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陆屿洲?陆、屿、洲——”
郝景的手在他眼前挥了挥:“你在想什么呢?”
“靠, 老子都失恋了你能不能专心一点!哪有你安慰个人还走神的?”
陆屿洲这才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恋爱过?”
“?没有恋爱就不能失恋了吗?老子单恋不行吗?老子番里的女神被人写死了不行吗?”郝景一把将手中的酒瓶推给他,“反正我不管,你还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现在就陪我喝酒,快快快!”
郝景说着将手中的酒杯递给他, 谁知道东西还没递出来,自己倒先咔嚓一声被人征用了肖像权。
郝景勃然大怒:“拍我干什么?”
陆屿洲把照片发给季沨, 又配上文字:【郝景失恋了让我陪他喝酒, 我不喝醉, 等他发泄完了就回去。】
“你干嘛呢?”郝景望他一眼,“你不会是在报备吧?”
“嗯。”
陆屿洲淡淡地应了一声, 接过郝景的酒却放在一旁:“我就不喝了, 我酒量不太好, 在外面喝酒容易醉,等会儿还要开车。”
“不是吧,你都多大人了,出来跟我喝个酒还需要报备?”
郝景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知道你当初那个聊天记录放出来, 外面都是怎么评论你的吗?”
“他们都说你是舔狗! 舔狗你懂吗?”
“想当年你在纽约时装周大出风头的时候, 还是牵着地狱三头犬的冥王哈迪斯,现在好了,王没了, 你成狗了。”
郝景跟陆屿洲打小就认识,小时候陆屿洲家里经常没有人又沉默寡言, 郝景对他几乎是一种看弟弟的娘家人心态, 现在背井离乡不顾名声跑到这里给人倒贴洗衣做饭, 郝景是真的看不过去:“怎么,他连理都不理你几句, 不会回家还要设门禁吧?”
“他今天有个广告要拍。”
陆屿洲没有跟他多说情感生活的意思:“结束得晚,不吃东西容易胃疼。”
“他吃不吃东西管你什么事?这么大的人了离了你就不会吃东西了?”
“他……”
“我不听啊,今天我失恋了,不想听你分享恋爱故事,”郝景下巴一抬,示意他面前的酒杯,“喝酒,快点。”
“我要开车。”
“我给你叫代驾。”
酒杯递到嘴边,陆屿洲这才淡淡地抿了一口,目光低垂着,盯着蔚蓝的酒液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怎么了?怎么看着比我这个失恋的脸色还差?”
“我……”
陆屿洲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便叮咚一声。
季沨这次倒是回得很快:【好,你酒量不好,少喝一点。】
这简直和陆屿洲刚刚跟郝景说的话差不多。
陆屿洲的手指在屏幕上点了点,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将屏幕息了放在一旁。
“没什么。”
想起郁容刚刚说的话,终于喉结一滚,仰头把那杯酒给喝了。
“哎哎哎,”郝景正要跟他相碰的杯子停在半空,只好自己干了一杯,随即开始哭诉,“你知道我这次是怎么失恋的吗?”
“我之前看上了一个人。”
“哎哟,我为了她特意从国外跑回来,费尽心思地策划着想要跟他上一个节目,看着他被人骂我那个着急啊,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把我家祖坟给挖了捧到他手上。”
“结果人家呢,好处也有了,牵手约会情话一套一套的,我都以为自己要恋爱了,哎你猜怎么着? ”
“她压根没有跟我确认关系,也没听他说过喜欢我,什么都做了但是什么名分都没有,”郝景拿起酒瓶给陆屿洲填满,“小洲你说这个叫什么?钓着、备胎、还是玩玩?”
陆屿洲不是傻子,目光阴沉地看了他一眼。
“你可别对号入座啊,我说的是我喜欢的那个,跟你那个季沨可没有什么关系。”
“来来来,”郝景跟他的杯子碰了一下,“喝酒。”
“我不喝了,”陆屿洲把杯子一推,冷冷道,“你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他大多数情绪都淡淡,看起来高冷不太好惹的样子,但是郝景却知道,这人脾气其实挺好的。
现在这种,才是真的生气了。
但是陆屿洲因为一个追不上的季沨跟他生气,在郝景眼里更像个一厢情愿死命要嫁的叛逆孩子了:“行吧,不喝酒喝点饮料总行了吧。”
“说好了来陪我喝酒,你自己没坐几分钟就走是怎么回事,”郝景把杯子里的橙汁推给他,“起码把这个喝了吧。”
陆屿洲这才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下去。
只是饮料刚一入肺腑,眼皮沉沉地眨了眨,靠着沙发倒了下去。
“从小喝完酒混饮料就犯困,还偏偏不长记性。”
郝景将扔了条毯子在他身上,愤愤道:“跟朋友喝个酒留宿又怎么了,你知道不知道感情这种事,你越是上赶着人家就越是不珍惜。”
“你今天就是不回去又能怎么样,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在意你!”
190的大男人,郝景也没有搬运陆屿洲的兴趣,确认沙发够大他不至于掉下来或者冻死,就扭头回房间睡觉去了。
结果过了十点,陆屿洲的手机还真的响了起来。
那首铃声和其他的来电都不一样,是当初陆屿洲在恋综给季沨唱过的《Butterfly》
陆屿洲一听到前奏,便挣扎着想要起身,可是眼皮好像是黏了什么一眼怎么都醒不过来,手臂动了动,这样一碰,反而将手机扫到了沙发下。
*
“季哥?季哥?”
新来的小助理还不像莫可和明文那样知道原委,只是看着季沨突然拧起了眉,小心地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
季沨一直等着无人接听的系统声响起来后才挂断电话。
陆屿洲一般不会不接他的电话,哪怕是有时候去节目不方便,也会提前两个小时就跟他说了一遍又一遍。
“没什么。”季沨又重复了一句,抬手捏捏眉心,垂下的视线落在聊天框上,指尖在输入框的敲敲打打,还没来得及发送,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
是郁容。
他只发了一句话:“我见过陆屿洲了。”
但是他们之前合作那么久,只需要这一句,季沨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握着手机狠狠地拧起了眉。
“季哥?季哥?”小助理担忧道,“你没事吧?”
“没事,”季沨从他手中拿过车钥匙便往前走,“今天我自己开车吧,你不用送我回去了。”
“不行啊季哥,”小助理战战兢兢,“你前几天刚被私生追车过,陆老师交代了我好几遍,要我送你回家给并且他拍照汇报的。”
季沨倒也没生气,只是一只手打开车门,平静道:“那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很奇怪,明明陆屿洲看起来才是平时冷脸最多的那一个,但是季沨这样回过头来的时候,他却从心里感觉到害怕。
更何况,即便是只跟了季沨没多久,也对他们的家庭地位问题有所了解,小助理立刻道:“我,我听您的。”
“打车的钱我来报销。”
季沨说完这话,猛地一把方向盘,引擎轰鸣声在地下停车场嗡的一声,扬长而去。
*
郝景是被门口传来的巨大轰鸣声吵醒的。
“卧槽!”他提起裤子就往下跑,“卧槽地震了!”
踩着床单绊了一脚,这才看到门口站着的陆屿洲,郝景看了眼房间上的挂钟 ,揉揉眼睛:
“你神经病啊陆屿洲!大晚上拆我门干吗?”
陆屿洲冷冷地望着他,目光看起来要结冰:“我手机呢?”
“谁拿你手机了?”
郝景拨了一遍电话,默认的手机铃声在沙发下幽幽响起,陆屿洲一脚踹过去,砰的一声 ,沙发移了位。
这下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人在生气。
“陆屿洲你是不是傻逼,我不就是让你在这里过个夜,怎么了,你是追个人连自己生活都不要了是吗?”
陆屿洲抓着手机解开锁,上面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季沨的。
一个是十点,一个是十二点。
聊天记录没有新的消息传过来,陆屿洲点开那人的头像,季沨发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拍好的酒的照片,湛蓝如同天空一样的色彩,只在杯底带了一点微微的暖色。
背景里霓虹闪烁,看样子应该是酒吧。
“你看看,我都说了,你这么上赶着,可是人家把你当什么? ”郝景说,“你巴巴地要赶回去,但是人家呢,嘿,你不在正好,方便他喝酒去了。”
“我告诉你这种人就是……”
“他是我喜欢的人!”
陆屿洲冷声打断了他。
“你喜欢他?你喜欢他喜欢你吗?”陆屿洲长这么大没跟他这么吵过架,郝景总算理解那些看着闺蜜找了个渣男的女生是什么心情,“你知道他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这就是欲擒故纵。”
“你现在这么生气,这不就是他想要的!”
“你就一晚上不回家他就跑去跟别人暧昧,以后你就再也不敢不回去了,你自己问问他是不是这样想的,都给人卖了还数钱呢! ”
“就季沨这个段位,你放在他手里早晚给玩死,他知不知道他……”
“我不想知道!”
陆屿洲一脚将沙发给踹了回去,客厅里砰得一声,郝景终于安静了下来。
“你很了解他吗?”陆屿洲冷笑一声,“为什么你们一个个地都这么自以为是,都觉得自己比我还要了解他?”
“你跟说过几次话见过几次面,不过是网上道听途说的一些言论,你凭什么这么说他?”
“我再说一次,他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决定要共度一生的人,”陆屿洲深深看他一眼,“郝景,你如果还当我是兄弟,这些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陆屿洲说完这话,没有再回头,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
代驾开车不如陆屿洲快,等他到达“陌路”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了。
那种模糊的红□□带是每个酒吧的标配,其实不一定是“陌路”。
但是陆屿洲就是直觉地觉得——会在这里。
他下了车戴上口罩,也许是阮嘉提前跟人打过招呼,陆屿洲进门的时候一路畅通无阻,甚至一眼就在酒吧的角落里见到了季沨。
季沨面前放着几只已经空了的酒杯,眸光低垂,领口敞开,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旁边坐了一个小男生,正靠着他喋喋不休地说些什么,姿态看上去很是亲昵。
陆屿洲抚了下手上的腕表,抬步走了过去。
“打扰一下。”
没人知道陆屿洲是不是真的把郁容和郝景的那番话放进心里,但是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很像是个吃醋的男朋友,手指扣在桌面上,冷冷地望了眼小男生:“我来接我男朋友回家,请问你是?”
