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贪财的小混混(31)
谭鹊缓缓从电梯里走出来, 左边的头发往上撩起,额角那里有一道很长的撕裂伤,一直到左眼皮上, 他的左半边脸全是血迹。
右边的刘海没有撩上去, 盖住了眼睛,阴冷的眼神从被血液凝在一起的发丝间刺出来, 凌厉地似乎要将这里的人全部割伤。
“岑衿。”谭鹊朝岑衿伸出了手, “我回来得及时吧。”
谭鹊咧了咧嘴角。
但这笑容没有冲淡他浑身的戾气。
岑衿被他身上的血吓得又后退了一小步, 正好靠在后面的张嘉述的怀里。
谭鹊朝岑衿伸出的手颤了颤。
张嘉述把手表和戒指放进了谭鹊的手里, “这才是你想要的。”
他说完,深深地看了谭鹊一眼。
谭鹊还是伸着手,他看着手中染上自己血迹的信物,一动不动。
就在况野随时准备扑上去咬断谭鹊的咽喉时,却看到谭鹊放下了手, 紧紧抓着那两件信物, 随后让开了身子。
岑衿被张嘉述拢着往电梯里面走,在经过谭鹊身边的时候, 岑衿朝他看去, 目露忧色。
谭鹊还在发呆,就在岑衿即将走入电梯的时候,他忽地抬起头,朝岑衿笑了笑。
他没有腻, 但是却放走了岑衿。
直到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岑衿被推着走出去的时候,他还回想着谭鹊刚才的那个笑容。
算了, 想不通。
岑衿摇了摇头,不去想这些复杂的事情了。
【你的恶念值收集完毕, 可以离开了。】
好耶。
但是玻璃瓶子还在张嘉述的家里呢。
岑衿想着,没注意这三个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直到张嘉述叫他,他才回过神。
“小衿,你还在想谭鹊吗?”
“是啊。”岑衿看到他们三个人的表情都不太好,意识到自己说的那句话让他们都不开心了,于是他抿了抿唇,又轻轻说了一句:“也不是很想吧。”
果然,张嘉述三个人都松了口气,没有那么紧绷了。
岑衿觉得自己差不多快看透人类的情绪和心思了,走路都高兴地踮起了脚,一蹦一蹦的。
但是身后的三个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他回头一看,“你们不走吗?”
“你跟谁走?”最后还是由方樾问出了这个问题。
张嘉述和况野也不说话,紧张地看着岑衿。
岑衿指了指张嘉述,“张嘉述啊。”
他还要回去拿东西呢。
况野急了,快步走上来,就在他的手即将碰上岑衿的时候,张嘉述一巴掌拍开了他的手臂,况野的手立马红了。
张嘉述牵起岑衿的手,在况野还要纠缠的时候,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说道:“尊重小衿的选择,你还想继续伤害小衿吗?”
“我没有那种意思——”
“但是小衿就是认为你是那种意思。”
况野一顿,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想到以前和岑衿吵过的架了,虽然那根本算不上是吵架。
其实,张嘉述说的也好像不是没有道理。
他明明没有想要把岑衿赶走的。
但岑衿就是这么认为了。
岑衿在张嘉述的身边探出头来,疑惑地问:“什么什么意思?”
况野看着岑衿的眼睛,从那剔透的眼瞳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况野渐渐放下手,“算了,你走吧。”
岑衿:“噢。”
看来狗狗的心思还是有点复杂的,岑衿都不知道况野是怎么从一开始的嫌弃再到现在这样别别扭扭的样子的。
“走吧,回家。”张嘉述低头望着岑衿说。
岑衿抬眼看了眼张嘉述,点点头,“嗯!”.
问清许在家里等他们回来。
一进门,岑衿就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味。
“教授,你受伤了吗?”
问清许将右手背在身后,笑着对岑衿说道:“没有。”
“那为什么我闻到了血味?”
“不知道,可能是楼下在杀鸡,飘上来的吧。”
岑衿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他进屋后,又听到问清许说道:
“对了。”问清许看着站在张嘉述旁边显得清瘦的背影,说道:“欢迎回来。”
岑衿回头,对问清许笑道:“嗯!”
张嘉述拍了拍岑衿的背,“你先去休息一会,我跟问清许有几句话要说。”
“好。”岑衿巴不得没人管自己呢。
他维持着稳定的步伐,没有透露出太激动的心情,朝客房走去。
当他打开门,往柜子上看的时候,却没看到那个玻璃瓶了。
岑衿感到浑身发冷,呼吸道犹如被堵住一般地难受。
他连忙关上房门,往柜子跑去。
他搬好椅子,踩上去站到高处,打开柜子后,却还是没看到那个玻璃瓶在哪里。
“我记得好像是放在这里的啊……”.
门外,张嘉述和问清许依旧站在玄关处。
“你还是没有处理好。”
问清许低声说道:“他的人全被我们拦下来了,但我没想到谭鹊居然敢冒险自己突围。”
“算了,不怪你。”
问清许看了眼张嘉述的手,那里什么都没有。
问清许蹙眉,问道:“信物呢?拿回来了吗?”
“给谭鹊了。”张嘉述表现得毫不在意。
问清许没有责怪张嘉述的做法,而是叹了口气,“老师让我照顾你,可能是也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你就扮演着一个监护人的角色就行了。”
“是。”
张嘉述说:“但是谭鹊不是那种守信和知足的人,给了他想要的,他只会更加贪心。”
“因为他不是有着一个明确目标的人,他只是喜欢抢我的。”
问清许低下头,看着刚包扎好伤的手,又叹了口气,“我们得搬家了,在谭鹊反应过来之前。”
“知道,东西你已经收拾好了吧。”
“是的,在汽车后备箱了。”
“你去开车,我去叫上小衿。”
张嘉述朝客房走去.
“小衿。”
张嘉述打开门,就看到岑衿站在柜子面前,背对着他。
“小衿?”
岑衿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他站在距离张嘉述三米之外的地方,抓着衬衫袖子胡乱擦着脸,却越擦越乱。
张嘉述看到岑衿的动作,再加上他那浓重的鼻音,心一紧,大步朝岑衿走去。
他按着岑衿的肩膀,将岑衿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
岑衿原本只是无声地流眼泪,但张嘉述突然进来看他,他猝不及防,情绪直接失控了,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流下来。
岑衿想要挡住脸,几根发丝和泪水糊在一起,黏在脸上。
眼睛和鼻子也红得要命,还有因为抽泣而一抖一抖的唇肉,不由得让人联想到罪恶的画面。
张嘉述看着这样的岑衿,又心疼又想让他哭得更厉害一些。
他抚摸着岑衿的后背,安慰道:“怎么了?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吗?”
“还是有谁欺负你了?”
“不是……”岑衿揉了揉眼睛,说的话也变得断断续续,“我……的不见了,我想走了……”
张嘉述皱着眉,“什么不见了?”
“我的、的瓶……”
岑衿抽噎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张嘉述将岑衿带到床上坐着,“慢慢说,别急。”
岑衿一抽一抽的,小腹也跟着吸气呼气而起起伏伏。
“是一个玻璃瓶子,原本是放在那里的。”岑衿站起身,爬上了椅子,指着空空如也的柜子说道,“那个瓶子对我来说很重要的。”
“你说那个空瓶子?”张嘉述想起来了,“那不是垃圾吗?”
“不是的!你不能扔掉。”岑衿急了,他真以为张嘉述把他的瓶子当成垃圾扔掉,说着,就要跳下来去外面翻垃圾桶。
“没有没有,我没有动你的东西,真的。”张嘉述站起身,在岑衿跳下来之前抱住了他。
“应该被问清许收走了,我们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我们要出去旅游一个月。”
“所以我让他提前收拾好了东西,你的行李都已经在车上了。”
岑衿被张嘉述抱着,屁股垫在张嘉述的手臂上。
他的搭着张嘉述的肩膀,问:“真的吗?”
“可能吧,一会我们下去找找。”
“好,那我们快点下去。”岑衿拍了拍张嘉述的肩膀,“你把我放下来。”
“不要。”
岑衿哭得快收的也快,他此时眼里已经不再往外流水了,但脸上还残留着干涸的泪痕。
他张了张嘴,问道:“为什么?”
张嘉述将岑衿放在床上,他正要坐起身,张嘉述就抬起膝盖跪在他的两边,按着肩膀将他重新按到床上。
岑衿的衣摆稍微掀起来了一点,小肚子一鼓一鼓的,挣动着的大腿肉也在打颤,就连凹陷下去的小肚脐眼都很圆润可爱。
张嘉述喉结一滚,没忍住伏下身去。
“张嘉述——!”
岑衿的话音一滞,声音收得很快,尾音变成了尖细的娇|嗔。
张嘉述闭着眼,从下往上地舔砥嘬饮,吮吸并用牙齿轻轻磨着。
岑衿的呼吸急促,尤其是小腹抽搐得厉害,长久不运动的弊端在这时候显现出来了。
细皮嫩肉的娇贵皮肤,只是刺激一下都能抖个不停。
“好甜啊宝宝。”
“张、张嘉述!”岑衿抓了一把,手指插进张嘉述的头发里,用力一拽,将张嘉述的脑袋拉起来。
顺势咬住,轻微撕扯,拉出一点小弧度,松开牙齿的时候,弹回去的时候还在空气中抖了抖。
“我再吃一口,好不好?”
“宝宝,宝宝……”
岑衿憋回去的情绪又再次失控了,泪如雨后春笋,眼前彻底看不清东西,就连看着张嘉述的发顶都是朦胧的,他的手指和张嘉述的黑发混在一起,好像融化了。
“不要被其他男人看到你这样可怜的表情,他们会把你吃干抹净,还要说是你勾引他们的。”
“知道吗?”
“走、走开……”
“好痛,别吃了……”
他泣不成声.
岑衿被张嘉述带下停车场,找到问清许的车的时候,岑衿还不敢抬头,一直将脑袋低着,生怕被问清许看到他那红肿到不像样的眼睛。
后备箱打开了,岑衿在其中一个行李箱里面找到了他的玻璃瓶。
岑衿拿着玻璃瓶观察了下,没有受损,还是完好的。
他唯一的难题成了如何合理地从这里消失。
现在走似乎不太行,在张嘉述面前突然消失的话,会被他们当成怪物的吧。
第二个世界突然离开的情况不能再发生了。
于是岑衿钻进了车子里。
还是先去到他们所说的地方,再找机会偷偷溜走吧,或者中途借着上厕所的名义跑掉。
车启动了,岑衿没有问目的地,而是抱着瓶子安静地坐在后排。
他这副紧紧护着一个瓶子的模样太奇怪了,就好像是什么宝贝似的。
张嘉述撑着侧脸,看了看岑衿怀里的玻璃瓶,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这是谁送的吗?”
“不是的。”岑衿有问必答。
“这个以前是用来装什么的?”
“装……星星。”岑衿随口说着,“那种好看的纸叠出来的星星。”
“那星星呢?”
岑衿联想到被自己一把火烧掉的,那位有着乌鸡一样的黑翅膀的魔神,于是说:
“烧掉了。”
要是张嘉述继续问下去的话,他真的编不出来了。
好在张嘉述终于结束了这个关于瓶子的话题。
在前头开车的问清许却突然说:“他以为这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
岑衿听了,偷看了张嘉述一眼,小声说道:“怎么会有人给喜欢的人送空瓶子的啊。”
张嘉述睨了问清许一眼,问清许从后视镜中收回眼神。
就在这时,张嘉述突然伸手朝岑衿怀里的瓶子抓去,岑衿一下子躲开,后背转向张嘉述,却正好着了张嘉述的道。
张嘉述从背后搂住岑衿,将他抱过来,坐在了腿上。
之后张嘉述再次在后视镜里与问清许对视了一眼,问清许率先移开了眼神。
张嘉述看向岑衿,从他的角度看去,岑衿敛着眼睫,眨得很慢。
凑近看,还能看到车窗外照射进来的柔光,将岑衿脸上的小绒毛衬得像是单独加上了一层柔光效果的滤镜。
张嘉述摸了摸岑衿的脸颊,轻声询问:“我之前送你的呢?”
“小熊在我这里。”岑衿从口袋拔出了卡套和公仔。
他将里面的银行卡拿了出来,放到张嘉述的手里。
“给你吧,我不用了。”
岑衿始终低着头,没看到张嘉述和问清许的表情。
“你这是要和我撇清关系吗?”张嘉述没接卡。
“不是的,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岑衿拿着卡的手指轻轻磨着卡面,摸过上面的突起的数字。
“那熊呢?”
岑衿本来还想留着的,结果张嘉述这么一问,他还以为张嘉述想要回去。
他只好把小熊卡套一起交出去,“那都还给你吧。”
小熊的脑袋正好和张嘉述的手掌差不多大,没有被公仔挡住的手指自然弯曲着,骨节突出又细长。
“你都知道了?”
“什么?”岑衿抬头看他。
“知道熊头里面有定位器。”
“是谭鹊告诉你的吗?”
“啊……”岑衿还真不知道。
“我不要,给你的你就拿着。”张嘉述包住岑衿的手,推了回去。
但是有定位器啊,岂不是去到哪里都能找到。
岑衿看着手里的小熊,觉得还是不要收下了。
【没关系,脱离世界的时候是无法携带这个世界的物品的。】
好吧。
那岑衿还是收下吧。
“那个……要不你放我下来呢。”
虽然车里开了空调,但是张嘉述的身上好热。
岑衿才刚和张嘉述的身体拉开一点距离,张嘉述突然就托着他的后脑勺,强吻上来。
岑衿抬手,挡在他们二人之间,但张嘉述的吻来得太突然,他还是没能完全挡住。
“唔……”
他的声音化为甜水,被张嘉述掠夺般的亲吻吞吃殆尽。
一个完整的字音都说不出,化为了破碎的音符。
水声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显得十分突出和明显。
岑衿扯着张嘉述的耳朵,也没能把张嘉述拉开。
“教、教授……还在……”
趁着换气的空挡,岑衿连忙提醒张嘉述不要太过分。
但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张嘉述就更加来劲了。
张嘉述的手隔着衣服,紧紧按着岑衿的腰,将岑衿固定在他的腿上。
岑衿好像坐到了什么东西,不舒服。
好奇怪。
那个更烫了。
岑衿不知道被张嘉述亲了多久,最后他的半个身子都软了,化成一滩豆腐渣缩在张嘉述的怀里。
张嘉述缓缓地说着他的往事,岑衿给不了他回应,因为实在是没有力气说话了,即使发出来声音,听着也会很奇怪。
但张嘉述总是要岑衿附和他,即使是“嗯”“哦”之类的话也好。
“我和方樾,和谭鹊都是我父母从同一间福利院收养回来的养子,他们为了培养接班人,把我们三个放到一起培养。但也不是强制性,父母给了我们两个选择,是要自由还是地位,我和方樾的选择一样,只有谭鹊走了我父母的老路。”
“他继承了父母的行事风格,但是因为缺少情感方面的教育,他对我和方樾的态度渐渐扭曲成了,‘你们拥有的我都要抢过来’的性格。”
张嘉述捏了捏岑衿的脖颈,“你在听吗?”
“嗯。”
岑衿有点累,被亲困了。
“问清许是我父母资助的学生,当上教授之后,也一直跟我父母保持联系。在我父母出事之前,他们就已经将遗嘱和信物交给我了。”
“但是我那时候很厌倦那种生活,我跟他们说,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他们也支持我。我只是没想到他们最终还是选择把东西交给了我。”
“遗嘱上的其中一条内容就是,让我去找问清许。如果我继承父母的产业,那么问清许就会成为我的助手。”
“但很巧的事,我们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与其把产业交给我这个半吊子,还不如交给有野心的人呢,只是现在谭鹊还不成熟,想法不稳定,所以暂时由我保管。”
“我跟谭鹊说过的,只是他不信而已。”
“你真的有在听吗?”张嘉述挑起岑衿的下巴,将他的脸抬起来。
“有。”岑衿的嘴巴还是肿的,合上嘴巴,嘴唇相碰也又烫又痛,所以他微张着嘴,一点舌尖露出来,是烂红色。
张嘉述的喉结动了动,正要亲下去的时候,一路上极少说话的问清许说道:“节制一点,他不舒服。”
被打断的张嘉述不是很高兴,他斜了问清许一眼,“别真把自己当我家长了。”
“别忘了给你开工资的人还是我。”
“好的。”问清许说,又看了一眼岑衿。
张嘉述正想换台有挡板的车,这样问清许就不能老是往后看了。
“开好你的车。”.
