怎么会觉得它的味道是甜的。
比特不知道食物的味道有时候也跟当下的心境有关,心情甜美的时候是尝不出苦的,吃再苦都觉得甜,他也许在别的地方懂得很多,掌握许多人类无法触及到的“知识”,但是在感情方面,他像婴儿一样无知,一样笨拙。
他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的走过去,总是尝到苦才知道甜,永远后知后觉。
比特此时还看不到那么远,他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都忘记了,哪里还看到什么以后,他的理智,他的自我,全都抛弃了,这些全都不重要了。他就看着尹青荇,鲜活的尹青荇,会朝他瞪眼睛的尹青荇,他就很快活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整个人像是泡进甜水里,除了笑就不会再露出别的表情。
尹青荇呢,她倒是比他好点,她也是一个懵懂且不知情爱的女生啊!虽然她是有那么些感觉的,但又因为少女的矜持和恐慌,发自内心的逃避,不愿意承认,因为她从没有过爱上谁的打算啊。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过明天,怎么能爱上人呢?她又哪里会有这样的闲心呢?她不该爱上比特,他连人都不是,她有无数的理由,无数的借口,她不应该动心。
可是感情的事哪里能理智对待呢?她越是逃避,那东西反而越是在追逐她,逼着她去面对,去承认。她忍不住用余光去打量比特,接收到比特的视线又匆匆的扭过头去。
她很想找个地方躲避起来,但是这里只有这么大,她能逃去哪里呢?她努力当比特不存在,想想她有那么多要做的事情要做。可是越是想,越是就控制不住自己,她低头时,余光能看到比特的手,那手纤长,皮肤洁白圆润,这么个大美人,他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谁又能真的把他完全忽视呢?
她假装伸手把额边缭乱的发丝卷起来撩到耳后去,她的动作微微偏了偏,才看向比特,就又跟他对视上了,她立刻扭过头去,因为有些用力,显得有些气呼呼的。
他难道一直这么看着她吗?这个认知让她忍不住有些脸边发烧,就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来了,她有些懊恼,又有些没面子,她觉得自己不应该像一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女生一样大惊小怪,但是她却又控制不住自己。这种因为异性而产生的特殊生理反应让她陌生,又因为陌生让她惶恐,她因为不能控制,不仅对比特生起了气,还对自己也生起了气。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没有人教过她,以前在班上,她连情书都没有收过一封,她一直以为自己在异性市场是不受欢迎的。好在那个时候她也看不上班上的男生,她总觉得他们幼稚。
尹青荇自己不觉得,其实她内心是有点中二的,她也正处于中二的年纪,这反而带来了一些好处,在处于青春敏感的年纪,她就完全不懂得自卑,发自内心的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是凡人不懂得自己的好。
后面虫灾来临了,尹青荇懵懵懂懂上了不属于自己的战场,因为各种原因,那里几乎是男人们的领地,她像个小兽一样跌跌撞撞的闯进来,但是他们要么觉得她太小,看她跟看孩子似的,要么就觉得她太疯,畏惧反而压过了对异性的追求。
男人对于异性的追求是有许多考量的,他们只会追求自己能追上的,那些一看就追不上的,他们就会选择放弃。
这也是一些性格温柔,容貌只是普通清秀的女性非常受青睐的原因,并不是说她们不好,而是很多男人会觉得她们很好追。
所以女孩性格就要厉害一点,能挡掉许多烂桃花。
尹青荇不懂这个,她说白了,就是一个中二病少女,别人看不上她,她还看不上所有人呢!当然在荷尔蒙最旺盛的时候,她也是有过幻想的,纸片人脑补一下也不犯法。
但是纸片人真的到了现实里,她又会嫌弃人家人设单薄,不够接地气,只是人们编造出来的虚假造物。
比特其实在某种方面完美的戳中了中二少女的萌点。首先他不是人,这就很时髦了,他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不会跟其他人撞人设,他还有这一副得天独厚的非凡相貌,这样拿出去就很有面子。
再还有各种神乎其神的能力,强大的实力是男人最好的美容,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如果手无缚鸡之力,还需要女人保护,那么他俊美的容颜也会打上折扣,成为了一张只能观赏的画,看看就得了,真带回家就是傻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还对你明显的表示出了一份特殊的关注,虽然没有直言,但是你只要出现,他的目光必定追随着你,如果不是这点,尹青荇还不会心动,毕竟再好的男人,他看不上你,那也是大大减分的,骄傲如尹青荇绝对不会为一个看不上自己的男人而委屈求全,她又不是脑子有病,何必那么作践自己,换一个不香吗?
