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牧雨踏入这个副本前的最后一刻。
“我借给你【巫女】的力量。”
半透明状态的【溟】穿过代码和数据组成的屏幕。
看向身着格子裙的少女。
牧雨十分警惕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快速后退一步。
背在身后的手指悄悄划开个人屏幕，准备随时呼叫游戏管理人员。
还没进副本，里面的主NPC就跑出来和你对话是什么情况？？？
这已经不能算是泄露副本内容的普通违规了。
严重点,万一遇到的是厉害点的玩家。
联合NPC把其他队友团灭都是有可能的。
但也不是最重要的。
系统担心的是：
玩家可以借此和NPC联合,让游戏系统产生弱点和漏洞。
所以系统NPC和玩家一直是禁止过度交流、禁止亲密接触的。
别说牧雨没见过。
就连游戏积分榜一【612】也从来没有遇到过主动透题的NPC。
“你可以不用现在回答我。”
漂浮在空中的【溟】十分好说话。
“你可以先获取我的记忆,再考虑要不要使用——”
清丽的女声飘荡开来，带着歌声一般的音调。
牧雨还是没有放松警惕,并没有松口。
NPC设法在副本前随机选取玩家杀害的事情虽然少，却不是完全没有。
何况这个陌生的女人突然出现，衣袍遮盖间连脸都看不见。
鬼知道是不是NPC的什么新型诈骗方式。
【溟】眼见女孩依旧对自己不放心。
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手心里的身份铭牌是你朋友的吧？她到过这个副本哦,我见过她。”
半空中的女人满意的看着面前格子裙的小女生脸色一变。
于是接着放钩子：
“我还知道害死你朋友的那个狗男人，也会进这个副本哦”
牧雨深吸一口气,打断【溟】的话。
“把你的记忆给我。”
“……”
半空之中的女人轻轻靠近女孩，一只布满无数划痕的手指轻点在牧雨眉心。
下一瞬，随着电流的滋啦声,一种清亮悠扬的歌谣声在牧雨耳边响起。
如云雾般轻薄的丝线在两人身后涌动。
潮水般的记忆涌入牧雨的脑袋
【溟】的生命开始于另一个生命的终结。
山上,盘旋而上的朱红禅香中,无悲无喜的神明俯瞰世间。
无数信徒俯首跪拜,若干僧人诵经冥思。
山下村中,一名女婴呱呱坠地。
与此同时——
因为贫困,她的某位血亲长辈从高高的山崖上，滚落而下。
在这个饱含饥饿、落后与贫穷的大山深处。
一个新生的生命,一个活下来的女婴。
代表着的不是家族的传承和延续。
而是一张亟需填饱、嗷嗷待哺的嘴巴。
所以生老病死在这里不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为了家庭，为了活下去。
失去劳动力的老人或是自愿、或是被自己的儿女强行背上山崖。
而后在长风呼啸间，走完人生的最后一程。
而在这些老人在一生的终结,登上的最后之地对面。
就是一座无论何时，都香火不断的寺庙。
庙中的神佛没能将他们从山崖下救起,也没能缝合起他们破碎的肉身。
于是在一年又一年的诵经声里，一个又一个老人坠落下去。
山下的信徒却一年比一年多起来了。
神佛端坐于高堂，静听信徒讲述自己的罪孽，生活的贫苦还有他们无尽的欲望。
然后再一言不发地目送众生存放下自己躁动不安的魂灵，满意地下山离去。
他们不用说话。
神，是不用做什么的。
所以【溟】对这个世界最初的认识——
是晦暗不明的木屋，是因为缺食被炖煮的大黄，是冬日里永远僵直不能屈伸的手指。
是菩萨供桌前源源不断的香火钱。
———
在村子里，每一家都会出一名女孩学习木偶戏。
这是村子的传统，也是他们活下去的盼头。
不是因为学会了这一门手艺。
就能走街串巷，维持温饱。
而是“木偶戏”其实是一门邪术。
那些女孩子，不过是明面上叫的正式一些的祭品罢了。
献祭一名女孩，邪神便不会降临在你的家中。
日子苦一些，但是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糊涂过下去。
于是，派家中的女孩子学习木偶戏，便成了流传在村子里的传统。
大家看破不说破。
没人问那些跟着老木偶师离去的女孩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因为从来没有女孩子回来过
溟是在7岁的那一年，成了跟在老木偶师身边的女孩中的一员。
那天阿娘抱着她哭了很久，告诉她如果在学徒过程中能够活下来。
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那天她罕见地不用干活。
只用安安心心待到晚上，等着老木偶师把她接走。
弟弟还没有到上学的年纪，往常总是会黏着她。
只是那天倒是躲得远远的，只在窗户边静静地瞧着。
溟没有想要再去和他说说话的想法。
女孩只是凝眸盯着自己粗糙的掌心。
小小的手掌上遍布老茧。
但是现在至少是完整的。
溟知道，想要跟在老木偶师身边学习木偶术，就必须用红绳穿透掌心。
但是她没有选择。
痛与不痛。
她都必须去
天渐渐黑下去的时候。
她看到爹带着老木偶师回来的两道身影，出现在村头。
她该上路了。
远处的稻谷堆映着西沉的落日，美的像是一幅色彩浓烈的水彩画。
但是她知道，这里永远不会有画中的稻谷满仓。
有的，只是会在天还未亮就催她起床干活的大公鸡。
和吃不完的咸菜稀饭。
最后离别的时候，爹把她交到老木偶师手上。
她没有哭闹，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是我，不是弟弟？”
爹没有看她的眼睛，而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夕阳映在满是皱纹的脸上，她听到一句沉沉的回答。
这一句，足以压弯她质问的直直脊背。
“命，都是命。”
于是在那一天，溟知道了，她的溟。
不是此客此心师海鲸，海鲸露背横沧溟的溟。
不是什么大海，也不是什么沧溟水。
而是命。
命。
女子的天命。
端坐神坛受世人供奉是菩萨的命。
刨食土地饥一顿饱一顿是她父母的命。
而学习木偶戏，是她的命。
———
于是，指头粗的钢针砸破手掌的时候她没有任何哭嚷声。
既然是命，那她就受着。
老木偶师惊讶地看着面前即使面色发白也要死死咬住唇。
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的瘦弱女孩。
老木偶师隐在银色发丝下的昏暗眸子亮起赞赏的光芒。
是个好苗子。
只有这样坚韧的苗子才有栽培的希望。
才有活下去的勇气。
是的，活下去。
是需要勇气的。
火红的绳结穿过手心，女孩用颤抖不已的双手轻轻拢着。
像是捧着熊熊燃烧的炭火。
但是这火不是暖的，而是痛的。
好痛好痛。
痛的她都快要咬断自己的舌头了。
真的好痛啊。
就像是那条离村的路那样漫长，即使路上尖锐的砾石划破脚心也不能停。
滚烫的痛意烧过她的全身，烧断她从前的种种。
也烧出一双少女嗜血含恨的眸子。
这就是她的命。
好疼的命啊。
她与木偶有没有心连心，有没有灵魂共生她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那一天落下的血，烫的她一整晚睡不着觉。
皎白的月光，清亮的银辉，漫天的星光。
都洒落在她的耳畔。
但是她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
火红的绳索穿过她的皮肉，行走在她半大的身躯中。
生生破开她为人的躯壳。
要重塑一个【巫女】的灵魂。
———
“只有以血饲养的怪物，才能吐露出幽灵一般的银色丝线。”
在绳结穿过的第五天晚上，她被一层紧密缠绕的银丝牢牢裹住。
银丝形成的茧，是她的最后一道考验。
但是银丝制成的茧壳十分牢固。
任凭她用尽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空气越来越稀薄，她的神志也在逐渐消失。
她这是要死了么？
被银丝紧紧绞住的身体使不上一丝力气。
最后，攀附在银丝上的十只手指缓缓滑落。
她快要不行了。
溟可以感受到生命正在体内慢慢流逝。
手心间的绳结烫的吓人。
第一晚的那把火似乎在重新燃烧，要将她活活烧死在这个无人的夜晚。
体内，游走的红线正在一点一点强硬地抢夺她的养分。
心脏被强硬包裹缠绕，她几乎疼的喘不上气来
意识弥散间。
溟突然想起那个遥远家乡中，常常听见老人们礼佛的颂词。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那些老妪们沙哑的声音无比熟练地重复着这些佛语。
观自在菩萨，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菩萨，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菩萨，度一切苦厄。
渡人，不是菩萨的命么？
那你为何不渡我啊？
你为什么不渡我啊？！你为什么不渡我！！！
这不是你的命吗？这不是你的命吗？！这不是你的命吗！！！
疑惑。
质问。
咆哮。
崩溃。
缩在小小的银丝茧中，女孩无意识地喃喃着。
仿若是回光返照，原本细弱蚊蝇的声音竟越来越大。
手心间的火色绳结亮起微弱的血红光芒。
那些在她身体中躁动不安的红线渐渐平息下来。
因为它们感受到一种更强烈的情感在女孩身体里横冲直撞。
是恨，是怒，是诅咒。
但，也是另一种强大的生命力。
———
黎明的第一束阳光照在破开的银丝茧上时，女孩终于得以探出昏沉的脑袋。
攀附在银丝表面的十指染血，无一完好。
借着微弱的晨光，溟看清了周围——
模糊的视线中，老木偶师面色沉静地端坐在一旁。
清晨的碎阳落在她宽大的衣袍上，像是浮动的尘埃。
溟突然意识到：
原来这不是一个无人的夜晚啊。
她在黑夜中挣扎了多久，这个名义上的师傅就在黑暗中静坐了多久。
老木偶师疤痕累累的手轻抚过女孩被汗湿透的头顶。
下一秒，沙哑和清透交织的奇异声线缓缓道：
“恭喜你，破茧成蝶。”
后来，溟才知道。
在那天晚上，不止有木偶师陪着她。
还有十五个与她同样境遇的女孩。
只不过，那一晚只有她活了下来。
见到了第二天的晨光。
———
于是在那晚后，她正式成了【木偶师】的学徒。
冗长拗口的歌谣她念了一遍又一遍，手心中的血红绳结被时光磨损得光泽消失。
火红的炙焰终究会变成熟稔的血液。
直到彻底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
“生奈何，死奈何，摇摇晃晃过奈何。”
“生有偿，死无常，夜半敲钟逢无常。”
她将木偶从水中淘起，用竹片抛光，用油彩上色。
“逢珠泪，巧遇鬼，业火谓我再无谁？”
“欲济河，无舟渡，道阻恰断我中肠。”
她为木偶穿上鲜艳夺目的戏服，为其画上眉目。
“且放肆，归无乐，奈何奈何又奈何。”
她手指牵动，带动着手下的另一个生命摇摇晃晃的起舞。
在林间月下，女孩赤足舞动的身影像是蝴蝶。
手间银白的丝线如同鲛人的纱丝，一提一拽间赋予木偶灵魂。
一时之间，恍若惊坠人间的仙子，又似林间自在的小鹿。
但是溟知道。
她不是纯善的谪仙人，也不是无忧无虑的麋鹿。
她只是万千众生中最渺小、最不起眼的一个。
她们这种人，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蝼蚁。
但是匹夫之怒，亦能流血千里。
谁说蝼蚁生来就是被踩在脚下的？
她手中的绳结、银线。
是她的生路，也是她的蛛网。
是蛛网，就总会有破的那一天。
———
但是她最先等来的，不是蛛网破灭的那一天。
而是老木偶师的死讯。
那天晚上，老木偶师身边只有她一个人。
剩下的女孩或是死，或是被卖，早就已经不见人影。
只有她，或许是老木偶师的偏爱和赞赏？
让她一直没有被卖掉。
只是跟着老木偶师的身边，往来东西南北。
这是她对她的私心吗？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溟从不去猜想
像是那个被银丝紧紧绞住的夜晚一样。
她守在老木偶师身旁。
陪着她从黑暗中等待黎明。
就像这所谓的“师傅”曾经端坐在床边，等她破茧一样。
老木偶师大概有很大年纪了。
她干瘦的身躯从来只裹在宽大的绛紫衣袍中。
溟没有见过她的面容，也没有见到过她除了一双手的其他部位。
她最熟悉的，就是老木偶师混杂着嘶哑和清透的奇异声线。
这个声音教会她古老的歌谣，教会她木偶的制作。
从那个她十指染血的清晨一直响过漫漫流年，直到今夜。
今夜，老木偶师一句话也没有说。
看样子是不想给她留任何遗言了。
但是溟要说话，她要不停歇的说话——
她在唱歌。
从她儿时的童谣到古老的咒语。
她将她这短短一生中知道的、听闻的、会唱的，全部唱了出来。
女孩清亮的嗓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久久回荡。
没有哀婉，没有悲悼。
只有歌声的一往无前。
但这不是悲歌。
溟知道。
她永远不会给这个女人唱祈福来世、安息轮回的颂歌的。
当然，这个女人也不屑于要。
在生命的最后一程，对于身边零落的后辈。
溟知道，这个女人不会没有丝毫后悔。
她是高傲的。
就像那宽大兜帽下永远高高扬着的嘴角。
女人不会为她做的任何事后悔。
因为她们，都是这种人。
……
而这些无止境的歌谣。
只是她在还债。
她要将女人这些年教会她的木偶歌谣，一字不落的、全部还给她。
即使唱到喉咙嘶哑、舌间干涩。
溟也没有停歇下来，没有饮过一次水。
她要从太阳落山一直唱到长夜漫漫，直至新一天的到来。
喉咙像是被火燎着了。
吐出的每一句歌词，都如同刀子割肉，带着顿顿隐痛。
但是这些，远没有那个红线穿过手心的夜晚疼痛
她坐着，女人躺着。
两相无言。
只剩永不停歇、永无止境的歌谣，重复着直到第二日的黎明。
只不过这一次，在清晨的第一缕太阳光到达屋内时。
老木偶师断气了。
溟不知道她在何时去了极乐。
或是在她唱到开头时分，或是子夜猫头鹰鸣叫之时。
又或是在最后，伴随着嘶哑低沉的歌声，与朝阳一同西游。
但这都不重要。
就像那日，老木偶师抚过溟的头顶一样，女孩轻轻将女人的兜帽拉过脸颊。
盖住女人所有的面容，也盖住一个灵魂一生的蹉跎与苍茫。
那天，她第一次叫了她师傅。
女孩声音沙哑，嗓音放得很轻。
“恭喜您，破茧成蝶。”
从这个人间地狱去往奈何。
去往她们木偶歌谣中唱过无数遍的奈何之地。
应该也算是一种破茧吧？
她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因为像她这种人，不会去奈何。
她是要下地狱的。
十八层地狱。
烈火烹心，油锅煎肺。
由无常索命，抽筋扒皮，万世不得轮回。
“生奈何，死奈何，摇摇晃晃过奈何。”
“生有偿，死无常，夜半敲钟逢无常。”
女孩轻轻哼唱着最后的曲调。
“吱嘎”一声——
推开木门。
伴随着萧瑟的落锁声。
将所有的过往，所有的苦痛。
连同她那逐渐冰冷的师傅，一齐关在身后。
去他娘的地狱。
———
……
“你师傅在断气前就把你卖给我们了，你不知道？”
明亮的晨光中，一个留着长须的男人站在落锁的屋门外。
一边用老旧的烟斗往墙上磕，一边不耐烦地对着面前怔愣的女孩恶声解释。
“收拾收拾赶快走吧，老子还要赶路。”
明明在屋内是如此微小的晨光，此时却无比刺眼。
让她几乎要看不清面前站着的几道人影。
溟突然意识到。
原来曾经从未照到过她的太阳光是那么亮啊。
不然怎么晃得她眼泪都快要出来了呢？
那样触手可及的未来、梦寐以求的自由，被男人烟斗中盘旋而生的烟雾逐渐遮盖。
她最后看了一眼落锁的木门。
轻声唤了一声。
“师傅。”
师傅。
原来我还是没有您心硬啊。
师傅。
您在那个渐渐消亡的夜晚里，有想过明日的我吗？
师傅。
我再不欠您什么。
从此，我们两清了。
———
日月流转，她在那个戏团里度过了她昏暗无光的少女时期。
但是乌云蔽空也总有散开的一日。
在踏入那个死气沉沉的村子时。
她就笃定。
他们都得死
那个团长不是个好东西。
他让我用木偶线控制被拐卖的小孩，让他们不要发出声音。
还问我这样是不是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吵闹，让小孩子们一定听话。
我笑着回答他说，“他们，不会不听话。”
看着那个男人兴奋地多吸了几口烟，我也很高兴。
我一高兴，就想唱歌。
可是我的嗓子已经在那一晚唱坏了。
所以我只能闭上嘴，耐心地操纵手上的木偶丝。
“生奈何，死奈何，摇摇晃晃过奈何。”
木偶身上穿着黑无常的斩衰凶服，随着我手指间银丝的牵动。
向前走去。
“生有偿，死无常，夜半敲钟逢无常。”
逢无常，黑无常。
黑无常叫范无咎。
犯无救。
犯法的人，是无救的。
如果我这种人是要下地狱的。
那么像戏班团长那种人，也应该和我一起。
如此，像我们这样的恶种。
黄泉路上，才不会孤单啊。
……
所以他要我帮他。
我不假思索的答应了。
我不仅可以帮他控制木偶丝，还要帮他织一张漫天浩大的网。