岑衿在张嘉述的怀里睡着了。
他醒来的时候,闻到了海水的咸腥味,不远处还有拍打海浪的声音,近处没有人在说话。
对了,瓶子呢?
岑衿的怀里空空的,他动了动手,都没感受到手里的瓶子。
有人似乎牵着他的手,岑衿手动的时候,那人还捏了捏他的手掌。
他只是花了两秒就恢复了清醒,立马睁开眼坐起来。
玻璃瓶安然无恙地躺在座椅上。
岑衿看见了,松了口气。
他刚才是侧躺在车上的,而问清许就坐在他的旁边守着他。
“教授?”
岑衿看了看被问清许紧握的手,问:“为什么我们会拉着手?”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问清许随便找了一个接口。
“没有吧……”岑衿却当真了,他想了想,“我做梦话了吗?”
该不会是他自己睡觉做梦,所以才会拉着问清许的手吧。
岑衿看着问清许温柔的笑脸,忽地就觉得,肯定是自己先拉的手了。
“可能是吧,现在可以放开手了。”岑衿说。
问清许突然转移了话题,“我们还没到地方,还差一点路程,但是现在暂时走不了了。”
“为什么走不了?”岑衿问。
岂不是脱离世界的计划又要往后拖了?
一边的车门打开着,岑衿从车门往外面看去,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海。
海水很清,风吹着海平面水波粼粼的,像是在上面飘了许多层闪着光的银色丝带。
而沙滩靠近马路边的一侧,同样停了两台车。岑衿还在那里看到了张嘉述。
他想下车,但是问清许却让他待在车里面不要下去。
“为什么,他们都不是坏人啊。”
因为开那两台车的都是认识的人,况野和方樾。
他们离得不远,特别是岑衿一坐起来,那边的人就更好看到了。
况野趁张嘉述和方樾没有防备,直接推开张嘉述,大步朝这里走来。
第092章 贪财的小混混(32)
岑衿抬头看着他一步步过来, 问:“小野和方樾也要和我们一起去旅游吗?”
问清许笑了一声,有点冷,“当然不是, 只是他们不知廉耻地总是缠上来罢了。”
问清许这样的说话方式岑衿很少听到过, 此时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讶异。
但问清许的这一面没展现出来多久,又很快地改口说道:“可能是他们兄弟太久没见, 所以想叙叙旧吧。”
“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们了, 让他们聊。”
岑衿这下懂了, 怪不得张嘉述和方樾在那里聊了这么久呢。
原来是在叙旧啊。
于是他朝况野招了招手, 让他过来。
况野眼中的惊喜快要溢出来了,又加快了步伐。
“小衿!”
“小野,你也要跟我们一起出去玩吗?”岑衿问,“是方樾叫你一起来的吗?”
况野在车门口半蹲着,他扶着岑衿的脚踝, 忽视了坐在岑衿身边的男人看他那挑剔的眼神, 说:“对,是张嘉述叫我们一起来的。”
“那他们现在是在聊天吗?我们什么时候走啊。”
“不知道, 可能等他们说完话就能走了吧。”况野心思一动, “要不我们先走?”
“我们三个吗?”岑衿回头看了眼介于自己和况野之间的问清许,问:“教授,我们要先走吗?”
“不吧。”
要是被张嘉述知道了他们在商量什么,一定会发疯的。
张嘉述和方樾开始推搡了, 岑衿这才察觉到他们的不对劲,“为什么聊天也能动起手啊?该不会是要打架了吧。”
岑衿可不希望他们现在打起来。
“要不要过去看看?”岑衿说着,就打算下车。
问清许和况野同时拦住了他。
问清许:“不用管。”
反正最后也是要跟甩不掉的狗皮膏药似的跟上来的。
就跟现在硬是要和他们坐一辆车的况野一样。
岑衿往前趴了一些, 上半身悬在问清许的腿上。
岑衿伸手敲敲况野的脑袋,问:“你的车不要了吗?”
况野满不在乎, “不要了,反正也是借方樾的,会有人开回去的。”
“好吧,那你坐上来吧。”
至少况野也在,张嘉述就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亲他了。
况野一喜,从另一边上车,坐在了岑衿的身边。
离得近了,他也看到了岑衿异常肿起的嘴。
况野捏着岑衿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是不是和别人亲嘴了?”
“没有……”岑衿眼神躲闪,此时的狡辩有些苍白。
“是谁干的?这个老男人还是那个臭小子?”
“没有。”第二次回答的岑衿鼓起勇气,变得理直气壮多了。
“怎么了?”问清许还在一旁煽风点火。
“就是这个老男人干的是不是?”因为刚才一直是问清许和岑衿待在车里面,况野也理所当然地怀疑到了问清许的头上。
问清许也没有否认,而是将岑衿从况野的手里拉了回来,然后帮岑衿查看被捏红的下巴,“下手不知轻重,为什么你会跟这样的人来玩。”
“粗鄙,又无礼。”
况野有些烦躁,“你真的是——”
“你们不要吵。”岑衿眉头一皱,“小野,你要是和教授吵架的话,就不能上车了。”
“你居然帮那个老男人说话,难道你不喜欢我了吗?”况野说。
岑衿对问清许的印象还挺好的,毕竟他对教授、老师这种职业有着天然的滤镜。
“你不能安静一点嘛。”
岑衿都有点嫌弃况野丢人了。
况野憋着一股气,索性一言不发地扯过岑衿的手臂,将他拉过来了一点,然后就将那截手臂抱在怀里,看着岑衿的眼神视如珍宝。
“哎呀……”岑衿他叹了口气,也就由他去了。
像一只闹别扭的小黑狗。
在岑衿看不到的角度,况野还朝问清许警告地瞪了几眼。
只是问清许一直云淡风轻的,既没有和他抢人,也没有回应况野那幼稚的警告。
而是拉过岑衿的另一只手,和岑衿双手紧握着。
张嘉述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岑衿朝路边一看,方樾也上了车,准备启动车子了。
张嘉述走到后排敲了敲车身,“下来,去开车。”
张嘉述没有要去坐副驾驶的打算,而是等问清许下来后,他就坐了上来。
张嘉述看到车里的况野,竟也没有将人赶出去。
他的眉头浮上一丝戾气,但在岑衿朝他看去的时候,又烟消云散了。
他关上车门,催促:“快点开车。”
“怎么了吗?”岑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于是问道。
“有鬼追上来了。”
岑衿:“额……鬼?”
“那个臭小鬼。”
况野也啧声说道:“那个死小孩,还真是安定不下来一点。”
哦,原来他们说的是谭鹊啊.
他们都没有想到谭鹊追上来的速度会这么快。
两台车一前一后在公路上飞驰着,身后的五台车对他们紧追不舍。
开的太快,即使关着车窗,岑衿也能听到呼啸而过的巨大风声。
忽地,后面的黑车往两边开,给中间让开了道,一辆速度更快的车直接冲了上来,接连超过方樾的车,和岑衿这辆并行着。
开车的谭鹊,他将车窗开着,狂风将他的头发吹乱,他戴着一副墨镜,双手扶着方向盘,嘴角嚣张地扬着。
相反,张嘉述和况野他们十分紧张。
岑衿看着谭鹊开车时的这幅松弛模样,就不由得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正好和谭鹊对视上了,谭鹊松开一只手,单手抓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朝着岑衿伸过来。
谭鹊的车靠得更近了,几乎和岑衿所在的车子紧贴着并行。
岑衿看到谭鹊的嘴动了动,似乎说的是:“过来。”
什么意思?是要他从窗户爬过去的意思吗?
岑衿被谭鹊这狂妄的行径吓出一身冷汗,他攥紧了瓶子,随时准备从这个世界里消失。
他的一条手臂被况野抱着,另一只手被张嘉述拉着,他能感觉到这两个人抓自己抓得更紧了。
好像真的怕岑衿会从窗户爬出去。
况野对着谭鹊竖了一个中指。
张嘉述问:“能不能把他甩掉?”
“这是最快了,再这么开下去,会出事的。”
最后,他们还是被谭鹊逼停了。
两台车被五台款式相同的黑车包围着,几乎占据了整条马路。
岑衿坐在车上,看着下车朝这边走来的谭鹊,他挣开了况野和张嘉述的手,将瓶子抱得更紧了。
谭鹊手里还拿着一把长刀。
岑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下车。”谭鹊用刀柄敲了敲车窗。
岑衿下意识地偏过头闭上眼睛,直到车窗并没有他想象中的破裂,才睁眼看谭鹊。
张嘉述皱眉,“你疯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我在那里呆这么久,你还希望我和正常人一样呢。”
问清许先下了车,再接着是方樾和张嘉述,况野和岑衿被留在了车上。
况野将岑衿半搂着在怀里,警惕地看着欲图不轨的谭鹊。
谭鹊瞧着他们,轻嗤了一声说道:“像个护主的狗。”
岑衿抿了抿唇,小声地问道:“你们要打架了吗?”
他看着谭鹊手里的长刀,又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谭鹊面前的方樾和张嘉述他们。
就在岑衿以为他们要打起来,他都准备好直接跑路了,结果他们又不打了。
谭鹊注意到岑衿担忧的眼神,他顿了顿,将手里的刀往身后的小弟们身上一抛,然后拍拍手,“不好意思,习惯了。”
“你想干什么。”张嘉述冷声道。
“没什么,你们不是要出去玩?”
谭鹊扭了扭脖子,然后推开面前的方樾,弯下腰来,额头重重地抵在车窗上,凝着车内的岑衿。
“一起啊。”
岑衿抿着唇,不说话。
怎么人又变多了,脱离世界好像变得更困难了.
岑衿在海边下了车,他直接光脚踩在沙滩上,况野跟在他的后面帮他拿着鞋子。
他看着一堆开得没头没脑,几乎要撞到一起去的车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谭鹊。”岑衿叫他。
谭鹊从车窗内看出来,“你叫我?”
“你让他们把车停好。”岑衿指着谭鹊这辆车的后方,谭鹊的小弟们停车技术有限,有的车头对着车尾,有的穿插在一起。
“你叫呗。”谭鹊也不好好停车了,他趴在车窗上,笑眯眯地对着岑衿说。
于是岑衿就真的开始指挥他们停车了,他一边比划,一边扬声指挥,这群小弟就乖乖地照岑衿说的做,玩起了指挥交通的游戏.
随着夜幕降临,他们在海边沙滩上搭起了一个烧烤架。
岑衿坐在车子的后备箱里,那里是一个用毛毯子堆出来的小窝。
他面朝大海坐着,回头看了一眼。
张嘉述站在岑衿的身边,见岑衿往后看,问:“在看谁?”
“看他们啊。”
“你饿了吗?”
岑衿正想摇摇头,这时又点点头,说道:“我想吃糖。”
“我身上有。”张嘉述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盒子。
两人看到这个盒子的外包装的时候,都同时沉默了。
张嘉述的手抖了抖,抓着盒子又放了回去。
“我拿错了,我去给你找找有没有吧。”
“其实不用糖果也可以的,饼干也行……”
“好……”
等张嘉述走远一点后,岑衿拿起手里的玻璃瓶子。
‘准备走了吧。’
【普拉图姆之书启动,准备脱离任务世界,正在开启前往下一个世界的通道。】
‘等等,可以帮我把小熊放到海里面吗?’
【为什么?圣器里的人物都不是真实的,他们给你的东西也带不走,放在原地不就好了。】
‘不行的啊,要是放在原地,张嘉述会以为是我自己走丢了,他们会去找我的。’
‘可是我都不在这个世界了,要怎么找得到我呢。’
‘所以就让他们认为我被大海冲走了吧。’
‘海这么大,他们找不到我的。’
【……好。】
【任务完成,恶念值收集总进度完成五分之二。】
【额外获得溢出恶念值100%。】
【成功脱离任务世界。】.
张嘉述拿着满满一袋子的零食走回来的时候,发现坐在后备箱上的岑衿却不见了。
他一顿,迅速往车内看去,但是也看不到岑衿的身影。
明明只是过去了这么一会,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凭空消失的。
所以可能只是躲起来了,在和他玩捉迷藏吧。
张嘉述的心脏有些抽痛,简直要呼吸不过来了。
不安和更加坏的念头一直涌出来,即使他在很努力地自我安慰了。
没事的,没事的。
不会走太远的。
张嘉述的手掌发麻,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手指了。
他艰难地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开查看定位器的位置。
“会没事的,只是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当地图上的小红点位置刷新出来的时候,他的话音猛地一滞,然后愣愣地抬头,看着面前那片在夕阳和霞光笼罩下的海。
“不是……”
“不是吧……”
“怎么会……”
张嘉述发了疯一般往海里跑去,即使海浪一遍又一遍地拍打着他的身体,但是痛意仍然不能把他击退半分。
他紧紧攥着手机,手机屏幕上全是水痕,他一边往海的深处走去,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屏幕。
他盯着地图的红点,即使尽力朝红点走去了,但还是不能拉近半点距离。
岸上的人也发现了岑衿不见了,再一看,就看到了已经走到深处,水漫到肩膀上方的张嘉述.
这片海滩被拉着警戒线围起,沙滩上和大路上停满了车辆。
问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半个月了。
况野的下巴长出了短小的胡茬,整个人疲惫不堪。
他走到方樾的身边,和几人一起靠在车身上,瞭望着这片会吃人的大海。
方樾:“张嘉述呢?”
问清许:“还在医院昏迷着。”
张嘉述并不会游泳,还好当时的海浪是往岸上扑的,要是再晚一点,张嘉述也就没命了。
他被救上来的时候,手里还抓着那台手机不放。
但是手机并不防水,已经死机了。
所以岑衿的位置只有张嘉述一个人看过,后来谭鹊叫人把手机送出去修,到现在还没有修好。
要是能知道岑衿的位置,救援工作就更好进行。
最好的情况就是,岑衿的位置不在海里面。
方樾:“还好救回来了,要不然小衿回来了,要怎么跟他说张嘉述不在了?”
况野:“还是死了算了,他要是醒了,也会怪自己没有救回小衿的。”
问清许:“那连小衿都没看住的我们,又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谭鹊听完小弟们的汇报,也走了过来。
半个月的时间,谭鹊身上的戾气更重了。
浅金色的头发好像都蒙上了一层灰,眼下的青黑色在这白皙的肤色对比下十分明显,好像随时随地能因为任何原因暴起。
除了况野几人,他的手下们都十分谨慎小心,尽量不惹怒谭鹊。
因为在半个月之前,谭鹊就因为岑衿那件事,动怒烧了五辆车。
“还是没找到。”
“要不干脆把这海水抽干吧。”
况野:“你有能耐那你就做。”
突然,一个手下急急忙忙地跑过来,谭鹊等人一见,就立马站直了走了过去。
他们很久没看到谭鹊有这样激动的情绪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难道是找到人了?
“手机修好了!”
打开那个定位软件,一个小红点离他们很近。
但是,位置还是在海里面。
他们重新燃起的一点希望又再次熄灭。
半个月过去了,怎么可能还生还。
“万一、万一定位坏了呢?”
“或者定位器掉出来了,小衿早就被人救起来了也不一定啊……”
他们所说的是极少数情况。
但获得了一个定位,救援工作就有了一个具体的方向,更好施展了.