但是如果这个男人不仅好看,强大,还意外的纯情,对你专情,那就要了老命了。
别说尹青荇,换谁谁也抵抗不住啊,而且她确认自己性取向正常,还是喜欢异性的。
她想了很多很多个拒绝的理由,却都不能说服自己,就算未来的自己选择要杀死比特,可是这也不关现在的她什么事啊,再者说了,也没人说谈个恋爱就要绑定一辈子,到时候不行就散。她有点渣渣的想。
但她还是有点说不出的恐惧,这种恐惧倒不是说畏惧比特,而是不确定要不要建立这样一份关系,她有点茫然,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陌生的自己——
于是表现出来的就只剩下躲避,像是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进沙子里。
哪怕她很清楚,她躲不了多久,但是能躲一时也是一时。
后面的事,后面再想,尹青荇有点自暴自弃的想,她把手里的的那块塑料包装的饼干捏成了粉渣,自己都不知道。
第222章
到后面不知道是谁先像谁靠近, 是尹青荇拿到食物,扭头递给比特的时候,还是比特故意把那袋面包放在她手边的时候?尹青荇自己也说不清楚, 一切都好像就顺其自然, 从她一个人走在前面,比特跟在身后,到他们两个并行在一起,撕开包装袋的声音响起,谁也没有说话。
面包是葡萄干的口味,有点太甜了,甜的她心里发腻,她扭头,看到比特又冲着她看,这次她没有扭过头去,而是瞪了他一眼,这一次比特把视线低了下去,他也不难为情,还笑,还笑得很好看。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好看,总是把最好看的一面朝向她。
不过也许是他就没有丑的一面。看着这样的脸,就算是想发脾气也有些发不出来,她就努力瞪他,瞪到他不笑了,他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她,又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一瓶水,真难得他还知道她要喝水,尹青荇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这一次他又忍不住要笑,尹青荇又瞪他,这下他知道是他的笑让她恼了,立刻不笑了。可是如果她不瞪他,他就又忍不住笑,有时候自己都不觉得,笑意就浮到了脸上,让尹青荇脸上热热的,明明并不是多么具有侵犯的视线,只是单纯的看过来,却让人整个人都热了起来。尹青荇敢保证,她在男女方面懂得都比比特多。
比特真的懂男女之间应该干什么吗?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尹青荇的脸更热了,她欲盖弥彰的去捏手里的那块面包,把它翻来覆去的揉捏,揉成一团又摊开来。
她想到自己可能要主动做那事,可是那事到底具体要怎么做,她心里也是一知半解,小说里好像男女之间是要亲吻的,亲吻是个什么滋味她还没有尝过,那会是个什么感觉呢?她有点茫然,又有点不好意思。
反正比特肯定是不会主动的,他一个星球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呢,如果知道那他肯定就不干净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里的面包又被捏成了球,尹青荇想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个时候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点,应该要等感情发展到一定程度吧?但是发展到什么程度,她心里也没谱。
总之她想了很多不能说出口的东西,她又瞧比特,再次对上比特的视线,这下她真的恼了,想到刚刚自己那副情态都被比特看见了,血流就不禁往头上冲,她把手里的已经完全看不出面包的球朝比特砸了过去。
比特接下了,他看了看,好像有点疑惑,看了她一眼,然后就当着她的面吃下了……吃下了……尹青荇眼睛都瞪大了,这下是顾不得那么多,有些急切的冲上前,想要让他吐出来,这怎么能吃下去呢,她用手捏了半天的,沾了汗液,这哪里能吃!
她的手碰到了比特的嘴唇,跟想象中的不同,有点偏硬,温良如玉的感觉,尹青荇充血的脑袋一下又冷静了一下,他不是人啊,他真的懂得人的感情吗?会不会这一切是她一个人的错觉呢?
她想到此,整个人就像是被凉水津过一样,凉得透透的,比特却眨着他那双金色的眼睛,他的目光极为纯粹,情绪也从来不会遮掩,他甚至还用力的做了个吞咽的动作,像是怕她抢一样,于是尹青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你给我吐出来!你!”她急急的说。
比特才张开嘴,给她瞧,意思他早就吞下去了,不可能吐出来。他这次知道自己不能再笑,这会让尹青荇更加生气,他其实有点遗憾,觉得自己吞得太快,都没有尝到什么滋味,但是他觉得那一定很美味,他又吞咽了一口口水,他真心觉得尹青荇手里的食物要比所有的食物更美味一些。
他希望尹青荇能够再给他一块,这次他会更认真的品尝,但是看尹青荇如临大敌的样子,他又不敢说,怕她拒绝。
尹青荇盯着他的嘴好一会儿,恨恨的收回视线,再看比特那张脸就觉得他是个傻的。
这并不减分,甚至反而更让他加分了,太精明了,她反而会怀疑人家的真心,精明的人总是善于骗人,谁知道他的心是真的假的,说不定是骗你的呢。
她想起那些因子人对比特的形容,怎么也无法跟眼前的这人划上等号。
暴君?残忍无情的侩子手?这跟眼前的傻子有什么关系?