送他丧命，送他亡魂，送他下地府。
无常勾魂索命，那我便做他黄泉路上的领路人。
银丝覆血，才不枉我和这戏团走这一遭啊
最后的时刻，我笑意盈盈看着团长靠在墙上。
喜气洋洋地计算这次卖了这五个小孩能赚多少多少。
昏暗的光线打在他欣喜的脸上，也照在我牵引“木偶们”的银丝上。
他刚刚只问了，“木偶会不会听话”。
却忘记问“听谁的话”。
而至于听谁的话？
自然，是听我的话。
———
……
那一晚的夜好凉好凉。
可是明明不断有滚烫的血液，溅到她的手腕、脸颊和心口。
银白的丝线上染着猩红色的血液，在风中不断颤抖。
就像是她手心中的火色绳结。
漫天的火把光亮烧红了整片森林，却怎么也照不亮那晚无星的夜空。
一轮血月将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就好像太阳也可以被替代
那个吊梢眼的女人在最后的时候，求我救她。
我这么善良的人，当然不会计较她从前对我的打骂啦。
我轻柔的放出丝线，钻进她的皮肉。
不过我没有告诉她，银白丝线和森白丝线的作用是不一样的。
我看着她劫后余生般长出一口气。
好奇怪啊。
为什么坏人就可以肆无忌惮的作恶，最后还能廉不知耻地求着我原谅啊？
凭什么呢？
我看着她用尽全力将我推离开怪物的攻击。
我看着她身上的天蓝色戏服染上血污。
我听见她嘶哑地朝我大喊：
跑啊！
不要管我！！
你快跑！！——
我不明白。
她这是在救我吗？
那从前拿我当愚弄的玩意，用我当打赌的谈资，又算是什么呢？
我被她打碎的木偶，丢在面前的银钱。
还有我被他们视而不见的自尊。
又算是什么呢？
凭什么坏人在最后就能洗白啊？
那我从前的委屈都要一笔勾销吗？
这不对啊。
所以我如了她的愿。
让她好人做到底。
我收回她身上的丝线，将她彻彻底底留在怪物的包围中。
我没有错过她眼中的一丝惊愕。
是啊。
我在她身上放了木偶丝。
只要我活着出了怪物的包围圈。
挥挥手，就能用木偶丝将她拉出来。
所以刚刚她对我的解救，本就是对她自己的解救啊。
你瞧。
像我们这种恶人就是这样。
即使坏事做尽，在最后，也要博个好名声呢。
———
我笑眯眯地对着吊梢眼女人扬了扬手心。
身后银丝冽冽飞舞。
我说过了会救她的，可是现在是她“自己”要为我去死的呢。
这番好意，我实在是“盛情难却”
我手心上的陈年绳结此刻被血染红，焕发出艳丽的光泽。
像是烈焰，在一刻不停的燃烧。
我说过，这是生路，也是蛛网。
今天，就是蛛网破灭的那一天。
而为了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好久好久。
烧吧，烧吧。
痛痛快快的烧吧。
烧穿日夜，烧断枷锁！
在血色苍穹下。
我的身旁躺着一具面目全非的男尸。
靠着那独特的焦黄大板牙，我认出了团长的身份。
我踹开他挡住路的那条断腿。
扬起了一个久违的、真心的笑容。
四野火把的燃烧声中，响起我清脆的吟唱。
“生奈何，死奈何，摇摇晃晃过奈何。”
“生有偿，死无常，夜半敲钟逢无常。”
世无无常，我做无常。
我说过，像戏班团长那种人，该和我一起下地狱。
但是那是假话。
我说谎了。
我才不会和这种人一起丧命。
我的命很珍贵。
是我用十只鲜血淋漓的手指从银丝茧中拖出来的。
我才不会死。
我要活下去。
活下去，和我的命。
和女子的天命。
斗一斗！
在这无人的森林中，我畅然地大笑着。
那一晚永不停歇的歌谣重新回到我的胸腔中。
我要把这些年缄口不言的声音、时光、岁月、流年，统统还给我自己！
无边火海地狱，却是我的人间涅槃地。
凤凰浴火，破茧成蝶。
蛛网破灭，振翅高飞。
———
漫漫长夜，她向着血月长空抬起手臂。
手中的红线耀眼，是缘还是劫？
但是现在，是缘还是劫都不重要了。
如果这是缘，那她便收着。
若是劫，那她便绞断红线。
自己去找自己的生路！
她在7岁时被父母祭给邪神，成为一名“木偶学徒”。
刺穿手心，打上属于木偶的“烙印”。
后来银线缠身，险些丧命。
好不容易学成巫术。
却又在少女时期，被师傅转卖给无良的戏团，受尽苛责。
直到今时今日，在太阳照不到的血色黑夜。
她才得以拥有真正的自由。
从此她不再是被人攥住命运，任由别人买卖的鱼肉。
她将以“人”的身份，以一个能够大口呼吸的灵魂的身份。
行走世间
她的溟。
从来不是无争的命。
而是明天的明。
她会带着新生的一切。
去往，她们的明天。
———
后来的后来——
在走南闯北的商队中，总是会有一个披着宽大衣袍的女人身影。
没有任何人见过她的面容。
只知道她会唱一种古老神秘的歌谣。
商队的孩子们央着女人唱上一两句时，女人会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
用清亮亮的歌声哼唱起他们听不懂的旋律。
“夜半关，鬼半关，乌鸦衔羽做衣冠。”
“天不忘，地不亡，无常索命我为王。”
而每当商队经过某个地方的时候。
那地方“意外走失”的小孩总会莫名其妙的归家。
与此同时，当地的某些不法组织的成员总会突然暴毙。
没有人知道是为什么。
只能把这种奇迹当做是菩萨显灵，庇佑苍生
不过还有一些传闻就不那么悦耳动听了。
就比如，传说曾经有一名十分恶毒的巫女。
在她被选为尊贵的祭女后，竟然回村放火烧死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
那名恶毒的巫女在学会巫术后，又将细心传授自己法诀的恩师活活毒死。
后来，她还将自己所在戏团的人，带到偏僻的大森林。
除了那个巫女，全部丧生野兽之口。
不过这个传闻无人证实。
因为谁也没有见到过传说中巫女的样子，听过到那可以驱使银丝的古老歌谣。
没有人知道故事的结局中巫女去了哪里。
———
商队的那个女人也听过这个传说。
而她只是在宽大的衣袍间双手合十，轻声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观自在菩萨，度一切苦厄。
那么，愿佛祖保佑这名“恶毒的巫女”。
下地狱吧。
但是没有人看到，在绛紫兜帽的掩映间，她高高挑起的嘴角。
她是该死啊。
她是该下地狱。
她该被烈火烹心，油锅煎肺。
由无常索命，抽筋扒皮，万世不得轮回。
但那又怎么样。
去他的地狱！
去他的佛祖！
去他的天命！
第62章 双重杀机
“现在看来,你是愿意接受我的力量了？”
半透明状态的女人摆了摆宽大的衣袖，从女孩的左边晃到右边。
绛紫色的衣袍垂落至地面，时不时带起一小片电流。
牧雨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好友的身份铭牌。
系统NPC不会无缘无故帮助玩家。
还冒着被系统抓到就会销毁的风险,把最为重要的隐藏记忆透露玩家。
这种举动,不符合NPC一向与玩家敌对的做法。
女孩低着脑袋，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手心中的身份铭牌。
“你开出的价格是什么。”
“我现在的积分还是排名,都不足以让你特意委托我吧。”
登录区的红色检测灯光不停闪动。
这个无人经过的小角落里，只有滋啦作响的电流声一阵一阵窜过。
静处无风，但是女孩的衣裙被身旁的的巫女力量轻轻托起。
在一晃一晃有规律的摇摆。
牧雨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
遮住了眼中一瞬孤注一掷的狠厉。
而后女孩抬起眸子，直直望进巫女黑漆漆的瞳孔。
“你的条件,是什么。”
女孩的语气沉静，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肯定。
天上不会掉馅饼,没有任何前因的好处都是有代价的。
有些代价不是没有收取,而是你已经没有那个命等着它来索了。
何况这还是在人人自危的副本游戏中。
NPC主动给你送通关指南,离奇程度不亚于游戏第一名用自己绊自己的方式,拉着第二第三名被最后一名KO了。
然后第四名趁机用小皮筋把第五名弹倒,却被第七名以倒挂金钩的姿势狠狠撂倒。
最后, 第八名加入战场，被其余倒吊成猴子捞月的玩家们合力压住。
而胜利的桂冠最终挂到了一名的路过的游戏管理人员头上。
———
游戏空间中静了一瞬,而后响起女人无奈的轻语。
“你很聪明。”
半空之上，溟瞧了一眼女孩紧抿着的唇，轻轻叹了一口气。
布满划痕的手指轻轻虚划过牧雨的眉心。
“你确实不是最厉害的。”
“但是你的身上,有我最需要的的东西。”
溟绕到女孩身前，也看进牧雨的黑色瞳孔中。
绛紫兜帽下,女人唇齿开合。
“而这件事，也只有你能帮我达成。”
“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
刀疤男不可置信瞪视着面前的女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鬼怪？？？你是NPC对吧，你本来就是NPC，隐藏在玩家里面对吧？！”
男人挥舞着自己纹满青龙白虎的胳膊。
脸上的表情像是有人捏住了他的命根后，又狠狠往上面泼了一盘加了十级辣椒油的开水。
“我猜对了是不是，啊？！
“啊啊啊啊有种你离我远点，有种你别过来啊！！”
刀疤男整个身子已经要全部钻进黑雾之中了，但是系统却还是没有把他传送到游戏大厅。
没有开启传送，副本还未结束。
这个认知清晰的闪现在刀疤男脑海里，瞬间让他半边身子软了一半。
大颗的冷汗顺着男人西瓜大的脑袋上滚落。
他用五根短粗的手指狠狠抹了一把自己的脸上的汗。
情况直转之下中，刀疤男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大声喘气的思考能力。
语句也是颠三倒四的往外蹦。
一会说牧雨是NPC狡诈，一会又说系统出了故障。
他要拨打玩家生命安全保障热线，狠狠将这个无良小游戏告上星际法庭。
让他们知道不设置《中年老大哥保护法》的后果有多么严重。
嚷到最后，刀疤男已经变得疯疯癫癫。
睚眦欲裂地指着面前的女孩，整个人几乎快要贴到黑雾里。
即使牧雨只是站在原地，没有做出任何能够危及到他狗命的行为。
甚至身形没有丝毫变化，还是纤弱的女孩子的样子。
不过牧雨外表上越是显得柔弱无害，越是让刀疤男感到不安。
不过个中缘由，究竟是现在神志不清，还是做贼心虚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男人最后的狂怒停留在一句声音劈了叉的怒吼上——
“不对不对，你唬人的！你开挂是不是？！我要举报你！我要举报你！！！”
“我告诉你！开挂可以违反《玩家条例》的！你完了，我要让系统封禁你的号！！！”
这句混着微弱哭腔的叫嚷一出口。
一直对于刀疤男的胡为没有任何反应的女孩忽然笑开。
自然垂落的手指尖轻轻动了动，牧雨歪了歪头。
向着不断发抖的男人迈出第一步。
“我开挂了？”
眼见女孩终于有了反应，刀疤男一个劲的猛点头。
“对对对！游戏是不能开挂的！”
“一定是你偷偷开挂，刚刚才没有被系统销除账号啊啊啊啊啊啊啊！！！！！”
男人剩下的话语没有说完，就被尖锐的惨叫声代替，被迫全部咽回肚子里。
牧雨眉眼间褪去了所有情绪，俱是冷意。
刀疤男戛然而止的怒气就是来自她的手笔——
银色丝线受到【巫女】的召唤，从男人手腕脚腕间猛然破出，将其手筋脚筋全部挑断。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女孩手指轻动，带动丝线游走在“木偶”的体内。
紧紧攀附在刀疤男的血管上。
极尽痛苦的高声惨叫声久久不绝地折磨着众人的耳朵。
原本无比忠心的“小狗腿”。
在看到牧雨脸色不对劲的那一刻就飞快地躲到刀疤男身后。
倒是应了他自己的游戏ID：【大哥先上】。
有好处大哥先上，有功劳大哥先上，那么现在有难了。
自然，也是大哥先上。
牧雨一步一步地故意放慢动作的向着刀疤男走近。
每走一步，男人的惨叫声就大一分。
数百根丝线从男人体内一根一根的爆体而出。
迸溅的黑血溅到黑雾上，让漂浮着的黑色雾气也染上一抹猩红。
女孩的声音透着森然寒意，重重敲在刀疤男心头。
“你说说看，我是怎么开挂的啊？”
神志不清再加上身体上的非人的折磨，感官上只能感受到巨大的疼痛。
令刀疤男听不出牧雨话中的深意。
他一叠声的喊叫着，只是一味的嚷嚷着：“你开挂，我要举报你！！！”
见男人对自己的话没有任何回应，女孩轻笑了下。
然后抬手放到自己的面庞之上。
接着就在刀疤男惊恐的目光中。
将自己白净无瑕的的整张脸，缓慢地、平静地撕了下来！！！
如同毒蛇蜕皮，牧雨自己的面皮像一张薄薄的蝉翼轻轻落到地上。
屋内猩红色的灯光打在上面，像是某种红色液体。
让这张轻薄的脸皮显出一种诡异的血腥感。
而牧雨的面颊之下的，是一张残破不堪的面容。
这张新的面容其实只能勉强算得上是一张脸，因为其上的五官、皮肉有深重的被啃噬过的痕迹。
右眼眼眶之中的眼球只剩下一小颗眼球孤零零的待着里面。
特别严重的地方，比如两颊之上的软肉，已经不剩下多少。
就像是被蚂蚁啃食过的虫子躯壳，碎肉零零散散的挂在脸上。
鼻梁之上甚至可以看到里面的鼻软骨都有啃咬过的痕迹。
明亮刺眼的猩红光线使这张脸就像是蒙着一层深红的血浆
女孩坏心思的将这张渗人可怖的面容送到刀疤男面前。
好让他看清楚他口中一直嚷嚷的“开挂”。
刀疤男缩在黑雾里面，一边用力挥手，一边着急忙慌的捂住自己的眼睛。
“滚啊滚啊，什么东西！滚啊啊啊啊，好恶心！！！！”
但是数十根银丝从刀疤男体内破出，将他的双手紧紧束缚住。
男人的眼周处的微小丝线将他紧闭的眼皮猛地拉开。
把牧雨这张新面皮全部放进刀疤男的视线中。
“好心”的不让他遗漏分毫。
于是在一开始的极度恐惧过后，刀疤男的目光在牧雨的脸上被迫死死定住。
终于，在长久的凝视中，男人的神志似乎回笼了一瞬。
对着面前这张已经被毁去大半的面孔艰难地辨认半天，终于哆哆嗦嗦地颤声说道：
“你你是程风？”
———
程风。
一个这样平凡普通的名字。
竟然需要刀疤男思考回想这样长的时间，才能在他冗杂漫长的记忆中找到对应的身份。
但是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名字，却是一个女孩短暂的一生
听到面前男人不可置信的颤声，牧雨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慢慢直起身，漫不经心的睨着下方的刀疤男。
瘦弱的女孩此时俯视着瘫倒在地上的壮硕男人。
一直处于底部的弱势方牢牢压制住自诩强大的上等玩家。
“你说我是鬼，是怪物。”
“是啊，死掉的人，当然是鬼。”
女孩的轻笑声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一声满足的喟叹落下。
少女手指牵动，轻巧地挑断了男人的眼部神经。
伴随着铺天盖地的的黑暗和疼痛，在一片黑红色的混沌中。
刀疤男突然听见少女清亮的嗓音。
“你终于，记起来了啊。”
伴随着这句轻语，在刀疤男原本漆黑的盲眼中，一张模糊的脸庞突然出现。
少女的五官就像打翻的颜料盘一般，慢慢糊成一团。
但是随着少女慢慢的靠近，这张脸逐渐清晰。
在男人惊恐的目光里，杂糅在一起的五官渐渐分离。
组合成一张沉寂在记忆深处的面庞。
这张脸的眉眼间带着一丝英气，眼尾上挑，鼻梁高挺。
是个十分俊朗的女孩子。
“怎…怎么是你！？”
看清面前新出现在眼前的人脸的一瞬间，刀疤男爆发出猛烈的怪叫。
“是啊，怎么是我呢？”
“程风”笑着，少女本该清冽的嗓音落在此刻刀疤男的耳中，却仿若声声索命。
但是巨大的人脸“程风”，没有在一瞬间猛然逼近。
而是像猫追耗子一样，慢慢的向着刀疤男靠近。
“你怎么你怎么还”
剩下的话语刀疤男哆哆嗦嗦地没有说全。
害怕自己的话会一语成截，让这个恐怖的真相真的出现。
但是无论水里的月亮多么真实，有时会被轻风打破碎裂的。
无论话语有没有言灵，真相就是真相。
少女无声地淡笑着，模糊的人脸上带着一丝狡黠的残忍。
“我怎么还活着？”
“我不是早就该死掉了嘛？”
“早该死在那个你把我推下去的时候，死在被万人啃食的时候了吧。”
———
程风。
在刀疤男心中，是和牧雨一样。
模糊了面容、名字、身份，可供他们这种高分玩家随意取笑玩弄的“下等人”。
所以这段关于程风的记忆模模糊糊。
于他而言，甚至比不上他在游戏里调戏的貌美NPC来的深刻
在程风参加的最后的那次副本任务中，刀疤男的游戏积分排名不是最高的。
同队的还有两名大佬，原本和程风并无交集。
但是在刀疤男抱上大腿后，恨不能让全世界知道的得意声中。
程风及剩余玩家被迫听了全部。
在【最强刀疤】自己的讲述中：
两位大佬是因为十分认可他的过本技巧和天赋。
并狠狠夸赞他是可塑之才，愿意无偿带他一把。
不过后来据知情人士爆料，是【最强刀疤】强行修改了个人技能的使用对象。
将自己主动捆绑到他们队伍里。
当时同队的两位大佬没辙，只能在这一局副本被迫带上他。
……
在一路的副本关卡中，当时程风所在的副本虽然有了那两位大佬的带领。
但是因为扮演【仙娅】的人选是自诩排名914的刀疤男。