又三天后,打捞有了结果。
况野几人急匆匆地赶过去,却在看到捞上来的东西时,心又一下子坠入冰窖,跌落谷底。
况野腿脚无比沉重,他艰难地走上前,拿起那个湿淋淋的小熊玩偶,海水顺着手流下来,他浑身的骨头和皮肉都仿佛被这冰凉的海水贯穿。
“人呢?”
“人呢!”
方樾忍着痛苦,拉住了况野,“你冲救援队发什么火!”
谭鹊脸色阴沉得可怕,“一群垃圾,当时不知道让你们带走小衿。”
谭鹊瞪着跟在身边的手下,骂道:“废物,继续找啊,愣在这里干什么?”
手下即使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实话:“其实,他很大概率已经……”
“闭嘴。”方樾冷眼看着那名手下,“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
“……那还找吗?”手下被方樾吓得一抖,然后犹豫着问道。
“找。”
第093章 恶毒的少主(1)
【你是玄天宗的少主, 宗主是你的父亲。】
【玄天宗本是一个小门派,近十几年来,逐渐在一众小宗门之中脱颖而出, 目前是小宗门中的最有话语权的门派之一。】
还不等那个声音说完, 岑衿就忍不住问道:“那我是不是很厉害?是不是很多人都怕我?”
他还是第一次当少主呢。
【确实,虽然众多小门派里很多人都没见过你本人, 但是都听过你的威名。】
岑衿还没来得及高兴呢, 那个声音又继续说了:
【你恶毒又目中无人, 经常利用自己的身份在外面为非作歹, 因为极其任性行为在各个宗门中臭名昭著。所以很多人都对你避之不及,巴不得不和你扯上关系。】
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岑衿还不死心,继续问道:“那我是不是很厉害?毕竟我是少主,我也是会武功的吧?”
【嗯,很菜。】
“……”
岑衿蔫了。
【你不喜欢严厉古板的大师兄, 你凭借宗门内对你的忌惮, 传播大师兄的谣言,诬陷大师兄有龙阳之好, 利用舆论对大师兄施压, 趁宗主外出的时候将大师兄赶出宗门。】
【玄天宗因为此事引起众怒,许多人为大师兄打抱不平,但由于忌惮你少主的身份,又无法对你做什么。宗主游历回来后, 收到许多人的投诉和举报,宗主知道此事的经过后却也不追究你的过错,而是包庇你, 将此事压了下去。】
“要是换成之前的世界,我早就被师弟们联合讨伐了吧, 我做了这么坏的事居然还没有受到惩罚吗。”
【因为在之前的世界里,你还不够坏。】
岑衿对自己扮好坏人还是挺有信心的。
“那这个世界的任务是不是很多啊?”
那个声音不说话了。
岑衿都已经习惯那个声音神出鬼没的感觉了,即使突然消失,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屋内充满了古朴的气息,木质梁柱和雕花窗棂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上面没有一丝灰尘,大概是有人经常打扫,镂空里面的缝隙也擦拭得干干净净。
一张大床摆放在房间一侧,床榻上铺着柔软的锦缎,精致又温馨。
屋外的庭院,几株翠竹随风摇曳,透过窗棂映入屋内。
阳光透过半掩的竹帘,斑驳地洒在床头,床帘上的精美刺绣也生出了光辉。
那个玻璃瓶子就静静地躺在床铺上,与周遭格格不入。
“这是我的房间吗。”
好华丽啊。
这个世界不同于岑衿之前经历的三个世界。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打扮,身着一袭华丽的锦袍,绣有金丝的图案也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腰间佩戴着一个精美的玉佩,手腕、手指、脚腕和脖子都带着各种金银饰品,每一件看上去都工艺精湛,价值不凡。
衣服也好好看。
他举起自己的手腕,看着戴在纤细手腕上的一堆繁复的饰品,晃了晃。
这些玉镯金银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这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
岑衿正要走过去开门,又忽地想起自己的人设,所以他清了清嗓子,对着门口扬声说道:“进来。”
木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朴素白衣的少年走了进来。
【他是你的狐朋狗友,叫做杨稚,你们经常混在一起说讨厌的人的坏话,并想方设法地欺负别人。】
‘只有说我坏话的时候,你才会出来。’
【你们最讨厌的人就是大师兄,予珩。】
那个声音没有理会岑衿的控诉,他只管完成自己的任务。
“少主!西街那边新开了一家珠宝铺子,我们一起去吧?”
这个白衣少年将头发高高束起,随着他走路,头发也一摇一摆的。
他是急性子,思维也跳跃得很,还不等岑衿说话,他就迫不及待地要听到岑衿的回答了。
【答应他。】
“去吧。”
杨稚对这个答案早有预料,就在他准备带着岑衿走的时候,忽地看到岑衿床上的玻璃瓶子。
“少主,床上的那个瓶子,我帮你扔掉吧。”
杨稚很自然地说道,像是已经习惯了帮岑衿打理房间似的。
“不行。”
岑衿为了保持自己的人设,不让杨稚觉得自己太奇怪,他在很尽力地装凶了。
但是他的声音本来就偏小,音调一拔高,就会变得细声细气的。
听起来也很不稳,听上去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是像在撒娇。
这是天生的,岑衿也没有办法。
“都说了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他担心杨稚不会听他的,内心一直在打鼓。
谁知杨稚真的低下了头,他的眼睫闪烁,低声道:“对不起,我忘记了。”
【恶念值增加了。】
岑衿一喜,嘴角就不自觉的扬起。
杨稚抬头站直了,恰好看到岑衿这幅表情,蓦地失了神。
好漂亮的笑容。
要是能只给我一个人看就好了。
但此念头一出,杨稚就被自己这奇怪的想法吓醒了。
这可是少主啊,他在想什么呢。
“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杨稚回过神,立马跑去帮岑衿开门,“走吧少主,我带你去。”
从岑衿的院落里出去,就见到了玄天宗的很多弟子。
岑衿本以为这里的人都是和自己差不多风格的打扮,没想到一出门,见到了宗门内的其他人,他才知道自己这一身有多夸张。
他揪着系在腰间的穗子,拽下了两根丝线。
“我好像暴发户啊……”岑衿小声嘀咕着。
杨稚听见了,他虽然不知道暴发户是什么意思,但察觉到岑衿的心情不太好,尽职尽责卖力地安慰道:“少主,你今天很好看的,真的。”
“你看,其他弟子都在看你呢,他们看你都看得入迷了,绝对不是要说你的坏话!”
岑衿一听,抬头朝好几个盯着自己的弟子看去,那些弟子们一触碰到岑衿的视线,就急忙慌乱地躲开,有几个甚至红了脸。
“还真的是在说我的坏话……”
原来这个世界的我真有这么讨人厌啊。
“真的不是啊少主。”
“一定是他们嫉妒你,看不起你。现在敢在你面前说你坏话,说不定明天就敢向宗主告状,把你赶出宗门了呢。”
杨稚说话丝毫不收敛音量,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他这一番话。
但是碍于岑衿,他们却又不敢对杨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就怕被杨稚盯上,会在少主面前抹黑他们。
“所以啊,少主。”杨稚凑近了,俯身对着岑衿的耳边说道,“我们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吧。”.
早上的练功时间即将到来,弟子们都在训练场上规规矩矩地站好,双手背在身后,等着大师兄的到来。
但是这个整齐的方阵中却少了几个人,少了人的缺口极其明显。
训练场的角落里,围着几个白衣少年。
他身披红色与鎏金交织的华丽服饰,格外引人注目。
岑衿的几个狗腿子将一个看上去瘦瘦的男生困在杂物堆。
男生被迫跪下来,他低着头,早上才绑好的束发又被扯乱,沾上了灰尘的发丝黏在被泼了脏水的脸上。
那个男生面容清秀,皮肤白皙,有点内向,不善与人争执,给人一种需要保护的感觉。
但他此时却正在被欺凌。
施幸偶尔被抓着刘海扯起脑袋,他快速地用余光看了站在人群中心的岑衿。
又是这幅打扮,施幸最熟悉了,也见过很多次了。
每次和岑衿碰见都是这样的场景。
他总是脏兮兮的,身上总是会青一块紫一块,浑身狼狈不堪。
岑衿总是会保持一身整洁,和他站得不远也不近。
最近的距离总是不会超过三米,有时候溅起来的泥土落在岑衿的身上了,总会有一堆狗腿子争先恐后地跪下来帮他拭去衣摆的灰尘。
凭什么这么高高在上呢。
这些人们难听的话语和嘲笑声挤入施幸的耳朵,但他却从不放在心里,从不在意半分。
他低着头,看着跪在地上,被砂石磨破的外衣,心却如同死了一样的平静。
“好了没有啊。”
岑衿的语气,就好像正在感到不耐烦似的。
杨稚那刺耳又多余的声音总是会盖住岑衿的音量,使得施幸想要听清楚岑衿的声音都不行。
“少主,觉得无聊吗?要不换一个人吧?”
换一个人?
施幸还在想着,他的头发就忽地被杨稚抓起。
他的头被迫抬起来。
他的视线似乎自带导航仪,直接穿过杨稚的侧脸,望向始终站在那里的岑衿。
岑衿也看他了。
不过,那是什么表情?
终于腻了吗,想要换一个人了吗。
解脱的大门就在前方,但是施幸却说不清此时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
岑衿这种目中无人的人,选择被他欺负,是唯一能被他看见的方式了。
施幸望向岑衿的眼神中尽是痴迷和眷恋。
然而岑衿的视线放在他身上不超过三秒,又皱着眉移开了。
施幸听到那好听的声音从唇齿间流出,他听到岑衿说:
“换一个吧,腻了。”.
岑衿看不下去了。
他觉得自己怎么可以这么坏,还好不用自己动手,不然他真的下不去手的。
这个欺负人的主意在其他弟子的眼里,是岑衿主导的,所以他必须得在一旁站着。
但他又不忍心看被欺负的人惨兮兮的样子,不然他会忍不住叫弟子们停手的。
于是他只能听着在脑子里汇报着恶念值增加的声音,以此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杨稚也站在他的身旁,杨稚一直盯着被欺负的人看,还会在岑衿的旁边描述着现在的画面。
岑衿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最后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对杨稚抱怨一般地说了一句:“别说了,你好吵啊。”
他说话声音刻意压低了,却一点也不沉,反而因为说得不清晰的字音,变得黏黏糊糊的。
杨稚顿了顿,问道:“少主,觉得无聊吗?要不换一个人吧?”
杨稚误解了岑衿的意思,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个被欺负的人也太惨了,赶紧找借口让他们住手吧。
然后岑衿看到杨稚走到施幸的面前,一把抓起施幸的头发,将他的脸被迫抬起。
岑衿被杨稚的动作吓得一激灵。
杨稚看上去这么活泼开朗的,岑衿没想到对方下手竟然这么狠。
该说不说,杨稚真不愧能和岑衿他这个反派玩到一起去。
岑衿看向那处,却正好和施幸那湿润红肿的眼睛对视了。
他心一紧,装作镇定地移开了眼神。
他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不只是因为可怜那个被欺负的人,还是因为对方眼里有着仍旧坚韧倔强的情绪。
“换……”
岑衿刚开口,就听到自己的声音颤颤的,第一个字音还哑了。
于是他立马闭上嘴,静下来后,再次说道:
“换一个吧,腻了。”.
杨稚一只手臂搭着膝盖,他听见后,眯了眯眼,看着岑衿侧脸那卷翘的睫羽,说道:“好——”还拉长了语调,听起来温柔又宠溺,就好像对岑衿的任何建议都无比包容似的。
施幸却在这时候,说了句:“恶心。”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因为此时没人开口,他的声音却很突出。
杨稚笑容一收,缓缓转头阴沉地看向他。
并无声地朝他说:“闭嘴,想死吗。”
岑衿自然也是听到了的,他身形一僵,然后一扭头,就又看到了施幸那样的眼神。
还是刚才那样,一点也没变。
和他被欺负之前的内敛和存在感极低相比,现在的施幸似乎更加生动了。
好像这才是他真正的一面。
岑衿突然感到不寒而栗,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感觉。
难道施幸是关键人物,之后会有一天将自己所受到的都还给施暴者吗。
这么一想,岑衿就更不想继续折腾他了。
好可怜。
岑衿觉得自己也太坏了。
岑衿咬了咬唇,敛下了眸。
施幸看到岑衿那样的表情,正想着继续骂出口的话又突然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他该不会以为骂的是他吧?
其实施幸只是非常看不惯杨稚这幅教唆岑衿的模样。因为和岑衿的关系最好,就处处炫耀他在岑衿那里获得的偏心。
看不惯,真的好恶心。
岑衿天天看着杨稚那张讨人厌的脸,不会腻的吗……
杨稚“啧”了一声,“施幸你骂少主?你也配?”
施幸闭上嘴,不说话了。
不是骂他,是骂你。
杨稚说着,抬起手就要打施幸的脸。
看到施幸动作的岑衿,连忙出声制止,“等等。”
“你们在干什么。”
岑衿才刚开口,另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包括站在训练场中央的弟子们。
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走了过来,同样是身穿一袭白衣,但是却穿出了和其他弟子们不同的感觉。
他的眉目清秀,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尘世的宁静,仿佛世间的纷扰与他无关。
独一份的清冷,就好像是长在陡峭悬崖上的一棵雪松。
岑衿又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花里胡哨的打扮,再看看那个男人,更加觉得自己是用力过猛了。
好想回去换下来啊。
这也太突出了。岑衿并不想这么引人注目。
他还是个那么坏的反派呢,穿得这么好认,岂不是给自己树更多的敌吗。
【不可以,你要保持人设。】
【女装你不也照常穿了吗,怎么换成男装就扭扭捏捏的了,难道你更喜欢穿裙子?】
‘才不是。’岑衿反驳道。
那个声音在偷换概念了,明明就是因为他不想成为太突出的那一个而已.
男人看似清瘦,但走到岑衿的身边的时候,岑衿才看清自己和对方的体型差距有多明显。
好像一只手就能将岑衿整个拢住,轻易地圈在怀里。就算反抗也只是徒劳,反而看着更加让人想欺负了。
“不说话?”予珩淡淡地说。
岑衿这才发现,狗腿子们的视线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这才重拾起自己的戏份。
【这人就是你的大师兄,予珩。】
“都散了吧。”岑衿不知道要怎么和大师兄说话,于是先把狗腿子们叫走了。
岑衿扫了一眼弟子们,视线最后落在仍跪着的施幸身上。
他迟疑了下,指着施幸说:“你也是,还不快走?”
岑衿尾音扬起,语气骄纵。
但施幸并没有站起来,而是定定地看着岑衿。
岑衿不得不直视施幸的眼神,他另一只手紧张地抓紧了腰间垂下的玉佩,逐渐升高的体温将玉佩都握热了。
“看什么看!”
难道还非要他亲口说出,以后都不欺负施幸了这句话,施幸才能听懂他的意思吗。
明明是他在欺负施幸,在狗腿子们都走了之后,岑衿却感觉自己成了被欺负的那一个。
都叫不要再看了,他还是一直看。
岑衿咬着下唇,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他看向杨稚,想让杨稚也帮自己说几句。
杨稚接收到岑衿的眼神示意,有种被依靠的信任感。按耐住心底的雀跃,更加趾高气昂地对着施幸道:“没听见少主让你滚吗?”
岑衿想要叫杨稚的语气不要这么凶,大师兄还在这里呢,一定会被训的。
“慢着。”予珩淡淡道。
和岑衿想得差不多,果然还是要被大师兄训话了。
岑衿一不做二不休,走上前,把杨稚拉起来之后,轻踹了施幸一脚,“起来!”