清冷的嗓音从头顶传来,小男生一抬头看到陆屿洲的脸,又想起刚刚那一句男朋友,整个人毛骨悚然,哆哆嗦嗦地站起身:“陆陆陆陆老师。”
“行了,你先回去吧,”唯有坐着的季沨不动如山,开口道,“签约的事隋易会跟你谈。”
小男生飞速拿着东西跑了。
陆屿洲在季沨的身边坐下,在人影重重的酒吧里将手揽上了他的腰。
季沨低垂着眼眸,陆屿洲不开口,他似乎也没打算挑破:“只是谈个合约,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什么合约要在酒吧里谈?我再不过来,他都要贴在你身上了。”手中的酒被陆屿洲强行抢了过来,“喝了多少?”
陆屿洲从前吃醋不会这么强硬地宣示主权,季沨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提起,但是如果陆屿洲真的打算装糊涂,他……季沨深吸了口气,语气如常:“没喝多少,我签他,当然是他喝的。”
“哦,”陆屿洲一点头,酒杯在手里转了一圈,就在季沨以为他真的要这样轻飘飘揭过的时候,陆屿洲突然凑到他的耳边,“那季老师,这次调的多少度的?”
季沨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那一瞬间, 季沨便知道陆屿洲已经知道了。
他望着陆屿洲的眼睛,陆屿洲便不躲不避地回望他。
酒吧里人有驻唱,歌至高潮, 鼓点声在耳膜边起伏,像是胸腔里快要跃出的心跳。
“你……”
季沨欲言又止, 只有缩在身旁的手指颤了颤。
他不知道陆屿洲到底知道了多少,这种时候, 任何询问都可能会暴露底牌。
陆屿洲生平第一次在季沨见到这样犹豫又惶惑的神情。
他之前分明连让赵成良发那种全网黑料的时候都面不改色。
郁容口中算无遗策心机深厚的季沨, 郝景口中玩乐人生的季沨。
陆屿洲想, 他们曾经见过季沨现在的样子吗?
这样惴惴不安的样子。
陆屿洲只在床上才让季沨露出过这种表情。
于是他一把揽住季沨的腰,舌尖闯开口腔, 去寻找那一点味道:“不知道的话……”
“让我尝尝, 季老师?”
季沨的舌尖是软的, 嘴唇是软的,腰也是软的。
他在床上对于任何花样都很配合,好像连羞耻都少得可怜。
陆屿洲吻得急了才会从喉腔中泄出一点呻.吟,手指却下意识地往陆屿洲胸膛上摸——季沨是向来不吝于自己舒服的时候让别人也舒服的。
他都没有见过季沨这个样子。
所以……如果他们都没有见过季沨这个样子。
那个故事为什么不能换一种解读呢?
如果季沨在出道之前就曾经有过一个喜欢的人, 他记得他的生日, 记得他的喜好,在即将离开这个圈子的时候,隔着屏幕见到了万众瞩目的他。
于是季沨又重新踏了回来。
他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会回来, 他们行业的交集本就不太多,要用最快的速度站在最高的位置才能有能力选择相见的时机。
他找到了当时最好的公司和经纪人, 明明是陷阱还是踏了进去, 明明有能力却只能选择隐藏。
因为快速成长的顶流只能是商品。
但是商品是没有自主选择和恋爱的能力的。
合约快要到期的时候, 那个人回来了。
他好像并不记得多年前那场遇见,季沨与他隔着人群相望, 一步一步地将他圈进自己的安全领域。
提出结束的时候,季沨也曾像现在这样不安吗?
陆屿洲吻得太急,季沨只能被迫后仰,长发刚刚散在肩头,就被陆屿洲捞在手心。
在庄园第一次见季沨的时候,他好像也是这样的长发。
为什么不能单纯是因为漂亮呢?
在陆屿洲早起两个小时精心处理自己的头发只为和心上人说上一句话的时候,为什么季沨就没有费尽心思地对待过每一次会面呢?
他只是不太有安全感。
第一次见面就得到的东西需要反反复复地求证。
需要在恋爱之前走完恋爱的所有步骤才能确认自己得到了爱。
所以季沨孤注一掷,为什么不是只想好好谈个恋爱呢?
流量聚得太多,恋爱必然会遭到反噬,圈子里这样的事情实在并不罕见。
所以季沨早在两年前就断了粉丝的念头,于是他任由赵成良放出视频,明明握着证据却任由谣言发酵,等到几乎是快要被封杀的时候才发声。
季沨重新出现在镜头前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综艺也不是任何商务,而是坐在河边的草坪上,轻声宣布:“可能会谈一场恋爱吧。”
粉丝们觉得他受了委屈,路人们觉得他是无妄之灾,没有人会苛责一个刚刚经过事业巨大转折的人,连带着不会苛责那个可能会出现的另一半。
季沨尽可能地保全了粉丝和恋爱这件事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没有让对方莽撞的行为招致骂名。
虽然代价是他一步之差就会失去的事业和热搜上整整七天铺天盖地的污蔑。
为什么故事不能是这样呢?
陆屿洲吻完嘴唇又去吻眼睛,季沨永远带着笑的眼睛,对他永远温柔的眼睛。
“季沨,”滚烫的吻落在眼皮上,陆屿洲声音沙哑,“我好像有点醉了。”
“真的吗?”
“嗯,”陆屿洲皱起眉,眼眶有些发红,“我心脏不太舒服。”
“心脏?”
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确实很难受,季沨立刻将手伸到陆屿洲的胸膛:“这里吗?”
陆屿洲摇了摇头。
季沨又换了一个地方:“这里?”
陆屿洲盯着季沨拧紧的眉头,趁着他俯身寻找位置的时候,突然一低头,朝着季沨眉心吻了一下:“我骗你的。”
他的瞳孔瞬间睁大了,漂亮珠子一样,完全没想到之前老实到连抱一下都要再三询问的人突然会这个:“陆屿洲,你……”
陆屿洲突然轻轻地笑了下。
他想,为什么全天下都觉得他是个总是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季沨所有房子里一样的密码,不知道他无数次望向自己目光的欲言又止,不知道他因为说起从前时快要掉落的泪光。
他不说,只是担心挑破之后他们之间便再无退路,只是因为他怕失去就不敢踏出那一步,只是因为他怯弱,并不是蠢笨。
“你真好骗,”陆屿洲又吻了一下季沨的眼睛,“季沨,你好容易被我骗。”
他并非看不出来季沨之前是故意让他在意,并非不知道季沨跟初禾跟这个小男生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并非不知道季沨可能猜出了是谁让他去的恋综。
但那又怎么样呢?
杰西卡说的手段他看得出——没有安全感的人才需要用这种方式获得在乎,如果他真的对他们的感情有足够的自信,很多事情其实是不必做的。
不过没关系,这不是季沨一个人的错。
是他迟了那么久才回来,是他不记得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是他一直退缩迟疑捉摸不定。
所以他愿意重新给他的爱人安全感,愿意配合季沨所有的试探,愿意事无巨细地汇报着自己的行程,愿意连吃饭几个人失联几分钟都要告知对方。
愿意每天对季沨说一句喜欢。
他并不是郝景眼中的失去尊严的舔狗。
季沨也不是多么精明的猎人。
他们只是花了很多时间走了很多弯路才在一起的笨蛋,以前是季沨教他,现在也轮到他来告诉季沨。
陆屿洲又吻了一下他的唇角:“别担心,我以后不会骗你了。”
“谁管你,我……”
“你说过让我只听你的话的,”陆屿洲捏住他的脸止住声音,打断道,“季沨,我就只听你的。”
季沨漂亮的脸颊被他拧得一团糟,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温柔,陆屿洲定定地望着他的眼中的自己。
只有在爱里的人才会知道,有些爱,是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泄露的。
陆屿洲一字一句道:“季沨,你说让我以后都不骗你。”
季沨不动,陆屿洲的手就沿着他的腰身摸进去,重复道:“快说。”
“嗯……”季沨忍不住轻哼了一声,“你以后都不要骗我。”
“好。”
季沨一说,他就乖乖点头,将季沨拉近一点,又亲了一下:“说让我以后都只喜欢你一个人。”
季沨微微一怔,那根手指就用了点力,催促道:“快说。”
漂亮的眼尾开始变得潮红,嗓音沙哑:“你以后都只能喜欢我一个人。”
“好。”
陆屿洲点点头,轻咬了一下他的嘴唇:“说以后再也不让你难过,不让你一个人面对,不让你打不通我的电话,一个人在这里出来喝酒。”
季沨终于抬头,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眸中开始蔓延一点红。
陆屿洲便吻上了他的唇角,握着季沨的腰,轻声解释:“对不起,我睡着了。”
手指稍稍往上,滚烫的掌心在季沨腹部按了按:“胃疼不疼?”
他从郝景家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不是郝景以为的因为被忽视而生气。
也不是季沨以为的……因为吃醋而愤怒。
只是……季沨曾经因为胃出血住过院,他不想让他喝太多酒。
陆屿洲按着那脆弱的器官轻轻地揉了揉:“下次换成气泡水好不好?”
下次要是再做了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不用喝酒,坐在这里喝气泡水就好了。
他还是一样会乖乖过来道歉的。
季沨眼眸一垂:“谁来酒吧喝气泡水?”
“我给你放一点在这里,让阮嘉看着你。”
“不可能,我……”
陆屿洲难得强硬,压根没等他反驳:“季沨,我见过郁容了。”
季沨的声音戛然而止,静静地望着他的眼睛:“我知道。”
“你不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吗?”
眼眶有些发红,季沨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喜欢你。”
那双发红的眼睛笑了起来:“我知道。”
于是陆屿洲便没有再继续说了。
总是反复猜测退缩犹豫,他们从前在不该有的环节里浪费了太多时间,于是现在,便什么都不必说了。
陆屿洲凝望着季沨的眼睛,想起他和郁容坐在包厢里,那人问:“你不想知道那张单子的结果吗?”
陆屿洲也是这样摇了摇头。
“我想理解错了,”陆屿洲站起身来,“我对这个并不感兴趣,我只要知道刘庚和导演曾经试图欺负过季沨就行了。”
“对于这一点,那个单子结果影响不了什么,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在意一个已经对结果产生不了影响的判断呢?”