当时毫不犹豫地一剑刺穿了溟的胸膛。
导致【隐藏剧情】副本在最后的环节，彻底崩盘。
【仙娅】的遗愿没有被正确完成。
那时扮演溟的玩家不知道是刀疤男哪个倒霉的小弟。
从半空中像纸絮一样直直坠落了下去。
伴随着通天明亮的猩红光芒。
原本趴伏在地上死气沉沉的“怪物们”突然睁开了玻璃质的眼球。
如同得到了杀戮的号令。
他们皮肉剥落的双手缓缓放到地面，死死抠住暗红色的地面。
然后头颅以一个无比扭曲的姿势，向上调转180°。
空洞的眼神中透着隐隐的快感，定定地盯住空中还虚握着幽蓝色的长剑的刀疤男。
接着，不知道是谁最先发出了一声战斗的号角。
地面上的“怪物们”手脚并用，向着空中不再是【仙娅】的某位玩家猛地爬去。
没错，就像是无数密密麻麻的蚂蚁一般。
“怪物们”在地面之上开始快速而又阴暗的爬行。
不过这些被制成“木偶”的爬行动物，显然比蚂蚁的攻击力厉害多了。
森林四野高大的树木爬满猩红无皮的“怪物”，树皮掉落的沙沙声不绝于耳。
枯叶掉落，血月红光。
那轮巨大的血月中间重新出现那道身着浅蓝色衣袍的身影。
半空之上，“光明圣子”犹如鬼魅。
不似圣子，却像怨鬼。
地狱恶灵，血月屠命
地下的“怪物”如同恶鬼，急吼吼地围着半空的刀疤男打转。
嘶吼着向着天空发出怒吼，就好像是在说着：
“下来啊，老刀，陪哥几个耍耍嘛~”
而被团团围困的刀疤男终于从杀死溟的快感中清醒过来。
原本嚣张无比的男人在此刻紧紧抱住摇摇晃晃的树干。
眼泪与鼻涕齐飞地惊慌大叫。
“滚啊！都滚啊！谁敢吃老子？！！！！”
地下手脚都要爬出火星子的“怪物们”用扭转180°的脖子告诉他。
“别急噢兄弟，马上就滚过来了嗷！！！”
但是故事的结局，由于刀疤男强行捆绑了两位大佬，所以并没有发生血腥事件。
他的四肢都好端端的安在身上。
面色红润，面容完整。
完全没有被“怪物”撕扯啃咬过的痕迹。
不像现在出现在刀疤男漆黑盲目中的女孩。
整张脸如同断壁残垣的废墟。
世事无常，那个代替刀疤男去死的人是程风。
被“怪物”杀死的玩家是【一程春雨】。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浑身染血、已经快要咽气的刀疤男忽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
发出一阵冲天大笑。
“真是没想到那个小婊子还有个忠心的小婊子啊。”
“老子当时就应该把你在第一天就弄死的哈哈哈哈哈”
仰躺在地的男人一边笑。
一边有带着猩红内脏的无数银丝从他的身体的向上而出。
然后极其迅速的向着小屋天花板直直长去。
在生命的最后，发现压制住自己的，只是两个他曾经毫不入眼的两个女人后。
刀疤男的恐惧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多亏了你们哈哈哈哈哈！老子才会被这贱女人抓到哈哈哈哈！！！你们也是两个贱人！！”
银丝源源不断的从男人的身体里钻出来。
带出黑红色的血液喷溅在小屋的木质地板上。
刀疤男的盲目无光，此时却精准的转向了商获和简邮所在的位置。
满是血液的口齿间，男人不停的“朗声大笑”着。
“你们以为我死了，你们，咳咳咳……就能活着走出这个副本吗？”
“特么的……咳咳咳，等NPC的力量全部被她吸收以后，你们都得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的！”
刀疤男最后的向天呐喊，像是深深的诅咒一般。
在弥漫着甜腻香味的小屋中久久不停。
……
静默不语的女孩静静凝视着男人的撒野，嘴角勾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弧度。
“弱肉强食，强者就该碾压弱者，男人就该强过女人，这是你的规矩。”
“但是现在，它是我的了。”
牧雨脸上的那张脸和刀疤男盲眼中程风的那张脸渐渐重合。
两个女孩浅淡的声音混合着真心的笑意。
“现在我们好像比你强哦。”
牧雨上下扫视了一番，清冷的目光在男人油腻腻的大肚子上飞快划过，而后甜甜的说到：
“那么你作为一个下等的玩家，对我最大的价值好像就是死了耶。”
“噗呲”——
最后一根银色丝线破体而出。
伴随着黄黄白白的脑浆喷出。
刀疤男以一个从下至上的姿势被定死在小屋的地面上。
那数根银白丝线在小屋内无风自动。
带着淋淋的血迹，昭示着蝼蚁反扑，蚕食大象的证据——
“我不想歌颂伟大，我只讴歌渺小。”
“我不想赞美高声呐喊，我只关心沉默。”
“我不仰头信仰太阳，我只低头亲吻蚂蚁。”
“我们同样渺小，我们同样阔大。”
“我是戴罪的放逐者，我是永恒的宇宙中心。”
第63章 暮雨乘风
岁月伊始,光阴重叠。
糖果屋内满目的刺眼红光，像是血色牢笼。
窗外不知名鸟儿的鸣叫如同一声锁链轻响，打开了尘封的记忆——
“小雨点！等我出了这个副本,就凑够组队的积分啦！”
“哼哼,你就等着程神带飞你吧！”
少女曾经的朗朗誓言犹在耳畔,身旁却只剩下染血的身份铭牌。
在被“怪物们”疯狂撕扯皮肉的时候，程风在想什么呢？
牧雨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等她闯过自己的那道副本，满心欢喜的来到游戏大厅等待好友的出现时。
却在大屏上滚动播放的死亡玩家名单中看到了那两个熟悉的字。
程，风。
暮雨之程,可乘春风。
但是该乘着春风来到她眼前的女孩却尸骨无存。
甚至她去游戏中的物品存放室领取遗物时，只拿到了一个小小的身份铭牌。
那个写着“程风”两个字的身份铭牌上染着干涸的血迹。
上面还有一道又一道深刻的指甲划痕。
那么深重的划痕,昭示着主人顽强的求生欲
不甘心啊，好不甘心啊。
死去玩家的物品存放室就设在游戏通关的大门旁边。
牧雨静静地看着推门而出的其他玩家们。
他们的身上带着新鲜的血迹，身形狼狈。
但眸中是劫后余生、死里逃生中磨砺出的无尽快感。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是她的朋友去死？
明明程风说在进本前做了万全的准备的。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女孩的指甲深深陷进手心,翻涌上来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存放室的工作人员是个年纪不大的青年。
看了一眼牧雨垂下去的通红眼眶。
用夹着一根烟的手指敲了敲桌面,递过去一张写着字迹的纸条。
纸条上赫然是刀疤男的游戏ID,和即将去的下一场副本的名字。
扎着低马尾的女孩愣了一下。
然后飞快的向着那个动作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个染血的身份铭牌死死攥在手心里。
垂落的发丝遮盖住她眼中浓重的恨意
看着牧雨离去的背影,那个工作人员低下头没有说话。
任由修长的手指间燃着的香烟飘出淡淡的烟雾。
———
猩红的血光中，静静立在刀疤男面前的女孩手指微颤。
面前仰躺在地被银丝整个刺穿的男人,身体里还在源源不断的淌出鲜血。
身躯之上的银线随风轻轻浮动。
牧雨面庞之上那张碎肉淋漓的新面，不知何时重新转换成自己的白净面容。
女孩垂眼盯着男人千疮百孔的面庞。
目光没有任何的快意，反而一双霜月星眸浮动着浅淡的伤感。
“阿程,你看到了吧”
看到他是怎样死去的吗？
我让他要和你一样。
万蚁噬心，银丝穿面,他要比你痛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才行。
但是我怎么还是好难过啊。
他死一百次都不为过，可是我的你，却再也不能回来了。
他死得这样仓促，你会满意吗？
少女银丝缠绕的手指间慢慢生出一层白霜覆盖住殷红的斑斑血迹。
像是一小片银白的月色。
———
她们的初见，是在一个充斥着咸涩海水的副本之中。
《西多利亚修斯的海妖》是一个历时十四天的海上副本。
玩家需要在潮汐不停的海浪间找到真正的海妖纳洛。
当时牧雨好不容易闯到了最后一阶段。
那时候副本剩下的人已经不算多，当然也包括还是游戏新人的程风。
牧雨的身体素质不太行，一般过本就是靠着一点一点分析线索。
躲开副本内最致命攻击。
但是她没料到，这次副本最后的环节就是拼体能。
剩余玩家全部被传送到海面上，能否捉到真正的海妖全凭本事。
夜间海浪凶狠。
一下一下像是不要命一样，把牧雨往船上狠狠的撞。
就在她体力不支，再抓不住手腕间捆绑的绳索时。
另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一把抓住了她。
一张挂着水珠、眉眼俊俏的脸闯进牧雨模糊的视线中。
伴着咸涩的海水涌进眼眶，牧雨努力睁大酸疼的眸子。
在一弯银月下，面前少女英气的眉眼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魔力。
一种可以斩破一切的神奇力量。
让牧雨莫名心安。
于是原本因脱力就放开的手指重新合拢，抓握住手心的绳索。
海妖悠扬的歌声自四方响起，拉扯着玩家摇摇欲坠的神经——
但是在混沌的脑海间，无边海浪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明晰的声音：
“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
那女孩说，不要放弃。
于是真就想尽办法把她拖上了船。
她们捂着对方的耳朵，真的活到了第二天的清晨。
当第一缕晨光照下来的时候，漂泊的海船终于快要停岸。
咸涩的海风吹到她们脸上，也吹开程风额前的碎发。
那张俊俏的脸上满是撞击留下的伤痕。
但是程风满不在乎的笑了笑。
“没事！这算什么，我们活着出了副本啊！”
是啊。
她那么想要活下去。
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独身留在了副本里
“咔哒咔哒”——
牧雨手指间的白霜凝成实质，渐渐爬上她的小臂、胳膊。
再然后，似乎将她的整个人都围了起来。
远远看上去，就像一个由白霜凝结而成的……
茧
银丝成茧，巫女出世。
白霜成茧，巫女重现。
女孩的格子裙在无风的室内却开始缓慢的飘动。
清亮的眸子里眼瞳变得无比幽黑。
那些四散的丝线缓缓的爬动开来，向着有血液的位置游动。
纤细的丝线一鼓一鼓，一旦接触到猩红的血，立即像是饿狼吞食一般。
用自身将血液围住，然后慢慢蠕动上去，将地面上的血液全部吸收。
一切的一切似乎应了刀疤男最后的诅咒：
“等NPC的力量全部被她吸收以后，你们都得死！！”
“一个都跑不掉，一个都跑不掉的！”
……
瘫在地上的小年轻最先挺不住了。
大哥的惨状就在前方。
甚至那些银丝吸干了血液，还意犹未尽的缠绕在刀疤男身边。
准备看到新的血液，伺机而动。
小年轻生怕这就是自己的下场。
于是他狠狠一咬牙，转身就准备声泪齐下的投奔看起来有两把刷子的商获。
毕竟能这么早看出牧雨的不对劲，估计也不是个善茬。
商·位列NPC最想暗杀榜一·获：“看人真准~”
———
但是早已把“6神小弟”这个位置收入囊中的小江同学怎么会答应呢？
江新晨从商获的身后探出小脑袋，一眼瞅到小年轻蠢蠢欲动的双腿。
小江同学冷哼一声。
想干狗腿的工作，还要问问他答不答应。
于是小江同学瞅准时机，躲在商获和简邮身后。
伸出一只脚，朝着准备挪移到他们这边的小年轻狠狠一踹。
这一脚差点让小年轻腰折过去。
但是小江同学下黑手多年，怎么会让谁人抓住呢？
所以，小年轻怒气冲冲的转过头，扫视一圈无果后。
苦于还要忙着抱大腿，于是只能悻悻作罢
牧雨身上凝结的白霜逐渐将她包裹成一个椭圆形的茧。
巫女的力量逐渐增强，而牧雨自己的思绪正在慢慢抽离。
女孩幽黑的眼瞳从刀疤男的身上缓缓移开。
将目光放到了商获他们身上。
呆在商获身前的小年轻被吓得一激灵。
哆哆嗦嗦想要从【巫女】的眼皮下溜走。
但是无人在意他的恐惧。
牧雨深深凝视着面前的两张脸。
略微嘶哑的声音从女孩的胸膛中闷闷而出。
“谢谢你们。”
谢谢刚刚把我票出来。
谢谢你们，让我有发挥巫女力量的机会。
“但是，抱歉了”
巫女力量正在飞快的侵蚀着牧雨的所有。
这声小小的歉语落下后，女孩清亮的眸子在瞬间转变成彻底的黑色。
系统播报带着幸灾乐祸的笑意，突然出现：
“咯咯咯咯咯咯咯亲爱的玩家，由于你们未能找出真正的【暴食】，所以——不予通关哦。”
“并且我们还要悲伤的提醒您，隐藏NPC【巫女】正在激活。”
“请玩家注意求生嘻嘻——”
“？！”
小年轻听完播报一下子如同被雷劈中，愣在原地。
“为什么任务失败了？！她不是【暴食】吗？！！为什么说没找对？！”
商获默默看向二楼某个紧闭的房门。
刚刚参与【极饿盛宴】的人可不止他们7个。
还有一个从未露面的人呢。
没错，【噬者】仙娅。
也是这场游戏参与者。
———
巫女力量彻底占据牧雨身体的最后一秒。
在个人意识消失的最后时刻，牧雨恍然又看到了她们初见的样子。
那个蒙着淡淡金光的晨日，系统冰冷的宣告“副本通关”。
然后女孩就在一整片明亮的天光里明媚的笑道：
“原来你叫牧雨啊！我叫程风，我们的名字好有缘哎！”
“你看，风和雨！嘿嘿嘿！是不是超级相配？”
女孩叽叽喳喳的声音一直伴随着副本结束，后来不知是天意还是什么。
后来她们经常能在副本碰见，于是渐渐从点头之交成为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牧雨和程风。
【一潺风】和【一程春雨】。
她们就像一首很老很老的诗中那样，真的一齐并肩走了很久。
久到谈到挚友，我脑海中第一时间就是你的名字。
……
女孩唇齿微张，轻声念着那首很老很老的诗：
一程春雨一潺风，掸尽红颜燃旧梦。
拟向经年瀚海处，与君相逢初见时。
“与君相逢初见时。”
好啊。
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吗？
阿程。
第64章 1v4
系统播报落下后,原本盘转在小屋中的黑雾渐渐扩大开来。
隐隐有弥漫到全部空间的趋势。
“6，6神，不是没有游戏通关吗？怎么这个黑雾还越来越大了呀？”
小江同学立志做好一个合格的小弟,不放过任何一个向大哥求助的机会。
发誓不让某根“墙头草”撬了自己的墙角。
商获正在往手上缓缓的缠松掉的战术绷带。
闻言,抬眸向着身旁的棕发少年微微一笑。
浅黑色的眸子里的野火燃出星光,带着熟悉的灿灿业火。
无边浪起，星火重燃。
那是对某种事物的绝对自信,和一种无名的隐隐期待感。
黑衣青年立在猩红色的灯光下，浅色眸子里带上一丝蛊惑。
像是深渊吞噬人时，四周慢慢旋转的黑色涡旋。
若是江新晨观察的再仔细一些,就能发现藏在这涡旋后面的巨大惊涛。
这样一种属于黑暗的力量，明明不应该出现在光明圣洁的星际队长身上。
但是偏偏青年与这种深渊之力十分契合。
就像是
就像是他生来就该属于此。
———
商获站立在窗外阳光照不到的阴影角落里。
半扎的额发挑落在眉眼间,平添上几分莫名的痞气。
青年吹了个长长的哨子，望向包裹住自己的黑色雾气。
挑眉笑道：
“是啊，我们还没通关呢。也许是系统看上你了,想把我们小江同学带走呢？”
“咦惹！——”
江新晨颇为配合的双手环胸,上下搓动了几下。
小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十分嫌弃的用肢体语言告诉系统。
“小爷我可没看上你,憋过来嗷！！！”
但是四周的黑雾估计是个喜欢热雾贴冷屁股的。
见到有玩家做出拒绝的行为,还十分贴心的加快了扩散的动作。
呆在江新晨另一边的简邮,看到小江同学确实嫌弃的紧。
刚想帮他遮挡一二——
却没曾想手心里刚浮现出阻碍雾气扩散的光盾。
就被另一只手轻轻地拉住。
而即将凝成实质的白色光盾。
在那只指节分明的手一触上去时，就不争气地散开成点点碎光。
星星点点的白色星点分散在浓黑色的雾气中,如同暗黑星空中撒上的一层银白鎏金。
简邮不自然的转过了头，错开目光，不去看商获的脸。
“怎怎么了？”
声音淡淡的,就像静海中忽然荡起小小的涟漪
商大队长刚刚对着小江同学说话时，眸中那一丝浅浅的蛊惑还没择干净。
此时就这么盯着小简队长。
就像喜欢收集金币珠宝的巨龙,在飞跃高大山谷，途经沿路街市时。
看上了住在城堡中明珠玉石养大的小公主。
红龙的金色眸子一下子睁大了——
小公主的眸子比最亮最亮的宝石还要闪耀。
比他见过的所有珍宝都要璀璨夺目。
小公主没有穿镶满宝石的公主裙，而是紧紧握着一把银蓝色的宝剑。
贪婪又自私的巨龙理所当然的认为，这该是他的宝物。
他要把漂亮的小公主藏在他堆满金币的山洞里。
他有无数世人拼尽一生想要获得的无价之宝。
他要将这些全部献给他的小公主。
但是自私又精明的红龙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小公主可以拥有他所有的财宝，甚至可以爬上他最喜欢的金币堆。
不过这一切需要用小公主的双腿来换，他将不能再踏出他的山洞一步。