她觉得自己应该要好好教他,就耳提面命:“我手里玩过的食物你不能吃,那很脏!”天知道,她对她还上幼儿园的侄女都没有这样教过,人家不知道多机灵,掉地上的从来不会捡。
尹青荇真担心比特会往地上捡食吃。
比特就眨着他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睫毛扑闪扑闪的,一副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她看出他在装,却不懂他为什么要装,难道吃脏东西是一件很享受的事情吗。
尹青荇就威胁他:“总之就是不许,听见没有!不然我……”她绞尽脑汁想着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的事情。
比特心里想,真可爱,努力威胁她的样子都好可爱。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感觉自己也要跟着化掉了,瘫成不可名状的模样。
尹青荇知道自己拿这家伙没办法,她眼睛一转,不确定这能不能威胁到他,说实话这个威胁提出来,她都觉得很幼稚。
她说:“不然我就不理你,从现在开始一句话都不跟你说。”
她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她感觉到比特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立刻变成严肃,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像是遇到了人生最难的选择题一样,让尹青荇心里都忍不住犯嘀咕,这件事有那么难吗?
终于,比特如同割舍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一样,肉眼可见的不舍,艰难的点了点头。
尹青荇看他,发现他真的是认真的,她这下真的不理解了。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有点窃喜,有点开心,还有点得意。
她问他:“你那么害怕我不理你吗?”
比特很认真的点了点头。
尹青荇想,星球是不会骗人的,只有人类才会骗人。她决定相信他,她就鼓起勇气说:“那……那……”
怎么办,有点难为情,有点说不出口。
她心一横,这还能比杀变异昆虫更难吗?
“那你喜欢我吗?”她终于说出口,内心忐忑,又有点期待的望向比特。她觉得这个答案已经显而易见,只等着他点头,可是比特却没有点头,他的表情有点茫然,于是那份期待立刻狠狠的沉了下去。
尹青荇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
比特问她:“喜欢是什么?”他不懂,是啊,他什么都不懂。
尹青荇明知不应该怪他,可是她还是恨上了。她觉得这是她人生最丢脸的时刻,没有比这更丢脸的时候。
她把头一扭,这一次是说什么都不再搭理比特了。哪怕他走到她跟前,她也当做没看见。
她把食物搜集起来,饿了就吃,吃饱了,就随便进个房间睡觉,实验室里除了没有活人,什么都有,东西也都是干干净净的,一切还停留在主人刚刚离开的样子,这里的时间就好像禁止了。她除了出不去,有着充分的自由。
她也不急着出去,出去又要面对更复杂的事情,她正好想要逃避那些事,她已经杀死了鬼母,在她的预想里,人类已经取得了最重要的胜利,后面的事情就都是些琐碎。比如灾后的重建,比如确认牺牲者的名单……她就是想要逃避这个,她如果不去面对,那么他们就永远还活着,活在她不知道的角落里。
至于人类会沦陷这件事,她就没有想过,毕竟最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那么难的时候,都没有打败他们,后面的小喽啰们能把他们怎么样呢?尹青荇到底经历的少,想法有些直线思维,有很多东西没有想到。
她不搭理比特,比特好像也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她生气了,他有点着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弥补,急得团团转。
然后有一天,比特就不见了。尹青荇觉得他不会再回来了,心里有点忐忑,她没打算躲在这里待一辈子,食物迟早有一天是会吃完的。
但是如果比特真的要把她遗落在这里,她就更能理直气壮的去仇恨他了。
她也说不出自己是希望他回来还是不回来,有些想法她自己都琢磨不透,她有点烦恼的想,也许她不该去喜欢比特,这样她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那时候的她多简单,什么都不想,就什么都不烦恼。
然后就像突然消失的时候,隔了几天,比特又突然回来了,他带回来了很多东西,他把实验室的房间重新装饰了一遍,这让它看起来更豪华,更舒适。尹青荇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她过了会儿才明白,这是比特在向她赔礼。
她不想轻易的原谅他,又晾了他几天,然后比特又陷入了沉思,尹青荇就看他又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
这一次比特并没有消失,他在认真思考后,觉得尹青荇真正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外物,这些东西也许能够打动别人,那些凡人追求一生的,钱,权利,舒适的条件,这些对别人来说很重要,但对于尹青荇来说却并不重要。是啊,他怎么会觉得她是凡人呢,这是对她的侮辱。他发自内心的反省着自己,他明白尹青荇真正在意的是什么了。
他很疑惑为什么自己此时才想到,他来到尹青荇面前,这次不等她拒绝,他牵起了她的手,他带她进入了时间的长河。他精挑细选,选出能够被尹青荇接收并吸纳的“知识”,尹青荇目前最迫切需要的,是能够让她变得更强大的能力。
他明明坐拥一座宝山,却舍近求远,这些他都可以给尹青荇,让她变得更强大,让她——进入到他的世界里。
他很疑惑,为什么之前他没有想到呢,他之前都在想什么呢?他努力的回忆,发现当时自己的脑子里只剩下尹青荇真可爱这几个字。直到尹青荇不愿意搭理他了,他的脑子才重新回来。
这让他有点汗颜,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尹青荇面前做了多少蠢事。
本来尹青荇还是那副拒绝的态度,随着他跟她说得更多,他能够感受到尹青荇专注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这让他更加起劲,恨不得把更多的能力双手捧到她的跟前,好在理智最后制止了他,他是想要讨好尹青荇,不是想要杀死她。
她那么小,那么脆弱,他恨不得把她捧到手心里,想到尹青荇的寿命很可能只有那么一点,也许眨个眼睛就消失掉……在意识到这件事的那瞬间,比特的眼睛都瞪大了一些,他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件事!