“郁先生,我跟你这才是第一次正式见面,”陆屿洲冷声道,“你凭什么会觉得我因为你的三言两语,来质疑自己的爱人?”
“娱乐圈的尔虞我诈让你变得功利又多疑,但请不要这样揣测我和季沨。”
陆屿洲道:“我来找你问唇语,只是想知道——”
“他是不是……很多年前就喜欢过我?”
想到这一点,陆屿洲便从肺腑感觉到酸楚,胸腔起伏了几下,眼眶变得和季沨一样的红:“我喜欢你,季沨。”
“我知道,”他一哭,季沨却又笑了起来,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睛,“你刚刚说过了。”
“那是昨天的,”陆屿洲说,“这句是今天早上的。”
“好吧。”季沨无奈地笑了笑。
“不用你笑,不用你哄我开心,”陆屿洲的眼眶反而更加红了些,捧着他的脸深深地吻了上去,“季沨,我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季沨想说他知道了,但是很快口腔很快被横冲直撞的舌头占领,陆屿洲吻得很急,连呼吸都被紧紧掠夺,季沨脖颈后仰,除了呜咽说不出别的话来。
陆屿洲并不觉得季沨知道。
他的爱比郁容以为的要多得多,比郝景以为的也要多得多,还要比季沨以为的要深一点。
这样每天说一遍,等到一百岁,他们就是一样的了。
两个人的都有些情动,一直吻到彼此气喘吁吁,衬衫开了两颗纽扣,陆屿洲这才放开季沨,想了想,又重复道:“以后不许和人在单独在包厢里谈事情。”
他不再说问句,不再做一个焦急的旁观者。
如果季沨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确认的话,那就他给他安全感。
陆屿洲在他腰间的软肉上捏了一下,又命令:“也不许背着我喝酒。”
“好。”
陆屿洲手指在他的腰窝上滑了一下,用季沨以前的语气说:“这么乖啊,季老师?”
只可惜季沨压根没有陆屿洲羞涩,不躲不避地抬起眼,光是一个眼神就足够挑逗:“那怎么办,陆老师刚才答应了我那么多事,礼尚往来?”
“好,”陆屿洲点点头,“那我也礼尚往来一下。”
“季沨,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季沨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家?”
“嗯。”陆屿洲说,“我在这里只有一个家。”
“密码是你的生日。”
陆屿洲说得如此自然,好像他很久之前就想告诉季沨这件事,季沨在挑逗的时候波澜不惊,这时候却微微偏过头:“这也是礼尚往来?”
“结婚也是礼尚往来,”季沨试图消解这件事的意义,陆屿洲就偏要拔高它,用嘴唇去碰季沨偏过的侧脸,是和那天在剧组一模一样的撒娇:“跟我回家吧季老师。”
“助理说你晚上没吃东西,我给你煮点汤。”
“我家也可以煮汤。”
“你家没有食材。”
“可以点外卖。”
“这么晚了,麻烦外卖不好吧?”
“我可以给他打赏。”
“季沨!”陆屿洲开始有些急了,一只手按住季沨的肩膀,他那与年龄相符幼稚只有在季沨这里才会显露,恶狠狠道,“跟我回家!”
“可是你连个正当理由都没有,”季沨眉眼一挑,光是笑着就很有风情,“就这样邀请暧昧对象回家过夜,不太好吧?”
“家里有我。”若是以前陆屿洲不会这么直白地讲话,但是自己没有安全感的人是给不了别人的,于是他盯着季沨敞开的衬衫,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深切欲望,“你跟不跟我回去?”
“好吧。”
季沨彻底笑了起来,眯起的眼睛盖住了刚刚湿润过的红,慢悠悠抬手系上纽扣:“那就……却之不恭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陆屿洲的家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季沨推门的时候, 已经做好了看到清一色黑白灰的准备,结果灯一打开,才发现是如此的……五彩缤纷。
水晶雕琢的八宝盒, 掐丝珐琅花瓶,亚克力悬浮海报, 鸢尾水晶灯,粉玛瑙大理石桌……年代各异色调杂乱, 但是摆放起来却又莫名得舒服和谐。
“你家……”季沨忍不住回头, “不会是什么保护文物吧?”
“不是, 都是我爸妈随便带回来的,我嫌乱就随便布置了一番。”
陆屿洲将拖鞋从鞋架上拿下来放在季沨脚边, 语气颇有几分昏君的架势:“看上什么给你扔着玩。”
季沨笑了下低头换鞋, 玄关处还摆着一本漂亮的万年历, 看样子似乎翻了不少次。
季沨忍不住看了一眼,上面还写了一行字:“爱是一个时期为了粉饰性/欲而想象出来的东西。”
“哦,”季沨眉眼一挑,“怪不得记得这么清呢, 敢情是每天朗读并背诵一遍啊陆老师。”
“所以你现在带我回来, 是因为打算找个人粉饰一下?”
“那个,我……”
陆屿洲此刻的感觉很像是第一次看小黄片结果被父母推门抓了个正着,一只手搭在柜边, 试图从季沨手中夺过来,将那本万年历给重新塞过去。
谁知道还没碰到, 季沨突然将它从左手转到了右手, 手腕一转往背后一藏:“陆老师, 从我手里抢东西,”他眉梢一挑, 视线从上扫到下,“你好像不太行吧。”
陆屿洲眼眸一深,因为这句话激出了几分胜负欲,猛地朝着季沨抓过去。
可季沨本来就是练舞的,身体灵活得不像话,腰身一弯,游鱼一样从他臂弯钻了出去,陆屿洲几乎没看的动作,季沨就脚步一滑,迅速从玄关到了客厅,晃了晃手中的万年历:“怎么样,陆老师?”
陆屿洲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挑衅,抬手将袖口一卷,朝着季沨追了过去。
房间里的风铃被他们撞了一下,叮叮咚咚地响个不停,不倒翁晃了晃,又迅速扶着帽子站稳身体。
这个房间里所有丰富的陈设终于有了它该有的生气,季沨虽然灵活,但终究在体力上不如陆屿洲,被压着靠在挂毯上,陆屿洲一只手圈在他的手腕,看着季沨额上挂着的薄汗和起伏的胸膛。
他的脸上难得带了点少年气,连笑容也是亮晶晶的。
“好了好了,不跟你跑了,”季沨正要松开手腕把东西给他,“你体力好了行吧。”
“不要了。”陆屿洲突然道。
“嗯?”
季沨抬起头,看着陆屿洲将那张画着无数分割窗棂的扉页撕下来,露出第二页湛蓝广阔的天空:“用这一页。”
他说着,从旁边拿了支笔:“你来写。”
“写什么?”
“就写……”陆屿洲望着他的眼睛,轻声道:
“爱是自由意志的堕落。”
季沨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却在刹那间明白了陆屿洲的意思。
爱是自由意志的堕落,所以无论你如何抗拒,如何揣测,当它真正来临的时候,都只能任由自己堕入失控的边缘。
季沨的字很好看,陆屿洲却在这个时候吻他,最后一笔猛地一颤,瞬间写了出去,季沨刚要皱眉,于是陆屿洲接过笔来,在那出去的一画上补了一下,将它化成一个爱心。
那根画出去的细长的线被他延长,添上一只手,手指往上延伸成手臂,肩部,脖颈,脸……
小人旁边又多了一个小人,十指紧扣。
湛蓝如洗的天空里,那句话仿佛是他们放飞出去的风筝
“爱是自由意志的堕落。”
所以他可以允许任何形式,和任何状态的到来。
“陆老师,”季沨盯着陆屿洲勾线时微微曲起的手指,“有没有人说你手很性感?”
陆屿洲一抬头,看到季沨笑意吟吟的眼睛。
“别勾了我,季沨。”
陆屿洲手指紧了紧,语气无奈:“我还要去煮汤。”
“好吧。”季沨这才靠回去,手指轻轻地拨了下旁边的风铃。
是用贝壳和海螺穿的,中间加了一些玉石,晃起来环佩叮当:“这是什么?”
“六岁的时候,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哦,”季沨停住了手,又将万年历给摆回原位,“那这个呢?”
“我爸给我的,他第一次跟着科考队出远门的时候我不让他去,他跟我说等过了2月29号他就回来了。”陆屿洲面无表情,冷冷道,“我后来才知道,二月才四年才有一个29号,我要是真的信,起码得翻三年。”
季沨将万年历往前翻了翻,还真的在某一年的2月找到了最后被涂黑的格子,用力之大,现在都能感觉到怨气,忍不住笑了下:“那其实……你爸妈还是挺爱你的。”
“或许吧,”陆屿洲将万年历合上了,“不过跟我过日子的是你,他们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
陆屿洲神色自然,仿佛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又问季沨:“你生日呢,都收到过什么?”
季沨手指撑着吧台靠回去:“我没有过过生日。”
陆屿洲抬眸看了他一眼。
“你不知道有个说法吗?”季沨笑了下,“说孩子的生日就是母亲的受难日。”
季沨刚有记忆的几年里,都在惴惴不安地担心着母亲会扔掉自己,拼了命地想要讨她开心,连自己的生日也当成母亲的节日过。
他也从来没有要过任何礼物。
“后来粉丝会送一些吧。”季沨说,“不过都是工作室那边收得,太贵会返回去,贺卡会在直播的时候读,久而久之,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季沨讲起来很平静,他自己也没觉得这是什么事情,不过是陆屿洲问道才聊起来,一回神才发现陆屿洲的眼神:“这么盯着我干什么?”
“粉丝的不可以收……”
陆屿洲说着打开旁边的抽屉,从中取了个盒子出来:“那我的可以吗?”
礼盒打开,那是和当时季沨送给陆屿洲的那块表一个系列,只是现在这款显然要更精致更合适,陆屿洲特意跟设计师沟通过,表盘外用矢车菊蓝钻做了一圈点缀,内侧还有季沨的名字缩写。
陆屿洲握起季沨的手腕替他戴上,又放在灯光下比了比,满意道:“我就知道很适合你。”
他的审美一向不错,季沨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覆盖住神色,指腹捻了捻表盘:“什么时候买的?”
“你之前送我的时候就定了,”陆屿洲说,“本来打算找个机会送给你,现在觉得今天也挺好的。”
“今天又不是我生日。”
“又不是非要生日才可以送礼物,”陆屿洲靠在他的耳边,“恋人之间,不是想什么时候送什么都可以吗?”