于是红龙将自己的私心用精美的珍宝包装好，就准备自顾自向着城堡俯冲下去
商获轻轻捏了捏手心中的手，低声说道：
“个人技能没用的，这是系统的传送功能开启了。”
“噢。”
简邮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把手抽走。
只留下小江同学愤怒的叫嚷声，在黑雾弥漫间格外明显：
“好啊！狗系统！你想要得到小爷我吗？那就从我两个队长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被突然定下生死契的两位队长：“？？？”
这场闹剧真正的观众——伊符。
将电子屏幕隐在黑雾之中，面无表情地在游戏论坛上发帖：
“【612】重出江湖的原因是因为被鬼上身了吗？”
很快，这条帖子下面就刷出几十条评论。
“一楼：题主为什么这么问？？？有什么小道消息吗？（好奇脸）”
“二楼：楼上，看不出这是个钓鱼帖吗？我家6神被黑的还少了？（瞪眼瞪眼）”
“三楼：呵呵，楼上又是一个‘六神脑残粉’，我说这种人憋瞪眼了，别把你那核桃仁大的小脑瞪出来。”
“四楼：放个屁股，有瓜猛踢。”
“五楼：轻置翘臀。（礼貌坐下）”
“六楼：三楼你放什么胡辣狗屁话，你自己都不敢再看一遍了吧？告诉你吧，我们6神从进游戏，就是这种不要命不要脸不要脑子的打法！看不惯去举报啊！”
“七楼：就是就是！看不惯就去举报啊！！！看你们什么时候把【612】的号封掉？！”
“八楼：沙茶的粉丝，制杖的真主。”
“九楼：系统管理员温馨提示您，二楼、六楼、七楼的用户为副本NPC，异地登录玩家论坛，其账号已被封禁。请各位玩家注意自己的生命、积分安全，请勿轻信论坛内的信息，增强辨识能力。如有需要，请下载游戏反诈app（爱心爱心）”
“十楼：春竹系统……”
“十一楼：论坛管理员温馨提示您，十楼用户疑是辱骂系统，已被禁言24个小时。请文明发言，可以互相攻击，但不要伤害可爱的系统哦。（爱心爱心）（捧脸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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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救了，所有人。
看不出来商获的精神状态有没有异常的小伊同学，又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搜索了：
“现在的游戏新人玩家经过质量检测了吗？”
然后电子屏幕上，最先跳出来的词条是：
“救命！球球和6神一起进副本的那个深绿色小哥哥游戏ID，长得好爽啊啊啊啊啊啊！！！！”
小伊同学的手指定住了一瞬，还是选择相信系统的帖子审核水平。
犹豫着缓慢往下滑。
然后随着手指的滑动，一大波帖子涌入视野——
“有人知道新来的带黑框眼镜的小哥吗？看着好乖哦，一定很高智吧！！（星星眼）”
“好想和6神组队，一定可以躺赢吧？6神，菜菜，捞捞~”
“有人知道【JY】是谁吗？好厉害啊，第一场积分就破万了。”
“我也看到了！他们一队的还有个名字挺长的玩家，也破万了，还得了道具。这届新人太恐怖了，让我这种摆烂老玩家怎么办啊。（哭哭脸）”
“日常表白6神！！！！！！！！！！！”
冷冷的电子蓝光映着少年冰冷的面容。
伊符仔细地看完了所有的帖子，抓了把乱糟糟的黑发。
确定没有其他玩家发现这个若只的星际小队的真实面孔后。
默默把那些洋溢着无比崇拜的情感的帖子，一个不漏。
全部拉黑了。
———
浓重的黑雾就像是湿冷粘稠的夜，逐渐包裹住明亮的天光。
剩下的五个人被分散在不同位置。
而糖果小屋早已在黑雾弥散间，失去了空间限制。
现在玩家所站立的地方，比起屋内，更像是室外——
说的更武断一点，更像是糖果屋外面的森林。
也就是他们在【隐藏副本】中遭遇“怪物”的“血月坟墓”
系统吱呀怪叫的播报声如同被人捏住了喇叭口。
发不出一丝声音。
这也显得现在四周的黑色更为寂静诡秘。
只剩下玩家自己们轻巧的呼吸声和纷杂的脚步声
商获静静地站在原地。
当四周全部化为黑色，自己失去方向感后，他没有再移动一步。
刚刚系统播报有说道：
【隐藏NPC】巫女正在苏醒。
那么也就说现在的黑雾之中，很有可能也藏着NPC。
不擅自移动，才能更好的降低自己的存在。
还有更快地重新掌控方向感。
商获习惯性的轻点着自己猩红色的耳麦。
然后不出意外的听见了一个很久没出现的声音。
“保持警惕，这里的副本地点属于禁制访问状态，且在你们之前，没有其他玩家到过这个关卡。”
“左工？”
耳麦中的清冽男声微顿了一下，表示确认。
然后向商获传送了一个位置地点。
“这是你们现存玩家的分布点，我这里检测不到当前副本NPC的位置状态。”
话落，副本内黑衣青年的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银蓝色的框架眼镜。
透明的眼镜片上面有五个闪烁跳动的小红点。
“哇哦——”
商获轻佻的吹了声口哨，点了下属于自己的小红点，不着调地道：
“析木小咯咯~这个呢~素单给窝一个人滴，还素别的玩家都有哇~~~”
“我发的位置共享，公放。”
用语句搔首弄姿的商获小咯咯：“？？？”
被迫收听的江新晨、简邮二人：“”
———
商获眼镜上显示的五个小红点，有两个正在向着他的方向聚集。
大概率就是简邮和江新晨在接收到左析木的位置共享后。
准备过来集合了。
但是大约几分钟过去了，商获眼镜上的三个小红点之间的距离却没有变近。
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阻挡了一样，在最近的隔挡壁面前打转。
而当商获再想给简邮打过去询问的时候，已经信号中断、无法拨通了。
换成江新晨的号也是一样。
玩家之间的通讯被切断了。
估计这又是一个想要把玩家分散、挨个击破的方法。
黑衣青年无奈的摇摇头
那看来刚刚自己丢脸的糗事只能等到副本结束，再解释了
“叮铃铃——”
黑雾之中，恍然响起了一阵摇铃声。
前方寂静之处，恍恍惚惚出现一个绛紫色的身影。
宽大的衣袍猎猎生风。
那道人影的手腕、脚腕间佩戴着环佩叮铃的银色手钏。
但是很明显衣服有些不合身，在地面上慢慢的拖行——
这并不是【巫女】，而是“牧雨”。
或者说是……
拥有了全部巫女力量的牧雨。
———
女孩将紫色的兜帽从头上摘下来，长睫微颤。
幽黑的眸子抬起，里面像是藏着两条长长的索道。
黑暗幽长，没有尽头。
【巫女】的全部身影隐隐绰绰地隐匿在黑暗中。
幽暗的眸光轻轻落在商获的脸上。
……
“你说，我砸了你的木偶，你是不是就没有饭吃了？”
【巫女】歪了歪头，混沌的脑海中浮现出面前的黑衣青年过往的话语——
第一个【木偶之夜】里，青年握着雪白的银丝，向着刀疤男淡淡的笑着。
浅色的眸子里带着深深的嘲弄，慢条斯理地吐出恶毒的话语。
“你说，杀掉猎物，才有饭吃。”
“如果今晚带不回猎物，你的主人会怎么办呢？”
这些带着刺的话语，不是对着被操控的刀疤男的，而是他身后的操控者——
巫女【溟】。
曾经的酸痛点滴涌上心头。
面前女孩清瘦的身影在宽大的绛紫衣袍中晃了晃。
那是她灰暗无光的少女时光。
永远无法保证供应的食物。
永远充满饥饿感的肚子
好恨。
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好恨。
巫女身旁浮现出淡淡的白霜，朝着商获的方向快速的移动。
白霜侵袭的地方，黑雾退散，溃不成军。
有的黑雾逃脱不及，被白霜瞬间绞紧，成为一个玻璃珠大小的雪色银茧。
这就是【巫女】的异能：成茧。
所有新生的、跳动的、火热的，全部变成无知觉的茧。
商获看着面前的人影挑了挑眉，挥手躲开袭来的一记白霜。
缠绕着战术绑带的手心中握住战术短刃，蓄势待发。
看来，最终的暴风雨要来了。
黑雾漫过眼前，遮挡住全部视线。
【巫女】的身影悄然消失。
———
而另一边的简队也遇上了同样的遭遇。
【巫女】阴晴不定的脸上挂着简邮熟悉的神色。
那种眼神他曾经在江新晨被荷加贝第371次，用塑料子弹击中屁股时见到过。
只不过那时的江新晨一手捂着屁股。
一手飞快地往荷加贝的身后贴画着小乌龟的纸条。
然后等着被发现后，再被追着跑个几千米。
不过小江同学自己对此的解释是：
他这是借助免费资源，帮助自己和队友，增加体能训练。
不过这体能训练的效果，就只有小江同学的屁股知道了
这边，一片黑暗中。
【巫女】静静看着面前身着深绿色战术服的青年。
脑海中对应的浮现出关于简邮的记忆片段——
墨衣青年在银丝绰绰的森林间，手指轻动。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木偶人】身后的【巫女】。
银丝牵动，属于【巫女】的利器被玩家轻易的掌控。
一种无名的怒火自【巫女】心底升起。
青年唇齿微张，一句挑衅轻飘飘的落下。
“你只是没有灵魂的模仿者，甚至够不上一个低劣的仿制品。”
“只会学人说话动作，可不算是高超的木偶师。”
伴随着简邮的这一句轻语，【巫女】的无名之火大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像要将面前的年轻人活活烧死。
但偏偏记忆的片段还未停止——
“你的演技还算精湛，只不过，一个死物，怎么能比得上活人。”
“大家都是玩偶，供人消遣罢了——你装什么清高啊”
“混口饭吃的玩意，你倒是看得比眼珠子还重！”
“啧啧啧，真是蠢死了，怪不得没有别的团要她。”
“真脏！离我远点，小乞丐！”
过往的记忆和如今发生的故事渐渐重合。
【巫女】的脑袋中迸发出巨大的疼痛。
幽黑的眸子染上怨毒，身旁巨大的白霜凝成实质。
……
简邮抬起绑着金属袖腕的手臂，但却没有对准【巫女】。
而是轻轻摇了摇脑袋，手心出也浮现出白色的光晕。
准备进攻的【巫女】：“？？？”
不是哥们，你用我技能就算了。
现在怎么还贴脸开大啊？？？
就在【巫女】忍不下去简队没有任何玩家武德的操作。
即将开启暴走模式时。
面前的墨衣青年动了动——
接着，就用手心中的白色光晕缓慢地，画出了一个爱心？
准备暴走的【巫女】：“？”
不是哥们，你跟谁俩呢？？？
还搁这整上小爱心了嗷。
但是简队不愧是20岁就当上特训小队队长的男人
对着NPC干这种事脸不红心不跳。
一鼓作气、面无表情地继续写。
于是那个小爱心的旁边又多了几个用白光写成的字：
不要打架，文明游戏。
打架会流血，伤害你我他。
“”
呵呵。
这次【巫女】NPC连看都没看完，直接提着杀气冲了上来。
早知道和【612】一起玩的，脑子就没几个正常的。
———
不过轮到江新晨和伊符这边，画风就有些逐渐跑偏了。
因为江新晨就是【巫女】溟的扮演者。
所以现在【巫女】隐在宽大的兜帽下憋了半天，也没能憋出一个字来。
只能生硬地往外丢字儿：
“呃你你作为我，做出的选择题实在是太愚蠢了！”
“对！你的选择太愚蠢了！实在是不可饶恕！！！”
于是【巫女】像是找到了新的证据一般，语气都透着隐隐的骄傲与自豪。
像是在说：
嘻嘻（^_^）
让我捏住你的错了吧~
看你往哪跑~~~
江新晨面无表情的看着面前一脸得意的“巫女”，莫名感觉有点怪怪的。
实在是不愿相信这是自己之前扮演的女孩儿。
但小江同学一向能麻烦别人绝不累了自己。
于是一句大咧咧的询问冲口而出——
“你不是人吧？”
“”
啥好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脱口而出：你是人吗？
但咱们小江就不是啥好人。
不过好在对面这个也不是个正常人呢——
【巫女】的脸色在一下子变得奇差。
差到连小江同学，都能在兜帽之下看出女孩脸色的五彩纷呈。
“被被你看出来了？！”
【巫女】的声线变得微微颤抖。
白霜在手上都变得淡了一些，化成了白色的雾气。
竟然远远看去，还有一种被人看穿的伤心欲落泪之感。
“？？？”
这次轮到江新晨头冒问号了。
不是哥们，你就这么招了？？？
于是，小江同学就在误打误撞间，撞破了一个惊天的副本秘密：
现在的【巫女】并不是溟！！！
———
镜头回到咱们的小伊同学这里。
得益于伊符在黑雾来临的瞬间，打开了个人屏幕的搜索功能。
蓝色的电子屏幕上亮起冷冷的银蓝色光芒。
所以小伊同学这里不是一片无光的惨淡。
但是这也显得【巫女】在他这出现时，显得格外格外的诡异。
在一小片冰冷的电子光中，一个绛紫色的人形影子从远处渐渐贴近。
偏偏紫色衣袍宽大，光线黑暗，看不出来人有没有影子。
惨淡的光线中，【巫女】顶着一脸的死气沉沉缓缓抬头。
“你就是——我的好朋友，对吧？”
“好朋友，你为什么要骗我啊？”
女孩的声音拉的长长的，带着怨气冲冲的悠长。
【巫女】从上往下、让光线从自己的脸下方照上去
最大程度放大自己的恐怖系数。
希望一举将对面的玩家吓尿！
没错！
就是这样！！！
【巫女】默默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然后就看到面前的黑发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放到了自己嘴边晃了晃。
“？”
【巫女】的疑惑地眨动了下眼睛，接着伴随着“砰的”一声！——
面前的黑雾连同【巫女】自己手心的白霜全部变成了淡淡的粉红色。
“？？？”
【巫女】有些震惊地看着自己手上的粉红白霜。
嘴角一顿一顿地抽抽。
然后在一片粉红粉红的泡泡中。
就听见系统播报“叮——”了一声，一字一句地、公事公办的说道：
“玩家【Note】使用个人技能：把你变成粉粉色(●''''●)。”
“与可爱的【Note】一起变得可可爱爱吧~~~生活真的很粉嫩，请你不要不开心！”
“”
死一般的沉默，【巫女】僵硬的视线落在对面的少年身上。
接着，就看到这个叫【Note】的玩家，笑出一排洁白洁白的雪亮牙齿。
“虽然我不是你的朋友，但是我可以从现在开始成为你的朋友。”
“怎么样？”
黑发青年歪着头，狡黠地笑笑。
脸上写着明晃晃的“我不把你骗得裤衩子都不剩，我就是傻子”。
“……”
【巫女】没说话，于是伊符瞧着，又加了一剂猛药。
“我不骗你，你带我出本，我再送你三个好朋友。”
刚被那三个朋友折磨过的【巫女】：
“………………”
第65章 连接器
指戒【巫女】的攻击又快又急。
加之其隐藏在黑雾之中,身影如同鬼魅，行踪更加难以捉摸。
神出鬼没的白霜会时不时趁你不注意时，飞快的裹挟住你的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
而一旦【巫女白雾】侵袭到你的身体后,你的那个身体部位就会立刻丧失知觉。
四肢也好、五官也好,全部无一幸免。
直到白霜裹挟住你的全身,你将成为一动不能动的“茧”。
最后茧破，你也被开膛破肚
大家的情况都不太妙。
【巫女】很显然是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对于黑暗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所以玩家们，除了伊符是在粉红色的雾气里被击打。
剩下的四个人，包括失去大哥庇佑的小年轻。
都是在黑暗中左挨一拳,右挨一脚的
在又一次被白霜蹭过侧脸，擦出一丝深重的血痕后。
商获有些烦躁的顶了顶牙。
眼前佩戴的半框银蓝眼镜上,显示他自己的小红点不断闪烁。
而代表简邮和江新晨的小红点，和他之间的距离一点没变。
说明他刚刚在与【巫女】的打斗间。
即使努力在探索黑雾的边界，但其实却没有移动分毫。
这场铺天盖地的黑色雾气,切断了他们的通讯,阻隔了移动的距离。
很明显就是不想让他们重新相遇。
那么为什么会害怕玩家拥有联络呢？
青年垂下眼睫,长长的鸦羽在眼下扫出一层淡淡的阴影。
掩藏住青年思索的神思。
但是商获手上的动作没有分毫停顿,战术短刃利落的斩断迎面而来的几缕白霜。
披肩的短发随着动作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如同一场精彩的谢幕礼。
青年浅黑色的眸子渐渐变得沉寂,染着风雨欲来的猎猎山风。
与此同时,商获手下的动作更为“凶残”，战术短刃甚至划出残影。
忽然,青年的目光落在了【巫女】长长的衣袍上。
【巫女】绛紫色的衣袍曳地，层层叠叠的堆叠在身后。
远远遮盖住【巫女】不知是否存在的影子。
茧？不能移动？影子？
浅黑色的眸子里面透出淡淡的光亮。
青年忽一挑眉，好像抓住了一闪而过的思路——
呼啸的山风顷刻静止,轻轻悬停于青年干净的手心。
即将倾盆而下的山雨瞬间消失，天光明净,照着寂寂山野。
野火眀透，未央天亮。
———
青年握着战术短刃的手指一转。
不再是掩护自己向后撤离的招式，而是一步一步向着【巫女】紧逼。
面前的【巫女】眼见着商获突然变换了攻击方式，也被激起了斗争欲。
没有过多考虑，手指微动。
几团呼啸的白霜夹杂着尖锐的风声，扭动着迎面冲出。
黑衣青年静静凝视着向着他叫嚣而来的白色霜雾。