“又没有打断你的腿,装什么啊。”
【看看,你这不是挺会演坏人的吗。】
岑衿没有理那个声音。
他还是第一次扮这么坏的人,此时的内心并没有表面这么从容。
要是施幸还不是不听他的话,那岑衿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没想到这一次施幸动了动,真的站了起来。
施幸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在走过岑衿的身旁的时候,顿了顿,低声说道:“放心,我不会告状的,反正所有人都是偏向你的,不是吗。”
岑衿身体僵了僵,但还是嘴硬道:“哼,知道就好。”
但听说大师兄是很严厉的人,真的不会追究岑衿的过错吗。
趁予珩还没有发话,岑衿也抬腿想快点走,离予珩远点。
但他下一秒就被予珩按在了原地。
第094章 恶毒的少主(2)
“说了多少次, 不能欺负你的师弟。”
予珩的语气严肃,好像下一秒就要拿出戒尺打岑衿的手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岑衿装作不耐烦道,然后拍开了予珩的手, 拉着杨稚加快了脚步, “我们快点出去吧,我想买个镯子了。”
“你要出去?”
“对, 别管我了。”
岑衿走路时, 手腕上的镯子碰撞着, 发出清脆的叮叮当当响声, 好似风铃。
无意之中牵动了旁人的心弦。
杨稚被岑衿拉着走,他微微偏过头,斜眼看着予珩,勾了勾嘴角。
看到没有,他才是少主心里最亲近、最特别的那一个.
玄天宗的位置不算偏僻, 去到镇上只需要不到半个小时。
由于距离集市近, 玄天宗的占地面积也很小。
但因为处于城镇的边缘地带,所以玄天宗还拥有一个是宗门面积的两倍大小的后山。
这些都是岑衿假借闲聊, 向杨稚刺探出来的消息。
他们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上, 街边的不少商户还以为岑衿是哪家的小少爷出行了,纷纷招揽着他进店里帮衬,而衣着朴素的杨稚就成了小少爷的仆人。
【杨稚经常以“新店开业”、“哪家店进了批好货”之类的理由带你出来,实则是因为你出手大方, 想占你的便宜。】
但岑衿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大方,他可是很抠的。
杨稚带着岑衿去到那家新开的首饰店,店里的都是女孩子居多, 岑衿一进门,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岑衿这一身比大部分人还要花哨的打扮。
似乎恨不得将所有的镯子、手链、项链都带到自己的身上似的。
老板迎了上来, 他竟然认出了杨稚,并一边招呼着岑衿他们,一边将他们往楼上带。
岑衿问杨稚,“不是新开的店吗?老板怎么认识你啊。”
“我前几天来过,让他留了一些好东西。”
“是留给我的吗?”岑衿问。
“当然了。”杨稚笑着回答道,“少主当然要用最好的。”
岑衿都有点怀疑,杨稚是否真的只是为了让自己给他花钱,才做这么多事情的了。
都说杨稚是和他一样的反派,但杨稚这个反派还是很称职的。
老板拿出了一套新的金银首饰放在柜台上,对着岑衿讲解着这些东西多好多好。
岑衿听不懂这些关于品质、成色、和品种之类的专业术语,只能一直点头回应。
最后岑衿没有全部都买走,而是选了一只玉镯子。
走出铺子,杨稚观察着岑衿的表情,问道:“少主,那些东西你是不喜欢吗?”
“不是啊,都很好看。”
“那为什么只拿了一个?”
岑衿抬起手,让衣袖自然滑落,露出一截藕白的手臂。
他晃了晃手上的四五个细镯子,“你看,我都有这么多了,还买的话就戴不完了。”
而且岑衿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物价,他怕自己身上带的钱不够。
这些钱都是他自己的,可要省着点花。
“既然少主都这么说了,那一定是对的。”
岑衿嗯了声,他摸了摸被腰带勒着的肚子,都瘪下去了,腰带里面都是空空的。
“你饿不饿?”岑衿突然问道。
“还好……?”杨稚不知道岑衿想要做什么。
“那我们去吃东西吧。”岑衿又将手里的钱袋举起来晃了晃,让杨稚听见里面的银钱碰撞的声音,“我请你去吃好吃的。”
岑衿还不忘继续贿赂杨稚。
他觉得,金钱和美食,是最能收买人心的东西了。
岑衿笑着,沐浴在清晨的日光下。
杨稚不由得乱了心神,这是在今天这短短的时间内,看到的第二个笑容了.
岑衿觉得,要是能一直像这样,去到不同类型的世界就好了,他就可以尝试不同世界的美食了。
他点了一桌子的菜,每一种菜的分量不大,他吃得也不多,这样就能每一种都能试试味道。
在等上菜的过程中,店家给他们送了两碗糖水。
岑衿一边喝着,一边听脑袋中那个声音跟自己说话。
【你应该庆幸,普拉图姆之书在你进入这些不同小世界的时候,就把你所扮演的反派人物转变成了和你拥有一样的特质。所以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你和以前没有区别。要是他们看到你现在吃辣,而在你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你所扮演的反派角色是不吃辣的,你就露馅了。】
‘要是不用做任务的话就好了,我就更高兴了。’
【那你还是别太高兴了。】
【你把魔神大人的肉身烧毁,就应该付出代价。】
岑衿内心隐隐有些忐忑,‘那我收集完恶念值之后,你的魔神大人就可以复活了吧?’
‘那之后你们可以放我走了吗?’
岑衿在原来的世界里租的小房子应该很久没有交房租了,不知道房东有没有把他的东西扔掉呢。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好吧……’岑衿突然觉得,正在喝的糖水都不香了。
杨稚一边用勺子搅着糖水,一边偷摸打量着岑衿。
少主的情绪变化好快,一会高兴地扬起眉毛,一会又撇撇嘴角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有人惹少主不高兴了吗?
杨稚跟在岑衿身边,一开始是为了从岑衿这里获取便利的。但时间一长,他发现自己都习惯跟在岑衿屁股后面跑了。
之前别人说他是跟屁虫、狗腿,他还会不爽地反驳几句,现在他好像都接受这样的称呼了。而且听了还会感到很爽。
就算宗门里面,很多弟子都看不惯他,他也觉得无所谓。
反正一直在岑衿身边的只会是他。
他才是少主身边最亲近的人。
杨稚心头一动,问道:“少主,大师兄为什么老是针对你啊?”
这个问题岑衿也想知道,但他想起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大师兄似乎也没有很严厉嘛。
难道以前不是这样的吗,只有今天是特例?
岑衿开始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让大师兄发现端倪了。
在回答杨稚的时候,他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可能是因为嫉妒我。”
“对,肯定是这样。”杨稚点点头,对岑衿的话颇为认同。
“因为宗主偏爱你,所以很多的上品丹药和功法秘籍都是先给你挑的,你不要的才会给到大师兄。”
“可能是少主你不爱练功,那些东西宁愿烧掉和分给下面的师弟们也不愿意给大师兄,所以大师兄怨恨你了吧。”
原来是这样吗。
那岑衿能理解为什么大师兄不喜欢他了。
“所以大师兄肯定在想尽办法地把你赶出宗门。”杨稚笃定地说道,“你知道吗少主,你知道在其他宗门弟子的口中,都是怎么传你的吗?”
“不知道。”其实岑衿知道。
“他们说,玄天宗的少主性格恶劣,善妒又爱欺负弱小。其实这些都不重要,过分的是,他们居然还说少主你长得奇丑无比!”
杨稚说着说着,站起身来,越发愤慨。
“他们说你肤色有酱油那么黑,还说你的头发就跟扫把头似的!还说你身高不足四尺,却有足足两百斤!”
杨稚拍着桌子,比岑衿这个当事人还要气愤。
他这激动的模样将进门送菜的小二都吓了一跳,还以为岑衿他们在包厢里面吵架了。
“少主,你听了难道就不生气吗?”
“还好吧。”岑衿问,“外面是一直这么说我的吗?”
他还以为只是说他的性格恶毒呢,没想到外面的人都说他的长相去了。
“是啊。”杨稚大概是误会了什么,连忙坐下来跟岑衿解释道,“少主,我之前也不知道外面的人竟是这么传你的,是因为交流大会很快到来,有不少宗门弟子前来打听关于你的事情,我才会从那些杂役弟子的嘴里听说这些事情的。”
“哦。”岑衿应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都在刚端上来的食物上。
好香啊。
这个世界的人们做饭时用的香料是岑衿没见过的,但是味道很熟悉,只是香料的形状长得不一样。
“少主,你先听我说。”杨稚焦急地就差直接按住岑衿的筷子了。
岑衿快速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把筷子放到碗里,他一边嚼着一边看向杨稚,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少主,你知道这些传言都是谁传出来的吗?”
杨稚问的时候,岑衿刚吃完咽下去,正好又夹了一块青椒飞快地放进嘴里。
对于杨稚的问题,岑衿摇摇头。
“是大师兄。”
虽然岑衿知道杨稚常常和自己在一起说别人的坏话,但他没想到杨稚会说大师兄。
只看外表和气质,他觉得大师兄不像是做出这些事情的人。
奇丑无比、酱油肤色、扫把头、又矮又胖这些话,他难以想象从大师兄的嘴里说出去会是什么样的。
感觉大师兄那清风霁月的形象都毁掉了。
岑衿用怀疑的神情看着杨稚,连东西都不吃了,问道:“真的是大师兄吗?”
忽然,杨稚故作高深地捂着嘴,凑到岑衿的耳边,轻声说道:“少主,你知道为什么大师兄对别人都很严厉,但是唯独在与你有关的事情上,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有吗?”
可岑衿为什么听那个声音说,大师兄对自己很严厉,所以他才怨恨大师兄的呢。
又是哪里出了差错。
但那个声音也没有出来解释这好像要歪掉的剧情。
于是岑衿只能先听杨稚是怎么说的。
“少主你想想啊,就像刚才那时候,大师兄只是过来说几句,根本就没想训你,或者对你动手不是吗。”
“好像是哦……”
也没有管被打伤的施幸和施暴的弟子们,也没有真的拦住要走的岑衿。
“为什么啊?”
岑衿吃东西的速度都变慢了,不由得被杨稚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因为大师兄他恨你,但是他知道无法通过直接的方式把你除掉。”
“宗主很偏心你,大师兄也不能把讨厌你这件事摆在明面上。这样的话,你就会注意到大师兄,你会对大师兄下手,会开始针对他陷害他。”
“所以他对你的任何行为都是看似管制,实则放纵。这样一来,你只会觉得大师兄是在履行大师兄的责任,没有在针对你,所以少主你也不会将大师兄视为眼中钉。”
“你是这么想的吗?少主?”
杨稚偏头看着想得出神的岑衿,忍不住伸出手,挽起遮挡了视线的一根长发丝,搭在岑衿的耳后。
“少主,今天你没有让我帮你梳头发,所以头发才会这么乱。”
“诶?”
杨稚突然就转移了话题,让岑衿猝不及防。
头发很乱吗?
岑衿摸了摸,那抬起一半的手就被杨稚抓住,然后被握着手掌带到头上。
杨稚说:“就是这里,有几根发丝跑到前面去了。”
“哦哦。”
今天岑衿才刚到这个世界来呢,要是杨稚不说,他都不知道平时是杨稚帮他梳头发的。
杨稚不是他的师弟吗,岑衿怎么感觉像是仆人呢。
杨稚帮岑衿理了理发丝,然后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少主,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一点点而已。
“所以大师兄想要逐渐纵容你,让你继续无法无天,让你被更多的人讨厌。等宗主为了商议交流大会的事宜出去后,大师兄就会开始对你动手了。”
“他会设下陷阱,让少主你在宗门交流大会上犯下大错。你以为他会帮你说话,但他只是想借着其他宗门的手将你除掉。”
“真的吗……”
如果大师兄真的是这么想的,岑衿觉得大师兄平时装得也太好了。
“当然了,可能宗门里只有少主你还没看出来了。”
“只有我没看出来?你们都知道?”
“是只有我想到大师兄的计划,大师兄在其他弟子的面前装得这么好,肯定不知道大师兄想要害你。”
杨稚居然能想这么多,他们都好聪明啊。
岑衿感叹着。
【你就按照他说的做。这也是你的人设要求,正好,他说的也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
‘感觉好顺利啊,那这个世界是不是就不会歪掉了?’
【目前是的。】
终于能好好按照剧情线进行了。
岑衿有些兴奋,还有些小紧张。
终于要认真当一回坏人了呢。
岑衿顺着杨稚的话,问:“那怎么办啊,交流大会那天,我就要被师兄赶出宗门了吗。”
“没关系的少主,我帮你想办法吧。”杨稚缓缓说着,“我们必须先下手为强。”
第095章 恶毒的少主(3)
岑衿吃饱喝足回到宗门, 一进到自己的小院,就看到屋门外站着一个小弟子。
还不用岑衿出声,杨稚就喊道:“那边的, 找少主有什么事?”
小弟子看到岑衿回来, 连忙上前,神色着急:“少主, 大师兄找你呢。”
“找我?”岑衿和杨稚对视了一眼。
岑衿有些心慌, 有种在背后偷偷说别人坏话被正主听到的感觉。
小弟子传完话, 也不敢多看岑衿几眼, 就急匆匆地低着头跑掉了。
岑衿看着小弟子逃似的的背影,喃喃着:“我有这么可怕吗。”
“少主,可以让我陪你去吗?”
“好,那我们走吧杨杨。”
岑衿下意识地就拉住了杨稚的手,牵着他往外走了。
杨稚一愣, 看着岑衿的手, 思绪如同短路了,迟迟没反应过来。
少主叫我杨杨……
少主的手好小, 手指又白又细。
和他经常练功干活的手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之前杨稚还常常因为岑衿让自己跑腿、只会他干这干那而抱怨, 但现在杨稚又不这么想了。
少主这么柔弱,天生就是不能吃苦的。
少主现在享受的好处都是应得的。
他就是少主的狗,理应为少主做这些。
所以杨稚不能让予珩得逞,他要保护好少主.
杨稚不能进去, 于是在屋外守着。
岑衿一步三回头,看着坐在院子石凳上的杨稚。他站在大师兄的门前,迟迟不敢敲门。
“少主, 要是大师兄敢对你做什么,你就叫我, 我会来保护你的。”
“嗯。”岑衿咬了咬舌尖,给自己打了气。
然后昂首挺胸,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门也不敲,直接一把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师兄正在桌前练字,即使听到了岑衿制造出来的这么大动静,也只是微微一顿,然后就继续写完剩下的笔画。
岑衿站在门口,没有走过去。
“大、大师兄。”
岑衿差点咬到舌头。
但予珩没有回应岑衿,而是继续写着未完成的字。
岑衿手背在身后,看似悠然自得,实则紧握在一起的手都出汗了。
既然大师兄不理他,那他就回去算了。
“找我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走了。”
就在岑衿准备转身离开,予珩说道:“等我一会。”
早这么说不就好了。
于是岑衿关上门,在圆桌旁的椅子坐下。
他打量着予珩的屋子。
这里的陈设简单,只有一些必要的家具,摆放得恰到好处。
屋内最多的东西就是书架了,上面摆满了线装书,书页泛黄。
这屋内的装修和岑衿的相比,一个简陋一个华丽,看起来不像是会出现在同一个宗门的房间。
桌子上摆着一个圆滚滚的深棕色香炉,香烟袅袅升起,房间内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岑衿伸出一根手指,在那缕烟上百无聊赖地左右晃动,玩弄着那一缕升起来的白烟。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予珩,对方专注的眼睛始终凝视着桌案,就好像当房间里的岑衿不存在似的。
搞得岑衿都有些好奇予珩写的是什么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远远地踮起脚朝那边看去。
他只能看到宣纸上有很多小小的字,看不懂。
岑衿开始在房间内四处参观了,顺便找找好玩的东西。
他走向那些书架。
随便抽出一本书,随意地翻了翻,却在看到上面的内容时,瞬间红透了脸。
两个男人光裸着身体,交缠在一起。
图画的刻画细致到,这两个男人的表情区别都分得很清楚。
处于下位的男人脸上还漫着红晕。
岑衿根本没敢仔细看,一下子就合上了画册。
他迅速回头看了一眼,见予珩没有看到自己在做什么,松了口气。
“你今天又和杨稚出去了?”
