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一更
迟一悬看完了命器转播的片段后, 觉得自己现在强得可怕,毕竟他刚刚从那些故事里吸取到了足够的情绪满足。
看见自己的朝歌,能让那么多人摆脱过去, 走上更好的道路,他打心眼里高兴。
命器展现给他看的其实不止吴岩、龙大彪、郑娘子这几人, 他们各有各的故事,各有各的辛酸苦楚, 但也的确如命器所说, 并非天生的坏人。
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吴岩也不会想着抛弃儿子,他不是那种真的好人好父亲,但在温饱满足后,也会扛起自己的责任,这就是很寻常的普通人。
龙大彪以前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干, 但应该没杀害过人命,这点迟一悬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他毛病不少, 是普通百姓最看不惯的混混恶霸,但在环境约束下, 也渐渐走上了正途。
郑娘子自不必说, 是个可怜人, 因为出身的缘故才走上歧途,被带上公堂后还供出了数桩偷窃罪,许成美对她有一番怜悯,让她留在朝歌入籍, 从前在东莱国的贱籍自然不作数了。
好在她留在朝歌后也决心摆脱过去,现在又有了女儿, 人生算是彻底柳暗花明了。
“真好啊!”迟一悬感慨。
那种真正自私自利损人利己之人,是不会在朝歌感到满足和幸福的,他们的欲望只会越来越强烈,只会嫌朝歌给的不够多,比如韦获兄弟两人。
【陛下,需要重启之前的监测机制吗?】
命器的意思是,像之前那样,加大算力,重点监控曾经对朝歌有所不满的人,以免他们像韦获兄弟那样,对朝歌造成危险。
当听说韦获兄弟往水源处下毒时,迟一悬也一瞬闪过这个念头,但现在命器问出来,他思考一会儿,还是放弃了。
首先,像韦获兄弟这样极端的例子还是少的,其次,朝歌的人口只会越来越多,违法犯罪行为也会跟随比例上升,如果一直这么下去,要浪费命器不少算力,这对他来说是亏的。
第三,与其天天盯着某些可能会有的极端例子,不如提高朝歌的防御,这次能拦下问星门的阴谋,不就是因为自来水系统给力?
所以这个问题纠结到最后,还是一个“变强”的问题。
迟一悬沉吟道:“增加轩辕卫和玄武卫的人数,治安问题大力整治,那么违法犯罪行为自然而然会下降。”轩辕卫和玄武卫培养起来后,他们修为提升能给他返点数,也能消耗掉年轻人的精力,培养他们的思想觉悟。
否则朝歌的灵气越来越好,必然诞生越来越多的高阶修行者乃至修士,这些人要是放任他们闲着,恐怕还会搅乱治安。
迟一悬不断调整城内的职业体系,想方设法增加工作岗位,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并非只是为了拿到就业奖励的点数。
确定了卫队扩充后,迟一悬让命器把这点记下,等待下次开会的时候提醒他。
然后他的目光又落回到消息提醒那一栏。
“击杀护法长老居然给了15万点数的奖励。”迟一悬当时听见任如碧的死讯,一时上头,就把护法长老弄死了,虽然现在他也不后悔就是了。那个护法长老不死,问星门的实力就无法削弱,对朝歌是个威胁。
“步惊寰杀了真玄子,也给了我15万点数奖励。”迟一悬喃喃自语,“从凡人晋升金丹中阶,总共耗费150万点数,看来杀怪奖励的点数确实是往后扣掉一个零啊!这点奖励在我修为低微时不起眼,但到了金丹就很可怕了,要是一天杀一个金丹,一个月三十天就能有150万点数奖励,超过我大半年的努力。”
迟一悬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了,这个世界又不是真的游戏,他可不能放任自己为了获取点数出去杀人。相比起来,还是发展领地更让他舒服,也更符合《修仙皇朝模拟器》这个游戏的调性。
除此之外,这次仙洲之行最大的收获就是那条玄级上品灵脉了,等贪吃蛇从沉睡中醒来不知能不能升到玄级上品,要是不能,就把这一条灵脉为给它。
他暂时没有将灵脉种下去的打算,而是继续封在背包格里。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数钱环节了!”
提到这个,命器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恭喜您,您先后使人在闻道大会的赌局上押注朝歌,第一局,以一万灵石获赔十万灵石,第二局赔率下降到了二比一,但十万灵石押注后,得到了二十万灵石,再加上问星门的战败赔偿,您现在总共拥有41万灵石。另外上个月朝歌灵脉产出了一万灵石,您现在拥有灵石42万。】
迟一悬眼冒精光,“发了发了!”
【另外,朝歌的账上还有店铺赚取的几万灵石,问星门赔偿的百件黄级法器,以及若干玄级材料,也能折算成不少灵石。】
迟一悬:“难怪古往今来,总有人一缺钱就挑起战争呢,打仗真是既烧钱又赚钱啊!”
【首先,得是战胜方。】
迟一悬从背包格里倒出数不清的灵石铺了满床,乐滋滋在上面滚了几圈,然后发现灵石太硬,咯得他身上发疼,尤其这不是攻击,护法灵光还无法免疫,真叫人发愁。
他烦恼道:“长生界没有纸币吗?”
【曾经有过,很快就消失了。因为无法保证信用问题。】
迟一悬一想也是,毕竟灵石不同于普通货币,灵石里的能量是真的能被吸收掉的,你把灵石存银行里,大半年后回来发现灵石变成废石,而行长因为吸走了灵石里的能量,变得比你强大,你还打不过他,气不气人?
鉴于这个世界上流宗门的德行,迟一悬觉得他们还真能干出这种事,毕竟现代的资本家都是越有钱越贪婪,长生界那些上流宗门的修士,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例外,有时候人家不贪,不是人品高洁,而是懒得贪一点蝇头小利。
像步惊寰这样逃出来不带走门内财物的真高洁修士,算是歹竹出好笋了。
至于白经天,迟一悬觉得还需要考察考察。
思及此,他就跳下床,飞快用灵力写了一封信,又捏了一只传讯灵鹤将信件送去霸刀门。
传讯灵鹤不是随便传的,长生界的修士有自己的邮箱号码——剑印。
剑印既可以是修士身份的代表,也可以是联络手段的凭证。
这还是迟一悬第一次用传讯灵鹤给别的修士送信,不禁有些新奇。
一封用灵力写完的信件上至少会烙下两枚剑印,一枚是他自己的,代表寄信人,一枚是收信人的,这是区分身份的手段。
如果拿到灵鹤的人与收信人所属的剑印不符,那么就无法打开传讯灵鹤,强行打开,只会得到一封被损毁的信件。
有时候为了避免收信人出现意外以致消息无法传播,寄信人会附上多枚其他人的剑印。传讯灵鹤也会循着剑印与修士本人之间的感应准确找到收信人。
迟一悬与白经天在仙洲分别时,就留下了彼此的剑印。当然,两人留下的剑印内附着的信息也很明显,只做两人通信之用,这是为了避免剑印落入他人手中遭到利用。
这也是修士以下无法使用传讯灵鹤的原因,毕竟剑印要神识催动。
小心落下剑印后,迟一悬就放飞纸鹤,为了避免半路被人拦截或者做手脚(毕竟自己曾经就做过这种事),他特意准备了两只一模一样的纸鹤,眼看着纸鹤携着灵光消失在天边,他才关上窗户。
【陛下,您在信上写了什么?】
迟一悬惊讶,“你不知道吗?”
命器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它想了什么,语气竟然有几分幽怨,【哦?原来在您眼里,我是那种会偷窥您隐私的坏命器吗?】
迟一悬这时候却蓦地想起自己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当时他在浴室里洗澡,忽然出了点状况于是叫了一声,当时命器也是紧张地询问他发生什么事情。
看来,这真的是一个充分尊重主人想法与隐私的好命器呢!