几团白色的幽灵影子在青年浅色的眸子中渐渐变慢。
如同慢动作慢放一般，逐渐显现出行动的轨迹。
十米，五米，一米。
距离越来越近。
青年原本横在眼前格挡的战术短刃反射出冷冷的光线。
而【巫女】身旁萦绕的白色霜雾变得愈加浓烈。
幽深的眼瞳中闪现出幽蓝色的流光。
像一道带着滋啦电光的闪电，转瞬即逝。
“女孩”的眼神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
目光凝在白霜即将落下的地方，就快要盯出个洞来了。
但是被白霜威胁到生命的青年。
却一反刚刚如临大敌的常态，只是平静的站在原地。
甚至格挡在眼前的战术短刃都在不知何时悄然放了下去。
银色的刀背落下，划开黑雾。
却没有再击打抵御任何的白色霜雾，只留下一串光亮的银芒。
“？”
他想干嘛？
【巫女】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不对劲。
可是放出的最近的白色霜雾，离商获的眼球只有半米的距离。
再来不及收回。
伴随着“噗呲——”一声。
那几团快速移动的白色霜雾直直撞上面前的青年。
白霜在接触到商获的一瞬间，紧紧吸附在黑色冲锋衣上。
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包裹青年的全身。
现在远远看去，黑衣青年整个人都被团在白色的霜雾里——
很像一个巨大的人形蚕茧
商获静静看着白雾将自己包裹。
身体的四肢逐渐失去力量，然后是胸腔、肩膀、颈部。
高挑的青年缓缓的半跪在地上，眼皮沉重。
远处【巫女】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她”在靠近。
商获放缓自己的呼吸。
让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尽量维持长一些时间的身体机能供给。
他的耳骨之上，猩红色的耳麦亮起微亮的红色光芒。
一闪一闪，在黑雾之中，是唯一的光亮。
就好像是青年外露的心脏，在缓缓跳动——
在微弱却坚定地向着黑暗昭示着生命力。
昭示着新星际时代永不熄灭的野火。
———
相比于商获这边的剑拔弩张，小江同学这边就显得有些略微轻松了。
轻松的被单方面追打——
江新晨点了下自己佩戴的黑框眼镜上，被金“金大腿”左析木新加上的镜片。
上面显示他自己的小红点不停闪动，却没有移动过超过一厘米的距离。
那他刚刚累死累活跟那个变态的“不是人”【巫女】玩的捉迷藏算什么？！
算他跑得快吗？？？
想通这地方估计跟鬼打墙是一个道理后。
小江同学索性不再跑了。
就地一躺，就开始翻找自己空空如也的破烂背包。
打算找出个什么道具来挡挡伤害。
但是江新晨在上场副本仅剩的，赠送的三个辣眼道具说明中挑挑拣拣。
又想了想用在伊符身上的那个使用效果堪忧的道具。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巫女】欲隐欲现的绛紫长袍。
摇摇头，认命的点上字最多的那个。
“叮咚！——玩家【小晨胆大不怕不怕】选择了道具：【一叶障目隐形衣】！”
“穿上这件白色隐形衣，你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
“闭上双眼，再也没有外人的打量，不用担心别人的目光，尽情享受裸奔的快乐吧！”
“道具类型：永久道具，不限时长次数。”
系统无比欢快的播报声落下后。
江新晨的身上马上多了一件呃白色的隐形衣？
应该是白色吧？
小江同学犹犹豫豫地瞅着自己身上，由树叶脉络拼凑出的一件透明衣物。
树脉之间被刷上了亮晶晶的银白色闪粉。
透着一种“你快来看光我”的诱惑感。
看起来确实有一种嗯隐形感。
“”
衣不蔽体的隐形感。
小江同学默默在心里把话补全了。
不过系统道具的效果确实没得说的。
这小隐形衣往身上一套，确实啥都看不见了哈。
嗯。
是他看不见别人，而不是别人看不见他！！！
现在江新晨的感觉就是：
充满十二万分的勇气，两眼一闭就是干！
于是咱们斗志昂扬的小江同学，估摸了一下刚刚【巫女】即将窜过来的后方位置。
小脑袋一扭，就直直向着黑雾之中撞了过去！
当然啦。
结局是小江同学以一个无比熟练的狗啃泥的姿势，被数团白雾猛猛砸中
追上来的【巫女】看着突然换上透视装，还在地上不停打滚的江新晨。
脸上的表情烂的像是连续一周没有顺利通畅过一样。
紫色兜帽的幽深黑眸盯了半天，终于舍得吐出几个字来：
“你这是，在□□？”
“？？？”
被白雾击中双脚，躺在地上不停咸鱼翻滚的小江同学连连摇头。
“你这是诽谤！造谣！污蔑！我要去玩家法庭狠狠告你！！！”
只不过很可惜，小江同学的嘴也被白雾击中，十分不幸的失去了说话能力。
只能躺在地上一个劲儿的哀嚎。
于是【巫女】和江新晨就在一个无语，一个更“无语”的情况下。
被动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而江新晨由于隐形衣的道具作用，不能看到【巫女】的人影。
所以他这边的画面就是：
黑雾之中不停有白色霜气从四面八方不同的位置。
窜过来狠狠打在他的身上。
可怜的小江同学默默地呆在原地，抱头踩着顺时针旋转。
在双手的遮掩下。
江新晨佩戴的黑框眼镜片上，三个显示位置的红点不断闪烁
———
简邮这边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在他的“文明小标语”还没写完的时候。
【巫女】就已经扭送着白霜，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
……
【和光飞箭】在黑雾中很难击中目标。
伴随着“嗖嗖——”的射空声。
简邮手心的白色光晕毫不意外的被【巫女】顷刻间击散。
【巫女】绛紫色的衣袍和黑雾融为一体，十分满意自己的杰作。
“她”就说这个“克隆者”怎么能模仿到“她”霜茧的精髓呢？
果然不堪一击。
白色霜雾一层一层缠绕着简邮的身体。
很快就只能看见一个高大的人形茧静立在地上。
简邮垂着眼皮，深黑色眸子里的目光轻轻凝在指间。
而在修长白皙的手指间，一枚银蓝色指戒正正好戴在右手中指上。
指戒上轻亮了一下，接着幽亮的光芒开始不停歇的乱闪。
简邮借着白霜失力，缓缓跪立在地上。
另一只手轻轻盖住右手中指上不断发出蓝光的指戒。
……
指戒是他的连接器。
也是他与特训小组成员联络的隐藏方式。
与商获耳骨上腥红色的连接器一样，在指戒中央印着一颗小小的金红色五角星。
这是来自联邦星际最高军事组织的产物。
象征着特训小组的身份标识。
但是同时——
在金红色五角星的底部，还暗含着一个小小的信息接收器。
它可以不受任何信息、网络技术的屏蔽。
在特巡小组成员之间自由投递信息。
所以即使【巫女】截断了他们之间的通讯，阻碍电子通话的连续。
靠着指戒，也就是连接器不同的闪动方式。
特训小组的人也可以畅通无碍的明白对方想要传递的信息。
这是新星纪对特训小组的开放的特权。
但是说白了，也是对这些从事特危级星际任务的年轻人的另一层保护。
他们穿梭于虫洞、星潮之间，为亿万联邦星际的人民出生入死。
而在他们身后，是一整个星际的力量，为他们保驾护航。
联邦星际的军事总部特邀高级密码专家，为特训小组编写出一套联络信号。
只有特巡小组的内部成员才能看懂
指戒灯亮，任务成功。
这是独属于新星纪时代最高军事组织——特训小组的独特密语。
第66章 全员恶人
黑雾之中,不知名鸟儿的啼叫又响起。
穿梭在所剩玩家的的生命长河中，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将其猛然截流。
让他们永远成为这个黑雾的某个注脚，拉扯住下一批玩家逃脱的脚步
【巫女】高高举起宽大的斧头,就像曾经这里的村民挥舞的那样。
一个又一个染血的猩红脚印留在身后。
不由分说地收割着无数人的生命
在不同的时空之中。
三个被银丝裹成人形茧的玩家引颈待戮。
半跪在地上的黑衣青年长睫微颤。
微长的发丝遮挡住耳骨之上,不断闪烁的猩红耳麦。
蜷缩于银茧里的少年低垂着头颅。
双臂遮挡间,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镜片中红点跳动。
跪立在黑雾中墨衣青年眸色安静。
目光浅浅的落在右手中指上一处明亮的幽蓝
丧钟鸣响，白霜凝结。
这场盛大奢靡、以血为引、以人为食的极饿盛宴。
终于要迎来最丰盛的一道主菜——
【巫女】兜帽之下的唇角高高扬起,带着餍足的满意。
同一时间。
三个不同的【巫女】分别走向三个静立不动，被困在茧中的玩家。
白霜缠了一道又一道，使这个茧壳无比牢固。
已经失去行动力的玩家很难挣脱。
……
【巫女】绛紫色的衣袍冽冽涌动,她的手心处重新出现明艳的绳结。
火红的绳结如同烈焰一般开始燃烧，但是这火却不是烫的。
而是冷的。
冰冷的火焰一刻不停歇的燃烧。
不过没有向着“女孩”身体的方向燃烧。
而是向着空气之中,向着不远处的银茧发出熊熊火光。
飞溅的火星落到了地面上有些掉落的白霜上，很快便附身其上。
不过这些被火焰侵蚀的白霜没有燃起火光，也没有被烧出焦黑的洞。
只是在白霜之上很快的出现了被啃食的痕迹。
就像牧雨脸上的第二张面孔。
白霜上面布满刺目可怖的咬痕、孔洞。
这场冰冷的焰火,重复着当年程风受到的伤害。
系统复刻了过往玩家的经历。
并一丝不漏地将其运用到下一批玩家的身上。
系统在程风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痛苦。
又在牧雨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不甘与恨意。
这样好的副本素材。
对于一向致力于让瓦解玩家内部,让其出现分裂的系统。
可谓是求之不得。
怎么会不采用呢？
至于死者不屈的魂灵,生者哀痛的悼念。
从不在系统的考虑范围内。
———
不多时,【巫女】便来到那三个巨大的银茧面前。
“她”手心处的火红光焰已经蠢蠢欲动了。
跃跃欲试地想要从“少女”手心一跃而下
而在另一个时空中。
在粉色霜雾的追赶下尽力躲避的伊符蓦的停住。
似有所感地望向某个方向。
他与江新晨被系统强行绑定的【私人保镖】双人关系告诉他：
雇主马上面临生命危险,他需要马上前去救援。
浓密的黑色卷发遮住了少年的面容。
于是霜雾之中,更加难以看清少年的神色。
碎发的掩映间，伊符眸色暗沉。
他当然不会认为江新晨真的和表面表现出的一样。
真的是需要他保护的柔弱少年。
能和【612】同属于他们那个什么星际小组,江新晨自然不是真的草包。
至少肯定是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
既然他现在可以在雾气之中躲避白霜，不受其侵害。
按理说，江新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是现在系统却提示他,雇主出现生命危险。
那么只有一个原因——
江新晨没有采取任何躲避措施。
这个认知出现在伊符的脑海中不过瞬息。
他也只是在原地静立了一两秒。
但身后追上来的白霜，很快就以闪电般的速度极快的窜至眼前。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极快之势猛然击上少年的左臂。
“！”
伊符感觉左臂瞬间失去了知觉。
如同被截肢一般，垂在袖管中静静不动。
四周的浓雾被猛蹿的白色霜雾吓退了些许。
伊符抬眼，缓缓看向身后黑暗中夺路而来的【巫女】。
宽大的衣袍随着动作牵动，却始终以可以完整遮盖影子的角落起伏。
少年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叩响心门。
于是伊符缓缓看了一眼系统提示的雇主方向，停住了继续奔逃的脚步。
耐心等着【巫女】的到来。
———
让我们重新把镜头转回到商大队长这里。
商获被团在茧中，隔着厚厚的白霜，声音闷闷地透出来。
听在茧外的【巫女】耳中不是很清晰。
但是却让“少女”暂停了即将落下的火焰。
“打扰一下——”
商获在银茧里面抬了抬手。
缠绕得很紧的白霜留出可供活动的空间，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所以青年修长的手臂只能委屈地缩在胸前。
略略抬起一瞬。
【巫女】的眼神中看不出情绪。
只是缓缓把映着火光的眸子垂下，目光轻轻落在了银茧之上。
“冒昧的问一下，您的肚子还饿吗？”
银色茧壳之中，青年没头没脑地问出一句。
音色沉稳，话语认真。
却与此刻的场景格格不入。
【巫女】沉寂的幽黑眸子闪过一丝浅浅的疑惑。
在自己冗杂的记忆中搜寻了片刻后。
发现无果。
于是将商获的这句话归为玩家在临死前出现的精神失常。
导致语言系统出现紊乱，形成的无言乱语。
自己无须理睬。
于是【巫女】手心之中的烈焰毫不犹豫的倾泻而下。
如同冷水入热油一般，瞬间在耳边响起噼啪作响的声音。
……
已经成为银茧的白霜，似乎比普通的白色霜雾更加难缠。
烈火泼了几道，银茧表面才开始出现被撕扯啃咬的可怖痕迹。
“女孩”的面容映在冷焰火中。
一半火红，一半昏暗。
光与暗，冰与火，热烈的碰撞在一起。
就像是最最无法交织两道竖线，却在命运的路口。
悄然交织。
就像是东方的蒲柳与西方的麦谷，两只属于大洋两端的小手轻轻交握。
青丝与褐发缓缓交缠，丝绸戏裙与蕾丝洋装浅浅重合。
就像是游戏新人程风救起了老玩家牧雨。
海面之上，两道清浅的低语慢慢重复
就像是
西方的小骗子伪装出真心，东方的小木偶师杀死了所有人。
就像是，游戏新人程风死在了准备万全的副本中。
而老玩家牧雨出卖自身与NPC完成交易。
光与暗，冰与火，热烈的碰撞在一起。
然后呢？
然后光影碎裂，冰岩倒塌。
烈火焚身，黑雾吞噬。
两道渐渐重合的平行线，最终还是走向了光阴的背离面
银茧之前。
【巫女】五指成拳，一滴冰凉的清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它不属于现在【巫女】身体里的那个不知名的灵魂。
它属于【巫女】溟。
属于牧雨。
也属于仙娅和程风。
———
呆在【巫女】身体中的这个灵魂不满的“啧”了一声。
对于其他人仍能控制这具身体十分不满。
于是“她”向着不断被火焰侵蚀，出现啃食痕迹的银茧投去冷冷的目光。
等待着蜷缩在里面的那位刚刚吊儿郎当的玩家。
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只不过五分钟过去了。
连银茧都被啃食得只剩下薄薄一层了。
里面的黑衣青年愣是没有发出一丝尖锐凄厉的叫喊。
啧。
真能忍啊。
【巫女】烦躁的咬了咬牙，贝齿在朱红的唇上咬出一个深深的齿印。
一会看烧到你了，你小子还怎么藏。
这样想着。
【巫女】凑近了几步，准备近距离欣赏这个嘴硬玩家的求饶声。
但是隔着一层轻薄的白色霜雾，“她”与半跪在地上的青年猛然对视了。
“她”清晰地看到，白霜之中的黑衣青年分明在笑。
虽然在狭小的空间中，氧气稀薄。
青年额间的碎发只能有些濡湿的贴在额头。
但是那双浅黑色眸子中分明是促狭笑意，里面还裹挟着势在必得的自信。
全然没有被围困致死的慌乱和紧张。
“？！”
这是怎么回事？
【巫女】难得的出现了一丝事情脱离掌控的无措。
于是，“她”理所当然的认为要加大火焰的剂量。
才能让青年脸上“她”最厌恶的“稳赢”神情消失掉。
“噼啪噼啪——”
几团火焰落下，啃食白霜的速度加快。
那层薄薄的白色霜雾上很快就出现一丝裂痕。
伴随着啃咬的速度和幅度加快和变大。
【巫女】脸上的不虞终于消解下去，嘴角的弧度重新浮现。
就在白霜“咔哒——”一声破碎。
【巫女】刚准备咧嘴畅然大笑时。
另一个清雅却隐隐透着疏狂的声音先一步响了起来：
“辛苦了。”
“！”
【巫女】震惊地看着面前跪立在地上的黑衣青年缓缓起身。
他的身边烈焰燃烧，却不能伤他分毫。
青年从互相啃食的白色霜雾中站起，于烈火盛开间走出。
像是挑衅。
商获的目光落在【巫女】僵在半空，还未落下的唇角。
于是青年也牵起了一个浅淡的笑容。
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盛满冽冽疏狂。
耳骨之上，猩红的耳麦疯狂的闪烁。
———
很久很久之前。
在前特训小组一齐打造成员们的专属连通器时。
某人就暗暗揶揄商获这个连通器的款式，显得他像个骑鬼火的混世魔王。
而且还非要骚气打在耳骨处，生怕别人觉得他是好学生。
对此，多年之前的小商同学是这么回答的：
可怜的二进制生物，难以懂得人类青春少年的爱好。
没事，这不丢人。
不过某位左姓二进制工程师没说错。
这种款式的连通器确实很衬这位前特训小组队长。
跳动的火光闪烁在商获耳边。
使他看起来确实不太像一丝不苟的星际队长，反而像是
轻佻的反派角色。
说的更宽泛一些。
商获身上的气息与这位【巫女】身体里的灵魂，十分相似。