予珩缓缓问道。
岑衿还没将书放好呢,予珩突然说话,把他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掉下来。
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予珩已经写完了,正在收好纸笔。
然后他连忙把这本书归还到原位。
岑衿再次走到圆桌旁,回答他说:“是。”
态度傲慢又无畏,丝毫不把予珩这个大师兄放在眼里。
按照地位来说,岑衿这 个少主身份确实比大师兄的地位高。
岑衿正在给自己找干坏事的理由。
还以为大师兄要数落他了,却没想到大师兄只是说了句:“少和杨稚来往。”
“为什么啊,你凭什么管我。他是我的朋友,我爱跟谁来往就跟谁……”
岑衿还在喋喋不休,突然见到予珩转身走过来了,他的音量就渐渐降了下去。
“你很了解他吗?”予珩突然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
岑衿鼓起来的勇气,在予珩散发着冷冽寒意的眼神下又偃旗息鼓。
果然,传闻中,大师兄的严厉都是真的。
如果杨稚说,大师兄对他是纵容的态度是真的,再结合大师兄现在的态度来看,那大师兄对其他的小弟子得有多恐怖啊。
“此人心术不正,小聪明从来不用在好好练功上,总想着偷懒和投机取巧。你别被他带坏了。”
“你才心术不正。”岑衿嘴快地反驳道,“假正经……”
屋内安静了一瞬。
不知怎么的,岑衿又想到在书架上翻出来的小黄书了。
没想到大师兄表面一派正经,居然会在私下看那种画册,而且还是两个男生的。
而这满满的一书架,该不会都是……
岑衿越想,越发呆不下去了。
他突然有点相信杨稚今天在外面吃饭时,说的那些话了。
当时,杨稚还说了这么一句话:
“一旦这个人的身上表现出不符合年龄的古板,那么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假正经。表面装得有多正人君子,私下就有多伪君子。”
当时岑衿对这句话的理解还不是很充分,但现在不一样了。
所以刚才他会对予珩说假正经,也是因为杨稚说的这句话让他太印象深刻。
“假正经?”予珩低语着这三个字,如同放在舌尖细细品味着。
岑衿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肉,抬眼朝予珩看去,却在看到对方眼里的那种冷漠时,缩了缩脖子。
“这个词也是他教你的吧。”予珩说。
似乎对这个称呼并不感到奇怪,而是一种早有预料的态度。
岑衿有些不知所以了,“你找我如果只是为了说杨杨的坏话的话,那我就走了。”
“杨杨还在外面等我呢。”
“杨杨?”
“杨杨就是杨稚啊。”
予珩沉默了一会,说:“还有其他的事情。”
“先坐。”
纵使岑衿的心已经在外面了,但他还是不得不在椅子上坐下。
“那你说快点吧。”
让杨杨在外面等太久了不好。
予珩又默了默。
“喂,你听到了吗。”岑衿皱眉问道。
“嗯,大概几天后是宗门交流大会,届时很多小宗门和闲散门派都会派一些代表前来参加。你到时候收敛一点,别抹黑了我们宗门的形象。”
“交流大会的主场也是在我们玄天宗,这几日会很忙,你就不要出去了,不需要你帮忙,但也别添乱。”
被训了。
岑衿鼓了鼓腮帮子,“哦。”
只是大师兄为什么要专门找他过来说这个,找一个小弟子过来通知一下不就好了。
看起来像纵容又不纵容的。
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其实行动上根本就没有想要管的意思。
也许只是想让岑衿觉得,大师兄在管制着他。
岑衿猜测,是不是大师兄觉得管得他越严,越会激发他的叛逆心理?
大师兄会突然有这么奇怪的行为,是真的要开始陷害他了吗。
想到这里,岑衿决定试探试探。
“要是其他宗门的人说我的坏话,我也不能打他们吗。”
“说你什么?”
“他们说我丑,说我又黑又胖。”岑衿高声控诉道。
“可以,但是别在玄天宗内动手,也别让别人知道是你在报复他们。”
岑衿狐疑地问:“为什么你听到了,都不感到惊讶的,你早就知道别人是怎么说我的?”
他确实发现大师兄一点也不严格了,真如杨稚说得那样。
大师兄也越来越神秘了,好像带着一张面具。
而在这张面具下的眼睛,正以一种虎视眈眈的眼神盯着他看。
明明岑衿才是反派,他却怎么觉得自己被盯上了呢。
岑衿忽地感到不寒而栗,他一下子站起来,双手拍在桌子上,故意想要激怒对方。
“你知道别人那样乱说,还不帮我解释和澄清谣言,你是不是讨厌我?”
“听到他们这么说我,你肯定很高兴吧。”
“你和他们都一样,肯定也在心里偷偷笑我。你也觉得我很丑很坏,要不然你为什么总是用这种态度对我。”
总是这种“我知道你在犯错,但是我不告诉你。我会包庇你,给你看看我平时都是怎么纵容你的”这种态度。
好不爽啊。
明明岑衿没什么感觉的,说着说着,自己都有些代入了。
“我、我才不听你的乖乖待着,我要把来到玄天宗的人全都打出去。”
但是以岑衿的实力来说,这句话有些自不量力了。
岑衿自己也察觉到了,所以当他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迅速地漫上了潮红。
他用力咬着唇,蹙着眉头,与予珩对视着。
予珩一直是这种平静的模样,让岑衿更加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了。
他觉得予珩这样的人,一定很擅长用平静和傲慢的姿态将人逼疯。
“看什么看!”
只有岑衿一个人在跳脚,他突然感到很羞耻。
但凡予珩回他一句话都不会感觉这么难堪。
岑衿的心里一酸,眼睛也热热的。
快要羞耻哭了。
他转身就走,开门出去之前,喃喃着,给予珩丢下了一句话:
“伪君子……”
予珩看着被猛地打开又关上的门,一点红色飘飞的衣角最后在门槛上消失,他的视线才终于从岑衿的身上收回。
他揉了揉太阳穴,“又学坏了。”
第096章 恶毒的少主(4)
岑衿大步走出来, 杨稚立马起身迎上来,“少主!”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我在外面都听到了你的声音,你和大师兄吵架了吗?”
岑衿都不好意思说只是他单方面的吵。
但他现在只想找人告状。
“对, 他骂我, 他还对我说了你的坏话。”
杨稚一顿,瞥了眼予珩的房门。
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沉了下来, “他说我什么了?”
又要说别人的坏话了。岑衿没有傻到站在予珩的院子里说, 而是拉着杨稚的手, 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先回去我再跟你说。”.
“少主, 大师兄他只是说我心术不正吗?”杨稚追问道。
“嗯——”,岑衿想了会,又说,“还说你带坏我了。”
杨稚没忍住,脸色变阴沉了。
在岑衿朝他看去的时候, 他又恢复了那副往日正常的表情。
岑衿也不知道该相信谁, 反正先稳住杨稚准没错。
于是他捏了捏杨稚的手心,“没关系, 我们不要听他乱说。”
杨稚思绪一乱, 低头看着岑衿牵着他的手,又忘记他本来要说什么了。
少主原来是这么喜欢和别人有肢体触碰的人吗。
可能少主一直都是这样,只是他以前没有注意过。
杨稚更不想其他人也接近岑衿了。
少主的这一面只有他见到过。
要是能一直这样就好了,只有他们两个关系最好, 谁也不要来打扰。
岑衿余光看着杨稚的侧脸,等了好一会,都没有等到杨稚主动说起关于交流大会的事情, 他只好主动问:
“刚才大师兄还让我在交流大会上不要惹事,他怎么能这么说呢, 要是别人不来惹我,我干嘛要惹事啊。”
岑衿边说边看着杨稚的脸色,“他是不是认为我很麻烦。”
杨稚此时回过神来,“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激怒你。因为他认为,越是让你不要这么做,你就越是这么做。”
岑衿有些无言,“原来我在他眼里这么傻的吗。”
有种被低估的感觉,好不爽啊。
“大师兄真是一个有心机的男人。”
“就是就是。”
“少主,等我想到阻止大师兄陷害你的办法,我再告诉你吧。”
“你还没有想出来吗?”
杨稚顿了顿,有压力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少主,我的办法就是,在大师兄陷害你之前,我们先下手为强对付大师兄。但是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因为大师兄是一个很谨慎的人。”
杨稚说,“我担心他在你的身边安排了眼线,所以现在我不方便跟你说我的计划,等到了交流大会的那一天,我再告诉你吧。”
岑衿本来还想说在大师兄的书架上找到了春宫图,但他看着杨稚不敢信任自己的样子,还是没有说出来。
“大师兄会在我的身边安排眼线吗?可是我一直都在宗门里,也没做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啊。”岑衿说。
如果指使弟子们去欺负其他弱势的弟子这件事,也不算什么的话。
“今天早上他看到我欺负人了,他也没有说我。”
所以岑衿想不通,予珩在他的身边安插眼线有什么用。
“可能就是想要掌握你的实时动向呢,棋子都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安心的。”杨稚沉声道,“更别说大师兄那样严谨的人了。”
说到这个,岑衿突然停住了,环视了周围一圈,“你说大师兄的人会不会在暗中偷听我们讲话啊?”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敢太嚣张的。”
即使杨稚说得很有道理,但岑衿听着对方的语气,总有一种,这都是编出来吓他的感觉。
【你是被监视着,宗门里的杂役弟子就是你的监控。】
那个声音一出,岑衿就不得不信了。
他更加紧张了,一举一动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他望着杨稚的眼神多了几分信任,“杨杨,那你先不要太早告诉我你的计划了。”
“杨杨……?”
杨稚又再一次失了神。
少主他居然又叫我杨杨了。
这是独属于少主的称呼,是少主赐予我的爱称。
别人都不可以叫。
“杨杨,你先过来,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岑衿把予珩书架上藏着双龙春|图的事情告诉了杨稚,他已经说得很夸张了,在原有的事实上又添油加醋了好几笔。但没想到杨稚看起来并没有很吃惊,岑衿问:“难道你知道了吗?”
“我不知道大师兄的书架上有哪种东西,但是我知道大师兄喜欢男生。”
“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岑衿发现自己好像知道了一些很了不得的事情,顺势问道。
杨稚皱着眉,似乎想起了很不愉快的回忆,回忆翻涌上来,他的眉宇间还藏匿着几分戾气。
“他……”
“算了,说出来脏了少主你的耳朵。”
杨稚说:“我原本的计划也和这些有关,所以少主,交给我吧,我会办好的。”
岑衿认真地点点头,“好,那有需要的时候叫我帮忙哦。”
第一次和小伙伴商量着要怎么干坏事,他对这个任务还是很重视的。
他也想要参与感,或者让大师兄知道了是他在害人,这样还能赚取大师兄的恶念值呢.
清晨,随着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山谷中的雾气渐渐散去,宗门交流大会的序幕缓缓拉开。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比武台,周围飘扬着各个宗门的旗帜。
弟子们在台下排开,身着各自宗门的服饰,有的打坐闭目养神,为接下来的上场做准备;有的在低声交流心得,气氛庄重而紧张。
年轻的弟子们则更为兴奋,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沉稳一些的弟子便站在自己宗门的旗帜旁边,安静等待着交流大会的正式开始。
岑衿身为玄天宗的二师兄兼少主,和其他的普通弟子相比,有着特殊权力。
观战席是一个有着四层楼高,但只有两层能容纳人的楼阁。下面两层楼的高度都是由坚硬的岩石打造,以防弟子们在比武台上比试的时候,会将楼阁打垮。
岑衿就坐在观战席的第二层,边缘有木栏杆围起。椅子和桌子相间,成一排排开。岑衿直接挑了一个最中间的位置,这里没有柱子挡着,视野也是最好的。
“一定要上去吗?”
在这一层的上方,才是各个宗门的宗主和长老聚集的地方,那里是观战席的第一层。
是最高层,视野更广阔。
岑衿都不认识坐在那里的人,大概都是一些年纪大的老者。岑衿不太敢过去。
“我真的不能在这里坐吗?”
岑衿说着,已经在最中间的椅子坐了下来。
那个声音没有回答他,显得岑衿在自言自语的模样有点傻乎乎的。
岑衿一个人在这一层,有些引人注目了。
比武台下的很多弟子都朝观战台这边看来。
岑衿在这群人中,找到了玄天宗的校服,并在那十几个人中找到了杨稚的身影。
杨稚正好也在看他,岑衿勾了勾嘴角,朝他招了招手。
杨稚也回应地举起双手挥了挥。
“不过,在最高层的人都是什么人啊,是不是都很厉害?我看到下面的人都在往上看呢。”
场下的各个宗门弟子们,望着观战席上那个红衣少年。
从岑衿进入大众视野时起,他们就被岑衿吸引了目光。岑衿逐渐成为了人们的视线焦点。
弟子们交流的主题也从“武学笔记”“修炼心得”“灵丹妙药”转换到“那个男孩子是谁”“那个少年是哪家宗门的弟子”的话题上了。
特别是岑衿那一笑,就算离得远了,也能感受到那明眸皓齿散发出的活力。
“那究竟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为什么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难道不准备参加交流大会吗?为什么会上到观战席?”
“会不会是哪家的小公子啊,乱入了我们的交流大会场地。”
“要不要跟玄天宗的人说?是他们没有安排好,才放了无关人等进来。”
“进来就进来呗,可能人家就是想看呢,让他看又怎么了。”
“不过他生得真好看。”
“离得这么高又这么远,你能看清楚到什么?”
“看气质啊。他这么白,这么瘦,那腰就那么细的一点,而且笑起来这么好看,穿得也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好看。”
“我觉得还是太虚宗的大师兄好看一点,而且还很强。”
“交流大会可以暂停吗,我好想上去和他认识一下啊。”
“待会他能看我比武吗,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看暴力一点。”
“他会不会就是玄天宗里的人?而且看起来地位还不低的样子。”
“说到这个,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你别说,我也想到了那个人。”
“我们想到的应该都是同一个人。”
“怎么可能是玄天宗的那个少主?据说那个少主长得奇丑无比,五官比例山崩地裂,鼻子和嘴唇又大又厚,眼睛就只有鼻孔那么小,而且皮肤极其粗糙,就像干涸开裂的土地似的。身材也足足有两百多斤,别看这个体重很正常,但是那位听说只有一米五不到!”
那个弟子把自己说激动了,动手比划一边描述着传说中玄天宗少主的模样。丝毫没有注意到周围渐渐安静下来,而且在他附近的人都往后散开了。
等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也太安静了。
全场都只能听见被风吹拂的旗帜声。
“说完了?”
杨稚的声音在这个弟子身后响起,透露着森森寒意。
那个人立马转身,在看到穿着玄天宗校服的杨稚和一众人等时,差点腿一软,直接跪坐下来。
“在我们玄天宗,说我们玄天宗的人坏话,是想一会被我们打得满地找牙吗?”
那个人慌了,低声道:“不是说那个少主不受玄天宗自己人待见的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的话音未落,就被杨稚踹出了二里地,后背重重地摔在比武台的阶梯上。
那人捂着被踹的地方,口中吐出一口血。
这下,他们这一处引起了全场的注意。
岑衿也看到了全程。
他站起来,双手搭在栏杆上,“那里发生什么了?”
“杨稚和别人打架了?”
“是不是有人惹杨稚生气了啊,杨稚也不是那种随便动手的人 ,而且还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上。”
杨稚那里吵起来了。
那里空出一块地,两边站着两拨人,从校服上区分,其中一拨是以杨稚为主的玄天宗的人。
岑衿眯着眼睛,远远地看去,发现和杨稚站在一起的,也不只有平日里和他们混在一起的,还有很多岑衿没怎么见过的弟子。
而且玄天宗那一波在人数上占优,看上去就像上升到了宗门之间的矛盾。
“另外一边的人是谁啊?”