迟一悬果断道歉,“抱歉,我误会你了。”
【好的,我原谅您了。】命器也十分大方,它向来擅长原谅自己的主人。
迟一悬也没有瞒着它的意思,就把信里的内容说了。他寄信给白经天,主要是询问化神尊者的事情,包括化神期修士有什么厉害法术,又有什么跟普通修士不同的地方。
白经天毕竟有个化神期的母亲,找他问应该不会出什么错。
那天晚上六幕山的常羊娘娘在他面前的表现,始终让迟一悬有些疑惑,既然命器表明他不是什么大能重生,也没有什么了不得的身世,那么问题一定出在其他方面。
他一定要找到令常羊误会的地方,然后好好挖掘,现在外面的鬣狗那么多,他要是能扯张虎皮裹在身上,自然再好不过。
第142章 第二更
【陛下, 您的财务该和朝歌彻底分开了。】
命器的提醒倒是让迟一悬想起了这件事。
朝歌初建时,上上下下都是一穷二白的,连他自己都靠员工们养着, 之后解锁了炼器坊和医药坊,又跟罗燕行的商行合作, 朝歌才有了银钱入账。
但当时的住民刚刚脱离奴隶身份,身体还都很虚弱, 这些钱也就从来没有到过迟一悬手里, 而是直接投入生产使用。
朝歌的财政和迟一悬的个人财务也就一直没有分开。
后来有了灵石, 命器倒是建议他分一部分灵石留作私用,于是迟一悬把那些灵石都用在购买灵食上了,一天十几二十斤地吃,肚子跟个无底洞一样,每个月命器算出来给他多少灵石, 他就花掉多少,天天喊穷, 就是学不会勤俭。
对此, 迟一悬十分理直气壮,他觉得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肚子, 省哪里都不能省嘴巴, 而在结识白经天之后, 他的嘴巴比以前更叼了。
但这也不是美食的错呀?美食何辜?唯一的错就是自己太穷了。
现在命器提起这件事,他心里的算盘就响了。普通灵食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要更美味的灵食!之前白经天请他吃的几种点心就很不错,他昨晚做梦都在回味呢!
这次赚的灵石那么多, 自己怎么也该能分到十几二十万吧!这得买多少斤点心呢?
就在他想入非非之际,命器的声音温和响起:【这一次打败了问星门, 轩辕卫们的贡献不小,还有郭千山四人,身为修士,他们的贡献最大,这一次他们也多多少少受了伤,该分一成给他们作为奖赏和受伤的抚恤吧!】
迟一悬:“自然应该。”
【朝歌的公职人员越来越多,练气中阶以上每人每月的工钱当中都至少要包含一块灵石,为了防止日后朝歌发不出工钱,至少要留下一成以作储备吧!】
迟一悬颔首,“这也是应该的。”朝歌又不是他一个人建起来的,该给的工资肯定不能少,这方面他是大力支持的。
【天衣坊目前已经实现自给自足,但炼器坊和医药坊还需要大把玄级材料,朝歌在灵脉作用下生长出的玄级材料根本不够供应外来订单,所以还需要留出两成作为采购经费。】
这就已经去掉快十七万灵石了啊!
命器的声音还在继续,【另外,您修为上升,会不断解锁和升级新功能,而升级除了需要材料外,也需要灵石,所以需要再留出一成。】
迟一悬的面色渐渐凝重下来,仍旧点头。
【还有一件,以后像白少主这般与您结交的修士只多不少,您该留出一成作为应酬交际的费用。】
这就去掉六成了啊!
迟一悬虽然肉痛,但也没有反对,这毕竟是领地发展所必须的支出,他等着命器接着说下来,然而命器没声了。
“这就没了?”
【是的。剩下的四成,也就是16万八千灵石,将归入您的私库。另外,根据计算,如今您的领地发展稳定,循环良好,已经达到了可以反哺的阶段,从这个月起,整个朝歌的收益,包括商铺租赁、工坊产品销售、养殖场与灵田产出等都将分割其中的四成直接进入您的私库。】
【每个月裘平安将账目汇总后,我会直接将其中属于您的部分纳入您的背包格。】
迟一悬神情意外,“这……”
命器从善如流,【您不必夸奖,这是身为命器应该做的。】
迟一悬摇头,“不是这个,我是说……”
【您觉得太少了吗?陛下,如果您多要一成,恐怕会影响朝歌的运转。】
迟一悬慢慢道:“四成给我,会不会太多了啊!裘平安真的不会哭吗?”
【请您放心,裘大总管认为朝歌的一切收益都是您的私产,他不会有任何意见。现在朝歌涌入的人口越来越多,房产上的收益已经足以覆盖工人的薪水和三餐支出,我想在下一次会议上,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迟一悬的思维还停留在现代阶段,命器这算法就相当于把国库收入的四成直接拨给领导人做私产,他代入一下,只觉得有些恐怖。
命器很快理解了主人的意思,它温和道:【您又忘了,这里不是您的老家。】
迟一悬微微一怔。
【在您的老家,个人的力量微乎其微,哪怕是拥有再多财富,一个人的花费也终究是有限的,如果将大部分财富汇聚在一人身上,无疑是一种严重浪费。但长生界不同,您得到的财富,都可以吸收后变成修为。您不单单是个人,您相当于医药坊、炼器坊、天衣坊、玉龙台、黄金印、排水系统、自来水系统以及今后无数解锁功能的唯一控制人。】
【一旦您有任何闪失,这些构筑成朝歌的基石将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如果不是现在朝歌的子民还太弱小,给您的反哺还不够多,哪怕将九成收益归于您一人,我认为也是不过为的。】
迟一悬自我反思,哦,原来他下意识也把自己当成了朝歌的打工人,然而实际上,他自己就相当于大半个朝歌。
肩上的担子忽然就比之前更重了。
迟一悬思索片刻,说道:“再分出一成来,留给未来可能复活的影卫。”
虽然口口声声说将来要找回影卫们的灵,要给他们塑造躯壳助他们重生,但迟一悬至今也还没摸到那道线,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能复活他们。
以防万一,还是多留些钱,作为未来探索新道路的启动资金。
命器对此有些不赞同,【陛下,这一部分,可以从朝歌的财政中出。】
迟一悬心意已定,“我已经决定了。”
命器只好应道:【好的。】
***
朝歌,店宅司。
店宅司是朝歌的公职衙门之一,负责掌管城中所有民宅的买卖,以及城中房屋和商铺的租赁事宜。
房屋买卖过户都是在此处,一般而言,是钱货两讫当场过户,同时买卖双方都要向店宅司上交一笔税费。
而房屋租赁,则分为公宅与私宅。
“什么是公宅啊?”郑娘子不禁询问。
当日被抓上公堂,原本以为在劫难逃,没想到那位许大人怜惜她,只罚她一些钱和几日苦力活,还教她在朝歌落了户。从此她再不是东莱国的妓女,而是朝歌的良民郑娘子。
酒坊的差事也是许大人帮她找的,她在酒坊做了一个多月活儿,吃住都在那里,本来就这么一直过下来也没什么,可如今不一样,她有了一个女儿,三十多岁的郑娘子有了干净的身份,又有了互相选择的家人,为了孩子着想,她决定赁个靠近学堂的宅子。于是就来到了这里。
虽然在朝歌住了不到两个月,但郑娘子如今对朝歌的一切都极为信服,当下仔细询问起来。
那吏员就道:“公宅就是城里公家的宅子,这些宅子可买卖也可租赁,价钱按照大小各有不同,你们母女两个过日子,还是选独门独院的宅子,只是价钱略贵些。将来你要是有钱了,也可以将住惯了的宅子买下。”
郑娘子:“那私宅呢?”
吏员道:“私宅就是百姓家多余的空屋挂到店宅司,由我们店宅司做中人租赁出去,也要交税。”
郑娘子不禁道:“那要是有外来大户,买下一连片的大宅子,日后坐地起价,岂不是把那一片的租钱都抬高了?”