都是来自地狱深渊、受到过深深诅咒的古老魂灵。
青年懒懒的抬眸
将目光挪到面前【巫女】被宽大兜帽遮盖住的脸上。
青年唇齿微张，轻轻呵笑一声。
声音中透着浓浓的嘲弄意味。
“帮我出来，辛苦了啊，巫女大人。”
四周的火光将商获的影子拖得很长。
青年以一个俯视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声音清浅，却掷地有声。
一句含着哑然笑意的询问落地——
“或者我应该说，光明圣子大人？”
与此同时，在另外两个平行的时空里。
蜷缩于地面的少年撕开头顶蒙着的霜雾。
向着逼近的NPC，露出一个还染着稚气的乖张笑容。
黑框眼镜片上的闪烁的小红点全部消失。
禁制打破，NPC设下的阻碍失去作用。
而少年笑着揉了揉刚刚在地上走顺时针，被磨得发疼的屁股。
阴恻恻地看向蒙着脑袋的“巫女”。
“刚刚捉迷藏追小爷追的开心吧？那现在，可轮到我了。”
另一边。
跪立在黑雾之中的墨衣青年，凝视着指间停止闪动的银蓝指戒
缓缓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
闪动静止，进攻开始。
青年深色眼瞳中的静海缓缓消失。
一层一层的波浪轻轻荡开，而海水之下是即将苏醒的骤雨狂风。
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
简邮的手心处重新浮现出白色的光晕，但是这些白光不再是柔和的治愈光芒。
而是带着一种冷冷的肃杀之气。
白光凛然，封杀一切。
这是简邮的个人技能：万物初始。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这个S级的疗愈技能还有另外一个名字：
暮死之光。
世有蜉蝣，朝生暮死。
万物的初始之时，是新生。
但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是死亡趁虚而入之时
简邮的手心涌动着巨大的能量。
语气还是那么平静地对着【巫女】商量：
“你看，打架是不文明的，会伤害到你我他。”
面前的NPC也看出现在情形不对。
忙不迭地向着自己先前不屑一顾的言论低头。
匆忙地表示赞同：
“对对对，不要打架，文明游戏！打架会流血，伤害你我他！”
但是刚刚还一脸和气、看着好商量的墨衣青年。
忽然就扬起一个让“巫女”十分熟悉的笑容。
这个带着三分凉薄，七分漫不经心。
剩下九十分都是“弄死你弄死你弄死你”的笑容。
“她”刚刚好像在某两位玩家脸上看到过了。
于是，墨衣青年在NPC苍凉绝望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声音沉沉，一丝不苟。
“没关系，伤害你我他，但是不伤邮。”
“”
被雷在原地的【巫女】：“？？？”
不是大兄弟，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原来合着你就是那个邮啊
星际小队，光明磊落？
错。
特训小组，全员恶人。
没人性的队长和不要脸的组员，才最适配。
———
某个同样的平行时空中，伊符因为慢一步理解到破局的方法。
所以从白霜银茧里出来的动作，落后特训小组的三人一步。
在朦胧的粉色雾气中。
伊符静静地望向系统提示“雇主危险”的方向。
直到现在，纷繁杂乱的线索才在脑海中组成一条清晰的推理线
【巫女】的异能是【成茧】。
能将所有新生的、跳动的、火热的，全部变成无知觉的茧。
虽然系统说过：
当白霜裹挟住你的全身，你将成为一动不能动的“茧”。
最后茧破，你也会被开膛破肚。
所以玩家下意识会避开白霜，避免让自己陷入一动不动的状态
但是系统也没有明着说。
【巫女】的这个异能在黑雾包裹的情况下，也会是同样的使用情况——
黑雾之中，【巫女】的身影被很好的隐蔽起来。
衣袍宽大，盖住影子。
而影子是一个人的独特印记。
或者说，是分辨一个人是否是活人的明显特征
拥有影子，也就拥有见到太阳的权利。
但是【巫女】故意变出黑雾，遮挡光线。
用衣物挡着身影，混淆视听。
这一切做法都有故意掩盖的巨大嫌疑
换句话说。
在黑雾之中，玩家也失去了自己的影子。
也就丧失了作为活人的身份象征。
而这，其实就是【巫女】设的局。
玩家在黑雾之中所扮演的角色——
就是【巫女】的影子
既然是影子，那么自然与【巫女】是一体的。
所以无论玩家有多擅长隐藏，能跑多远。
在黑雾之中，没有光亮。
还是只能作为“影子”寄生于本体。
到最后，还是会被【巫女】用白霜缠绕而死
既然【巫女】的力量是破茧成蝶。
那么反过来，如果【巫女】的身份不再是活人。
那么其拥有的异能，是否也会不同呢？
既然玩家作为“影子存在。”
杀死“影子”，也就是杀死了【巫女】自己
所以最后只有银丝茧破，自愿被【巫女】杀死。
玩家才能死里逃生。
而这考验的不仅仅是玩家对线索的收集推理能力。
也是考验玩家的勇气。
是否真的敢于让NPC杀死自己
有了前面这些推理。
【巫女】为何要阻隔玩家的联络，不让玩家相见。
也就很好猜了——
如果玩家聚在一起，总有倒霉蛋会被【巫女】抓到。
抓到后
白霜成茧，银丝茧破。
那个玩家却活着出来了。
那么，破局之法，自然就不攻自破。
系统要将他们所有人分开。
就是为了杜绝这种采用列举法，或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玩法。
在系统这里。
宁可错杀一千玩家，也不能放过一个可以让他们全军覆没的机会。
玩家不能见面，不能联络，就留不下任何可以逃生的机会。
系统这是要将所有人摁死在这里
伊符缓缓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
这个关卡的解法差点将他也骗了过去。
但是江新晨他们三个，却能在第一时间明白对方的意思。
看来这个所谓的星际小队还不算太赖。
也许他们能让这个行将朽木的游戏，拥有一线生机？
黑发少年垂下眸子，额前的碎发遮掩住所有的神情。
———
伊符的推断大差不差。
但是让商获最终敲定答案的关键因素。
却是那段他在【隐藏副本】中盗取的【仙娅】的记忆。
那段记忆开始于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时光最初在女孩心中都是模糊不清的
仙娅对村子最初的记忆带着朦胧的雾气。
村子里面像是永远蒙着一层黑雾一般。
房屋是低矮的，灰暗的。
没有人唤过她的名字。
他们信仰神明的力量。
相信无所不能的光明圣子会带他们走出饥饿、贫困和黑暗。
于是信徒换了一批又一批。
死掉的信徒在最后一刻，依旧祈求着神明能够拯救他们离开阿鼻地狱。
尚有余温的信徒就继续高唱神的赞歌：
“光明圣殿，如照深渊。”
“光明圣子，如照苍冥。”
“光明圣明，如照我名。”
在信徒们一声声的祷告中，他们会在死后长出有着白色羽毛的双翅。
去往无忧无虑、衣食充足的极乐净土。
但是在一年复一年的岁月流转间，从未有人获到过神明的垂怜。
直到多年前的一天。
身着冰蓝色的衣袍的圣子，竟然真的踏足了他们那黯淡无光的小村落。
———
那一日是一个无光的夜晚。
碎星零落，无月无风。
森林中的草木如同死物，一动不动。
四周时空静止了一般。
空气凝滞，这种静谧到诡异的氛围包围了整个村庄。
所有人都恭敬地趴伏到地上，准备聆听光明圣子的神谕。
在一片埋着的脑袋里
仙娅悄悄地抬起了一丝小小的角度。
借着昏暗的天光，女孩做着大不敬的动作——
深绿色的眸子望向空中模糊的冰蓝色人影。
“光明圣子”的面容隐藏在冰蓝兜帽下，看不见神色。
但是仙娅莫名感到他在笑。
很奇怪的笑。
像是孤岛上看到的三角船帆。
你不知道是救援的桅杆，还是鲨鱼的鱼鳍。
……
在那个无光的夜晚过后，村子好像真的受到了神的祝福。
但是神赐的方式却带着血腥的杀戮。
他们要用另一些人的生命，换取自己的生路。
不过村子里面的人对此无比感激，将此奉为真理。
于是这个被神明遗忘的村落，成为了迷途中旅者们的休歇点。
成了走南闯北的商人们、表演者们的某个站点。
当然了，也成为了他们生命永远的终结点。
他们将永远沉睡在饕餮魔窟的土地下，成为无声的暗红色。
静静地聆听着下一批到来者的哀嚎。
然后为这一批“幸运儿”腾出下葬的位置。
……
村民们的另一个愿望也得以实现。
他们会在那个晚上长出雪白的羽翼。
成为从高空中俯冲下来掠夺行路者生命的“天使”。
“光明圣子”带给他们食物、神力、杀戮。
于是荒芜人间成为了无间地狱。
但是信徒们把这种血光之境称为“极乐天堂”。
他们愈加恭顺地跪拜、信奉神明。
祈求“光明圣子”赐给他们更多更多的丰盛
于是在那个最后的终结来临时，无人察觉。
所有人都在那个没有任何星光的夜晚，得到了应有的诅咒。
———
女孩的木偶丝穿过脊柱，刺破皮肉。
银色的丝线如同紧紧不放的幽灵，跟在所有人的身后。
直到把他们的滚烫的血液蚕食殆尽。
“扑簌簌”的枝叶掉落声和仓皇逃窜的脚步声混合在一起。
像是一声响过一声的丧钟鸣响
而在那个冥冥的夜晚，仙娅是唯一逃离过银丝的人。
她在缠满丝线的森林中仓皇逃窜，尖锐的银丝剐蹭过她的手臂。
层叠的枝丫遮盖住茫茫前路。
一层一层的，像是看不到尽头。
身后村民的嚎叫声冲天震耳。
在土地上“簌簌”的爬行声贴着她的耳膜不断闪现
她在黑雾弥散的森林间遥遥回首，她的好友，她的东方蒲柳——
孤身站在尸群中心。
女孩纤瘦的身躯亭亭立于皮肉剥离的“怪物”之中。
却不见一丝害怕与恐惧，反而面色平静。
女孩手指牵动，熟练的操纵着“木偶”——
渺小的蝼蚁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
柔弱的银丝吞噬着所有人的生命之力。
第67章 银铃响
尸群中的女孩似有所感的抬眸,远远望向仙娅。
【溟】幽黑的眸子中，映着村民的手中明亮的火把。
女孩嘴角扯起一个几不可见的笑容。
向着这边无声地说了几个字。
“”
别跑。
别离开这里。
但是【溟】身边横躺的无数具尸体，令这句话十分没有说服力。
反而听起来像是冷冷的威胁。
一手控制住羊羔的心神,一边将刀磨得利利的,不怀好意地说：
你可别想逃跑啊
所以仙娅怎么可能真的就此停下呢？
她不停地跑啊跑啊,似乎真的就此甩掉了身后追赶的“怪物”和“巫女”。
前方的枝桠依旧很多。
但是渐渐的，几乎没有路的暗红土地上。
慢慢出现了一些可供行走的地方。
树木退让,夜风诵唱。
终于，在无边的林海尽头。
她看到了两条弯曲幽长、不见尽头的小路
女孩犹豫了一下。
向着左边的一条小路试探性地踏出了第一步。
接着，身旁的景象猛然发生变换——
她脚下的小路迅速扩大,很快将右边的一条小路合并。
而身后的来时道路被隐没于丛林之间。
再难寻找。
后路已断，只剩下前方树影掩映的未知道路。
仙娅深吸了一口气。
向着自己选择的道路没有一丝犹豫地狂奔而去。
繁复的蕾丝花边早就在奔跑途中被钩乱。
此时零落的挂在裙边,像是摇动的红缨。
仙娅一步快过一步。
向着深远的丛林，再不回头
身后树桠交缠的浓黑中，淡淡显现出一个纤瘦的身影。
溟挑起遮挡的枝干。
浓密的羽睫扇动,静静望向女孩离去的背影。
“”
她紧赶慢赶,终究还是慢她一步。
或者说,她的脚步还是追不上她离去的决心。
———
幽深的密林之间,伴随着仙娅的跑动——
树影在快速的倒退,猩红色的光线似乎在慢慢消退。
四周的山林如同静水泛起涟漪。
夜风摇晃树梢。
身后一切怪诞的、腥臭的景象似乎都在慢慢的成为尘封的画卷。
女孩孤独而沉重的喘息声回荡在丛林中。
渐渐,昏暗幽深的小道在前方恍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那一星光点透着暖黄的橙色，一点一点渗透进浓黑的墨色
在匆忙错乱的脚步间。
女孩踩着吱呀乱叫的落叶,伴着一声长长的鸟鸣——
猛然闯进那一丝明亮的地界之中。
而出现在她的视线之中的。
是一座突兀的、从未出现在森林过的小木屋。
木屋看起来很新，屋顶上甚至没有积攒过落叶。
与这座密林格格不入。
而她在村子生活过这么多年，也从未听说森林中住着猎户或是守林人。
就在仙娅犹豫着要不要向这座木屋的房主人寻求帮助时——
一种莫名的念想突然窜进她的脑子。
快点打开,快点打开。
快点去把门打开。
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
就像挥之不去的苍蝇一样，紧紧缠上了她。
在她耳边一刻不停的环绕
于是,由于这个声音强大的影响力。
女孩将鲜血淋漓的手掌颤颤巍巍的放在木门上。
微一使劲，轻轻推开了虚掩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扉轻启。
屋内暖黄的光线轻柔的地照在女孩惊疑不定的脸上——
小木屋中很安静，空无一人。
只有一盏明亮的小灯不知疲倦的在散发光明。
仙娅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却在全部身躯踏入小屋后听见一个缥缈的声音突然响起。
“迷路的人类女孩？”
“！”
仙娅猛然抬头警惕地抬起头，可是四周依然是空空如也。
那道缥缈的声音似乎离得很远，却又像是近在耳边。
“没有神谕，擅自闯入禁地，是要受到惩罚的。”
话落，这道声音带上深深的笑意。
不像正在宣判严肃的判词。
反倒像是成功引诱了猎物落入自己的陷阱，在洋洋得意。
而猎物，自然是小屋中央，孤立无援的少女。
……
声音的主人躲在暗处。
上下打量着衣裙染血、浑身脏污的女孩子。
默默在心中做着评估。
嗯
虽然脏是脏了点，但好歹是个活的。
总比吃那些死物好得多。
这样想着，暗处的人影走入灯光之中。
当然，祂隐身于透明。
只是在走动时微微扰动身旁的空气。
仙娅紧张的盯着无人的空间，很快便感到身旁似乎伫立着某个人影。
但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试探性的伸出一只手——
下一秒，一阵刻骨铭心的剧痛，从女孩的腹部传来。
仙娅愣愣地低下头。
却看见自己的肚子被生生从空中撕开。
血淋淋的内脏散落到地上，如注的血水瞬间淌了一地。
拔山倒海的痛感传来，可偏偏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仙娅眼见着自己的内脏自己移动到空中。
随即耳边便传出啃食吞咬的声音。
血液顺着透明人影的嘴角滑下来，带着黏腻的怪诞恐怖。
人影贪婪的吞噬着祂眼中的“无上美味”。
像一只兽类一般，啃食着“猎物”。
鲜血、杀戮、罪恶。
这一切刺激的感受，深深的刺激着透明人影兴奋的脑神经。
鲜红的喷溅在祂的脸上、身上。
可人影却全然顾不上抹擦。
暖黄的灯光中，却是这样一幅血腥恐怖的画面。
而孤身一人的女孩，只能被迫接受这所有的画面。
雪白的蕾丝裙早已被血染成血红的深色。
女孩如同一只脆弱的小兽，无神地瞪大自己的双眼。
……
巨大的疼痛模糊了意识。
仙娅在最后最后的清醒中，遥遥看了一眼小屋木门的方向。
木门紧闭，如她来时一样。
这这样的话，她应该就不会进来了吧。
仙娅莫名感到有些庆幸。
起码现在被分食的人是她，不会是那个她对此充满歉意的女孩。
沉重的眼皮缓缓合上，耳边是一刻不停地吞咽声。
好痛，好痛。
死掉的话，就不会痛了吧
女孩呼出一口带着血丝的长息。
却在断断续续的吸气间听见一声巨大的闷响——
有谁破门而入了！
仙娅艰难地睁开双眼。
在她模糊的视线中，恍然又看到了本该出现在森林中心的女孩。
女孩站在门口，身后是无边的茫茫夜色。
溟的手指间红线明艳，仿若是层层叠叠的红线缠绕。
“不要”
溟的唇齿微张。
似低吟的浅浅咒语，向着仙娅混沌的脑海中灌输着力量。
“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活下去。”
是，是幻觉吗？
仙娅有些不可置信的迷茫。
却依然想要相信这微弱的希望，向着浓黑夜色的方向努力睁大双眼。
纤细的红线从溟的手腕间缓缓浮现。
逐渐展长，向着血泊中的女孩游走过去。
红线轻触上地面淋漓的血迹。
立刻变得更加鲜艳，一圈一圈轻轻缠绕在仙娅破碎的身躯上。
隐藏在空气里的透明人影，也被红线强硬的分隔开。
不能再前进一步。
四周响起了清脆的摇铃声，溟手腕间的银色手钏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铃铛形状的小挂饰撞击在一起形成“叮铃铃”的合奏。
却让那道透明人影愤怒不已
在仙娅逐渐涣散的意识中。
有一双温热的小手，轻轻将她破碎的腹部合拢。
她听见那双手的主人低声念道：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这本应该是她听不懂的东方语言。
可是她却在这个熟悉的清亮声音中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某种意思。
“Sweetie，don''t be afraid.”