岑衿看向另一边的以蓝色为主的校服。
【是逍遥宗,和杨稚起冲突的只是一个不起眼的炮灰小弟子罢了。】
“但是他们看起来吵得很厉害。”岑衿目露忧色,结果他下一句话就说,“还好我没有在下面,我又不会武功,一定会被波及到,会受伤的。”
【那也不一定,有人会保护你。】
“你是说杨稚吗?可是他看起来也不是很厉害的样子,而且他还没有宗门里的大部分人强壮。”
【那倒不是。】
那个声音说到这里又不继续说了,留下一半话茬让岑衿自己猜。
岑衿没有被那个声音丢出来的话茬吸引,因为他很快就被其他人转移了注意力。
在逍遥宗的弟子堆里,逐渐从中间分出一条道,从那里走出了一个气场和别人分明的男人。
那人也穿着逍遥宗的蓝色衣服,腰上挂着佩剑。
他走到被打的弟子面前,伸手一拦。
仿佛在代表逍遥宗和杨稚说话,而且看起来很严肃的样子。
岑衿担心地问道:“杨稚会不会被那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人打啊?”
【那个是逍遥宗的大师兄,叫做敖振。】
‘嗷?’
【是敖。】
他们没有打起来。
杨稚和那个叫做敖振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敖振就让逍遥宗的人上前,扶着那个被打的弟子走远一些了.
随着一声锣响,比武正式开始。
这是一对一比武,率先上台的人,可以对台下的任意一个人发起比试邀请,而且被邀请到的人还不能拒绝。
果然,交流大会一开始,刚才那个被杨稚踹了一脚的人不顾敖振的劝阻,一意孤行地上台了。
他果然要点名杨稚。
杨稚爽快地答应了。
岑衿就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但他并不担心杨稚会输。
只是担心,万一杨稚赢了,会被逍遥宗的大师兄打回来。
毕竟人家的大师兄很护短。
“要是我也很厉害就好了,那我就能保护我的小弟了。”
【需要你保护的小弟,还是别要了。】
那个声音无情地吐槽着。
岑衿撇撇嘴,“好吧。”
那个声音终于说了一句有道理的话了。
第097章 恶毒的少主(5)
在岑衿思考的这段时间, 杨稚三两下就把那个对他发起挑战的人解决了。
而敖振也没有接着去挑战杨稚,而是抱着剑站在台下,冷静地看着比武台。
“那个人好高啊, 而且看起来好凶——”
岑衿的话还没说完, 敖振突然扭头朝他看来。
说人家坏话当场被抓包的感觉并不好受。
他一紧张,身体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等岑衿后悔自己反应为什么要这么大的时候, 已经来不及挽回了。
他蹲着, 后背靠着栏杆, 双手放在膝盖上, 整个人缩成一团,心脏还在打着鼓。
“我在干嘛啊……”
本来敖振也不一定会看到他,因为距离这么远,小声说话怎么可能会被敖振听到。
而且敖振转头也不一定是在看他,也有可能是在看上面的人啊。
岑衿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膝盖, 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
一转身, 看到敖振果然没有往这边看了。
他放松下来,手垂在身侧, 上半身靠着围栏。微微弯腰, 下巴正好靠在栏杆上。
杨稚倒是在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
岑衿朝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只是自己把自己吓到了。
在岑衿和杨稚对视的时候, 站在逍遥宗弟子之间的敖振忽地又抬头,朝观战席看去,面带探究的神色。
“岑师弟。”
岑衿忽地听到有人在身后叫他, 他猛地回头,结果就看到站在他三步之外的予珩。
大师兄是什么时候来的, 为什么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长老让你上去。”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岑衿皱着眉。
他现在对装凶技巧的掌握已经熟练很多了。
面对予珩的时候,紧张感也慢慢在缓解。
岑衿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却不知道别人眼中的他是什么样的。
说话的时候好几次差点嘴瓢,唇肉还在轻微颤抖着。睫毛眨得很快,一闪一闪的,眼睛湿得一塌糊涂,剔透的眼睛倒映出予珩的身影,都因为那点水变得乱七八糟。
予珩不禁心想,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吗。
只不过是叫了他一声而已。
予珩低头看了眼他们之间的距离,也不近,为什么岑衿会这么害怕。
他看不出来岑衿眼中的恶毒,还以为自己突然出现吓到对方了。
心里虽是这么想,他说话时候的声音却依旧冰冷。
对岑衿说话的语气就和对待一个陌生人差不多,“我一直在上面,看到你往这边走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回答,岑衿却因为予珩的前半句话,想到了杨稚和那个声音都说过,予珩在监视他。
他有点敏感了,问:“你看我干什么?”
因为不满,他的嘴巴微微鼓起,成功地分散了予珩的注意力。
予珩只是浅浅看了一眼,又移开眼神,转身就走,“不要让长老久等,上来。”
说话还是这么地言简意赅。
予珩没有和他纠缠太久,倒是让岑衿松了口气。
他跟在予珩的身后走着,嘴里却还是不饶人:“凭什么你让我走就要走……”
【恶念值上涨了。】
岑衿有些欣喜,小心抬眼看了看予珩的背影,然后在心里偷偷地问:
‘我刚才的表现是不是很好?恶毒吧?’
那个声音又不说话了。
岑衿没有因为这样就失落,反而因为高兴情绪的影响,他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镯子碰撞在一起发出了清脆声响,反复敲打着予珩的神经。
他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回头打量了岑衿一眼,沉声说道:“穿得什么,成何体统。”
只是这一回头,让岑衿猝不及防。刚才悄悄挂在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回。
路都差点不会走了。
还好予珩很快地就将头转了回去,岑衿松了口气。
应该没有被大师兄看到他偷笑吧。
“快走吧。”予珩语气不变地说。
岑衿还没走上楼梯,他身上那些铃铛般的声响就先传上去了。
所以岑衿一走出来,就直接对上了好几道目光。
他不知道长老是哪个,但还好,长老主动朝他招手了。
“少主,过来这里。”
长老是一位长相和蔼可亲的老人,他的两鬓斑白,留着一缕长长的胡子。
就跟岑衿在电视和漫画上看到的一样,很符合对长老的刻板印象。
“好的。”
他脆生生地应了一声。
便加快了脚步,从予珩的身旁走过,朝长老走去。
予珩看着岑衿走路时左右摇摆的束发,一时间,他的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跟在了岑衿的身后。
岑衿坐在长老旁边,他们中间隔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放满了小零食和水果,还没有被人吃过。
予珩走过来,也不坐着,而是站在他们的身后。
岑衿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予珩盯着台下正在比武的弟子们看得很认真。
这就是学霸吧。
岑衿想着。
“少主,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零食,交流大会要是看得无聊了,还想吃什么的话就让弟子们去准备吧。”
长老说着,凑得近了一些,放低声音语重心长地说道:“少主啊,这次这么多长老都在场,就算很无聊,也忍一忍,千万别提前离场了。”
岑衿转头往旁边看,正好看到另一个白发老人正在看着自己,于是他反应很快地朝他笑了笑。
白发老人也给岑衿回了一个笑容。
岑衿还以为他们这些厉害的人物都很难相处呢,没想到都是一些看着就很好说话的老人。
岑衿一边晃着脚,一边吃着桌上的白桃,吃完桃肉,剩下的核不知道扔到哪里。
那个声音适当提醒他,【这里人多,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不好插手,你只要不太过分就不会被罚,可以趁这时候赚取恶念值。】
岑衿心念一动,仰着头看向站在后面的予珩,“过来。”
予珩看了眼长老,见长老没说什么,就上前走到岑衿的旁边。
岑衿嘴里还含着果核,他将果核用舌头赶到一边的腮帮子里,然后看着予珩说:“伸出手。”
予珩一顿,看了看桌上的零食和水果。
他要给我吃?
就在他伸出手的时候,却看到岑衿的脸凑了过来,对着他的手张开嘴。
一颗湿润温热的果核被岑衿吐了出来,置于予珩的掌心。
予珩的眉梢抖了抖,脸沉得可怕。
也许予珩一直都是这幅表情没变过。
只是岑衿脑补了,认为现在的予珩一定气急了。
偏偏长老还是向着岑衿的,予珩还没法说什么。
欺负人的感觉好爽啊,就是有点慌慌的。
“岑师弟……”予珩低声道。
岑衿挑了挑眉,模样乖张,“干什么。”
理直气壮的小脸,好像认为自己的行为没有哪里不对。
就连长老也是向着他的。
长老往这边看了一眼,“这个白桃怎么样?好吃吗?这是逍遥宗的后山种的,我猜你会爱吃这个,所以让逍遥宗的人来的时候,给你带了一些。”
坐在岑衿身旁的就是逍遥宗主,他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玄天宗的长老对少主你可真好啊。”
岑衿爱听别人对他说好话,因为会让心情变得很好。
他对着逍遥长老笑了笑,说:“谢谢爷爷的白桃,很好吃。”
逍遥长老点点头,“看来玄天少主和外界的传言并不一样,我与玄天宗的宗主和长老们相识已久,却极少见过少主,有时候多多参加这样的大场合也有好处,起码会让谣言不攻自破。”
“什么刁蛮不讲理,明明就是集宠爱于一身啊。”
其他宗主听了,也跟着笑起来。
予珩保持着接果核的姿势很久了,宗主们笑完,长老才对他说:“予珩啊,你也不要太宠岑衿了,还好少主懂事,不然被你这么惯着,换一个人都要变得无法无天了。”
“还好是少主啊。”
长老这话一说,岑衿都有点不敢笑了。
长老居然说他懂事诶,这个滤镜开得也太大了吧。
而且长老对予珩说这样的话,不就是在暗暗敲打予珩,要继续“宠”着岑衿吗。
只是,对于予珩来说,这样的话也太憋屈了。
岑衿撇了眼予珩,竟然看到对方点了点头,还说:“长老,这是我应该做的。”
岑衿:“……”
大师兄为什么要这么说。
感觉上一秒还在笑眯眯地说话,下一秒就能直接用刀捅人。
但这不是岑衿现在该思考的事情。
长老都站在他的这一边帮他说话,而且予珩现在又不能反驳什么,岑衿有便宜不占白不占。
待会他还要和杨稚打配合呢,杨稚现在为止还没有跟他说计划的内容,岑衿有点忐忑自己能不能做好。
他又拿起一个白桃,站起身来去到围栏边上,曲着手臂搭上去,开始在人群中重新寻找杨稚的位置。
当他看到杨稚也仰着头在找他的时候,他伸出拿着白桃的手朝他晃了晃。
予珩被长老看了一眼,于是也默默地走到了岑衿的背后,他的手仍旧托着,等着接住岑衿的白桃核。
观战席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很容易引起底下的人的注意。
他们的注意力也不在比 武台上了,而是看着趴在栏杆上的岑衿,窃窃私语着:
“那个红衣少年上去了!”
“难道他还真是哪个宗门的师兄弟?”
“你们看他后面那位,是不是玄天宗的大师兄?”
“他该不会真的是那位传说中的少主吧?”
“不对啊,长得不对啊?”
“和传言根本没有一点相像啊。”
“不是说那位少主和宗门师兄弟的关系不和吗。可我刚才看到,他们宗门的人还不让别人说那位少主的坏话呢,而且玄天宗大师兄看起来和少主也很亲近啊。”
“看来都是谣言啊,也不知道是哪个嫉妒少主的人传出来的,一看就是在无中生有。”
“还好我没有跟风说少主的坏话,我早就知道这都是假的了。”
“我能有机会和少主比试吗?”
“少主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好松弛啊,肯定也很厉害吧。”
“你别插队了,是我先要和少主比试的。”
“大师兄,刚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说那些话的……”那个说岑衿坏话的逍遥宗弟子站在敖振身旁,低声说道。
敖振没回应,他抬头望着岑衿。
此时的岑衿正好吃完一个白桃,他的关注点全在比武台和吃的上,丝毫不知道台下的弟子们都在讨论他。
岑衿不想弄脏手,在剩下最后一点果肉的时候,直接全都放进嘴吃。
他一偏过头,予珩就自觉地伸出手来接住他吐出的果核。
予珩虽然面无表情,但是能让人感觉到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
而岑衿却和他形成鲜明对比,他对外毫不吝啬他的笑容,就连吃到一份好吃的东西也会不由得弯起眉眼。
像只容易满足的小白兔。
还是一只不知道身边匍匐着多少灰狼的小白兔。
正在比武台上比试的弟子已经分出了胜负,轮到敖振上场了。
人们还没开始猜敖振会选谁作为对手,就看到他拿着剑鞘,往观战台上指去。
众人一片哗然。
岑衿顺着剑指的方向往后看,正好对上予珩的眼睛。
岑衿提醒了他一下:“他要跟你打。”
予珩手一合拢,立刻将那两颗果核捏成粉末。
岑衿目睹着,被予珩的实力吓得往后蹭了一小步,靠在柱子上。
他没想到大师兄竟然这么强,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力气居然这么大,他的衣服底下会不会都是肌肉啊。
【那是内力。】
‘哦,所以他没有肌肉是吗。’
【别纠结肌肉不肌肉的了,敖振指的不是予珩,是你。】
岑衿瞪大了眼,立马往下看去。
之间予珩都离开了他身边,但敖振的手依然没有放下,还是指着岑衿的方向。
“不是吧。”
岑衿往左走了几步,敖振的剑也跟着往左移,他往右走几步,敖振也指向右。
岑衿并不想下去和敖振比,但是交流大会的规则就是,先站在比武台的是擂主,被擂主指到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力。
第098章 恶毒的少主(6)
他只好走到长老的身边, 让他帮忙想想办法。
予珩看清楚情况后,也不下去了,站到长老的身后。
长老:“予珩, 你去吧。”
这样一来, 玄天宗就成了在自己主场上违反规则的人了,日后一定会有人说玄天宗的不好的。
予珩没立刻动身, 岑衿也看着他, 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命令他道:“还不快去!”
予珩扫了岑衿一眼, 看得岑衿身体不由得先做出了反应,后退了一步。
但予珩只是行了个礼,然后就直接从栏杆上跳下去了。
岑衿连忙小跑到围栏处往下看,只见予珩衣决飘飘,安然落地。
敖振似乎并不满意予珩代替岑衿上台, 他抬眼望过来, 岑衿也不躲不避地跟他对视。
敖振心一动。
怎么现在不躲了,是因为有人挡在他的面前, 可以狐假虎威了吗。
予珩见敖振还在看着上面, 出声唤回了敖振的思绪。
“师弟他不会武功,既然他在观战席上,那就说明他不参加交流大会。”
“那你刚才不是也在那上面吗?”
“我现在下来了。”
敖振扯了扯一边嘴角,但是却毫无笑意。
“怎么想见一见传说中的少主怎么这么难, 不过关于少主的那些不好传言,不会是你们宗门自己人传出去的吧。”
“为什么呢。”予珩淡淡地问道。
“该不会是,生怕少主被更多的人觊觎?”
“废话少说。”予珩拔剑, 剑尖点着地。
“大师兄,你看他的眼神可不清白。”
予珩不做回应, 迎面而上。
岑衿趴在围栏上,指着比武台上的两个人,“打起来了啊。”
现在大师兄上场了,杨稚的计划是不是也准备开始了?
岑衿在全场巡视着杨稚的身影,然后在其他宗门的衣服里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人,那就是杨稚。
杨稚混在其他宗门弟子堆中,似乎在跟他们说着什么。
但他们的视线还是看着比武台上的,像是在闲聊,但说着说着,向杨稚那处靠拢的人就越来越多,好像杨稚在谈论着什么有意思的八卦似的。
敖振很快败下阵来,他和予珩同样是大师兄,却远远不敌予珩。
玄天宗的弟子们都在为大师兄的胜出欢呼着,但有一小部分弟子却不买账。
而刚才还混在那群弟子中的杨稚,已经趁着人们的注意力都在比武台上的时候,走出了人群之外,站在最边缘人最稀少的地方。
“我们大师兄可是逍遥宗最厉害的人,怎么可能撑不过半刻?”