这种手段真是屡见不鲜,总有些狗大户用各种手段圈下一大片地,然后就靠着租子过富贵日子。
无论是宅子,还是田地,都是如此,许多平头百姓一个月辛苦赚来的银钱,有时候连温饱都不够,全给那些大户交租子去了。
那吏员闻言就笑了,“你是刚进城没多久吧?我们朝歌的律法,土地归公有,宅子则按人头算,无论是多有钱,一个人至多只能占有一间带前后院的小宅,若是要大宅,一个人可不成,家里得人多,多生孩子,能分到的地儿也就大了。”
“一户人家至多八、九口人,再多钱,他们也只能买下八、九间宅子,奴仆可不算在里面。”
“就上个月进城的陈大户,他们家几十口人,花再多钱,也就只能买下城南那片的一座大宅子,多的是没有了。”
听到这样抑制土地兼并的例子,郑娘子微微松了口气。要是以前,她也就暗地里嘀咕,可是现在她有女儿了,为了孩子着想,她肯定不愿意看见有人靠着圈地就大富大贵的,这样她女儿长大了还怎么出人头地?
郑娘子是个有些忧患意识的人,从前积攒下了些钱,她挑挑选选,租赁下一间离学堂和集市较近的房子,听说那里都是有孩子的人家,晚间她接孩子放学,还能去市集买些好吃的好玩的,要是以后换活计了也方便。她没有更满意的了。
交了钱,拿了钥匙,店宅司还派了个人给她带路帮她搬家,然而在踏出店宅司之前,郑娘子忽然想起一件事,犹豫着看向那吏员。
“有件事,我倒觉得有些奇怪。常来酒坊的两个酒客,过日子并不节俭,听说差事也是寻常差事,近来却忽然有钱买下城南一座好宅子,可他们全家人照旧住在原来的地方……”
听到郑娘子这么一说,那吏员也觉出古怪来,仔细询问了那两人的姓名,便立刻送上去请人调查了。
这一查,查出点不得了的东西来。
两天后店宅司的人,就带着轩辕卫冲进了陈家大门。
也是在差不多同一时刻,萧好女终于下定决心,在执法司衙门前敲响了鸣冤鼓。
“草民要告陈家。”
第143章 第一更
城南, 执法司
到晌午了,公堂照例休息。许成美回到后堂,不禁松了松领口。
现在才三月份, 朝歌并不热,但许成美觉得自己有些心累。
她和几个负责核查案件的同僚坐到一块吃午饭, 同僚问她,“案子审完了?熟了就是快啊!”
许成美却摇头:“没的, 估摸要审几天, 不, 可能要查大半个月。”
同僚们顿时受了惊吓,“什么案子要查大半个月?难道城里出了连环命案?”
要是其他地方出个命案啥的,那都不算事,但朝歌城内治安好,一年半载都不见得有一件大案, 也难怪他们如此受惊了。
许成美哭笑不得,忙安抚他们, “别怕, 不是什么大案,就是个比较麻烦的案子。”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就提了个人, “萧好女你们知道吧?”
同僚甲恍然, “他又怎么了?”
执法司在改制之前叫刑堂,那时候的堂主是卢文星,这人曾经还在卢文星手底下做过事,当然记得原本的刑堂是因为什么改制的。
当时卢文星因为判案不公, 虽然是未遂,但也受了城主斥责, 被撤去刑堂的职务,打发了一个育幼园园主的位置。
虽然都说是卢文星自觉有愧,主动卸职,但他们底下人却不这么认为。那可是未改制前的执法司,多大的职权啊!怎么可能有人主动卸职呢?更何况卢文星当时是未遂,又没真的犯错,顶多罚点薪俸就过去了,何必辞去职务呢?
于是他们猜来猜去,最终不约而同认定一个真相:城主早就有心改制,只碍于卢文星是跟随已久的老人不好下手,没想到卢文星自己犯糊涂,所以城主趁热打铁,直接将卢文星给办了。
只是当时卢文星可能心有不甘,又触怒了城主,因此被丢了个育幼园的职位。
育幼园园主算什么差事?说句不好听的,那就是个管孩子的老妈子小管事,去那种地方能有什么前途?
这前后落差之大,怎么可能是卢文星主动呢?
大家因此对城主更加敬畏,城主不愧是城主,雷厉风行,跟随那么久的功臣说办了就办了,刑堂说改制就改制。
但城主威严归威严,对老人还是有那么些情谊的,让人传出来是卢文星自己辞职的,保全了卢文星的颜面。
也是自这事以后,他们所有人办事都更加严谨周全了,生怕也被抓到小辫子,然后沦落到带孩子的窘境。
此时听见这个让卢文星境遇大变的名字,这些人不由得屁股一紧,觉得自己隐形的尾巴被揪住了。
许成美倒没有他们想那么多,她道:“咱朝歌有个规矩,既入朝歌,前事不究……”
同僚乙流畅地补上下半句,“若追前事,难脱其咎。”
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你入了朝歌的籍,你就是我朝歌的子民,你之前无论犯了什么事,有过什么罪过,朝歌都不追究。但如果你要追究往事,你也逃不开该有的罪责。
许成美点点头,“我就是这么跟萧好女说的。”
同僚甲:“他要告谁?”
许成美:“陈家家主,准确地说,是陈家所有人。”
***
执法司公堂上,萧好女和陈家众人分别被衙役分开成两拨,一左一右呆着。
萧好女席地而坐,毫不在意地上的尘土。陈家一众人则矜贵得很,送出银子请衙役送些椅子过来。
衙役们没敢收他们的钱,见他们一群人唧唧歪歪也是腻烦,随便扔了张破席子给他们。
陈家众人这才放弃,勉强坐下来歇一歇,毕竟站久了实在累得很。
陈家主和陈大少还在那儿吵架,陈甫则态度谦卑地和衙役们打听。
那衙役被他奉承得飘飘然,就透露了两句,“你们和人签契约,找人代持房产那事儿不算多大,毕竟占的不算多,按照惯例,你们也就判个几年。”
几年是几年?两三年是几年,八、九年也是几年!一个修行者的寿命才百年啊!陈甫一听这话都要晕过去了。
他强作镇定道:“那另一件呢?”
衙役翻了个白眼,“要是害死人命是真的,你们陈家总得有人要偿命!”
公堂另一边,萧好女却是表情呆呆的,压根没有关注陈家人。
他心里只回响着许成美之前说过的话。
“萧好女,你确定要告陈家?如果立案,那就再也回不了头了。除非你的过去经得起查!”
萧好女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在朝歌,如果他不出头告陈家,那朝歌也不会追究他的任何过往,他可以继续在朝歌好好过日子;但如果他要告陈家,朝歌就会出动人力彻查他的过去。
如果他过去是个清白良民,那自然没什么,朝歌必定会为他主持公道,可他过去是个匪盗,等陈家得了报应以后,他也要因过去犯的事被朝歌问罪,除非朝歌查不到一丁点他过去不光鲜的经历,但怎么可能查不到呢?
他过去带着龙虎帮众活跃在银城外落霞山附近,多的是见过他的人。
难道真要为了报复陈家人而失去自己好不容易在朝歌经营起来的生活吗?
萧好女纠结了半晌,仍然选择立案。
他爷爷的,陈家这群贱人不遭报应,他死也不能回头!
***
朝歌内城,饭堂。
“今天饭堂的师傅大发慈悲,竟然做了那么多好菜!”一走进饭堂,莫铃兰就眼尖地发现了今日多了十几道菜,而且都是比较精细,往常饭堂师傅懒得做的那种。
万天佑小声告诉她,“听说东家今天要过来吃饭,所以师傅才特意准备的。”
莫铃兰惊讶,“季师傅能信?”