“我们是恋人吗?”
“早晚会是。”
现在不是他就再追一会儿就好了,陆屿洲并不在意一个称呼的问题,在季沨耳垂亲了一下,又用舌尖舔舐,恶劣道:“怎么收个礼物耳朵就这么红啊季老师?”
“不知道,”季沨这才抬起眼睛,他的眼尾有些红,很难说是因为欲望还是别的什么,“那可能是因为我第一次收到礼物?”
但是出口的话却是轻佻的:“不然你再多送两件,看看我会不会全身都变得发粉?”
季沨说着脖颈微微后仰,那一刻的风情,陆屿洲恨不得把整个家搬空了给他。
但季沨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推了推他的胸膛:“不是说要煮汤吗?再不去都要到明天早上了。”
陆屿洲胸膛起伏,却又惦记着季沨的胃,后者当然要比前者重要一些,于是尽管不甘心,还是乖乖地起了身。
季沨一直等到陆屿洲彻底转身,才拉了拉袖口,像是要将那块表妥帖地盖住了,轻声道:“五年前,我也收到过一块。”
陆屿洲拉着冰箱的手一顿。
纵使他已经猜到那个人或许并不是别人,但还是第一次听到季沨提起这件事:“那……”
陆屿洲刚要开口,季沨便已经换了话题:“你在家经常自己做饭吗?”
陆屿洲无奈地轻笑了下,不过反正他们也不急于这一时,于是顺从地接过话:“没有,”陆屿洲摇摇头,“大部分是阿姨过来做的。”
季沨望了眼打开的冰箱,里面的食材几乎都是自己爱吃的,连上方的一排汽水也是。
“这些也是阿姨买的?”
“这些不是,我买的,”陆屿洲打开水龙头,“你以后要是过来住,方便一些。”
季沨微微挑眉:“我过来住?”
“嗯,”陆屿洲说,“季沨,我所有的房子,也都是一个密码。”
“包括蓬塔那一套。”
季沨摩挲了下手上的腕表,偏了下头,却又忍不住道:“我的生日网上随便一搜就知道,你不怕入室盗窃啊?”
“那怎么办,谁让你这么火?”
陆屿洲推卸责任这一招倒学得不错:“要不然,你也过两个生日?”
“我过两个干什么?”
“一个跟粉丝过,”明星的生日一般都要搞什么生日会,也算是营业的一种,其实人搞下来往往很累,“另一个我们单独过啊。”
陆屿洲似乎觉得自己很聪明:“这样我一年就能送你两个生日礼物了。”
“我收那么多生日礼物干什么?”
“不是你自己说收多了全身都会变红吗?”陆屿洲将锅拿到手下冲洗,手指都变得湿淋淋,“我还挺想看看的,季沨。”
“看这个倒不用那么麻烦,”季沨打量着陆屿洲被西装裤箍住的腰身,和下方充满力量的长腿,“你把自己衣服脱了在我外面跳个舞也是一样的效果。”
他们床上什么话都做过,早就不拘于这点嘴上功夫,陆屿洲切着番茄:“我腰没有季老师的软。”
“脱衣舞又不用腰,陆老师腹肌这么好看,给你找个钢管蹭上去也是一样的。”季沨四处打量了一圈, “哦,我觉得你家的那个玛瑙桌就很不错,不然你去……”
陆屿洲指骨按在刀背上,眼眸微微眯起,已经是兽类进攻前的警戒姿态:“季沨,我在做饭。”
“其实我刚刚就想说了,”季沨笑意盈盈,“我上面好像真的不是很饿。”
“陆老师,你要不要先喂喂下面呢?”
刀身砰得一声砸到案板上。
刚放上水的锅果然没有用上,整个房间只有风铃响个不停,那张玛瑙桌果然用上了,只是上面的餐品换了一个,发红的肌肤映在粉色玛瑙上,分不清哪一块玉更漂亮。
暖玉握在掌心,之前跳过的话题再也没有人顾得上询问,不过陆屿洲很快就后悔了。
因为,恋综的第四期开始了。
作为最后的收官之战,节目组似乎把所有人的花样都放在了这里,还没有开始宣布任务,一上来就先分开了CP们。
所有嘉宾也并不见面,各自待在一个房间,空荡荡的桌上只有一个节目组分发的手机。
就在这惴惴不安的气氛里,潘叙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恋综的最后,我们的主题是‘初遇’。”
“恋爱中有过歇斯底里的争吵,有过柴米油盐的无奈,有过分分合合的过程,但是促使我们不断走下去的,只能是我们初见的时候。因此,各位最后的任务是——”
“回到你们初见的地方。”
“两人回到相同地点才算是最后的胜利,在此过程中,两人有且仅有一次沟通的机会。”
“沟通过程中只能进行回忆,不得有任何地名和指向性的地点暗示,否则就直接按照任务失败处理。”
“下面,各位可以开始对话了。”
话音刚落,何皎皎第一个摸到话筒:“晚晚!我们第一次下…”
滴——
听筒里发出刺耳的声音,宋晚那边直接消了音,潘叙重申规则:“只能讲述回忆,不可以进行地点暗示。”
何皎皎咬咬牙,最后对话只能变成了:“那次,你还记得吗!!就是那次你高跟鞋崴了,还是我帮你买的运动鞋!!”
初禾比较聪明一点,他跟江沼没有什么相遇的时候,于是换了个说法:“那天你穿了一件藏蓝色卫衣,吴老师说很衬你的肤色。”
这是他们之前在节目上的相遇,虽然听起来没什么新意,但起码保证不会出错。
商序的姿态老练娴熟:“秋天的气息很好闻,有桂花落在你的发间,我那个时候去给朋友捧场,一转身就看见了你。”
“你系着围裙,身上有咖啡豆的香气。”
不能限制空间那就限制时间,商序用词很巧妙,比起前两个,这一对更加接近于一场浪漫的邂逅,而且直接将场景放在了秋日的咖啡馆。
这样大大缩小了范围,但是,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卧槽,外面咖啡馆那么多,这得真的见过才会能猜得出来吧?】
【肯定啊,虽然不是说初见,但起码要见过一次才能真的过去。】
【很好,浪潮褪去,现在哪对是营业哪对私下还有过联系已经一目了然了,奉劝如果真的见都没见过的就直接像初禾那么说,虽然大家都见了你们俩,但好歹能找到人不是?】
【不是啊草,我记录呢!为什么还不把我记录放出来,啊啊啊啊他俩到底是不是真的,我手抖了我真的手抖了啊!!!】
“陆屿洲?”电话响起了三声,季沨终于握起来。
“嗯。”陆屿洲轻轻地应了声,他没有询问,而是等着季沨开口。
季沨轻轻地抚了下腕上的手表:“你还记得上次节目结束的时候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陆屿洲手指一紧,听到季沨道:“如果这一次,我们真的能再默契一回,我就答应你。”
【什么?!!!什么上一次,上一次说了什么啊啊啊啊!!!】
【是之前拍vlog那次嘛,天杀的节目组快给我放出来!!!是什么啊是什么是什么啊!】
【季沨的这个问法一个有效提示都没有啊,卧槽他俩难道真的线下有什么啊啊啊啊!!!】
【都这个份上了怎么可能没什么,卧槽卧槽你们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啊!!!】
镜头一闪,就看到陆屿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握着手机猛地跑了出去。
摄影拍摄的速度几乎跟不上他开车的动作,身后树木掠出一道残影。
“陆,陆老师,”副导扶着车门瑟瑟发抖,“我们……也许我们可以慢一点。”
车子在门口转了个回旋,陆屿洲打开车门:“你们可以先在车上休息。”
两人哪里敢休息,几乎是扛着摄像机跟过去。
托副导敬业的福,众人终于得以见到了最后到达的地点——
山庄很漂亮,进门的宴会厅里还有刚摆上的红酒和香槟,一看就是觥筹交错的聚会场所。
【卧槽,这里不是聚会用的吗??】
【难道是宴席上认识的?也是,虽然镜头前没什么接触,但是圈里的聚会也很正常。】
【淦,亏我还以为是什么追尾音乐节音乐厅之类的浪漫场所,算了算了,估计可能真的只是眼出来的吧。】
【????难道不能是聚会上一见钟情吗?怎么,难道相亲就没有真爱了?】
【笑死,CP粉就是嘴硬,还一见钟情,圈里是没有他俩的照片吗,早干嘛去了,你怎么不说他俩一见就能搞在床上死去活来啊?】
陆屿洲脚步一顿,视线往门口的吧台处望了一眼。
那一天,季沨就站在这里调酒。
黑色蝴蝶在季沨的指尖燃烧,那人连笑容也漂亮像幅画,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如此强烈的心跳。
陆屿洲收回视线,猛地迈开长腿上了楼。
【????怎么上楼了,卧槽卧槽卧槽!】
【啊啊啊有没有人知道楼上是什么啊!】
【我之前跟我一个小叔叔去过……这里楼上……不是酒店吗?】
【????酒店,卧槽什么酒店,他俩在酒店?!!】
【安啦安啦安啦,说不定只是对戏呢节目组安排同住呢,退一万步讲,就不能是在酒店走廊偶遇吗?】
【据我所知,这里的酒店是一概不对外接拍的,季沨和陆屿洲除了这个节目好像也没有什么合体的项目,而且——】
而且,陆屿洲一路不停,连个拐弯都没有,没有往走廊楼梯口等任何地方看一下,就径直到达了一个房间的门口。
房间号:520
由于这三个数字,一般酒店都会把它当作是情侣房使用,也许还有人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望。
但是,镜头向上一扫——
房间号的门牌上,酒店很有创意地贴了一个心,上面还画着两个接吻的小人。
CP和唯粉齐齐沉默。
唯有陆屿洲终于停下了脚步,站在门口,胸膛起伏。
随后深吸一口气,手指搭在门把上——
猛地滑下。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吧台旁, 季沨手指一转,蓝色酒液像是倒流的湖泊。
杯口的纸蝴蝶展翅欲飞,季沨指腹轻轻一抹, 火焰便蓦地燃烧起来,他今天难得穿了西服, 剪裁昂贵的布料紧贴着腰身,侧脸映在晃动的光晕里, 像是一幅漂亮的画。
“黑色蝴蝶, ”隋易坐在旁边, “果然你就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
“黑色蝴蝶。”
调酒师的指腹往杯口的蝴蝶一抹,蔚蓝的火焰升腾起来。
他退后半步, 朝着呼喊的人群微一躬身, 将托盘上酒杯往前一推, 笑容明艳:“欢迎享用。”
燃尽的火焰将灰烬抛落地上,二十岁的脸庞尚显青涩,但这张脸却足够漂亮,宽肩窄腰线条分明, 明明是统一制式的西装, 穿在他身上却有种别样的引诱。
“卧槽,好帅啊!”