亲爱的，不必害怕。
万物法相，皆为虚妄。
我会让这一切的痛苦，全部消失。
……
红线缠绕着仙娅苍白失血的面庞，也缠绕在溟跪坐的纤弱身躯上。
两具冰冷的、渺小的、柔弱的躯体紧紧依靠着。
其上的红色缘结和血色红线像是两人牵牵绊绊、缠绕万千的缘。
我们来自不同的地域，我们有着不同的眼瞳。
但是我们有着同样的一样身份。
我们同样渺小，我们同样阔大。
亲爱的，不要害怕。
你永远不是一个人。
……
巫女手腕间的银铃再次轻轻摇动起来
宛转悠扬，像是一首神的赞歌。
但它不歌唱光明，也不歌唱黑暗。
它像是流水一般不停歇的歌唱。
日月流转，水滴石穿。
但是流水迸涌向前，日月不止。
……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人行邪道，不见如来。
溟轻声笑起来，不必见如来。
……
一只缠绕红线的小手递至仙娅面前。
手心之上静静躺着一颗用塑料糖纸包裹的草莓味糖果。
草莓味的果糖透着水晶一样的亮粉色。
而粉红色，能让人快乐不是吗？
仙娅望进女孩深色的眸子里。
她听见溟一字一顿，认真的说道：
“亲爱的，你不必祈求我的原谅，因为我从来没有怨恨过你。”
你说，你的好意出自图谋。
但是在你将糖果抛向戏台的时候，我就原谅你了。
你在光明中教会我抗争，教会我不要放弃。
活下去，是你在那天告诉我的道理。
所以我做到了。
既然你说太阳从来没有照到过你。
那我就从黑夜里来。
你一定站起来，即使没有光明。
———
仙娅的眼睛在女孩的那一句后慢慢睁大，蒙蒙的水汽漫过眼眶。
比一切阳光都要透亮。
在这一刻。
她忽然理解了那些信仰光明神的村民。
因为她似乎也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光明。
这光并不刺眼，是柔和的。
像一轮银色的小月亮。
但是却不是反射太阳的光亮。
她永远能够自己发光，至高至明。
……
溟最后看了一眼满脸血色的女孩，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个漫长的夜晚终于就要截止了。
因为她会让所有的一切，静止在最后。
溟轻轻抖动缠绕在手指间的红线。
包裹在仙娅身上的无数根红线乖顺的退去。
而与此同时——
时空正在慢慢的发生变化。
空气变得扭曲，光影在慢慢移动后退。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如潮水般向后涌去。
就连静立在透明空气中的那个人影，也在不受控制的往后移动。
仙娅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是少女手腕间清脆的银铃声。
她向着那个撕开她腹部的无名之人，投去一个模糊的眼神。
但是只看到一截冰蓝色的衣角隐隐绰绰飘动，便很快消失在空气中。
仙娅忽的就笑了。
原来……原来是祂啊。
原来他们供奉的神明，就是这样的啊。
他们的神明用鲜血满足自己的欲望。
用肆虐的利齿堆砌一个光明的称号。
……
溟幽深的目光一眨不眨的定在少女的染血脸庞上。
蜷缩的手指抬起了些许，最终还是缓缓放下。
她没有再说一句话。
而是静静的，静静的，用目光刻画着少女的面容。
片刻过后，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仙娅选择小路的那一刻。
现在发生的所有血腥的、暴虐的事情，全都会消失。
这就是巫女的伴生力量：红线回转。
“既然我们不能回到世界最初期，那么我希望能让你的选择变得再正确一点。”
“再完美无缺一点，再幸福美满一点。”
“以此代替我此后对你的所有思念。”
我的朋友，你要开心，幸福。
永永远远。
……
“叮铃铃——”
清脆的摇铃声再一次响起，小木屋之外的乌雀啼叫一声。
漆黑的森林里忽然亮起一束灯光。
一幢透着暖黄灯光的小屋，在远处树影的掩映间若隐若现。
满身划痕的少女在两条岔路口踌躇片刻。
终究还是选择了右边那条。
———
我们都需要借助某些力量，才能成为某些人。
才能获得真正想要的自由。
于是溟成为了【巫女】，仙娅变成了【噬者】。
但是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
用死亡来铭刻的伟大并不值得歌颂，她们要好好地活下去。
而不是作为世人口中的“好女子”，活在世代相传的故事里。
她们要向奔涌向前的流水一般，无论前方是盘石还是巨木。
冲过去，碾过去，爬过去。
怎样都好。
狼狈一些，落后一些。
也没关系。
直到流水汇成沧浪，大海吞没荒原。
直到羽蝶高飞不栖，直到我们走向光明。
———
时光再次回到多年以前的那个晚上。
那个充斥着鲜血、杀戮的血夜。
那天晚上，这个久旱无雨的村落迎来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暴雨。
倾覆的暴雨覆盖了一切。
于是所有暴虐、苦厄、血腥变成稻谷地里的一株秧苗。
但是一切消亡了吗？
这座吃人的村庄，成为了只在白天出现的“赤日鬼城”。
掩埋过无数途经者的必经之路上枝桠疯长。
很快出现一个树木茂密的森林。
阻断来往行人的步伐，不再让无辜的人踏入。
而那场屠杀中唯一存活下来的女孩。
用所有甜蜜美好的糖果建造出一座小屋，将自己永远禁锢在这里。
那晚的漫漫铃响，混合着红线微弱的颤动声。
一直停留于多年之前，那个躺在血泊之中的女孩心中。
所以直到多年之后。
当无数陌生的玩家来到那个用糖果堆砌出来的小屋时。
她都会摇响手中的铃铛。
准时准点，一次不落。
清脆的银铃声碰撞在一起。
就像是多年之前，那个有着明艳绳结的小手那样。
轻轻的在她耳边摇晃，摇晃。
……
于是漫长的时光中。
少女黑褐色的长发变得花白，深绿色的碧色眸子变得浑浊。
像一块落入泥土的翡翠，再也不能发出温润的光芒。
这个旧日的故事默然不语。
等待每一次的新玩家将它重新启封。
……
至于那些玩家是生是死。
是能活着离开这个副本，还是为这个血腥的故事再撒上一捧热血？
仙娅都不在意。
她已经是一个很苍老很苍老的老太太了。
许多多年以前的往事已经记不清楚。
她只是守着一次次的剧情重演。
回到那个与木偶女孩初见的万里晴空。
回去再见一眼，她的朋友。
和她说一句，你的思念我收到了。
我好想你。
第68章 深渊地
“叮铃叮铃——”
环佩碰撞,清脆的银铃声再次响起。
但是此刻银铃手钏的主人，却不再是从前那个牵动红线的少女
现在的【巫女】小脸上挂满怨毒。
一双幽深的眸子冷冷地盯着，面前身形颀长的黑衣青年。
“少女”的手心中涌动着冽冽寒霜,白色霜雾在此时显露出真正的狰狞面目。
割开逐渐消散的黑雾,不顾“银茧”的禁制已经打破。
一定要强硬地玩让家留条小命在这里。
漫天飞舞的霜雾带着冷冷的寒意。
极快地削断商获一绺发丝,然后回旋着浮在半空上下纷飞。
蓄势待发地准备挑下一个合适的时机，再给面前的某位玩家来一个致命一击。
但偏偏这种攻势里面,有一种很魔幻的好客意味——
就好像白霜一边上下纷飞，在以简直快要黏到玩家身上的半径距离内偷袭。
一边无声地用自己的行动。
来告诉面前身影移动迅速的青年：
“都不白来嗷，都不白来！请大家吃完白霜削面再走啊——”
话落。
就看准时机,就飞快地削下自己心仪的一片肉。
对于小气吧啦的一切系统内的生物来说：
请玩家吃饭，那食材自然要玩家自己来出喽。
投桃报李,礼尚往来嘛。
“”
神特么礼尚往来。
一小绺被削断的发尾落至地面。
商获飞快的后撤一步，躲开迎面的主要攻势。
青年手心中的战术短刃瞬间展长，化成一米多长的银色唐刀。
刀刃干脆利落的破空声猛然响起。
混合着白霜尖锐的叫嚣声,像是一曲无比激烈的打击乐
只不过虽然商获身手利落。
也很尽力的投入了这场“人与霜雾”的厮杀。
但其实。
他的目光一直定在对面的【巫女】身上——
白霜奔涌。
白色霜雾从“女孩”身后源源不断的出现,甚至已经将“女孩”周身的黑雾全部驱散。
使【巫女】的整个人看起来,也像被包裹在白霜的茧中。
而此时——
面前“女孩”宽大的兜帽,已经在不断放出招式间全然落下。
绛紫色落下的瞬间。
【巫女】永远遮掩在兜帽下的小脸, 第一次出现在黑雾之中。
但是在发丝飞舞间。
帽檐之下的那张脸上却没有记忆点——
因为上面根本没有任何人的五官,只有一张由油彩画上去的“木偶脸谱”！
木偶脸谱上细密繁复的花纹，爬满“女孩”的整张小脸。
直直延伸至脖颈,没入衣袍。
而【巫女】，或者说是占据其中“光明圣子”。
就透过那双没有真实眼珠的木偶双眼，定定地看过来。
但是不过瞬息。
眨眼之间,这张“木偶脸”便重新隐入黑雾之中。
像油彩消融一般，融化开来。
重新变成这具身体本来的面目,也就是玩家牧雨的面庞。
只不过现在——
“女孩”原本似柔和静水的眸光变得充满敌意。
就像是十八层地狱中的油锅沸水，往上汩汩冒着混合烈焰的气泡
不过商获没有在意“光明圣子”透露出来的恶意。
反而饶有兴趣地回望进魔鬼的锅炉。
就像是游走亡界的逍遥客。
丝毫不害怕锅炉里燃烧的沸水，与滋滋作响的油锅。
反而还跃跃欲试地想往里面丢一两只蝙蝠，或是一截缠着古藤的老木头。
看看会不会给魔鬼的药剂里增加一些，会自己“砰的”一声放出烟花的小魔法。
给懒惰的魔鬼一个清洗自己烧焦的尾巴的机会
青年嘴角边缓缓勾起了一个带着嘲意的笑容。
“光明圣子”的“茧”，现在被他们破除后的反应如此巨大。
这是令他没有想到的。
结合左析木之前所说：
这里的副本地点属于禁制访问状态。
且在他们之前，没有其他玩家到过这个关卡。
大概率如何破【巫女茧】的方法，“光明圣子”自己也不知道。
系统的副本设置虽然说极大程度上是偏心NPC。
而对玩家抱有敌对态度的。
但是在某些无人涉足，或是没有被玩家探索到的隐藏情节。
NPC也不会比玩家多一些先知线索。
这种在有些玩家和NPC看起来十分鸡肋的公平机制。
曾经在游戏论坛被激情吐槽为：
游戏设置者的“无用浪漫。”
……
但是现在看来：
“光明圣子”对此的一无所知，很有可能会成为这次破局过本的关键所在。
这样想着。
商获看“光明圣子”的眼神都透着柔和的精光。
仿佛在看什么肥美的大猪肉。
一直以来被村民敬仰、被玩家恐惧忌惮的“光明圣子”：
“？？？”
不是啊，哥们。
你那是一个正常玩家看NPC的眼神吗？
我怎么感觉像大妈们去抢超市打折特价菜的眼神呢？
咋还如狼似虎、虎虎生威、威风凛凛的腻？？？
早期唯爱冲榜的分奴小商同学对此表示：
这是纯爱。不理解，但请尊重。（鞠躬小人）
“”
“光明圣子”默默查找举报玩家电话：
你这是，纯爱打NPC的主意吧。
———
商获微微眯起的浅黑色的眸子中，缓缓带上一丝兴味。
长睫舒展，星眸闪动。
眼眸里面的似乎真的有一朵一朵的烟火闪动。
带着飞溅的火星，燎原了漆黑的浓雾。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事物的绝对掌控，与全然自信。
火雾弥漫，烈焰长燃
【巫女】幽深的眸子眨动两下，望进青年浅黑色的眼瞳。
对视半晌，却有些闪躲地想要逃离。
之前副本中的对视短暂。
或是只一瞬的眼神触碰，便很快一触即离。
再加上商获总是吊儿郎当的眯着眼，认真看过的人没几个。
所以“光明圣子”下意识就将青年划为“人畜无害、只等被宰”的普通街溜子。
属于炮灰级的“一血”玩家。
但如今一瞬都不错开的静静对视，青年浅色的眸子宛若缓缓开启流转的深潭。
又好似时空尽头的无尽黑洞，蔓延着没有尽头的空洞陷落感。
无尽深渊缓慢而又一刻不停的流动着。
黑色的漩涡里面暗藏着星芒点点。
随着流转的永恒定律，划出一道道带着璀璨白光的星轨
【巫女】，或者说所谓的“光明圣子”。
祂原本带着锋芒的眸光，有些想要退缩的闪烁着。
眼皮渐渐变得沉重。
不由自主的想要回避目光——
祂能感受到。
面前青年的眸子，似乎正在以缓慢却恒定的速度将祂拉进去。
就像是宇宙中的某颗行星，转动速度并不快。
但是却永远不会停下地在自己的既定轨道，永恒运转。
无比坚定地将面前阻碍自己的一切事物全部碾碎。
而“光明圣子”此刻，就感觉自己处于被碾碎的状态。
无可救药地看着巨大的星球离自己越来越近。
却无法动弹。
……
这种诡谲的力量很明显是来自深渊。
对于源自黑暗的力量，祂其实无比熟悉。
但是面前黑衣青年的那双浅色瞳眸。
却有一种更高阶的黑暗力量，暗含其中。
那种力量，有着凛然不可冒犯的肃杀之气。
让祂这种脱身于此、沾满鲜血的魔鬼，也想要俯首臣服
鲜血为他添妆，亡灵浇灌心脏。
猩红的彼岸之花开满寂白荒野，忘川静河拥着沉睡的魂灵。
他源于黑暗，生于沉寂。
却永远不属于这里
那个脱身于黑暗猩红之地的灵魂之上，烙印着自由的标记。
这份恣意难得，永远不属于黑暗的印记。
来自一个遥远的时空。
来自一片金红色的大地。
……
星途万里，银河寂寂。
漫长的星河旅程，默然不语的宇宙时空。
却教养出一个带着鲜活血肉、喜怒爱恨的灵魂。
热意滚烫，远远胜过冰冷无声的黑暗炼狱。
———
除了商获，其余剩下的玩家。
也都受到了“光明圣子”最后的白霜围剿。
简邮、江新晨还有伊符。
三人分别面对的三个【巫女】，与商获遇到的一样。
不惜违反游戏NPC的惩处条例，也要对玩家下死手。
白色霜雾不要钱似的往他们脸上、身上招呼。
生怕给玩家留下任何一个可以喘气的空挡。
……
现在不是有黑雾覆盖，还处于副本机制中的时候。
没有了银茧破除，玩家过关的机制保护。
现在NPC铁了心违反系统规定。
发出的每一道攻击都冲着要你的命去。
稍有不留神，都可能成为“白霜削面”的一道配菜。
……
但是有一位玩家的画面格外的岁月静好、安宁祥和。
没有任何的血腥打斗和异能乱飞。
那就是被我们遗忘已久的前刀疤小弟——小年轻。
之所以叫做“前小弟。
是因为在商获他们一大帮子人忙着在【巫女】面前假装示弱，等待银丝茧破的时候。
咱们的小年轻麻利地瞬间滑跪。
已经先人一步，快速的拜在【巫女】脚下，求着“新大哥”放他一马。
不愧是年轻脑子好，直接省去过本的所有步骤。
忽略掉与【巫女】的任何周旋，直接找到副本的无伤速通攻略。
可谓是宁可多抱一条腿，不要多出一份力。
将抱大腿的精神发扬光大，誓要将不正之风带到游戏的每一个角落。
有言道：
不怕大哥大腿不够多，只怕小弟换的不够快！！！
———
几分钟之前。
在黑雾弥漫的空间角落中——
“牧奶奶，好姑奶奶！”
小年轻涕泪横流地跪在地上。
一边想要去拉扯女孩宽大的袍角，争取多抢一点可怜分。
一边又颤颤巍巍的不敢上手。
害怕女孩身上所具有的【巫女之力】，将自己像刀疤男一样。
直接用线就给穿透了——
“你，你看！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对不对？”
“都是刀哥刀疤男！都是那个贱人干的！”
小年轻改口改的无比麻利，飞快的撇清和刀疤男的关系。
马上把一口一个大哥叫的亲热的刀哥，推到牧雨面前。
给自己挡伤害。
“姑奶奶，是他害了你的好姐妹啊！你应该去找他索命啊！”
“我之前纯粹是瞎了眼，脑子被猪油蒙上了，才会对您出言不逊！”
小年轻这样遮遮掩掩地大叫着，一下子“哐的”一声地跪到地上。
一下一下无比响亮地抽着自己的耳光。
“我该死！我该死！但我不也是想认识一下您嘛！”
“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留我一条小命——”
说完。
小年轻一脸英勇赴死的神情，用手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两下。
“只要您留我一命，现在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一定要打到出气为止啊！”
话落，小年轻十分配合的滚到牧雨脚边。
作势就要让女孩的脚狠狠蹬在他的腹部。
果不其然，牧雨的脚在马上接触到男人的时候。
就飞快地移开。
明显是不想真的用这种暴力的方式教训小年轻。
躺在地上的小年轻，嘴角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就知道：
这种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最好骗了。
他撒个泼、卖个惨，量她们也不敢真的打他。
一会浑水摸鱼通关了，谁还管她那个好姐妹是怎么死的。
跟他鸟关系都没有。
……
小年轻低低地冷哼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刀疤男不忍直视的死状。
要索命，也是该跟那个老流氓索命去！
他可是清清白白什么都没干。
他最多最多嘴上说了两句。
在房门口说了点没头没脑的糊涂荤话。
但是那又怎么样？！
他又没有真的把牧雨怎么样。
难不成个小娘们还要把他怎么样？！
可笑！
不过想是这样想。
现在形势不对，小年轻依旧要装模作样地乖顺地伏到地上。
还特意挤出两滴鳄鱼泪。
“姑奶奶，您放我一条生路，等我出了本，一定好好孝敬您！”
呵，等他出了本，再傍上一个更厉害的金主大哥。
回头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死娘们弄死！
……
不过小年轻脸上虚伪的忠心没有维持多久。
就在女孩的一句话中碎成了渣渣。
小年轻无赖的滚到牧雨脚边，然后在女孩轻柔的声音里蓦的顿住。
“既然你都说了你该死了，我怎么好拒绝你呢？”
“？？？”
不是，我那是用来喊喊口号的。
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小年轻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上面所有的血色退却干净。
他不傻。
牧雨这句话也没有藏着掖着，挑明了不会放过他的。
那么他也没有必要再对着一个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人卖乖讨巧了。
于是男人从地上一骨碌爬起。
脸上所有的谄媚、讨巧敛的干干净净。
狠狠朝着地上呸了一口，拉开准备战斗的架势。
牧雨没有任何移动的动作，只是静静凝视着小年轻脸上警惕的表情。
半晌，女孩静静的眸光中浮现出嘲弄的神色。
突然咧开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真讽刺啊。
他可以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将自己择的干干净净。
他什么都没有做。
他只是说说话，骂骂人，调戏调戏你而已啊。
怎么还动怒了？
啊？
你还自尽了？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
他可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有求于你时。
可以没脸没皮，不要任何自尊的跪倒在地。
恨不能把你供成他的再世好爹妈。
在他们眼中。
任何人、任何事，都是他们踩着向上爬的垫脚石。
他们把自己的真正的心思隐藏到堆砌出的密语之中。
虚伪的忠心，扯掉的人皮，那算什么？
……
伤疤是男人最好的勋章？
不。
流水的大哥，才是他真正的荣誉徽章！！！
小年轻仰天无声地大笑。
刀疤男仰躺在地的尸体，还在冰冷的小屋地板上不肯瞑目。
但是那算个屁？！
他当然可以赔着笑脸给大哥踩着玩，但是那也要取决于大哥对他还有没有用。
只不过小年轻不知道的是——
商获他们的【巫女】都是由所谓的“光明圣子”扮演的。
而只有他这个空间中的【巫女】。
是由真正的牧雨来扮演的。
……
他无比确信，只要现在打败了【巫女】，杀死牧雨。
自己就可以安安全全地成功通关副本。
但是还有一个重要的信息被小年轻永远的忘到了脑后：
真正的【暴食】其实并没有被系统公布。
牧雨作为【巫女】获得了NPC的力量，自然不再是【暴食】的人选。
而【噬者】仙娅从始至终没有露面，其可能的概率暂且不谈。
刀疤男已经身亡，而作为在这个副本中真正吃过“食物”的玩家。
只剩下小年轻一人。
……
通关之法，杀死【暴食】。
谁是【暴食】？
但是谁是【暴食】这个问题，好像已经变得并不重要了——