这饭堂师傅姓季,据说曾经是东海国的国宴大厨,某天倒霉得罪了东海国皇室,被贬为奴隶日日做苦力,身体都险些废了。
直到某一日,他不知从哪里听说朝歌这个地方,于是一路跋涉跑来了朝歌。要知道朝歌距离东海国可不算近,他在路上至少得走一个月,而当时朝歌的名声可没传到那么远去。
季师傅进城的时候,正是正月初五,瘦得一副皮包骨头的样子,还没审查进城前,守城卫给了他一碗炒饭,他直呼自己来对了地方。
之后没多久,他就凭着精湛厨艺,成为了朝歌饭堂的大师傅,原先的厨子则全都给他打下手。
东家只爱灵食,并不常来饭堂吃饭,但他要来饭堂的时候,季师傅总会费心整治一些他的拿手硬菜。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有一些调皮的小伙子假传圣旨,说城主要来饭堂了,季师傅一听这个就起劲,然后每每被骗,上当好几次后,季师傅的脸色就臭了,他们去打饭的时候,季师傅就使劲抖勺子,抖得他们心肝痛。
所以莫铃兰才会有这么一问。
万天佑已经开始盯着那排菜吸溜口水,“我不管了,反正有好吃的。”说着抄起一个大碗就冲了过去。
然而在万天佑过去之前,已经有一个身影走在了他前面,那是一个哪怕披着斗篷也显得极其单薄的人,他戴着面具,分不清男女,拎着食盒站在季师傅面前。
而季师傅恭恭敬敬地将那只食盒装满,又满脸热络地双手递回去。
眼看着这个面具斗篷人拎着食盒往小宅的方向而去,莫铃兰与万天佑露出茫然,这人是谁?
“他身上是小宅里的花香。”万天佑的命器就是花,他对花花草草的气味极其敏感。
两人打好饭菜时,卢文星走进了饭堂。
他下意识挖了几勺任如碧喜欢的菜,下一刻却猛然意识到那人已经不在了,于是黯然地带着饭堂坐下。
没一会儿,郭千山等人坐到了他身边,大家安静地吃饭,陶大成忽然道:“刚刚执法司的人来找我借真言书,说是要查案。”
“是朝歌外的案子吗?”马弘宣想,也只有朝歌外的案子,才会需要用真言书辅助了。
陶大成点头,“说出来你们都要吓一跳,是那个龙天虎报案,告陈氏!”
哐当一声,卢文星手里的筷子掉了,“龙天虎报案?他不知道朝歌的规矩?”
陶大成:“他知道啊,他说愿意遵守朝歌的所有规矩,所以才来报案。眼下他和陈家人都在公堂上呢,你可以去看。”
卢文星没再说话了。
只是眨眼间已经泪流满面。
众人都吓了一跳,毕竟卢文星在任如碧葬礼上都没哭。
可现在他正无声哭着,哭得浑身颤抖直不起腰。
“我错了,阿碧,我真的错了……”
他那时充满恶意地想看萧好女跟陈家人狗咬狗,他从始至终都觉得萧好女罪无可恕,他从没想过这人会去报案。
原来人真的会变。
而他和阿碧最后独处的时光,却在为此吵架。
第144章 第二更
“那是陈家人啊?听说以前在银城跟土皇帝一样。”
杏春今天休假, 出来玩的时候经过城南的执法司,只是听见了一个字眼,就停住了脚步。
她挤进围观的人群, 仗着小个子的优势钻到了最前面。
公堂高高的门槛将围观百姓拦在了门外,杏春蹲下, 下巴刚好抵在门槛上,睁着黑亮的杏眼往里头瞧。
此时公堂上, 关于陈家人违法圈占屋宅的处罚已经定了下来, 陈家主被判五年监禁, 陈大少被判三年,其他陈家人有一年的也有几个月的,还要交罚金。
“这陈家人也是倒霉,去哪儿圈地不好,非要来朝歌。”
一个老头的声音在杏春头顶响起, 旁边有个妇人就呸了一句,“什么倒霉, 分明就是恶毒。幸好咱朝歌律法严明, 要是让他们做成了,将来屋宅的租子岂不要上天?”
这妇人显然以前吃过这方面的苦头, 骂得唾沫横飞, 杏春蹲在下面默默想, 幸好自己聪明,戴上了草帽。
围观的百姓还在议论。
“那是李二王四吧,唉,真是糊涂啊, 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哼,他们就是贪图陈家给的好处呗!陈家拿一大笔钱给他们名下买宅子, 他们再签一张借条、一张私底下的契约,如此那宅子名义上是他们的,实际上是陈家的,日后陈家无论拿来房租还是买卖,要价多少,都是陈家说了算。”
“要不是官府严明,将此事查了出来,我可真不敢想,陈家竟然用这种手段悄悄拿下了二十几间宅子,他们搬进来才一个月吧!手脚够快的啊!”
“听他们街坊说,这些人都是出了名的好吃懒做,平素不是靠父母手足接济,就是到处找亲戚打秋风。他们也有些自知之明,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买不起宅子了,这才将名额偷偷卖给了陈家。”
“嘿嘿,为了一点小便宜,背上牢狱之灾,还要被发配去做苦役,看他们哭成那样,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公堂上,陈家人当然不能服从这个判决,他们家可是银城的大家族,哪里能接受自己去蹲大牢?更不可能接受被发配做苦役的命。哪怕只是几年几个月,他们都觉得是奇耻大辱。
一开始自然是各种口若悬河地狡辩,嘴里搬出来的规矩律法那是一套又一套的,听得围观百姓一愣一愣,觉得他们说得好像有些道理。
然而无论他们说什么,许成美淡淡一句话就打发了,“那是东莱国的律法,这里是朝歌,只守朝歌的法。”
狡辩不成,陈家人终于明白朝歌不是好留的地方,仗着自家有好些多中阶修行者,就想强行冲出去,结果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轩辕卫镇压了下去,不但被打得鼻青脸肿,还治了个扰乱公堂的罪名,刑期又加了一等。
在围观百姓的鼓掌声中,许成美追究起了陈家谋害人命的官司,“萧好女状告你们陈家,因财务纠纷杀害了他的生母萧氏,你们可认?”
陈家人当然不可能认,他们甚至不记得萧好女的生母是什么人了。
直到萧好女冷笑道:“你们不记得萧好女,也不记得我娘萧胜林,但你们该不会忘了我龙天虎吧!”
萧好女胡子刮了,打扮变了,连眼罩都摘了下来,一只眼睁着,一只瞎了的眼半闭着,此时他遮挡下巴,又遮住了一只眼睛,用充满仇恨与杀气的一只眼睛与他们对视,当即让陈家人想起了曾经数次劫走他们陈家车马财物、最后被陈大少带着一队人马赶进了无名荒漠的龙虎帮。
“原来是你!”
在认出这人的同时,一桩许多年前的旧事也从陈家主的心头浮起。
当时有一对母子来到陈家当铺典当财物,陈家当铺收东西向来将价钱压得极低,而银城中所有当铺都是陈家产业,那对母子没有办法,只能贱价典当了一些首饰,唯独有一只金镶玉的镯子,那妇人始终不肯典当。
当时陈家主的妾室看中了那只镯子,他就让人价钱买过来,偏买不到。其实比那好的镯子并非没有,然而陈家主当惯了土皇帝,容不得有人忤逆,更何况还是一对低贱的母子,人家不给,就着手硬抢,东西抢到手了,那妇人也在推搡间丢了性命,而那半大少年则被划瞎了一只眼睛。
此后过了好几年,银城附近忽然多了个龙虎帮,专门与陈家作对,偏偏是个匪帮,狡猾得很,好几次都没能抓住,眼看那龙天虎修为越来越高,陈家才出动人马耗了些心力将那匪窝给除了。
两下一结合,陈家主明白了所有缘由,他脸色变了又变,说道:“当年的事情,都是误会。我也不是有意害你娘的。”然而他这话没能通过真言书的考验。
公堂外围观的百姓也是神情激愤,觉得陈家人真不是东西。
“强买不成就去抢,为了抢到手还害死人,这陈家真恶毒!”
“官府的人难道不管吗?”
“呵呵,银城的官府,不就是陈氏的老巢吗?”
杏春仇恨的目光也落在陈家人尤其是陈家主身上,她的娘,也是这么被陈家人害死的!
萧好女的陈述还没有结束,“那只金镶玉镯子,是我姥姥留给我娘唯一的东西,他们却强行抢走了!”
杏春愤怒地点头,她的娘也有一只金镶玉镯子,也是姥姥传下来的,也被陈家人抢走了!
萧好女的脸色分外阴沉:“后来我葬了我娘,在陈家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却发现陈家将那只镯子随便赏给了一个下人!”