“小哥哥加个微信!”
“哥哥在哪里住啊,有没有女朋友?”
周围的目光是赤裸裸的暧昧打量, 不过季沨早已习惯了这些,斜倚着酒架擦杯子, 但笑不语。
“调得不错。”
刚刚点酒的女士发话了。
这人身上的小香风套装和胸口的宝石项链看起来就价值不菲, 更何况无名指上还有一枚鸽子蛋大的钻戒, 一只手撑着脸上,直勾勾地盯着季沨, 语气暧昧:“我很喜欢,弟弟。”
“谢谢杨姐,”季沨笑得波澜不惊,“下次调出新品,我肯定第一个给你试酒。”
“好啊。”
女士笑盈盈地应下来,抬起手,勾着衬衫将一沓钱塞进他的领口:“这是小费。”
手指沿着胸口抚了一下,季沨低垂的眼眸中划过一丝厌恶,如果这是个男的,如果这是以前,他恐怕已经一拳打了过去。
但是……这不是以前。
他妈还在医院躺着,能挣钱的门路就这些,季沨没有太多选择,他扬起的脸,眼底的阴沉散得干干净净,笑容几近谄媚:“不用这么客气,姐姐下次多点两杯酒就行了。”
“点酒你才拿多少提成,还不是让你们老板赚大头,”女士保养精致的手指点点他的胸口, “不然我直接给你怎么样?”
季沨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面上却依然陪着笑:“我们老板不让私下里接单的。”
季沨拿棉布擦拭着杯子,修长的手指像是被酒液镀了层光,劲瘦的腰身倚着吧台,酒吧的制服自然不会让他们穿得太厚,锁骨形状漂亮,脖颈处还戴了一条鸢尾项链,衬得人明艳漂亮,这种品质,在整个酒吧街里都少见。
“不是这个单,”女士眸色深邃,语气带着明晃晃的挑逗,“不然……你换个地方工作。”
“跟姐姐回去?”
季沨动作一滞:“我不是……”
“不用急着回答我。”
女士并不在意他说什么,她这个年龄和阅历的人,看季沨这种小年轻几乎是一目了然,更何况她已经为了这张脸在这里待了一周。
她知道眼前的年轻人有一个重病住院的母亲,刚上大学就要出来打工。
他聪明又有谋略,别人都是做个服务生卖卖酒就心满意足,他却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没日没夜地学了调酒,趁着前任调酒师离岗的机会,在众目睽睽下帮老板救了急。
这样的人假以时日也许会成就一番机会,但是疾病却能拖垮一个家庭。
“我知道你妈妈在住院。”上位者习惯开诚布公提出要求,“你这个年纪,应该在学校里好好读书,没必要这么辛苦。”
“再说了,你这一天卖酒的提成,还没有我这点小费多。”
女士点点他的领口,细长的美甲充满挑逗:“万一你妈妈真的出点什么事,你得干多久才能凑够她的手术费?”
她已经调查过了,季沨家里没有房车,常年跟着母亲漂泊,相依为命。
这样的孩子过早成熟,但心里肯定还是缺爱的。
于是她说完,便又换了个语气,带着一点循循善诱地哄骗:“不然跟着姐姐,姐姐让你放心读书,给你一个家,怎么样?”
软硬兼施,循序渐进,她并不担心季沨不会上钩。
“等你想清楚了……”女士将名片塞进他的衬衫口袋,隔着薄薄的布料抚了下的胸口,“就给我打电话。”
“卧槽,”女士一走,旁边的侍者忍不住道,“这已经是这个月是第四个了吧。”
“啧啧啧,怎么就没有富婆姐姐包养我呢,我不介意的!”
“她已经结婚了。”季沨淡淡道。
“结婚怎么了,像他们这种家庭,婚姻不过就是个协议罢了,在外面不还是各玩各的,而且我们只是要个钱嘛,”同事搓搓手,“我觉得这姐对你还挺上心的,为了你可是连点了七天的大满贯。”
季沨没说话。
见得多了,他当然分辨得出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或者只是对漂亮宠物一点兴趣地逗弄。
他薄情寡义的父亲抛弃了他母亲,他母亲又差一点扔了他。
这辈子如果不能得到一次毫无保留的爱,那还不如不要。
“有道理,”但季沨没必要在这种小事上反驳同事,只是弯弯眼睛,“那她下次来了,我让你去送酒,把握机会。”
季沨说着,又将领口的钱拿出来点了一遍:“我出去一趟,你先帮我看一下,有事给我打电话。”
“行行行,”季沨人缘一向很好,同事连连点头,“我给你看着,你快去吧。”
“好。”
季沨披上衣服准备出门,目光往酒吧里绕了一圈,男男女女都在暧昧扭动,只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了个长相精致的小男生,看着跟未成年似的。
但那张脸又确实很出色,眼睛是琥珀色的,眉骨深邃,鼻梁很高,在周围群魔乱舞的环境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矜贵干净。
“那边你等会儿盯着点,”季沨说,“要是醉了就给人叫个代驾回去。”
“哎呦行了,那又不是你弟弟,你那么关心干什么,真是操心命,”同事推推他,“赶紧去吧,等会儿说不定要忙了。”
“确实不是我弟弟,不过万一真在这里出了什么事儿,老板问起来不是不好嘛。”季沨笑起来,“辛苦了。”
*
深秋的天气有些凉,季沨出了门,拢进了身上的风衣,银行离酒吧有两条街,再旁边就是大学城。
有男生抱着书行色匆匆,女生捧着一杯奶茶,和朋友分吃同一份甜品。
那是属于纸张,银杏,和甜腻的烘焙气味,可季沨身上浓郁的酒气完全不同,他只抬眸望了一眼,路灯从他漂亮的侧脸晃过,便转身进了ATM机。
季沨数了数之前发的工资,又将刚刚收到的小费拿出来,一分不剩地存了进去。
卡号输得轻车熟路:“孟医生,钱我已经打过去了,谢谢你帮我垫付医药费,我妈现在怎么样?”
这已经是晚上12点,季沨本以为要明天早上才能得到回复,谁知道刚出银行,孟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不太好。”
“我们刚刚从急救室出来,护士说你妈妈刚刚有呼吸骤停的情况。我们建议……尽快进行手术。”
握着手机的指骨泛白,季沨脸上依然是带着笑的,语气也温和礼貌:“谢谢孟医生,我知道了,手术费需要多少呢?”
孟海似乎也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好半晌才开口。
那是一个他就算辞了学业没日没夜待在酒吧也要好几年才能完成的数字。
但是疾病从来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季沨开始觉得有些呼吸不畅,他笑着说“辛苦孟医生,我会尽快的”,挂了电话却抬手遮住眼睛。
他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够好了。
妈妈想要丢掉他的时候,他笑着说我好爱你要永远对你好,没钱饿得吃不上饭的时候,他笑着跑到牵着孩子的便利店店主的门口问可不可以给他一块过期面包,交不上房租的时候,他笑着穿了件跟相册里小孙子差不多的衣服叫房东奶奶。
他学着微笑,学着照顾人,学着让所有人舒服,学着忍受所有不怀好意的打量,那些关于人心的算计是刻在他骨子里的生存本能,连离岗五分钟都要许诺同事好处确认不给老板留下隐患。
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
可是好像……从来没有幸运过一次。
耳膜里传来鼓噪的鸣笛声,有那么一瞬间,季沨很想冲进车流,将自己和这个世界一起冲得粉碎。
“同学,同学?”有人在唤他,语气里是清澈的担忧,“你没事吧?”
季沨睁开眼睛,他很累,却还是温和地笑着:“没事儿,酒喝多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生,快回学校吧。”
很少有人抵抗季沨这样的笑。
却从来没有人知道 ,很多时候他并不是开心,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
女生一走,季沨的眉眼就低垂下来,他伸出手,将胸口的名片抽了出来。
上面是令人艳羡的职位,和可以想见的年薪。
刚刚被碰过的地方还停留着黏腻的触感,让他感觉到一阵反胃的恶心。
握在手里的名片被捏出褶皱,但是季沨知道,他已经记住了后面的电话。
季沨垂眸点了一支烟,猩红的火焰像是吞噬人的鬼怪,将他漂亮的侧脸映在一半的黑暗里。
“卧槽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喝了!”
“挺乖啊宝贝儿,这脸长得真带劲,是不是混血啊?”
“看着倒是挺有钱的,没来过这里吧?”
“来来来宝贝儿,再喝一口!”
季沨隐隐皱起眉,忍不住抬起眼睛。
刚刚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小男生正被人团团围着,目光中是恶劣的戏弄和不加掩饰的欲望。
中间那个男人正端着一杯酒逗着男生往嘴里灌,那酒季沨认识,他的拿手戏黑色蝴蝶,来这个酒吧的都喜欢点这个,只是这一杯,他记得男人特意让他将其中的低度酒换成了高度。
他以为这人只是想寻点刺激,却原来是这么个刺激法。
男生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应该是已经喝醉了,脸色酡红,脚步晃了一下,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这只会更激起男人的恶劣。
“卧槽,这脸真带感啊。”
“老子就喜欢这样的,哭起来肯定更好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哥你快去试一试。”
香烟夹在指尖,季沨眉眼扫过那群人,若是以前,他可能最多帮忙报个警,或者有其他一百种可以让自己全身而退的方法。
可是现在……那种强烈的,想要毁掉一切的感觉冲撞着他,好像非要发泄才觉得痛快。
名片被随手扔进垃圾桶,在男人的手拉开那人衣领之前,季沨突然冲上去,猛地一拳砸在他的颧骨上。
“艹!”