“这输得太快了,玄天宗的大师兄再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将逍遥宗的大师兄击败吧?”
“他们前一段时间不还是势均力敌的吗?”
“是啊是啊,上一次的下山历练,这两位师兄还是差不多的水平啊,而且取得的成绩差距也没有这么大。”
“难道玄天宗在这段时间内得到了什么机缘?”
“你们知道吗?我刚才还听说了一则炸裂的消息!玄天宗的那位大师兄,竟然喜欢男人!”
“别看他一副性冷淡的样子,实则私下简直跟换了个人差不多。”
有些正义的人听不过去了,“喂,我说你们。正常的质疑是可以的,但是你们造谣就过分了吧?有证据吗就乱说,而且人家大师兄的私生活跟这场比武有什么关系?”
“你们不知道吗?玄天宗大师兄,修的是无情道啊!”
这人说话的声音很大,几乎全场弟子都听见了,一片哗然。
而观战席上的长老凭借着各自深厚的功力,自然也不会错过底下弟子们的讨论声。
只有岑衿依稀听到了几个字,其中听得最清楚的,就是“无情道”。
他们在说,大师兄修的是无情道?
逍遥宗的宗主看向玄天宗长老:“予珩修的是无情道,但是却喜欢男人?”
“予珩他自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吗,要是知道了,又是怎么知道的呢?宗门里是不是有他喜欢的人?”其他宗主也跟着逼问。
玄天宗的长老摸着胡须,镇定地说:“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我不知道,但是他的取向和无情道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予珩不越界,他的取向也不能成为你们否认和质疑他实力的理由。”
“可是长老啊,既然修了无情道,就不能动一点感情,要是产生了感情,那就代表他不能继续修无情道了啊。”
“而且,这很容易走火入魔。”
“在上一次的下山历练,我的弟子敖振和予珩也是同行。那时候我记得,他们的实力差距并不大。予珩是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实力突飞猛进的?”
“敖振可是我们逍遥宗最出色的弟子了。”
“你们予珩的实力进步得,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长老摸着自己的胡须,久久没有讲话。
他透过围栏的缝隙,看着在台上还未下场的予珩,陷入沉思。
岑衿在围栏旁边站着,大气不敢出一个。
厉害的人吵起架来都是静静的,看似在正常的聊天,但实则暗潮涌动。
虽然岑衿感受不到他们之间澎湃的内力,但也能察觉到他们那种逼迫感。
他缩了缩脖子,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忽地,台下弟子们的说话声更大了,从小范围的窃窃私语,变成了大范围的传播,逐渐演变成了对予珩的声讨。
予珩也没有下场,而是收了剑,静静地站在台上,等着比试结果的公布。
全场都能听到“无情道”、“入魔”、“修魔”、“喜欢男人”等字眼,很难想象,予珩是怎么在那样窒息的氛围里保持定力的。
岑衿看着他,都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这就是杨稚的计谋吗,那么现在还需要岑衿做什么呢?
玄天宗的长老站起身来,也来到围栏边上。
他的声音不用刻意喊得很响,全场也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
声音通过内力传到了场上的每一个角落,“大家稍安勿躁,既然都对予珩和敖振的比试结果有质疑,那么大家不妨好好提出你们的疑问,再由予珩做出回答,最后的结果由大家一起评判。”
“要是你们质疑的地方都有合理的解释,并且能得到大多数人的接受,那么就不要再纠缠此事了。”
“毕竟,任何人都不能因为一些风吹草动,就否认一个人做出的努力,不是吗?”
长老这一番话很中肯,台下的弟子们渐渐平息了躁动,也开始好好说话了。
但是岑衿却开始紧张起来。
这些关于大师兄的说法,都是杨稚为了抹黑大师兄而捏造的,那现在给了大师兄解释的机会,这些谣言岂不是都要不攻自破了吗。
岑衿担心地看向杨稚,却对上了对方放心的眼神。
杨稚应该也有想到这样的情况吧,他会怎么应对呢。
等岑衿的注意力回到比武台上的时候,却发现下面的气氛有点诡异。
“咦?怎么了?”岑衿小声嘟囔着。
有一位逍遥宗的弟子站了出来,态度平和地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其实就是将刚才场上的流言总结了一番,再亲自向予珩取证。
但予珩却没有回答。
那位弟子被这么多人盯着,紧张地擦了把汗,又继续问道:“予珩师兄,你不解释吗?”
予珩沉默了一会,抬眼看他,“证据呢。”
即使做出自证,也会不断有人揪着字眼去质疑他,既然如此,予珩就没有必要落入自证陷阱。
这样的回答也很符合予珩的性格。
但杨稚等的就是予珩说出这一句话。
到了找证据的环节。
这一环节,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去的。
最后,这场交流大会演变成了对魔修的讨伐大会。
要知道,入魔对于这些正派来说,是非常不能接受的行为。
要是予珩被查出来真的修魔了,只有死路一条。
这算是玄天宗的家事,所以交流大会照常展开。
但玄天宗的长老和其他宗门的宗主、长老却不在了,他们生怕玄天宗包庇自己人,所以也跟过来,做一个公证人。
不知道是谁提出了要搜查予珩的房间,于是一帮人浩浩荡荡地往予珩的房间里走去。
岑衿也走在长老身边,人们都很严肃,他也大气不敢出一个。
予珩走在最前面,亲自带路。
就在岑衿观察予珩的背影时,这时候,身边有人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扭头一看,是杨稚也跟过来了。
岑衿和杨稚隐秘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岑衿放慢了脚步,逐渐脱离了队伍。
他们来到一颗树下,杨稚小声说道:“少主,事情快办成了。”
岑衿勾了勾嘴角,“做得好。”
被夸赞的杨稚也很高兴,他继续说道:“上次你说大师兄的书架上有那种书,我在今天早上趁大师兄起早的时候,去了大师兄的房间。”
“然后呢然后呢?”岑衿不由得屏息凝神。
“我真的在那个位置上找到了少主你说的那本。”杨稚越说越小声,凑到了岑衿的耳朵旁边,“我把书的位置拉出来了一点,而且又在其他显眼的位置,放了那天我去买来的东西。”
岑衿一想到那些,就不由得脸红了。
他抿着唇,“会不会太多了?”
杨稚说:“不会,就是要多,才能让长老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啊。”
“你说有谁会想到,有人会陷害大师兄呢。”
杨稚说着说着,自己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不对,这不是陷害,这就是事实。我只是让他们看清楚事情的严重性罢了。”
“诶,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岑衿眨了眨眼,“大师兄他真的修魔了?”
“肯定啊,不然为什么要看那些书,不就是动了心思了吗。”杨稚说。
突然,从树上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插进了他们的对话中。
“你看到了吗?”
岑衿和杨稚都被吓一跳,抬头往上看。
那树上竟然坐着一个人,他曲折一条腿踩在树上,另一条腿垂下来。
男人的衣衫花里胡哨,领口松松垮垮,里层的内衫都露了出来,如此轻浮的穿着,却难掩他那清隽的面容和天生的深情眼。
他搭在腿上的手中拿着一柄扇子,有规律地轻轻敲打着垂下来衣衫。
杨稚立马挡在了岑衿的身前,满眼防备地看着那个男人,“你是谁?”
这人不止穿着轻浮不守男德,而且长得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肯定是来勾引少主的脏狗。
想用男色来接近少主的都是他杨稚的敌人。
第099章 恶毒的少主(7)
“少主, 不要看他,免得脏了眼睛。”
“你们玄天宗的防守果然稀松。”那个男人跳了下来,落地轻盈。
有落叶掉在他的肩上, 他抬扇一抚, 轻轻扫去。
“你们在聊什么?”那个男人往前走了几步。
岑衿满脸警惕,抬手拉着杨稚的手臂, 将他又往后拉了一点, 和这个男人拉开了距离。
杨稚察觉了岑衿的动作, 安慰道:“少主别怕, 我会保护你的。”
“少主?原来你就是玄天宗的少主,看来传言都是瞎编乱造的。”
“不过,你们刚才是在聊,要怎么陷害你们的大师兄吗?”
那个男人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语却显得他很不怀好意。
岑衿在杨稚的耳边小声说道:“快把他赶出去。”
要是这个人去跟长老说, 那他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
“我听见了。”那个男人突然合起扇子往岑衿一指。
岑衿还以为对方是要打自己, 于是身体抖,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少主, 少主。”
杨稚担心却不又不能往后看, 生怕眼神一从这个男人的身上移开,这个男人就会动手。
岑衿没感受到攻击后,才缓缓睁开眼,对上了那个男人饱含笑意的眼神。
那个男人的桃花眼无论看什么都深情, 让岑衿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岑衿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躲在杨稚的身后了,再不支棱起来,他的人设就都毁了。
岑衿说:“你是谁?是哪个宗门的弟子?你不在比武台那边, 在这里乱走什么。”
那个男人一笑,“我还以为你很怕我呢, 这不是敢跟我说话了吗。”
“刚才你听到的东西,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不然我就——“
“你就怎么样?”那个男人没有被恐吓到,反而还饶有兴致地问他。
岑衿吸了一口气,恶声恶气道:“不然我就打死你。”
那个男人果然没有被他吓到,反而笑得前俯后仰。
“不要笑!”
岑衿声色俱厉地瞪着那个男人。
于是那个男人打开扇子,挡住脸,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好。”声音中的笑意都要溢出来了。
“别以为你挡住脸,我就不知道你在笑了。”
岑衿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下来,他想营造出想予珩那样阴沉高冷的效果,却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中变成了既无力又委屈的模样。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笑的?”
那个可恶的男人一看就是在逗岑衿。
岑衿的身体都僵硬了。
他抬手拉住杨稚身后的腰带,拉得很用力。
杨稚都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有些无奈地小声和岑衿说:“少主,你拉着我的手吧。”
“你也不要说话!”
他都已经这么凶了,为什么那个人一点也没有被吓到啊。
岑衿很苦恼。
偏偏这时候,杨稚还要说这种毁气氛的话。
岑衿不想管了,他还要去看大师兄房间里面的“证据”有没有被找到呢。
那个声音现在还没有提醒他,那就是说明没有被找到吧。
【那边的人才刚去到予珩的房间,现在开始找了。】
“生气了?”那个男人还在明知故问。
他的扇子还挡着脸没有拿开,岑衿朝他望去,正好看到扇子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字,好像是“岸”。
这应该就是这个人的名字。
等他把大师兄赶出去之后,再查这个男人也不迟。
“我知道你是谁。”岑衿收回看扇子的视线,对着他说道。
“哦?”那个男人挑了挑眉。
“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也不要把刚才听到的话说出去,不然我就杀了你。”
防止那个男人又要乱说,岑衿把狠话扔下后,就拉着杨稚快步离开了.
来到予珩的居所,这里已经围满了人。
杨稚在前面推开围在院子门口的弟子,带着岑衿走了进去。
院子里的人少了很多,几个宗主和长老都在屋子里面。
只是里面没有外面那么安静,气氛冷得可怕。
岑衿和杨稚对视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的镇定后,他按耐住心中的忐忑。
走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堆在桌子上的熟悉的物品。其中还有很多不是岑衿他们去买的,是从予珩的房间里面搜出来的。
看来根本不用杨稚动手,予珩的房间里的这些东西,都够将他定罪的了。
岑衿有些好奇予珩平常自己都在看什么,于是他走到那个圆桌旁边,拿起一本看起来被翻了很多次的小册子,随便打开一页一看。
岑衿一顿,眨了眨眼,满是不可置信地凑近去看那不着寸缕的人物的脸。
好像是……
真的是……
岑衿的脸颊莹白,耳垂透红又小巧,让杨稚只是看着,就忍不住抬起手指碰了碰。
短暂地一触,岑衿的体温就渡给了杨稚,他感到浑身都发热了。
似乎有种寻不到由来的异香,萦绕在岑衿身体的周围。
他逼迫自己不再被岑衿的身体吸引视线,往岑衿手上抓着的小册子看去。
“少主,那是什么?”
岑衿无法回答杨稚的这个问题,甚至慌了心神地想要捂住杨稚的嘴,让他小声一点,不要说出来。
岑衿感到有一道目光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侵略性强到好像要把岑衿的衣衫慢慢剥开,将美好的胴体展现在人们的面前。
他顺着那令他不安的视线方向看去,然后就看到了予珩那双沉沉的眼眸。
予珩的视线隔着中间的几个人穿透过来,他逆着光,在光影下他的面部轮廓显得格外深邃,在眼下投射出一片浓重的阴影。
好像在草丛里潜伏着的捕食者,因为担心惊动了猎物,猎物会逃跑,于是只是紧紧盯着猎物的一举一动,一旦岑衿有要后退逃开的迹象,捕食者就立马窜出来,衔住他的脖颈将他按在桌面上。
岑衿对上那样可怖的眼神,他控制不住地一颤,手里的画册也没拿稳,掉在地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吹动了小册子的几页。
岑衿紧紧盯着地上的册子,第一时间就想蹲下去捡起来。
但是他此时却像是被定住似的,四肢僵硬不能动。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本小册子,被微风吹开了很多页,里面的连环画接连展示出来。
欲拒还迎的推搡动作,无力垂下的长腿,被一只手扶起并拉开的脚踝,还有被迫抵在墙面的手臂。
那水渍只需要用简单的几笔带过,却不由得让看者浮想连遍。
一共两个人,其中一个没有脸,但是那个被压制在床上的男生却将脸部刻画得十分生动。
而且,那张脸……
在岑衿身后的杨稚也看到了,他上前两步,弯腰捡起这小册子。
杨稚接连快速翻过好几页,只看那个身形较小的男生的脸。
他的眉宇间掠过阴霾,将小册子重重甩在桌上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予珩,眼神有些可怖。
岑衿在予珩面前待不下去了,虽然这里人很多,但是予珩的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岑衿。
岑衿拉了拉杨稚的袖子,杨稚立马收起了刚才那副表情,他将岑衿拉至身后,阻隔了予珩的视线。
岑衿还是忘不了刚才看到的。他的额头抵着杨稚的后背,然后偷偷往桌子上的一堆东西瞄去,那些稀奇古怪的道具看的岑衿脸颊发烫。
这些勉铃、银托子、羊眼圈、肠衣等等都是杨稚准备的,但是那些有着他的脸的画册,却是在予珩房间里面找出来的。
岑衿只知道大师兄喜欢男人,却不知道大师兄喜欢的对象是他啊。
这么一来,岑衿都有些不忍直视如此直接地放在桌子上的东西了。
大师兄是怎么做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戳穿,却还能维持着这一副镇定模样的。
岑衿缓缓抬起头,从杨稚的后背往前看,一下子就对上了予珩的眼神。
他又很快地低下头,不知道如何面对予珩。
为什么啊……
大师兄和他之间不是连话都很少说过的吗,为什么大师兄会对他有这样的想法?
岑衿越想越觉得奇怪,他挠了挠杨稚的后背,等杨稚回头后,他小声地问:“那些书,是你放的吗?”
“怎么会是我呢?少主,我不可能会把这些印着你的脸的书给别人看的。”
岑衿一愣,红潮迅速漫上脖子和脸。
“你、你干嘛直接说出来……”
不压低声音,都让别人听到了!