杏春的脸色也分外阴沉,她葬了娘亲之后,也去陈家附近蹲守了,也见到了同样的事情。
“别人万分珍惜的东西,他们强行抢走后却随便扔给别人,真是恶毒又恶心,活该天打雷劈死后下无间地狱……”
杏春一连窜挤压已久的诅咒终于光明正大地吐了出来,萧好女听出其中感同身受的义愤,不禁回头,两人目光对视,都从对方眼中发现了得见手足般的亲切。
杀害人命,陈家的罪行又重了一层。而在这个案子盖棺定论后,又有许多银城出身的人出来指认陈家人,真可谓墙倒众人推。一个又一个证人将陈家人的罪名不断往上堆,刑期也越加越长。
陈家家主做事如此,其他陈氏族人也没少沾些污秽事,他们此时无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朝歌,若是不来,他们还能在银城逍遥快活。
“陈家向来靠钱财势力开道,在银城一带无往不利,却没想到朝歌根本不使用他们眼中的规矩。”
而眼看陈家人糟了报应,再过不久,罪行最大的陈家主就要被推上断头台。萧好女一直绷紧的肩膀总算松懈下来,他眼中含泪,低低道:“娘,孩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帮您报了仇。”
三月二十,朝歌城北大牢。
距离案子开审那天已经过去了十来天,萧好女打从那天起,就被关进了大牢里。
因为那日他和陈氏之间的案子了解后,许成美举着真言书问他,“劫掠过几个人?多少财物?”
萧好女:“……不记得了。”
许成美:“有没有杀过人?”
萧好女:“……不知道。”
真言书判断他说得是真话,萧好女也的确是据实以告,因为他真的不记得自己抢过多少财物,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杀过人。
以前他过得浑浑噩噩的,只想着报仇、吃饱和修行,他是匪盗头子,还带着一帮子小弟,去打劫的时候当然不可能跟苦主好声好气商量,肯听话的交了财物就走,不识相的就打服了再抢走财物。
他是没有当场杀人,但是那些人被他打完之后有没有死,他是真不知道。
算了,自己想要公道,别人也想要公道。真要是找到了苦主,真要是证明自己打死了人,能偿命就偿命吧!
当然,要是苦主家人肯接受赔偿,那他肯定拼了命赚钱赡养他们一家老小。萧好女还是舍不得死。
牢门的铁索被人打开,一个狱卒喊道:“萧好女,有人来带你出去了。”
萧好女稀里糊涂地走了出去,看见等在外面的是一个还没他胸口高的女孩子,只觉得更糊涂了,但他认出了这是当时公堂上和他对视的少女。
“我叫杏春,等会儿你跟着我走就可以了。”
杏春与狱卒交接完,就将他领走了,一边往天衣坊的方向走,杏春一边和他介绍天衣坊的情况。
这一幕何其熟悉,当初她背着个比她人还高的包裹,被朝歌的人领着走过这条路,现在她一身轻松,领着背负着一身罪过的人走一回这条路。
“我们天衣坊的樊掌事调出你的档,发现你的命器是一根针,正好天衣坊缺绣工,这段时日,你就暂且在天衣坊做事,包吃包住,但没工钱,不过将来你要是判了坐牢,可以抵刑期。”
萧好女沉默一会儿,“那我要是判了砍头呢?”
杏春也没想过这个,“也许可以让你死得轻松点?我听说医药坊在研制一种能让人在美梦中死去的药。”
萧好女没想到有这样的好事,有些感激,“多谢姑娘,是你找樊掌事说项的吧?”
杏春点头,“是啊,我们还挺有缘分的,我娘也是被陈家害死的,算起来你也帮我报了仇呢!”
萧好女正想问她当日为什么不上公堂作证,就听杏春道:“我娘也叫胜林,真巧啊!”
萧好女道:“我家当初住在银城青衣巷。”
杏春:“好巧,我家也住那里!”
两人面面相觑,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
与此同时,命器提醒迟一悬,【陛下,杏春可能要发现真相了,需要阻止吗?】
迟一悬也没想到步惊寰给杏春的记忆居然不是编的,而是取材现实,更巧合的是,这个被取材的人还是萧好女。
想了想,他摇头道:“算了,我当初说过,一切交给命运。”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现在也没闲心去管这件事,几日没有关注仙洲那边,他发现郑九郎给他捅了个篓子。
第145章 第一更
最近, 迟一悬一直用传送门在仙洲和东极洲之间往返,主要是去看看其他仙门的对战情况,给自己长长见识, 毕竟他的实战经验相比起其他修士是真有些欠缺。
当然,也顺便看了看问星门的情况。
闻道大会的规则是每个仙门列一份挑战名单, 名单上的仙门越多,需要对战的仙门也就越多。
朝歌原本就是被蓄意牵扯进去的, 因此比完跟问星门的那两场就结束了, 但问星门的挑战名单很长, 在东辰洲的登仙榜上,它的对战仙门是最多的。
所以在跟朝歌的比试结束后,问星门每隔三天就要进行一场新的比试。
原本问星门自恃实力,认为打完朝歌之后还能打遍东辰洲无敌手,继而光明正大地掠夺资源, 没想到头一场就被朝歌打败,而在接下来的数次比试当中, 问星门不但没能找回牌面挽救损失, 反而屡战屡败,彻底成了仙洲的笑柄。
三天前, 迟一悬进入万虚境的时候, 就听见几个修士在讨论, “输给朝歌也就罢了,毕竟朝歌好东西怪多,人家城主还跟白少主交好,指不定白少主给了他们什么好东西。可是输给崆峒派也太丢脸了。”
“这位道友看来最近没看东辰洲的比试啊!问星门何止是输给崆峒派啊, 他们是一路输啊!”
“原本以为问星门输给崆峒派是马失前蹄,没想到是自那以后一直失蹄, 真是笑死人了。”
“说来奇怪,问星门有四位金丹长老,除了那斗法时死于迟城主手下的护法长老,不还有三位金丹?怎么只出来一个?”
“这是金丹能解释的?那些二流门派里才多少金丹啊?要紧的是问星门的弟子都不中用,打得那叫一个难看……”
易容后的迟一悬减少存在感静静吃瓜,觉得自己吃得差不多了就转身离开。
问星门为什么屡战屡败,当然是他东极洲朝歌城迟一悬的功劳!
先是弄死了护法长老,接着又弄死真玄子重伤陈长老,这还不算,有郑九郎这个二五仔在,每次问星门什么弟子上场,这些弟子擅长什么,又有什么法器,迟一悬都提前把消息透给了问星门的对家,问星门不败谁败啊?
眼看着问星门连输几次,又丢失了不少资源,迟一悬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知会郑九郎让他收手,以免被孙灵岩发现,激得那厮狗急跳墙。
问星门得罪的仙门可不少,这一回元气大伤,必定有许多人落井下石,接下来就算闻道大会结束,孙灵岩大概率也没时间来找朝歌麻烦,朝歌正好趁这个机会发展,他也好趁这段时间修成元婴。
谁知道今天晌午,郑九郎忽然入梦,满脸谄媚地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城主大人,我今天已经将问星门下场弟子的情报发出去了,这次问星门只怕连大殿都保不住了。”
迟一悬:“……我不是跟你说收手了吗?”
郑九郎言之凿凿道:“城主大大心慈,却不知孙灵岩小肚鸡肠,若是叫他闲下来,又要生事端,所以我想,干脆一鼓作气,将问星门的基业全输出去,这样一来,孙灵岩着急跟别人寻仇,也就忘了朝歌那边了。”
“城主大人?您不高兴吗?”
迟一悬呵呵一笑,“哪有,你做得不错。我将伯奇还给你吧!”
郑九郎大喜,差点就跪下来谢恩了。
迟一悬于是将伯奇还给他,然后一脚将人从他梦里踹了出去。
醒来后,迟一悬唉声叹气。
【陛下,您很担心吗?】
迟一悬:“郑九郎给我捅了篓子,我能不担心吗?”