男人转过头来,脸上露出凶恶的光:“你找死啊。”
季沨慢悠悠吐出一口烟雾,冷冷道:“滚。”
“你妈的,”男人一拳砸过来,“老子让你俩一起滚着求我!”
掐灭手中的烟,季沨一脚踹了上去:“傻逼!”
一个过分漂亮的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季沨从小就会打架。
那些惦记他妈妈的,惦记他的,曾经都被这个孩子凶恶的一面吓到。
季沨一脚正中红心:“起不来的话,不然我帮你行啊。”
男人嚎叫着往地上滚,季沨偏头躲过一人的拳头,腰身一矮按着那人的胳膊向后一折,手腕用力咔嚓一声,将那人扔在了男人身上。
旁边的几个似乎看着季沨不太好惹,目光严肃了许多,有一个甚至从旁边拎了根木棍砸过来,季沨正忙着对付前面的,等那烈烈的风声靠近时,已经来不及转身——
砰!
千钧一发之际,刚刚喝醉的小男生突然站起了起来,一脚踹上那人的胸膛,握着那人的手腕一折,眼神凶厉,拿起棍子狠狠地砸在他的身上。
季沨不知道刚刚被欺负得眼睛通红的男生还有这样强的战力,却知道这地方不能久待,拉起男生就往巷口走:“走!”
喝醉的男生被他握着手,跌跌撞撞跑过几个街道。
季沨对这里很熟,七拐八拐过了几条街,终于在一个巷口停下。
口袋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季沨松开手,气喘吁吁地靠在墙上,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店门口出了事,同事将电话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季沨笑了笑,抬手将手机给关机了。
既然再攒几年也不够。
那么这一切的忍耐又有什么意义?费尽心思地去赔笑又有什么意义?
季沨生平第一次做这种事,却觉得心中很畅快,转头望向旁边醉醺醺的男生:“还能走吗?”
陆屿洲没有说话。
他意识不清,朦胧的醉眼甚至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望见那修长脖颈上晃动的choker,蓝色的丝带上缠了一朵鸢尾花。
“你这是喝了多少,”那人声音很好听,身上的气味也好闻,和刚刚那些令人作呕的酒味儿完全不一样,“低度酒和高度酒都分不清吗,他们让你喝你就喝?”
陆屿洲皱了皱眉,他并不能完全理解季沨的话,只是断断续续道:“酒……”他闻到季沨身上的味道,“很香。”
男生的眼睛清澈干净,像是一汪湖泊。
那是需要很多的金钱和爱才能养出来的脆弱天真。
季沨微微笑了下:“酒是我调的,抱歉。”
“这么点大自己跑过来酒吧喝酒,你成年了吗?”季沨问,“你父母电话多少,家住在哪?”
“我成年了,”陆屿洲皱起眉,不太满意地强调,“今天是我十八岁的生日。”
“好好好,生日快乐小朋友,”季沨说,“给我你爸妈的电话。”
“我不是小朋友,”陆屿洲极力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然而出口却带着无意识地抱怨撒娇,“我不要回家。”
他那双眼睛不笑的时候显得很冷,这样湿漉漉望着人的时候却又显得很乖,小狗一样,季沨难得有耐心哄了他两句:“为什么不回家,跟父母闹矛盾了?”
“他们根本不记得我的生日!今天是我的成人礼!”陆屿洲着重强调,“成人礼!”
确实是成人礼,这人身上穿了一套昂贵的西装,腕上还戴着手表,一丝不苟配了胸针和领夹。
小孩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好像这是什么天大的事情:“他们从来都不记得,明明我小时候还说要永远一家人一起过。”
季沨垂眸望着他,望着他从头到尾无一不精致的着装,一枚袖扣可能就抵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
富裕又天真,在季沨为母亲的病而挣扎着要不要出卖尊严和人生的时候,他吃过最大的苦可能就是生日被人忽视了。
季沨甚至从来没过过生日。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人和人要有这么多差距呢?
季沨心中一瞬间涌起无数的恶劣的念头,听着陆屿洲在自己面前絮絮:“我跟她说我喜欢男生,她居然只说祝我幸福,还要在我生日的那天结婚,她根本就不在意我,他们都不在意我……”
“你喜欢男生?”
陆屿洲被打断,抬起眼睛,“我不知道, ”他喝醉了就会变得很乖,讲话也慢慢的,“我只是想气他们。”
他幼稚地以为这是天大的事情,结果在他的父母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那你想知道喜欢什么才叫喜欢男生吗,弟弟?”
陆屿洲睁大眼睛,看着季沨朝他招招手:“过来。”
他听话地走了过去,笑着的季沨身上有种异样的魔力,好像比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酒都要诱人,陆屿洲贴近他,两人的距离只剩一指。
季沨弯起眼睛,漂亮眉眼好像是倒映在湖水里的星星,语气暧昧诱惑:“哥哥教你?”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季沨的嘴唇沿着他锁骨向上,却隔了一线的距离,可这样挑逗却让陆屿洲更加难受,胸膛不受控制地起伏着。
耳朵涨红,可是他一动也不敢动,若有似无的吻擦过脖颈,慢慢地移到陆屿洲的下巴。
季沨的动作在那微张的嘴唇停下。
他喜欢男人。
他很早就知道了。
当中学的同桌开始偷偷看片,而自己却只会因为女生流传的漫画上两个男人交织的身影心动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可是季沨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一个单身母亲带着他已经足够坎坷,他不能让她经受更多的流言。
更何况,在很多事的面前,性取向根本不重要。
季沨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串电话号码,肺腑里突然一阵深刻的疼痛,如果这辈子真的只能这么选择,那不然趁着最后一晚……
毕竟对方干净又俊美,应该是个不错的对象。
他抬眸看见陆屿洲的眼睛,那是男人无可掩饰的欲望,却又带着少年怯生生的青涩,耳垂通红,像只无措又害羞的动物。
他喝醉了。
明天大概率不会记得自己,如果结束得早,甚至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季沨微一抬脚,嘴唇刚要碰上。
陆屿洲在这个时候眨了一下眼睛。
男生的神色懵懂,却带着一无所知的信任。
那确实是……需要很多金钱和爱才能养出来的脆弱天真。
算了。
算了。
季沨突然又想。
陆屿洲又做错了什么呢,今天是他的生日,可能是他第一次来酒吧喝酒,可能是他初吻,他不过是幸运了些,却要从一个堆人的手里换到另一个人的人手里吗?
那自己和刚刚那群人有什么区别?
算了。
季沨将那串号码又背了一遍,好像这样就能让蒸腾起来的反胃感压住泛酸的情绪,后退一步,脊背靠住墙壁:“你……”
陆屿洲突然揽住他的腰身,猛地吻了上来。
温热的手上贴着他的腰,将他与身后的冰凉完全隔离起来,男生喝了酒,连嘴唇都是一样的炙热,他没接过吻,却不知为何在这种事情上有些无师自通的天赋,单纯的嘴唇触碰好像并不能满足内心的渴望与焦灼,陆屿洲忍不住握紧他的腰身让他贴近自己,舌头撬开口腔,刚刚喝下的酒液在两人的黏湿里过了一个来回。
可陆屿洲却还不肯满足,手指勾着他脖颈的choker微微勒紧,像一只刚长出牙齿的莽撞猎犬,手指轻抚那朵鸢尾:“哥哥……你好漂亮。”
季沨眼角发红,漂亮眼睛因此变得湿润,热切的侵犯掠夺了他的呼吸,大脑放空,快感让他短暂地忘了所有事。
陆屿洲松开的时候,季沨一只手扶着腰靠着墙喘息。
他眼眸低垂,好半晌才重新缓了过来,被一个比自己小两岁的男高抢了初吻,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应该就是他这种吧?
季沨眼底滑过一丝嘲弄的苦笑,也没再管一旁站着的陆屿洲,直接从他的口袋里翻出手机,强行按着他的手解了锁,翻着手机找地址。
陆屿洲注视着他的眼睛,即便是喝醉了酒,他也能从这样明显的举止里判断出对面的人应该心情不佳:“你没事吧?”
“没事儿,酒喝多了。”季沨眼睛不抬,是和之前对女生一模一样的回应,连笑容也是程式化的标准,指腹拼命地点着手机,“我给你打车回家。”
可是陆屿洲却突然俯下身,一只手捂住了他的眼睛,轻声道:“如果难过的话,可以不用笑的。”
季沨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僵。
陆屿洲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对方睫毛的颤动,搭在季沨眼眸上的那只手开始变得湿润起来。
有咸涩的水落在他的手指上,好半晌,站着的季沨突然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
陆屿洲即便喝醉了都能感觉到那样深切的悲伤,好像一只走投无路的脆弱动物,轻轻一碰就会碎裂在眼前似的。
“别,你别哭。”
陆屿洲开始变得手足无措,把他抱在怀里,一只手急急忙忙地去拍季沨的后背:“对不起,对不起,你别哭了。”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这样安慰过人,显得笨拙又焦虑:“对不起,我给你唱歌好不好,我不会讲笑话,你别哭了,别哭了。”
陆屿洲把他按在自己的肩头,哼唱之前杰西卡给自己唱过的摇篮曲,一点一点地抚摸季沨的头发:“好了,好了,没事了。”
“你乖乖地,不要哭了,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去买好不好?”
他脑子混沌,只是重复着当时杰西卡说的话,可季沨却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笑了下:“没事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他已经是二十岁了,一早就知道,人应该为自己所有的选择负责。
“谢谢你,”季沨帮他叫了车,“早点回家吧,以后不要一个人来酒吧了,弟弟。”
“还有,低度酒和高度酒味道是不一样的,不要谁给什么东西就乱喝。”
季沨说着摸了摸他的头发,目光中是很深刻哀戚。
他将陆屿洲送上车,抬手替他关了车门,陆屿洲隔着玻璃往后望,看着季沨一个人站在巷口,整个人几乎要被黑暗吞噬,好像再走一步,就要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等一下!”