身着冰蓝色长袍的神明圣子挥舞利剑。
血月笼罩的村庄同类相食。
小年轻阴鸷的双眼紧紧盯着牧雨的身影。
躺在血泊之中的刀疤男最后发出的仰天大笑。
杀死杀死杀死！！！
诅咒诅咒诅咒！！！
谁是【暴食】？
谁是暴食？！——
在这个腐烂的腥臭副本中，所有人都是暴食。
吞吃着血肉，撕咬着灵魂。
神明蚕食着信徒。
同类杀戮着同类。
玩家杀死玩家，角色杀死角色。
所有人，所有玩家，所以角色，都在大口大口吞噬着自己的利益，自己的欲望。
……
“古村庄，唱戏团。”
“血月夜，人食人。”
“神明现，噬者出。”
到底谁是【暴食】啊？
谁是暴食谁是暴食谁是暴食？！
不过现在，谁是暴食都不重要了。
杀死就好！杀死就好！
但是……真的就这样了吗？
……
黑雾被白光剿灭，黑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
黑锻缠腰，长靴束腿。
明亮肃杀的冽冽白光自来人身后渐渐弥漫开来。
“明月夜，现生机。”
来人缓缓抬眸，一双静水星眸下，一颗朱红小痣亮的惹眼。
第69章 滴滴救命
简邮站在小年轻的黑雾空间边缘,犹豫着要不要踏入。
深棕色的战术长靴呆在黑雾边缘不肯移动半分。
青年深黑色的眸子轻轻抬起。
恰好与空间里面剑拔弩张的两个人一丝不差的完美对视。
三个人愣愣的大眼对小眼。
半晌，站在原地静立不动的墨衣青年抬了抬手。
比了个“抱歉”的手势。
迅速转身，迈步就走。
“抱歉,走错了。”
“打扰你们了,你们继续。”
“？？？”
继续什么啊？
小年轻瞅了一眼对面白霜环绕的【巫女】牧雨。
很明显,这不是继续揍我嘛？！
然后小年轻看着眼前的青年好像真的打算离开。
甚至已经走出数十步，高大的身影渐渐隐入黑雾之中。
他马上有些慌了神。
笑话,这送上门的大腿他不抱。
他简直愧对“年度狗腿小弟”这个称号！！！
于是小年轻一边朝着简邮离去的方向狂奔，一边一叠声地大叫：
“没，没走错！就是我叫的‘滴滴救命’！你不要走啊！！！——”
其实小年轻对这个叫“简邮”的玩家的所有印象。
还停留在副本第一晚他与自己抢大哥的那天。
对于简邮全部的评价就是：一个性向不明的狗腿gay男。
（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第一狗腿’位置）
但是他依稀记得。
这个人是和那个他新看上大腿（疑是变态长发男）一伙的。
既然是同队,实力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反正对于他这种“专职小弟”来说，现在这种情况下。
实力出不出众都一样。
因为抱对了大腿血赚。
抱错了,就当拉个垫背的，一起去黄泉。
———
心态如此之好。
所以小年轻现在只管撒开胯子狂奔，一门心思追逐着“新大哥”离去的背影。
在没命的夺路狂奔中。
小年轻身后就如同有一百只刀疤男和他的狗兄狗弟在追赶。
不肯停下半秒。
但其实,小年轻他所不知道的是：
如果他现在回头去看一眼,就会发现——
站立在他身后的【巫女】牧雨根本就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甚至从始至终都没有移动半分。
女孩静静地看着男人离去的仓皇背影,衣袍隐在身后的黑暗中。
看不清飘舞的影子
黑雾渐渐消散开来。
身后女孩的身影也如水波荡漾一般,绛紫衣袍的色彩缓缓消融在透明的空气中。
如果有游戏意识强的玩家看到这一幕,估计已经感觉到有些大事不妙。
游戏NPC没有主动追击玩家,显然不是正常的操作。
但可惜小年轻白经历了那么多副本。
全是跟在大哥身后，没有任何敏锐的反应力。
他只觉得现在只要跟紧了“新大哥”,就会大事很妙。
———
由于被这样的想法支配，小年轻越走越快。
很快便将【巫女】牧雨甩在身后。
但是奇怪的是：
黑雾明明正在消散，简邮离开的速度也并不算太快。
可偏偏四周不见一丝人影。
刚刚简邮的墨绿色身影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只是小年轻自己看到的幻象而已。
浓墨一般的黑雾重新将他包围，像是阴冷湿重的潮水。
拖曳着将人拽下水底
不过就在小年轻聪明绝顶的小脑瓜即将琢磨出不对劲儿时。
前方隐隐绰绰出现两道人影。
小年轻心中一喜。
自然将远处这模模糊糊的人影,归到马上被自己追上的简邮身上。
将刚刚那咂摸出的一丝不对劲儿，远远抛到了脑后。
于是男人脚步往前一窜。
以一个冲击力十分之强的动作，将自己整个身子甩进了这个新的黑雾空间内
“咣的”一声——
小年轻的臀部以位于身体重心的极大优势，最先落地。
伴随着他龇牙咧嘴的“哎呦声”。
小年轻瞪大自己的小眼睛，仔细寻找着简邮的身影。
刚刚前方出现的两道人影。
如他所愿，真的没有任何遮挡掩饰的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只不过等他看清面前的人影。
小年轻本就不大的小脑，瞬间给无数个巨大的问号挤爆了。
因为在小年轻逐渐清明的视线中——
一个穿着透视装的奇怪棕发男，正撵着另一个绛紫色的【巫女】满屋子乱窜。
“？？？”
1
啊？
是他看晃了眼吗？
哥们，你，你怎么还能这么玩啊？？？
正在一脸凶神恶煞与“光明圣子”友好交流的小江同学。
似有所感的转过头。
然后就看到不远处一个身形狼狈、略显猥琐的年轻男人正木在原地。
怔愣地盯着他们。
江新晨低头看了一眼，发现还挂在自己身上的那件漏风的“隐形衣”。
觉得确实有伤风化。
于是在小年轻怪异的目光中，缓缓停下了自己手舞足蹈的动作。
嗯倒不是有多在意对星际小队有啥子影响。
主要是因为害怕这段“某不知名男子身着清凉衣物，与NPC在副本寻欢作乐”的视频。
在副本结束后，会被无良系统当做违规范例公开处刑。
那样的话，他的清纯男高人设崩塌。
可就影响到他那本《如何快速成为游戏大佬队友》的销量了
不过小江同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主儿。
小年轻打断了他追逐“光明圣子”的报仇大戏，这其中的乐趣。
他自然要从小年轻的身上讨回来的。
于是怔愣在原地。
哦不，应该说被小江同学的骚操作，雷在原地的小年轻。
就看到面前原本看着一脸学生气的男孩，朝着他露出了一个带着焉坏的笑容。
脸颊上还笑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
然后在小年轻空洞的目光中——
被江新晨追的满屋子乱窜的“光明圣子”也停住步伐，向着这边看了过来。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光明圣子”刚刚领略过联邦星际“最快的男人”的实力。
他一个资深NPC被一个新人玩家追的上蹿下跳、满脑门冒汗的。
现在看到一个只知道傻站在原地、一动也不知道动的呆瓜玩家。
自然觉得无比亲切。
当机立断，舍弃成为逃跑的兔的身份。
重新回到追逐的狼的位置——
祂要换个玩家目标！！！
于是，在小年轻还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又多了一个【巫女】时。
眼前的绛紫色人影，就挥舞着呼啸的白色霜雾向着他冲了过来！
“！！！”
干嘛啊这是？！
他只是路过啊啊啊啊！！！
再次夺路狂奔的小年轻，连一声崩溃的呐喊都没来得及发出
就从“滴滴救命”重回到了“副本跑酷”。
———
但是有人愁来有人喜。
一直作为NPC的第一人选的小江同学。
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看着别人在他面前被NPC追了。
再也不是他像个光屁股的猴一样，被NPC追着上刀山下火海了。（哭哭）
（小江同学留言：此处应有掌声。）
“天杀的，天知道他等这一刻等了多久啊！！！”
终于有比他还软的柿子出现了。
江新晨恨不能将这个喜大普奔的好消息告诉全世界！
于是他从裤兜子里掏出个人屏幕就开始拨号——
“抱歉，您呼叫的【冰糖葫芦小简队长】用户正在忙，请稍后再拨——”
“抱歉，您呼叫的【宇宙无敌大辣椒6神】用户正在忙，请稍后再拨——”
“抱歉，您呼叫的【金黄狂犬火腿】用户正在看好戏，用户拒绝了您的呼叫，并向您扔了一个大炸弹(●''''●)”
“”
不是，前两个他都可以忍了。
最后一个是怎么回事啊？！
于是高兴没两秒的小江同学。
成功被咱们的玩家【Note】在三秒内重新弄的破防。
———
而投入“黑雾逃亡之霸道NPC狠狠追”事业的小年轻。
终于在下一个转角，闯进了一个新的玩家空间。
但是这个空间似乎比上一个有着透视装男高的空间。
显得更加诡异了——
粉红色的泡泡慢慢悠悠地漂浮在充满梦幻色彩的副本空间内
而原本漆黑浓重的雾气不知所踪。
所有压抑的、可怖的、黑暗的。
被透着柔和的粉白色的雾气所替代。
一个冒着粉红色爱心的泡泡，在小年轻眼前“啪的”一声破裂。
让处于震惊中的男人猛地回神。
身后“光明圣子”狂追不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但是在接触到这个空间外部弥漫的粉色雾气时。
也有一瞬间的停滞。
祂原本以为自己被一个新人玩家追，已经够没有面子的了。
原来祂的某位不知名分身，还在这遭受着视觉和精神的双重洗礼。
敬佩敬佩。
偷笑偷笑
小年轻木着一张脸。
对于眼前的有些魔幻的场景被迫快速地接受着。
这时，一个可以让他确认自己确实是在无限游戏副本中。
而不是穿越进玛丽苏校园剧的人物终于出现了——
粉色的副本空间中，【巫女】绛紫色的衣袍上沾染上粉白粉白的泡沫。
一只手从粉雾后伸出，气急败坏地拨开面前遮挡住视线的霜雾。
然后一眼就看到站在近处一动不动的小年轻。
“？”
从来记不住他们这种下等蝼蚁面容的“光明圣子”。
理所当然地把小年轻当成了变化了面容的伊符。
毕竟“圣子”本人，用换完的人皮脸干的坏事可不少。
以己度人，可是祂最擅长的事情。
……
两名【巫女】对视一眼。
怀着不同的心思，追上了同一名玩家。
于是小年轻光荣地连这个黑雾空间的玩家都没有见到。
就又在身后增加了一名“狂奔小弟”。
而隐藏在粉雾之中的这片场地真正玩家【Note】。
不出意外的接到了某个玩家的炫耀电话。
然后玩家【Note】飞快地扫过一眼，接着毫不留情的迅速摁掉。
并向那个无比长的游戏ID投送了一枚大炸弹。
(^_^)
第70章 苦荞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拉回到简邮离开小年轻黑雾空间的那一刻——
在巫女茧破之后，玩家之间的无形阻碍被打破。
看不见的屏障消失，所有人都可以自由穿梭于其他的黑雾空间之内。
在此之前。
简邮空间的【巫女】,或者说是“光明圣子”。
是最先抵挡不住玩家的攻势,不知不觉消失于弥漫的黑雾之中的。
于是简邮随意的上下抛动着冽冽的白光。
就这么无拘无束地在黑雾之中晃悠。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左析木提供的银蓝半框眼镜,却在此刻忽然失灵了。
透明镜片之上的三个小红点闪动两下后。
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
于是简邮昏头转向地乱转。
然后就好死不死地撞上了正在和【巫女】牧雨对抗的小年轻。
拥有着“星际小队特训队长”称号的五星级热心好男人当机立断。
扭头就走。
生怕回转的脚步透出一丝犹豫，都会被某个死缠烂打的小青年。
像厉鬼一样永远缠上
不过不能获取信息没什么,现在玩家之间的通讯已经重新恢复。
他可以直接使用高级的、网络全覆盖的系统所提供的无限设备。
拨打他队友们的手机号码。
然后询问是否可以得知他们所处的地理位置。
接着再用礼貌的语句请求与他们相见——
于是亲爱的人机小简和咱们的小江同学一样，开心的掏出了自己的个人屏幕。
然后顺利地听到——
“抱歉，您拨打的用户【小江】正在通话中——”
“系统检测到对方好像很生气,请问玩家是否需要安慰一下该名好友？”
简队露出了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犹豫地戳了一下【是】的确认键。
“叮——玩家【JY】向玩家【小晨胆大不怕不怕】扔了一个臭鸡蛋。”
“并祝愿亲爱的好盆友：您的情绪像臭鸡蛋的蛋清一样,永久流长。（爱心爱心）”
“”
玩不懂电子设备的小简队长，默默拉黑了这个自带的通讯语音包。
老老实实地换成没有任何多余提示的系统基础版本。
并在游戏通关后，充满激烈感情地在语音包售后评论区写下800字长评。
控诉这种欺诈消费者的行为。
强烈要求全款退回玩家【JY】充值的6积分大洋。
然后充值了6块的玩家【JY】。
成功获得了语音包管理人员的拉黑、删除一条龙服务。
因此,简队对这个游戏的好感度彻底降至为：-6。
发誓什么时候他的6积分完完整整地回到他的游戏账户之中。
【厄命惊喜】的好感度在他这里,才会重新回到0。
但是系统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
于是在日后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612】粉丝群中的某个超级大粉,时常顶着“哥哥哥哥我爱你”的论坛ID。
活跃于各大游戏消费平台,为各种被无良商家坑害的弱小玩家发声。
为此。
这名不愿透露真实姓名,论坛ID为“哥哥哥哥我爱你”的用户。
也被其他玩家戏称为“一个有着恋哥脑的正义感青年”。
同时在其他高分玩家的粉丝团中,成为榜样一般的人物。
并在粉丝后援团里，掀起一股“做好事,不留名”的正能量之风。
成为“粉圈的活化石，消费者的先锋者”
但那只是未来。
眼下小简队长只能认命的继续拨号。
随着一个无比熟稔、在心底重复过无数遍的号码输上拨号栏。
墨衣青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一下无意识地敲击着个人屏幕边缘。
拨号间的停顿空音间。
简邮盯着散发着幽蓝的光芒的屏幕,在心中慢慢打着腹稿。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询问。
但是青年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不断重复着措辞与用语。
可偏偏临到阵前枪难磨。
在这短短几秒的等待时间中,简邮的大脑皮层可谓是无比的平滑。
如同他第一次进入联邦星际军校时——
长睫颤动，漆墨色的眼瞳中出现难得的失神与迷茫。
像是摸黑找不到回家的小孩子。
忐忑而又不知所措。
……
但那时还有高大蜿蜒的古树遮挡，低高年级的训练场分开。
这样无措的一面，他不必展现在那个少年面前。
他可以自己咽下一切的苦和痛，任凭拔节生长的阵痛贯穿他的整个青春期。
然后等他将所有的难堪、所有的疤痕全部打包丢到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将自己裹上金闪闪的阳光，就可以重新意气风发的站在他的身边。
至于那些过往的陈痛，会不会在那些潮湿泥泞的角落中生根发芽。
他都不在意。
只要外表是完好的、光芒万丈的。
能让某个人一眼看到，这就足够了。
没有人会不喜欢晒满太阳光的小枕头，即使里面有发了芽的荞麦苗
简邮愣愣的盯着散发着幽蓝光线的电子屏。
眼睛后知后觉的感受到光线的刺眼。
鸦羽颤动，长时间凝视电子屏的眸子眨动两下。
将蒙上的一层淡淡水雾略去。
然后在短暂的停顿音过后——
不过瞬息，电话接通。
接着，简邮就听见个人屏幕中，传来一个带着软软笑意的声音——
“怎么，想哥哥了？”
“！！！！！”
想——哥——哥——了。
这四个大字一出现在咱们简队耳中。
就犹如海底龙宫，突然被齐天大圣拔掉了定海神针。
翻涌的滔天海水淹没过简小队长的脑子。
让他刚刚打好的所有腹稿全部消失，还是全部被统一投到粉碎机里面。
他的腹稿们一边欢快的发出“咔咔——”的碎裂声。
一边调皮地向着简邮挥手，笑嘻嘻的说道：
“我们走了哦——”
———
商获当然无比熟悉简邮的沉默代表着什么。
这会不说话估计是怕增加大脑的负荷，准备先让脸红着的显示器散热吧。
你瞧，咱们商大队长就是有实力。
真不一般啊。
要是一般人遇上别人沉默不说话的情况。
估计多多少少，都会有点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话了。
商获倒好，直接认为是自己把人家说害羞了。
啧啧啧。
……
不过他对面那个也不是一般人。
咱们简队还真就如商获所说的那样，让脸上的红云散开了一些才缓缓开口。
也不怕对面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嘿。
真就是一个锅配一个盖
简大小姐酝酿半天，终于屈尊降贵一般开了金口。
十分矜持地憋出三个字：
“你在哪？”
“”
“队长，你在哪里？”
“”
“队长？我这里的NPC消失了，我去找你。”
“”
死一般的沉寂中。
青年深黑色的眸子里一抹淡淡的疑惑飘荡开来。
然后简邮盯着显示“通话正在继续”的电子屏幕挣扎了半天。
终于眼一闭心一横地大声说道：
“对！我想你了！你快说话吧！！！”
中气十足的一句“我想你”就这么脱口而出，久久回荡在弥散的黑雾之中。
让简邮恍然间有些听到回声的错觉。
但是可惜的是，电子屏幕依然一句回应都没有。
……
这下简队终于坐不住了。
眼底淡淡的疑惑像扩散的涟漪一般，一圈圈的，越荡越大。
隐隐有漫过河滩的趋势。
简邮自然不担心商获的实力问题，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商获手下一个没收住，把人家NPC整死机了。
他现在这点积分，还不知道赔不赔得起呢。
领教过【612】手段的NPC们表示：
“……”
合着您是在担心我们的NPC身安全啊。
要不给我们买个工伤保险吧。
每天被你们这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加强玩家折磨，也挺伤NPC心的。
(T＿T)
不过就在这千钧一发，简邮即将拨打NPC紧急维修电话的时刻。
商获那边终于传出了声音——
那声音是一声巨大的惨叫。
隔着遥远的网络，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巨大崩溃与愤怒。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啊！！！”
那声音无比熟悉。
显然就是刚刚小简队长晕头转向闯入的，某个黑雾空间中的一位主人公。
这声凄厉的惨叫结束后。
接着就是商获有些闷闷的、刻意压低的嗓音远远的透过屏幕：
“等会儿，哥哥这儿有点事，一会通关了打给你。”
青年可能是在极速的奔跑间，语速很快。
声音有些模糊不清。
但是偏偏压低着声音，反而给人一种沙哑的低沉感。
像是故意凑在你耳边，轻声呢喃低语。
有些可疑的撩人意味。
某位星际小队长耳尖一烫，默默的应了一声好。
又给他的显示器散热去了。
———
而就在刚刚。
狂奔不止的小年轻，如愿以偿进入到了他梦寐以求追逐的“新大佬”的黑雾空间里。
甚至现实比他想象的更美好。
他直接从简邮的玩家空间里，窜到了商获的玩家空间。
这下直接一步到位，抱到了最粗的大腿！
于是小年轻再也不在乎后面追击的两位“巫女”。
只觉得剩下的生命都找到了保障！
还怕她们干什么？！！！
……
但是就在小年轻即将乐不可支的跪下，山呼“大佬大佬看看我”的时候。
面前那位他新看上的大佬，突然朝他挑起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大佬隐在黑雾之中的高挑身躯，往旁边缓缓移动了两米——
露出了身后藏着的剩下两名【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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