【也许,事情并没有您想得那么糟糕。】
迟一悬摇头,“过去当老板的经验告诉我,不能小瞧任何对手的智商。孙灵岩现在肯定已经发现了。”
他有些懊恼,敲敲脑袋,“孙灵岩现在肯定气疯了,我得想想,怎么拴住这条疯狗。”
***
孙灵岩真是气疯了。
他的神识从问星门上下扫过,看见门内最高的摘星台已经空了,那里原本有一件观看天外星辰的玄级法器,被崆峒派赢走了。
门内的灵药田只剩下一个大坑,那里原本是价值不菲的药壤,是培育灵药最好的灵土,是他当年为了创建问星门,从无忧宗里求得的,也被崆峒派赢走了。
还有看守宝库的灵兽,唯一一条玄机灵脉,无数件玄级法器,珍藏多年的深海珊瑚,以及他预备年底送给无忧宗少主的贺礼……全都被这些时日来挑战的门派赢走了!
“这些下三流门派,往日里乖得像狗,如今一见问星门失势,就都急着扑上来咬一口,可真是饿坏了!”
听见孙灵岩的咬牙切齿,门内仅存完好的一位金丹长老安慰道:“师兄宽心,只要您还在,问星门就永远不会倒。”
“你说得轻巧,我还能有几个三百年?”问星门是孙灵岩结婴后最大的心血,他已经步入了天人五衰,明白自己有生之年突破的希望渺茫,既然不能长生,那么让自己创立的门派世代相传,让自己这位开宗祖师的名号千秋万代,就是他最大的期望了,如今问星门却被折腾成了这副模样,他明明有一身修为,却碍于仙盟的规定只能忍气吞声。
金丹长老看出他隐忍的怒气,也不敢触他霉头,只得闭上嘴装哑巴。
这个时候,郑九郎走进了大殿中。“不知掌门何事召唤?”
孙灵岩怒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他盯着郑九郎,“你瞧着很高兴?”
郑九郎刚刚从迟一悬那奸诈恶人手中拿回了自己的伯奇,自然喜出望外,没想到一时压不住,竟叫掌门看了出来。他往下压了压嘴角,低眉顺眼道:“只是今日忽然在修行上有了些感悟,所以才克制不住,请掌门宽恕。”
“哼。”孙灵岩将一张纸片甩在了郑九郎面前,郑九郎的面色顿时煞白。
“门内弟子屡战屡败,我早就觉得不对劲,排查好几日,可算是将你揪了出来,你藏头露尾的本事,可比你的修为高多了。”
听见孙灵岩仿佛含笑的恐怖话语,郑九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眨眼之间就泪流满面,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掌门救我,我绝没有背叛师门,全是受人胁迫!”
金丹长老脱口问道:“是谁?”
郑九郎立即道:“是迟一悬!一开始就是他胁迫弟子的!要不然凭朝歌怎么能赢?还不是全靠弟子……”
郑九郎的话戛然而止,面上冷汗涔涔。
“果然啊,从那时候起,你们就勾结到了一起。”
郑九郎目光闪烁一下,忽然发动命器神通,在他倾尽全力乃至不惜损耗本源的情况下,他的力量直逼筑基巅峰,竟然将在场的长老和孙灵岩一并拖入了梦中。
郑九郎在经历过迟一悬的打压后,明白自己对上金丹绝无优势,更何况是元婴了,他只想用梦境拖延他们,只要那么几息的功夫就好!只要几息的时间,他就逃出去!
然而下一刻,孙灵岩身后忽然涌现了一轮巨大的圆月,那圆月亮得可怖,霜寒之气袭来的同时,郑九郎就被那轮圆月完全吞没了。
他瞪大眼睛,无声无息地倒在了地上。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等金丹长老睁开眼,只看见一具没了起伏的躯壳。
金丹长老佩服道:“这郑九郎也是够蠢的,居然以为在梦中就能逃过去。却不知道梦中是神魂最活跃的时候,您在梦中吞下他的神魂易如反掌。”
孙灵岩站起身,倒是仔细端详了一眼郑九郎的身体,“哼,长得倒是不错。”
金丹长老明白了他的意思,恭敬道:“我立刻将他封住,确保您使用的那一天,依旧新鲜。”
孙灵岩:“我有预感,迟一悬那小子,是我命中克星,只有早日除掉他,我问星门才能再续辉煌。”
***
白经天依约来到了朝歌,他一进朝歌,就和迟一悬一起在城东的馄饨铺里一起吃掉了十份馄饨。
这一次为了招待客人,迟一悬让馄饨店用上灵食制作馄饨,风味比白经天头一回吃的时候更好。
白经天吃得心满意足,跟迟一悬说起了问星门的事。
“说到那孙灵岩,我听说他的命器与星象有关,猜测他的神通应该也有些占卜的本事。听说他曾经是无忧宗的弟子,结婴后出来独立门户,但还保持着与无忧宗的联络,每年都会送些礼物过去。不过无忧宗的人不咋搭理他就是了。”
“你可要小心啊,我去打听过了,这个孙灵岩比我预想的还要小气,听说当年他在无忧宗的时候,就因为有个奴仆迟了半个时辰给他送份例,就被他记仇弄死了。”
第146章 第二更
“跟占卜相关?那为什么不拜入造化宗呢?”
闻言, 白经天脱口而出,“哦,你是说造化宗那位崆峒长老啊!”
迟一悬心里已经忍不住笑了, 表面却还一本正经,“造化宗为什么会有崆峒派的长老?”
白经天一拍脑门, “哎呀,忘了你不知道这些。”他左右看了看, 随手布下一个隔绝声音的结界, 这才放心跟他讲起了八卦, “据说数百年前,仙洲是不禁同性情侣的,直到造化宗那位长老忽然提出同性相恋有违天道,在各个仙洲开了数场清谈会,想要大家跟着他一起抵制同性相恋, 因此有了个崆峒长老的诨名。”
迟一悬假装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恐同啊!”
白经天拍手道:“这应该是八百多年前的事了, 当时咱俩远还没有出世呢!你不是三宗九门之人, 也不知晓。我还是多次偷听我娘和其他掌门谈话,才拼凑出个大概真相。”
迟一悬心想, 人家都化神了, 能不知道你在偷听?
看来白经天很受他母亲的疼爱。
白经天还在絮叨:“据说当年, 六幕山的掌门常喜娘娘与护法长老情投意合,即将举行合籍大典,那位崆峒长老却四处诅咒同性道侣要遭天谴,偏偏他当年就已经是人人敬畏的化神尊者, 引得无数人奉为圭臬。六幕山自然不快,当年六幕山可是三宗之下第一仙门, 为着此事,六幕山门人与造化宗弟子起了多次冲突。”
六幕山竟也牵扯其中?迟一悬不禁道:“后来呢?”
白经天一脸惆怅,“后来常喜娘娘与她的护法长老举办了合籍大典,当日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天降雷霆击中,不幸一死一伤。”
迟一悬“啊”了一声。他目光微微闪烁,觉得这里头不简单。
已知:这个世界的天道跟瞎子一样,修士无论是杀人夺宝,还是掠夺别人的命器,天道都毫无动静。且跟寻常修仙小说的设定不同,这个世界的修士无论是晋升什么境界,都不需要经历雷劫。
总结:鼓励大家弱肉强食,因为看起来没有报应。
那么六幕山那场合籍大典的神罚背后,就不是天灾,而是人祸了。
迟一悬心想,看来三宗九门之间并不都穿一条裤子,六幕山跟造化宗也是早有宿怨,那么六幕山是不是可以合作的对象呢?
迟一悬思量了一会儿,而白经天还在喋喋不休,只是他说的不再是孙灵岩,也不是什么崆峒长老了,而是几百年前的六幕山掌门和其护法长老。
“听说当年,常喜娘娘艳冠群芳,护法长老也是明艳绝伦,是极为登对的璧人,可惜天妒红颜啊!”
“我只是在画像当中见了她们一眼,就觉得所谓的第一美人锦嫣不过是庸脂俗粉,真不敢想真人是什么样的风采。”
迟一悬道:“锦嫣仙子是个可怜人,不要拿出来比来比去,无论对谁都不尊重。”
白经天嗯嗯地敷衍两声,继续在那里缅怀常喜娘娘那一对。
迟一悬看他神色,忽然打开脑洞,“你这么钦慕她们?难道你也喜欢同性?”