他不能接受!
他发现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件事,人类为什么要死呢?为什么不能永远的活着,陪在他的身边呢?
尹青荇为什么会是人类呢?她能不能成为因子人……他发现他为这个念头迷住了。
那么他该如何做呢?他望向尹青荇,她那么小!想到她要成为因子人要付出许多代价,他就忍不住心痛!
他恨不得亲自去帮助她斩断一切荆棘,把道路铺平摆在她的脚下。可是他清楚,这样的尹青荇成为不了因子人。
天啦,她怎么能做到那件事情,他发现他根本想象不能,她那么可爱,又可怜。可是他更不能接受尹青荇的死亡。
比特心都要碎了。他是那么的舍不得她,他多么想随时随地的陪在她的身边,只是看着她的一颦一笑,他就觉得此生没有憾事了,如果她愿意给他一个眼神,那他能够立刻幸福得要晕倒过去。
尹青荇沉浸在比特的教学中,她没有说原谅,可也再也没有拒绝跟比特交流,她偶尔还会对比特笑一下,她笑起来真可爱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人啊!比特想到不能长时间的陪在她身边,他就难过得快要死掉。
他一刻,一分,一秒都不想离开她。
他教了尹青荇很多东西,把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和想不到又去特地学的,都一股脑教给她,他能够感觉到尹青荇像海面一样疯狂的吸收着这些,她一天天的成长。
比特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望着她,他的目光是那么的专注,好像他的世界只有她。
尹青荇一度被他的目光所迷惑,此时她又忍不住怀疑,比特真的不喜欢她吗?为什么他对她那么好,他的目光,他的行为,他的语言,无一不再宣告他喜欢她这件事。
可是他又说他不懂喜欢。
如此的矛盾。
尹青荇纠结了片刻后,决定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她想要从比特身上学到更多的能力,她学得很有些吃力,她并不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这点从她在高中的学习成绩就能看出来。如果不是比特细心又周到,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把这些知识灌入她的脑袋里,她不可能学会。
这让她又忍不住对比特升起一丝感激。
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度过了多少天,时间在这里变得没有任何意义,尹青荇能够感受到随着一天天的接触,她对比特的感情也在逐步的升温。她很清楚比特是个单纯的人,他很多事情都不懂,但是他对她的那颗心却是真的,这也是最难能可贵的。
她非常努力的想要让自己不沦陷,可是她知道,她无法抵抗这件事。
她望着比特的侧脸,那句话就在嘴边了,你真的不喜欢我吗?可是却最终没有再说出口,那份耻辱吃过一次就够她长一辈子的记性了。她是势必不会再吃一次的。
他不懂喜欢。
但是他做得每一件事都在宣告着他对她的喜欢。
怎么会有这么矛盾的人呢!
尹青荇甚至忍不住有些恨他了,她突然有些理解为什么未来的自己想要杀死他了。
她有时候也想要杀了他,杀了他就一了百了了,她就不用再为此苦恼了。
终于有一天,比特跟她说,他觉得她能够出去了。他看她的目光有点复杂,充满着眷念和不舍,让她都想问他,如果这么不舍,为什么不留下她呢?
为什么不问她,想不想留下来呢?
为什么不问她呢?
尹青荇也没有问他,她又爱他,又恨他,这复杂纠结的情感几乎要把她逼疯掉。
她知道她出去后,就见不到比特了。
她看着比特,脑海里想着她还不懂亲吻是什么滋味,一时恶向胆边生。
……
她尝到了亲吻的滋味。
不是甜,也不是苦。
有点酸酸的,有点涩涩的,一如她的这颗心。
她也许不会再想要亲吻了,再也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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