陆屿洲突然跳下车,猛地回头往后跑。
季沨一抬头,看着男生飞快地朝着自己跑过来,修长的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额头上是发亮的薄汗,他停住脚步,猛地在季沨面前站定:“哥哥。”
陆屿洲抬手将自己昂贵的腕表摘下来,不由分说地戴在了季沨的手腕上:“我十八岁的生日礼物,送给你。”
他没有见过这个人,他不会记得这个人,不会知道未来的某一天,他们会以怎样的面容再次相逢,但是此刻,他微喘着气,紧紧地攥着季沨,好像再晚一点就要失去一样,轻声开口:
“我送给你,不要难过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所以……这才是‘相逢’?”
livehouse的门口巨大的招牌闪烁着, 隋易坐在吧台边,询问握着吧勺的调酒师。
季沨的笑容被灯光打得发亮,连同身上特意打扮的胸针和领夹:“嗯。”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他在那家店等了七天, 去旁边的大学城里挨个打听入学的新生,或是外国学院的交换生, 一无所获。
却在一次偶然踏进某个新闻学院的文艺汇演时,被当时过来的星探看上。
郁容说得其实并不对, 阮嘉说得也不对, 季沨用自己出道几年的积蓄, 先赎回一块表,随后才盘下的一家店。
当初的酒吧被他做成livehouse, 这条街上所有的店都是会员制, 唯有“相逢”没有。
Buttland解散后, 母亲去世,季沨确实打算退圈的。
也许某一天,陆屿洲回国,偶然经过这里停下脚步, 会听到老板在台上唱歌。
也许他会因为歌声停下脚步, 坐在吧台。
等着那人结束演出,来给他调一杯酒喝。
也许这才是他们的“相逢”。
直到季沨打算解约的那一天,看到了那场“神明之约”。
当初天真羞涩的男神已经长成了矜贵俊美的男人, 他走在T台,整场的聚光灯都落在他的身上。
“等一下!”
季沨让司机停下了车, 如同陆屿洲当初突然奔回来一样, 握着剧本返回了剧组, 一脚踏进了刘庚的陷阱。
无知的猎物和莽撞的爱豆,从那一天开始, 季沨这个名字,终于开始彻底在圈里崭露头角。
用所有人都没有想象到的速度,在短短两年里,成了无论出现在哪里都会被灯光环绕的顶流。
成了典礼上,如果真的有一个人的名字和咖位要跟那位归国的超模放在一起,只能是两个字。
“但他不记得你?”
“他喝醉了一向不记得人,”季沨轻轻笑了下。
“那他怎么会知道在这里,”隋易皱起眉,“在他心里,恐怕以为是……”
“对,他不知道。”季沨垂下眼睛,“只有我知道。”
唯有这一点,他从来没有给陆屿洲任何提示。
没有那些运筹帷幄的算计,绞尽脑汁的指引,一步一步的诱哄,没有再问他“要不要来我找我”“要不要我留下”。
其实他只要往当初的庄园里一站,不管是节目还是对他们两个,这都是一个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完美结局。
但是当郁容抛出问题的时候,陆屿洲并没有问过最后的答案。
所以剩下的,他来告诉他。
季沨不紧不慢地擦拭着杯子,神色似乎并没有因为刚刚的话有任何动容。
“那他万一真的找不过来,”隋易说,“你就不会担心害怕吗?”
“当然会。”
季沨漂亮的眸子盯着门口晃动的灯带,轻声道:“当初那杯下了药的酒,我是喝了的。”
不然他就算演技再好,等视频真的放出来,也很难骗过所有人逐帧分析的眼睛,甚至都未必过得了郁容那一关。
季沨所有的保险,不过是怀里放了一把刀。
他拥有的太少,所以每一次赌注都必须压上所有的筹码,才能赢到最多。
“我当然会担心。”季沨望向空荡荡的门口:“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真的运筹帷幄的赌徒的。”
若是什么事都能够完全有把握,那还叫什么赌。
季沨说完,转身就将手中的瓶子放回酒架。
门口的灯光突然晃了下。
*
修长的骨节搭在门把上。
陆屿洲指骨用力,一时间并没有握下。
“陆老师?陆老师?”
旁边的摄像提醒他:“这个应该是需要房卡的吧,你要不要问问前台,或者……”
陆屿洲脚步一顿,却在即将开门的一刹那,猛地松开手回过头,向着外面跑去。
“不是这里。”
他说,“不是这里。”
“不是这里,不是这里那还能是……”
摄像的话还没有说完,陆屿洲已经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猛地一把方向,引擎发出剧烈的轰鸣,瞬间转过了街角。
摄像说得对。
不是这里还能是哪里?
陆屿洲的记忆止步于此,而在他所不知道的时候,他们是怎样完成了那样的一场相逢,是如何将手表戴到他的手腕上,又是在什么地方……忘记了这一切?
车子在高架上奔波,像一只扎进丛林的猛兽,身影被茂密的林叶覆盖,在无边的茫茫中寻找自己的猎物。
又或者是等待多时的猎人。
陆屿洲不记得这一切,但是他知道季沨腕上那只表是自己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他知道季沨曾经用所有积蓄盘下过一家酒吧,他知道季沨给它取名叫“相逢”。
他知道——
季沨在那个房间的时候,陆屿洲一次也没有用到过房卡。
只要那个名为L的好友发来一句“我到了”。
季沨便会提前为他开好门。
他永远等待的猎物,他永远等待的猎人,他永远等待的爱人。
车子在灯红酒绿的街区停下,陆屿洲下了车,猛地一把推开了门。
季沨正抱着吉他坐在台上。
他穿了一件白色的西装,长腿垂在高脚凳下,聚光灯打在他的身上,好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王子。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苦难与挫折仿佛都变成了此刻披在身上的光,让他变得更加皎洁美丽。
季沨在唱歌。
不是陆屿洲之前唱过的那一首,而是当初让季沨上台却没教成的,Buttland的《Butterfly》,手指拨动琴弦,嗓音温柔,他唱:
“爱便要作茧自缚,才相拥”
“情偏要九死一生,才隆重”
原本团队的歌被他一个人唱出来,伴奏只剩了吉他,却显得莫名安静空旷,像是一个人在缓慢地讲述爱情。
指尖从琴弦扫过,季沨抬头看见陆屿洲的脸,两人隔着遥遥的灯火向往,好像是许多年,错失的一面。
乐曲由此转到高潮,季沨嗓音清澈,轻唱:
“你我偏要跨过山海,才相逢。”
吉他落下最后一个尾音,季沨走下台,将手上的拨片放到一边,全场响起沸腾的掌声,季沨却浑然不觉,一直走到陆屿洲身边,才开口:“回来了?”
陆屿洲注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能从中看到隔着漫长山水的氤氲朦胧:“等很久了吗?”
于是季沨便笑了下。
“还好,”他弯起眼睛,又说,“还好。”
季沨走到吧台边,好像他是某一天的傍晚,突然走进店里的顾客:“想喝点什么?”
只是他乐意当调酒师,对方却不愿意站在原来的位置,跟着进来挤在旁边,肩膀贴着季沨的肩膀,连手臂也紧挨着,“不用你,”陆屿洲说,“我来调吧。”
季沨微一挑眉,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却还是点头:“好。”
季沨没见过陆屿洲调酒,但见他捻起吧勺挽花的样子,居然还挺熟练,陆屿洲刚一拿起量杯,季沨便配合地从身后的酒架上取了瓶朗姆酒递给他。
指尖握住瓶口,陆屿洲抬眸看了季沨一眼。
“低度的。”季沨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就你这点酒量,沾酒就醉了。”
“我只喝你调的酒才会醉。”
季沨只当他在瞎说,但细想来,他所见的陆屿洲仅有的几次喝醉,好像真的都是他调的酒。
“不对,”季沨忽然又想到,“那你之前去……”他没提郝景的名字,只是道,“去朋友家,是怎么醉的?”
“我那是因为过敏。”
“酒精过敏?”
“混酒才会,”陆屿洲边说边把蓝橙力往朗姆里加,看到季沨的眼神,又道,“季老师调的例外。”
季沨笑了,说情话也应该有点实际:“我又不是医生。”
“但是我当时真的觉得那个调酒师的酒很不错,所以才喝多的……”陆屿洲一只手挤着青柠汁,眼眸低垂,“季沨,那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出来喝酒。”
“我知道,酒量那么差有没有防备心,”季沨笑了下,“才那么大一点就学人泡酒吧了?”
话题终于还是到了这里,陆屿洲看着季沨抬起眼睛,下巴微微一抬:“你当时就坐在那。”
“坐在那里,”季沨指了指边缘的位置,“窗台边。”
那里离吧台很远,原本当时装修的时候是要用来给舞台做中控调音的,可不知为何保留了下来,而且一般不对外售票。
“不过你那时候喝醉了,我们隔得又那么远,”季沨望了眼旁边的摄像,像是为了解释刚刚陆屿洲一瞬间的失神,又轻声道,“应该不记得我。”
【卧槽卧槽卧槽!!!所以他们俩早就认识吗?】
【听这个语气,居然还是季沨先认识陆屿洲!我的妈呀啊啊啊啊】
【对不起陆屿洲,我之前还以为你是舔狗,他妈的看这个样子,其实你老婆才是钓系吧卧槽卧槽!!!】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我们盘一下整个故事的逻辑!!!!我擦啊啊啊啊啊啊季沨不是顶级钓系是什么啊!!!】
【等一下等一下,所以这不是剧本吗?你们到底在盘什么?】
【如果陆屿洲一开始就跑过来跟季沨发糖我还觉得可能是剧本,但是他都跑错一次了,什么剧本会设计出这种情节,不怕蒸煮被CP粉冲死吗?】
【卧槽,所以是季沨认识陆屿洲之后一步一步地勾搭人家?妈耶这下逻辑就通了,陆屿洲这种纯情男生遇到季沨还不被吃得死死的!】
【啊啊啊啊我就说钓系和小狗就是最配的!!!】
季沨这话一出口,整个故事的焦点瞬间从上赶着的陆屿洲便到了季沨为了拿捏陆屿洲暗戳戳做了多少事。
连带着当初的聊天记录都变成了欲擒故纵的一环。
如果一个人只是单方面的信息轰炸还能说得上是舔,但是两个人一唱一和……就像是仙侠剧里喜欢给魔头配一个挚爱一样,其中所有人的举动都会因为爱的光晕而变得可爱和甜蜜起来。
陆屿洲知道季沨是故意这么说。
他知道季沨是故意为他说话,郝景听不得别人骂他,难道连江沼多说两句都要踹他一脚的季沨就听得?他只不过会比郝景做得更隐蔽跟周全。
陆屿洲终于明白。
季沨就是故意不给他提示的。
只有他跑错了那一圈,这件事才能显得更加可信。
“谁说我不记得,”陆屿洲将酒液放在摇壶里,一只手摇晃着,语气和五年前季沨说他未成年时一模一样,“我记得!”