白经天顿时表情惊恐,“怎么可能!”
迟一悬心想,不是羡慕?难道是在嗑cp?看不出白经天还挺有少男心啊!
不过总算将白经天从那种氛围里抓出来,迟一悬正要继续问他那位擅长灭门的崆峒长老与六幕山的事,耳边忽然听见命器的提醒。
【陛下,有一位金丹以上的修士进入了我的侦察范围,正朝着朝歌而来。我无法侦察到他的具体信息,您要小心。】
对于命器来说,凡人就像一滴透明的水,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包袱里有什么东西,都逃不开它的侦察,普通修士则是裹了一层壳,雾蒙蒙,努力一下还是能听见只言片语,但金丹以上,它就像撞上了一堵墙,无论侦察什么信息,都会被弹回来。
在这方面,迟一悬的眼睛比命器的好使,他通过命器转播的画面,辨认出那模糊身形的身份。
“不好,孙灵岩来了。”
白经天一听,面露愕然,随即冷了下来,“我在这里,他难道敢来找你麻烦?”
白经天不知问星门连番战败有迟一悬做的手脚,迟一悬却明白孙灵岩是来兴师问罪了,他道:“总之,我先过去引开他,不能让他到朝歌来。”
黄金印现在可抵挡不住元婴期的冲击,迟一悬怕孙灵岩冲动之下,满城百姓都要遭殃。
白经天道:“我跟你一块去。”
迟一悬点头,两道遁光当即飞出了朝歌城。
他们走后,远处围观的凡人争相冲进这家馄饨店,个个急得脸红脖子粗,就想坐一坐金丹真人也坐过的椅子、用一用金丹真人也用过的桌子。
奈何他们谁都打不过老板,老板将人都轰走后,她就喜滋滋地把这套桌椅放在最显眼的位置,挂上牌子,竟是将这套桌椅当作文物来展览了。
谁也没有想到,很多年后,这套桌椅,乃至这间馄饨店,竟然成为朝歌城中不可缺少的一处名人古迹,无数凡人与修士,都在旁边取景留念。
***
朝歌城外,无名荒漠边缘。
孙灵岩刚刚来到这里,就遇到了两道遁光,自然是迟一悬和白经天了。
“白少主,今日是我问星门与朝歌的私怨,还请你莫要插手。”
白经天:“你跟朝歌有什么私怨?就算有,也是你问星门不占理,凭什么来寻仇?”
孙灵岩:“就凭迟一悬这小子买通我门中弟子,在比试中作弊,破坏闻道大会的规矩!”
白经天自然不信,“证据呢?”
孙灵岩:“我的话就是证据。”
白经天都忍不住笑了,“孙掌门,我敬你是个元婴强者,才这样与你说话,你现在回去,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要是不走,那我就去仙盟,告你破坏规矩,让我门中几位长老将你拘了!”
孙灵岩原本就一路压着怒火,此时看见白经天这副骄横模样,怒火一下喷薄而出,“无知小儿,若非仗着你娘的身份,你哪有资格在本座跟前无礼!滚!”
这一声“滚”,威压倾泻而出,如同狂风压倒小树,将白经天一下吹飞出去,迟一悬也难以抵挡,两人跟风滚草似的滚出去老远,侧头一看对方,都是同样狼狈。
迟一悬有些感慨,“元婴期果然很强啊!”
白经天懊恼:“我的身份不管用了,你还不快跑!”
迟一悬忽然大喊道:“完蛋,这老头真不要脸了,白道友,咱们跑吧!让那老头去朝歌发泄去!也就死些凡人的事,咱们保命要紧啊!”
白经天不想迟一悬竟能说出这种话,震惊看着他,却被迟一悬猛一下拽走,两道身影齐齐化作遁光高飞。
孙灵岩原先是顾及脸面,才忍耐着仙盟的规矩,可如今问星门都成仙洲笑柄了,脸也丢光了,自然不需要再顾忌什么。
他这趟过来,本就是想打个出其不意,哪怕一时杀不了迟一悬,先杀他城里的凡人泄泄愤也好。等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仙盟还能因为一些死人与他计较?
死人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说的!
谁知道迟一悬跟他预想中不同,危机跟前,竟然全然不顾城中凡人死活,只想着自己苟且偷生,看来他之前所谓的善心爱民,全都是伪善之辞。
眼看他和白经天逃往的是仙洲方向,孙灵岩担心他们抢先抵达霸刀门,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动手,于是也不管那一城凡人了,身影也跟着化作遁光追去。
金丹期的遁光,怎么能与元婴期相比?
只需片刻,他就能追上那小子!
循着气息追出去不过片刻,孙灵岩已经遥遥看见那两人的背影,孙灵岩哈哈大笑间,身影猛地往前窜了一大截,“哈哈,白少主,本座寻仇的只有那小子,无意与霸刀门结怨,你只管离开,留下这小子给我。”
仗着霸刀门少主的身份,白经天走到哪里都受人尊敬,哪怕是三大宗的少主长老,见了他也是客气相待,从没想过为难,毕竟他将来要继承霸刀门,日后身份地位与三大宗的宗主长老们明面上算是平起平坐。
他也从没感觉到元婴期的威压如此可怖,这才明白从前那些元婴强者哪怕是教导他时也全都在让着他。
一想到从前那些人对他放了多少水,他只觉受到羞辱,可恶,那些人竟然那么瞧不起他,可是背后元婴强者的追击,又让他隐隐生出了畏怯。
但不行,他之前可是跟迟一悬保证过要帮他,话都放出去了,此时若是退缩,岂不是丢尽脸面?更何况,他还不信孙灵岩敢伤他。
白经天于是硬气地回了一句,“你休想!”
孙灵岩面目狰狞,“那就别怪我心狠了!”
孙灵岩周身灵力涌动,身法又快了数分,眼见彼此之间只差数百步了,白经天捏紧了胸前的坠子,打算与这老东西拼一把。
却在这时,身旁的迟一悬又一把攥紧了他的胳膊,“跟着我。”
白经天一愣,却发觉身旁的空气扭曲了一下,而后迟一悬拉着他仿佛穿过了什么东西,两人竟然一瞬跨越了百里,那在他们背后紧紧追击的孙灵岩,一下就被抛出老远。
白经天喜道:“这是你的命……”
迟一悬示意他噤声,因为孙灵岩又追了上来。
迟一悬等到孙灵岩快要接近时,又启动了传送门,一下子又把孙灵岩抛开老远。
每一次即将追上时,孙灵岩都准备好一掌将那小子送上天,然而每一次都那两人又嗖一下将他甩开,致使他全力击出的一掌落了空。
这样一下远一下近,自己仿佛被猫溜着的老鼠,让孙灵岩愈发气急败坏。
当又一次即将追上,却又猛然被拉开距离后,孙灵岩大吼一句,“竖子!”
白经天则在观察了片刻后,说道:“你这神通,每次只能跨越百里?”
迟一悬抹了把汗,说道:“其实一次可以跨越千里,但是对修为有限制。若是带上同境界的人,就跑不了那么远。”
能瞬间跨越那么远的距离,已经很逆天了,白经天丝毫不觉得他有隐瞒,愁道:“如此下去,你还能坚持多久?”
迟一悬:“至多再来十次。”
白经天摇头,“那也到不了霸刀门,而且到时候你的灵力会被耗空的。”他跃跃欲试,“那老头追我们消耗不少灵力,我身上还有母亲给的法器,要不然找个地方,我们一起做了那老头。”
第147章 第一更
白经天说完, 见迟一悬一脸震惊,便解释道:“问星门基业沦落,明明是他门下弟子废物, 他不敢去找其他门派麻烦,却把账算在你头上, 如今追着你不放,分明是欺软怕硬, 想把火气泄在你身上。”
白经天一脸鄙夷, “另外, 我想他是看你的朝歌不错,就想杀了你,夺走你城中所有宝物,好回去给问星门续命。你想想,你的朝歌原本就有一条玄级灵脉, 赢了问星门以后就是两条了,两条灵脉, 再加上炼丹、炼器和制作法衣的天衣坊, 足以撑起一个三流门派。”
“要是夺走了朝歌如今的一切,问星门很快就能恢复元气, 起死回生。”
“竟是这样。”迟一悬这会儿的吃惊倒是真情实感了, 他问, “难道他不怕仙盟追究吗?”