屋内众人的视线都朝岑衿投来,岑衿顿时觉得无地自容。
明明被审判的人是大师兄,为什么岑衿会感到这么地难堪。
他那纤长浓密的睫羽颤着,如同被蜘蛛网缠住,在拼命扇动翅膀努力逃逸的蝴蝶。
“那个……”有人说话了。
岑衿的心猛地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没有经过思考的话语脱口即出:
“那不是我。”
这下,全场一片死寂。
岑衿后悔了。
他双手抓着杨稚后背的衣服,再一次将头低了下去。
岑衿只能自我安慰着,其他人也不一定有看到本子上的内容,而且也不一定看得出来那里面的是他……
有一位其他宗门的负责搜查的师兄手忙脚乱地安慰道:“我知道不是你,少主,你别担心,那只是和你长得比较像,真的不是你!”
另一个师弟也说道:“是啊是啊,这种小册子我也有,主角一般都是没有脸的,要是有脸,那也是大众脸。”
“咳咳,不是的少主,我不是说你长得很大众的意思,你别误会!”
岑衿重新抬起头,稍微松开了揪着杨稚的衣服,吸了吸鼻子,“当然不是我了,一点也不像。”
“对啊对啊,少主你本人比画册上好看多了。”
在场的还有长老和其他宗主,虽然他们没看过小册子上的画,但是桌子上的物品他们认识。
长老失望地看向予珩,“予珩,你该怎么解释?”
岑衿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向予珩,担心予珩会猜到是岑衿在陷害他。
却没想到予珩没有反驳,而是低下眼眸。
“不解释解释?你可要想好了,这里有这么多的长老宗主和师兄弟作见证,要是有人害你,难道还怕没人能为你做主不成?”
长老看着比予珩还要着急,但是予珩仍旧没有要辩解的意思。
“予珩!”
人们几乎认定了予珩就是堕落了,岑衿虽然很心虚又紧张,但是见予珩没有说话,也快要放心下来。
“罚你去后山关禁闭,直到宗主游历归来再做定夺。”
【你的任务是把他赶出玄天宗。】
那个声音提醒他。
就在予珩即将被人押走的时候,岑衿说话了:“等等。”
长老:“少主?”
“不用等宗主回来了。”
“已经堕落成魔修的人,还留在玄天宗干什么,我们玄天宗是什么人都能留的吗?”
“魔修都是歹毒又阴险的人,要是予珩他趁我们没有防备的时候,报复我们怎么办。”
岑衿看着长老说道,甚至也不称呼予珩为“大师兄”了。
长老没说话,开始思考起来。
岑衿趁机又填了把柴火,“要是你们不把他赶走,那我就、我就离开这里。”
“不用了。”予珩淡淡地说道。
他突然出声令岑衿一惊,但为了逞强,身体崩得直直的。
“等去后山领完罚,我会自己走。”
岑衿没想到对方这么容易就妥协了,于是等予珩已经离开,而房间里的人都散去的时候,他还没有反应过来。
杨稚担忧地看着岑衿,“少主,少主?”
“大师兄他走了吗。”
“现在应该和长老在后山。”
“领罚是什么?”
“就是违反宗门条例要受到的惩罚——鞭刑。”
岑衿终于能放松下来,他的全身都没有力气了。
桌子上的东西已经被弟子们带走去销毁了,只是岑衿还是不能待在这个房间里太久,总觉得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杨杨,我想回房间了。”.
【第一阶段的任务完成了,第二阶段的任务还要等宗主回来,所以这段时间你就先收集恶念值。】
【今天的恶念值还差一半,继续收集吧。】
岑衿才刚回到房间准备躺下,听到这个声音,又不得不起身。
“那去后山吧。”
第100章 恶毒的少主(8)
他跟着那个声音的指引来到予珩受罚的地方, 这里有着一个寒潭,潭中央有一个人影。
长老已经不在了,看来是受完鞭刑了。
【这是寒潭, 是疗伤用的。受完鞭刑后, 都会将受刑者推进去疗伤,等好得个七八分后, 再一次进行鞭刑。】
岑衿走到潭边弯腰下去触碰了一下, 就被冰得收回了手指。
那个声音突然话音一转, 【你身上的魅魔气息是不是变重了?好像是受了寒潭的影响, 寒潭也是极阴之地。】
啊,是吗?
岑衿缩回手指,被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他重新直起身的时候,却看不到处于寒潭中间的身影了。
也没有任何从水中出来的动静,予珩就好像是在那处凭空消失了一般。
岑衿快速扫视了周围, 还是没有看见那抹人影, 他忽地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氛,后退了几步。
鞋底擦过地面的石粒发出了细碎的动静, 同样的, 他还闻到了一丝从后面传来的血腥气。
岑衿猛地转头,果然从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予珩。
予珩只穿着一件里衣,他上半身的衣服脱下,仅靠腰带挂着往下垂, 因为湿了水,下|身的衣服紧贴在腿上,勾勒出笔直的腿部, 其中还有蓄势待发的肌肉。
岑衿只感到一股寒气裹着血腥味迎面扑来,几乎要将岑衿往后推。
予珩这同样被寒意浸透的眼神把岑衿看得一僵, 岑衿为了和予珩拉开距离,又往后走了几步。
身后就是水潭了。
水潭的上方缭绕着一层水雾,这水雾似乎化了形,岑衿一旦离得近了,就抓着岑衿的脚踝要将他往下拖。
眼看着予珩还要走过来,岑衿伸直了双臂挡在面前,试图用声量来拉回自己的优势:“别过来!”
“少主是来看我,有没有好好受罚的吗?”
予珩突然叫他少主了,只是这两个字听起来十分怪异和缠绵。
就好像放进水潭洗得浑身湿透之后,还要揽进怀中轻柔地尽情抚摸似的。
“对!”
寒潭上空回绕着岑衿的声音,经过好几次回声的重复,这道声音回到他自己的耳朵里,都没有一点威慑力,反而听起来像是在求饶。
这倒是挺符合现在的情景的。
“房间里的那些东西,是你做的。”予珩不是在问,而是笃定地说,“岑师弟很讨厌我吗。”
“我就是讨厌你,也不想看到你。”
“就是我做的那又怎样,明明是你讨厌我,我对你这么坏,你肯定想整我吧。”
岑衿把这一番强词夺理的话说得义正言辞。
明明干的事情这么坏,说出来却显得自己变成了委屈的那一方,让人实在恨不起来。
“你不是都看到了。”予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岑衿,说出来的话语意味不明。
“什么啊。”岑衿不耐烦地问道。
予珩突然又不继续说了,而是换了一个问法,“你说我会整你,你觉得我会怎么欺负你?”
形势变得奇怪起来了,明明是他要找予珩的麻烦,却变成了予珩拷问他。
岑衿才不会乖乖被予珩牵着鼻子走。
“我为什么要说,难道不是我要问你打算怎么欺负我吗?”
岑衿生气吵架的时候,嘴唇会不自觉地微微嘟起。那些没有逻辑又不讲道理的话语,就是从那张小嘴里说出来的。
“表面装的这么好,背地里却在偷偷看那种东西,你才是最坏的那一个。”
“我才不给你向宗主求情的机会,在宗主回来之前,我就要把你赶出去。”
“最好在外面被别的坏人打死掉,就再也不用看着你那张烦人的脸了!”
一句接着一句说个不停,不知道平常都吃的什么,这么能说。
是宗主给的养身体的丹药吗,还是零食和水果呢。
予珩想着,他的右手手指弯起,指腹碰了碰手心。
说到藏在房间里的那些东西,予珩淡淡地问:“那些玩具是你自己准备的还是杨稚拿给你的。”
他居高临下斜睨着看人的表情还是和平常一样,如果不看他的身体有这么多的鞭痕,还以为他还是以前的大师兄。
“我为什么要说,你别以为你还是曾经的大师兄。”
“我只是受伤,不是被废了武功。”
岑衿身体一颤,捏紧了拳头。
空气中弥漫着沉默的气氛,过了一会,岑衿调整完心态,若无其事地说道:
“是杨杨准备的。”
“看来他也不知道那些玉石是哪一方用的,不然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房间里了。”
岑衿没听懂,他不知道什么玉石,也不知道为什么不可能会出现在予珩的房间里。
他张口就反驳,“那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还好他没有把你带得更坏。”
又在说一些让岑衿摸不着头脑的话了。
为什么不管他怎么激怒大师兄,大师兄都不会生气?
那他还怎么收集恶念值啊。
【有恶念值的,继续。】
岑衿明白了,原来大师兄只是看起来不生气,实际上还是生气的。
‘我要怎么继续?继续骂他吗?’
【说什么都行,继续聊下去。】
“……那些书,你居然会看那种书……”
而且书中的主角还和岑衿长得这么像,予珩是怎么看得下去的啊,看的时候不会想到自己师弟吗。
说到这个,岑衿的声音都小了下去。
说完后,他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这么害怕,还骂了声“恶心”。
“很恶心吗?”
“你觉得喜欢男人恶心,还是觉得我很恶心?”
“都、都恶心。”
岑衿刚说完,就看到予珩又走近了。
他再次连忙抬起手,“都说了别过来!”
“怪不得你会讨厌我,会不想看到我。”予珩了然。
“那你为什么吃东西还要将果核吐在我的手上,你的嘴离我的手这么近,不觉得恶心了吗。”
“因、因为你是垃圾桶……”
岑衿一边往后张望着能走的地方,还要一边提防着予珩会将他推下去,说出来的话都乱了。
“垃圾桶也不错,但是只能装从你身上扔下来的东西。”
岑衿耳根子要烫熟了,一听就知道予珩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于是根本不敢细想那句话的意思。
没有嘈杂的人声,只有微风轻轻吹动树叶发出的簌簌声响,还有寒潭下时而冒出来的水泡破开的声音。
岑衿身上的镯子碰撞和脚链上的铃铛声音更加明晰了,一遍遍在潭面回荡,波动了涟漪。
予珩突然蹲了下来,猝不及防地握住了岑衿的脚踝。
草地很滑,岑衿防止摔倒,没敢有太大幅度的动作。
予珩的手指动了动,挑过脚链上的银色小铃铛。
“你之前没有这个的,是新买的吗。”
“还专门挑这一天戴上,是不是为了庆祝我的离开?”
他把自己被赶出去的事实说得十分体面,好像在予珩的心里,他不是因为丑闻和犯错被赶出去,就只是暂时离开一会似的。
岑衿用力挣动了一下,反而因为站不稳而脚滑,眼看着他就要往身后的水潭里摔去,予珩轻轻一拉他的腿,顺手揽住他的腰,将他抱了回来。
趁岑衿惊魂未定的时候,予珩把他放在了地上,自己则继续在岑衿的面前单膝蹲下。
“小心点,少主。”
“不能叫我少主!”
平常大师兄都是叫他岑师弟的,突然用这样的语气叫他少主就好像在阴阳怪气似的,让岑衿很不舒服。
予珩还是抓着他的脚踝不放,岑衿撑着地板,抬起另一条腿朝予珩踢去。
“放开!”
结果予珩又抓住了他的另一只脚踝,并抓着往前拉。
岑衿手一抓,抓住了短短的杂草,却因为水太多,他抓不稳,还将几根杂草拔了起来。
他的身子往前一滑,这下离得予珩更近了。
予珩还抓着他的双腿打开,看上去就像予珩埋在他的腿间似的。
予珩其中一只手沿着小腿,撩开衣摆往里面探去,抓住了岑衿的大腿。
不用看都能想象到,予珩那修长骨感的手指,在柔软的腿上掐出痕迹的模样。
“岑岑,你又不听话了。”
予珩的声音如同游蛇,越过予珩的手毫无阻碍地往更深处钻去。
“为什么不穿裤子?”
予珩的身上似乎没有哪里不是冰的,岑衿被冻得发起抖来,突然开始了剧烈的挣扎。
“你才不穿裤子!我穿了的!”
“外裤呢?”
“刚才,刚才准备睡觉脱了,然后就忘记……”
岑衿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回答,不说不就好了。
岑衿的眼睛被水雾遮了个七七八八,他看不清予珩看着他的眼神有多幽深,但是内心有一个声音一直在他的心头徘徊,在跟他说现在很危险。
予珩的视线落在那双好看的腿上。
弯曲着的双腿从衣摆下方露出来,叠放在草地上,杂草上的露水都染湿了衣服和小腿,小腿肉被挤压出一点柔软得弧度。
脚踝后的跟骨突出,呈一道平直的竖线,跟骨两侧没有一点肉感,紧致的皮肤沿着跟骨的弧度往里凹下去两个小窝。
挂着一个银铃的红绳搭在脚踝上,轻微一动腿,就会发出好听的铃铛声。
岑衿不知道为什么予珩突然就沉默了,而且还是在盯着他的腿,
趁现在,岑衿朝予珩一蹬,想收回自己的腿,突然他的脚踝一痛,伴随着一阵铃铛声,他看到自己的脚链被扯了下来。
被绳子磨到的地方还是火辣辣的,感觉像破皮了。
“你干什么,好痛啊。”岑衿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哭腔。
“很痛吗?哭了?”
“我才没有哭。”岑衿咬着唇。
“你不能戴这个,我帮你拿下来了。”
“你凭什么管我,去死吧。”
岑衿想踹他,却被对方死死拽着动弹不得。
为什么他突然就落入下风了,岑衿想不通。
“别动,先疗伤。”
“不疗!”
可惜岑衿现在还在予珩的手里,他自己说的不算。
要是岑衿能看到自己的脚踝跟骨,就能看到那骨头上的皮只是被绳子磨红了一点,根本就没有破皮。
却硬被予珩拉着,将他的双腿放进了寒潭里面。
要是有其他人在场,看到岑衿用这珍贵的寒潭来治疗着微不足道的红痕,高低得说上一句奢侈了。
予珩走进了寒潭,他站在里面,水正好没过他的腰腹。
他抓着岑衿的双脚,固定在潭水中。
岑衿坐在岸边,他的衣摆撩起至膝盖,然后自己把衣服抱在怀里。
他的腿刚接触到潭水的时候,很冷,冷到刺骨,他一直想把脚抽出来,但他抵不过予珩的力气。
岑衿身体前倾,用力推了推予珩的肩膀,但起不到半点作用。
“好冷啊,快放开我。”
“疗伤。”
不管岑衿怎么说,予珩都是这执着的态度。
等到岑衿泡久一些后,这深入骨髓的寒意就减轻一些了。
‘放久了也不是很冷啊。’
岑衿不想和予珩说话,于是对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聊着天。
‘为什么大师兄泡了这么久,他的身上还是这么冷呢?’
【因为他修魔了。】
‘居然真的修魔了?’
岑衿还以为只是被陷害了呢,看来大师兄一点也不冤。
‘我也是魅魔呀,为什么我就不会觉得很冷?’
【不是一个品种,你这样的不被这些世界兼容,所以你在这里才会被限制能力。】
‘好吧。’
岑衿想念自己的小翅膀了。
他的脑袋放得很低,看着水中的脚趾动了动,感受着水的感觉。
他的手也不闲着,一直在拔手边的草。
“和我待在一起就这么让你难受吗。”予珩轻轻摩挲着岑衿的脚踝,说,“草都要被你拔秃了。”
岑衿想也不想,抓起一把断草,就扔向予珩。
短草落在予珩的头发和身上,稀稀散散地掉下来,落在了水面上。
予珩的手指一顿,然后缓缓抬眼,望向岑衿。
岑衿被自己的行为也吓了一跳,他的手指蜷了蜷,不禁打了个寒噤。
但在接触到予珩那没有情绪的眼神的时候,又激起了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他趁予珩的手松了些,一下子抽出双腿,手撑着地面往后挪了挪。
他蹲起来,又在地上抓了一把杂草,这次对着予珩扔得用力了一些。
予珩被砸得闭了闭眼,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就看到岑衿拎着衣摆和鞋袜,跑远的背影。
玉镯子碰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如同泉水般悦耳。
予珩摇了摇头,晃下落在鼻子上的一根断草,接着低下头看着遗落在那块光秃草地上的红绳。沉默了一会,捡起那系着铃铛的脚链,紧紧抓在了手里。
“还没有帮他暖脚……”
这声呢喃埋没在了寂静的山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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