手臂因此被拉扯出线条,露出被衬衫箍出的紧实肌肉,季沨微一挑眉:“你记得什么?”
摇壶砰的一声落在桌面上,陆屿洲转过身:“我记得……”
“是我跟宋哥说让你来这个恋综,是我求了很久才让他把我跟你分在一组,第三期的时候,是我去通知你。”
“是我想见到你,才把节目提前的。”
陆屿洲的手撑在吧台上,盯着季沨的眼睛:
“是我先追的你,季沨。”
【啊啊啊啊啊啊啊陆屿洲你在说什么卧槽你小子这是你能干出来的事情吗?】
【他妈的谁问你了陆屿洲,上来就自爆!哪家蒸煮这么能爆让人家狗仔怎么活!!!】
【妈呀这种事你们都要抢,甜死我算了啊啊啊啊啊啊!】
“是吗?”
青柠加了进去,季沨拿起削好的西柚丢进榨汁机,机器的嗡鸣盖住了一部分声音,但那嗓音里是很明显的笑意:
“可是我也记得……是我先跟你提的分开,是我接了广告单子在摄影棚遇见你,是我自己叫了初禾跟我出门?”
【啊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我就知道!!!我就是知道是季沨故意的!!!】
【季沨跟初禾那天绝对是看到了陆屿洲的表情!!!!所以才借位的!!!】
【还有摘橘子那天,季沨故意没等他,结果没过多久陆屿洲就委屈屈跟过来了啊啊啊!!!卧槽细思极恐啊啊啊这也太会钓了吧哥!!!】
【所以连恋综也是季沨故意让陆屿洲邀请设计让自己过来的吗?啊啊啊啊啊卧槽啊这不是顶级钓系是什么这不是顶级钓系是什么!!!卧槽啊!】
季沨好像已经猜到了此刻的弹幕会如何嚎叫,轻飘飘几句话便将时间线拉回到了恋综之前,仿佛是一定要在这种事上争个输赢。
西柚榨好了汁,被陆屿洲抬手接过来,酒液里开始呈现出漂亮的橙红质地,砰得一声放了几个冰块。
“可是,是我先在人群里一眼看到你——”
陆屿洲非要再把时间线往前移,好像是最后动心的那个就输了一样:“是我先忍不住过去跟你搭讪,是我喝了你的酒。”
那些从前心照不宣的话统统在这个时候坦诚,好像是异常迟来的剖白,陆屿洲想起刚刚的房间,开口道:“季沨,是我先带你上楼。”
如果一定是有先堕落的那一个,陆屿洲几乎非常确信会是自己。
西柚汁注入朗姆,其上再加调好的蓝橙力娇酒,于是冰蓝沿着那一点黄蔓延而下,如同白昼吞没日出。
如同他们在蓬塔阿雷纳斯,交握着看太阳慢慢跃升。
“可是,”季沨替他说了转折,“你怎么知道那天我不是……”
不是早就知道他要回国,不是等了两年才策划出这样一场重逢,郁容夸他运筹帷幄,其实不对。
如果你将一件事在两年里反反复复过了那么多遍,你也会驾轻就熟。
“季沨。”
可是季沨还没来得及说出下一句,陆屿洲突然打断他:“我知道得应该比你以为得要多一点。”
调好的酒被放进玻璃杯,大面积的深蓝和一点点缀的暖黄。
陆屿洲手中微微一晃轻声道:“比如,其实我知道这杯酒的名字。”
那是之前季沨在恋综上调过的——
“爱在黎明降临前。”
“抱歉。”陆屿洲的手指轻轻地抚了下杯子,“等了这么久,才带你去看日出。”
“以及——”
陆屿洲含了一口酒,在季沨愣神之时,猛地吻了上去,酒液从一个人的口腔渡到另一个人的口腔,陆屿洲的吻技远比当年的男生要娴熟热切,手指紧扣着他的腰身,几乎让人喘不过气,季沨只能在鼓噪的耳膜边听到他道:
“我来还当年那个吻了,哥哥。”
*
季沨浑身一震,陆屿洲垂眸吻上他微红的眼眶。
灯火映在他们的身上,live里有乐队在唱歌,吉他和鼓声交织响起,粉丝们都在忙着截图,这一幕几乎成为“记录”超话里震圈般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陆屿洲放在一旁的手机里,静静地躺着一段聊天记录。
“那一天……季沨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何皎皎:【季哥说,不是初恋——】
【是他的初吻。】
曾经笨拙的人终于在一刻学会了这些无伤大雅的手段,在季沨学会偶尔审视自己内心的时候,陆屿洲也学会了用一些狐狸的习性。
正如季沨不愿意让众人议论。
他不愿意在众人眼里,是季沨先喜欢上的他。
他们彼此沾染,彼此影响,彼此默契。
简直天生一对。
*
酒杯举起,轻轻一碰。
宋骁含笑望着面前的人:“我是不是该祝你得偿所愿?”
“谢谢。”季沨笑着应了这一杯,只是杯口比宋骁稍低了一些,是一个后辈的礼貌谦逊,“电影的事,还是谢谢前辈。”
那是第二期结束,季沨和宋骁定下的赌约。
如果季沨能顺利渡过这个坎,宋骁就用手中的资源帮他牵桥搭线。
“没问题,”宋骁点点头,“你演技很好,邱导应该会很欣赏你。”
他这人自负,生平跟人打过不少赌,这还是第一次心服口服。
不过季沨态度也足够让人舒服,捧着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那就多谢前辈了。”
“不用谢我,他用你反而要蹭你的热度才是,这段时间谁不知道你才是断层流量,潘叙做个宣传海报恨不得把你的脸全给放进去。”
季沨轻笑了下,手中的杯子转了个圈,忽然听到宋骁问:“不过……我这段时间听到两个说法。”
“什么?”
“有一个说你铤而走险孤注一掷,都是为了控制舆论更好地跟小陆在一起,”宋骁晃了晃杯子,“另一个,则是说你机关算尽,利用所有人当自己平步青云的工具。”
“你觉得这两个说法,哪一个比较像是真的?”
季沨端着酒杯,慢悠悠地笑了:“那宋哥信哪一个?”
“相由心生,单纯的人只看得到善意,功利之心满是功利,”宋骁双手交叠放在膝上,“我哪个都不信。”
季沨笑着帮他添了杯酒。
“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宋骁看他一眼,他似乎早就猜到了什么,于是才问,“关于小陆的?”
季沨知道宋骁是什么意思,但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就像是陆屿洲没有问过郁容最后的答案一样,他也并不需要问陆屿洲是不是真的记得。
“我以前以为,什么事都要牢牢地握在自己手心里,都要走一步看三步,但是现在想想,其实并不是这样。”
曾经那么笃定的事,很多时候还是会遇到意外,他阻挡不了疾病和意外,也阻挡不了生活的反复无常,更阻挡不了人心。
“我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不是因为我有多高明,”季沨直到现在才说出这句话,垂下眼睛轻轻笑了下,“只是因为他喜欢我。”
之所以能放心提出分手,放心地来恋综,放心地任由网上的评论发酵,不过是因为陆屿洲是真的喜欢他。
那些手段只有能够得到回应才算是手段,否则不过是败笔。
“你现在的这个说法,好像是一个优秀的牌手,某一天突然推翻牌桌,说自己之所以赢了这么多,全都是靠运气。”
“打牌难道不是本来就靠运气吗?”
季沨笑道:“我的运气,确实是从遇见他开始的。”
他的前二十年过得颠沛流离,偏偏从遇见陆屿洲的那一刻开始,像中了彩票一样,事业一路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季沨的眼中幸福太过真实,于是有那么一瞬间,宋骁觉得也许之前季沨说过的话或许是真的。
这个世界上,可能真的有人能爱上一个人的全部。
无论那些部分会如何的变化。
“我走了。”季沨站起身,“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
“什么事?”
季沨晃晃手机:“官宣。”
他的爱人追了他那么久,既然找到了地方。
那么他也该兑现承诺。
季沨靠在门边编辑好了文案,刚刚点击发送,便看到一旁放下手机,朝着他走来的陆屿洲。
“走吗?”
“好。”
季沨一伸手,陆屿洲便扣上他的手指,牵着他的指骨亲吻了一下,又说:“这还是第一次,录制结束之后我跟你一起回去。”
手指滑落到胸口,陆屿洲将季沨的指尖按在自己的心口:“我现在心跳都是快的,季沨。”
这话实在很像网上某个热梗,季沨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怎么办,导演还跟我告状说你今天飙车呢,你这心理素质,我能放心上你的车吗?”
季沨说着抬腿要走:“我看不然我还是……”
“季沨!”
虽然这样一万次,陆屿洲还是很容易着急,一只手按着他的肩膀:“我现在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说呢?”
“我怎么说,”陆屿洲的手指轻抚他的脖颈,“明明是你,故意让我进你家,故意让我跟你躺在一张床上,故意跟人暧昧让我吃醋……”
“季老师,你对除了男朋友以外的人也这样吗?”
季沨笑了,反手按住他的肩抵在墙上,两人瞬间换了一个身位:“那你呢,陆老师?”
“明明早就设计让我来恋综,明明早就控制不住跟我搭讪,还非要这么大费周章,”季沨戳戳他的领口,倒打一耙,“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欲擒故纵啊,洲洲?”
陆屿洲在撩人这方面仿佛总是棋差一招,季沨轻飘飘一个称呼就让他耳垂通红,但是手上的力气却一点没松,手腕一转微微顶膝,几乎将季沨整个人扣在了怀里:
“那我现在擒到了吗,哥哥?”
耳垂因为飘来的气息有点发热,季沨偏过头,在陆屿洲耳朵上咬了一下,才轻声道:“好吧,男朋友。”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两个人都没有看对方发了什么,只有那一刻差点崩溃的微博完整地记录了他们刚刚一模一样的官宣文案——
陆屿洲&季沨:【没错,我对他是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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