闻言,白经天看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傻白甜,“迟道友,仙盟可不是惩恶扬善的地方, 若是叫孙灵岩得逞了,仙盟至多骂他一顿, 禁止问星门几十年的探索秘境名额,对孙灵岩来说,几十年也不过就是一闭关的功夫,哪比得上能得到的好处?只要舍得下脸面,一个元婴强者就够横行霸道了。”
“是啊,仙盟原就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迟一悬低低呢喃了一句。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因为郑九郎擅作主张不留余地,让问星门残存的基业都输给了往日不如问星门的门派,才致使孙灵岩怒愤交加,迫不及待来找他算账。
但是现在听白经天这么一分析,他才醒过神,原来这里面还有另一重算计。
看来孙灵岩并非全凭一时气盛才来找朝歌麻烦,果然,能修到元婴的都不是傻子。
两人说话间,迟一悬已经带着白经天又跨越了两次传送门。仍旧是一次百里,卡着距离让孙灵岩看得见摸不到。
这一番追逐间,他们已经跑了将近万里远,而孙灵岩还在穷追不舍,能让他不惜得罪霸刀门少主也要执着的,也只有朝歌能榨出的利益了。
在白经天的催促下,迟一悬仿佛下定决心,“再传送两次就是东极海了,我们就在那里设下埋伏。”
白经天点头,“你不必太担心,我娘留给我的法器很有用,就算杀不了他,咱们只要重创他,就能将他彻底甩开。”
两人一边逃命,一边叽里咕噜地商量起来。
遁光的速度虽然快,但对灵力的消耗极大,因此修士出行还要借用诸如鲲舟一类的飞行法器。
但对于元婴来说,遁光消耗的那点灵力转瞬就能恢复,金丹修士只知道元婴强大,但如何强大,他们不到元婴这一步,是永远不能懂的。
可是元婴对金丹能使用的术法,却是一清二楚,他眼神毒辣,很快就判断出那种转瞬跨越百里的能力出自迟一悬。这应当是他的命器神通。
“呵,倒是合适逃命,但你的命器能用几次呢?”
果然,在差不多十次后,那小子就后继无力了,这一次他们跳转的距离,并没有百里。
前方就是东极海。
雷暴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海面上依旧一片阴翳,幽暗的海水在岸边不停翻涌,冲击得礁石哗哗作响。
眼见他们在半空停下,孙灵岩扬声道:“白少主,本座只要迟一悬,现在你若离去,今日就当什么都未发生过。”
白经天瞪了他一眼,像是终于承受不住元婴的威压,他对身旁人道:“迟道友,你我相交一场,今日是我对不住你。”
迟一悬撇开眼,“白少主既然想走,那就走,不必这般假惺惺。”
白经天似乎是又气又怒,胸膛剧烈起伏了片刻,他冷哼一声,身影化作一道遁光消失。
白经天一走,此间就只剩下迟一悬和孙灵岩两人,孙灵岩面上的怒色慢慢淡去,居高临下地落下一句,“小子,本座容许你留句遗言。”
迟一悬:“如果我现在将灵脉和灵石法器归还问星门,孙掌门能否放我一马?”
孙灵岩咧嘴一笑,“看来灵脉果然藏在你身上,现在交出来,本座就既往不究。”
迟一悬心想,‘果然大半是为了夺宝啊!哎呀我可真是高估了孙灵岩,还以为元婴强者的修养会好一些呢!’
命器的声音比以往冷漠许多,【这种渣滓,如何与陛下相比。】
迟一悬嘴角一翘,忽然开始指责,“你堂堂元婴,居然为了一点宝物就放弃原则,真是没骨气,本城主耻于同你这种人交易!”
张口闭口本座本座的,咋了,有个座了不起啊!
他话音刚落,孙灵岩就变了脸色,双眼瞬间阴鸷无比,“好小子!”
怒音化作汹涌澎湃的灵压,排山倒海般朝着迟一悬涌去,迟一悬身上登时亮起了数层灵光,有护法灵光,一次性的防御法器,玄级防御结界,玄级护甲,还有一层被其他光芒压下,极品冰蚕丝法衣焕发的光芒。
这些柔和光芒在他身上层层叠叠交织,仿佛将他包围在一团安全的茧中,外界的任何风波都无法伤及分毫。
孙灵岩的怒音也被此阻挡,刹那消散。
“你身上的龟壳倒是不少。可惜,本座乃元婴!”一声怒喝,孙灵岩周身的灵力翻涌,化作一条狰狞邪恶的三角蟒,咆哮着朝迟一悬冲去。
哪怕身在层层结界保护中,迟一悬也感觉惊心动魄,仿佛自己是一只即将被狂风暴雨摧折的小虫子。
而他不详的预感也很快应验了,他身上的重重法器结界就像脆弱的纸壳一样被那条巨蟒撕咬粉碎,转瞬间他就用传送门瞬移了数次,把那条追着他而来的蟒蛇通过传送阵产生的空间错位碾碎。
孙灵岩见自己全力一击居然动不了他,料想他又动用了命器,神情不禁谨慎起来,也就是在他专心致志对付迟一悬的当口,一根寒光闪烁的锥子由后袭来,刹那激起了他的护体灵光,紧接着护体灵光就被刺破。
孙灵岩的神识扫到后方的偷袭,即使避开,原本指向他心口的锥子从他胳膊上穿透而过,一窜鲜血顿时飙出,从空中落入了海上,引得无数海底妖物争相浮上来吞噬。
海面下在厮杀,海面上的厮杀依旧未停。
那根锥子散发着令孙灵岩也忌惮的威压,一击不成,又灵动至极地绕了一圈,直追孙灵岩的心口而去,孙灵岩刹那间与那只锥子过了几十招,最终铛的一声,那锥子与他手中法器相撞,发出嗡嗡的震动声。
锥子滴溜溜转着,光芒暗淡稍许,回到了主人身边,而孙灵岩手中那件玄级法器,已经成了碎片。
“老东西!居然将本少主当做那种背弃朋友的鼠辈,你敢折辱我,本少主必定要给你一个教训!”
消失的白经天再度出现,手中的细长锥子寒光四射。
孙灵岩阴沉的目光从迟一悬身上转到他身上,眼底最后一点忌惮之色也消失殆尽。
“竟是一件地级法宝,可惜,区区金丹,根本发挥不出它一半的威能。既然如此,今天,你也别想走了!”
天地间忽然暗了下来,紧接着,一轮阴冷的圆月出现在了孙灵岩身后。
那轮圆月出现的刹那,迟一悬和白经天都觉得身上骤冷,不,这不是身体上的冷,而是从骨子里、从神魂中散发出的冷。
迟一悬握紧了手中的水华剑,跟白经天传音道:“看来,我们之前想得有些太美了。”
白经天咽了咽唾沫,也紧张了起来,“迟道友,我觉得,母亲给我的法器,似乎不太管用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着孙灵岩出手。
白经天手里的锥子再度被催动,光芒大放地朝着孙灵岩冲去,迟一悬手里的水华剑朝着孙灵岩射去,然后他又从背包格里掏出第二把、第三把、第四把、无数把剑朝着孙灵岩射去。
两人就跟比赛似的,将自己身上所有的法器都朝着孙灵岩那厮砸了过去,法器五光十色的灵光几乎将孙灵岩整个人淹没。
然后两人同时极有默契地化作遁光逃走。
下一刻,孙灵岩身上爆出一阵极其刺眼的灵光,所有接近他的法器,都被他陡然爆发的威能震碎。
他只消耗了一部分灵力,然而胳膊上的伤口,却流血不止,孙灵岩低头一看,只见那伤口上正闪烁着电光,电光又如同活物一般,往他身体里钻。
孙灵岩用元婴期的灵力封住伤口,朝着那两人遁逃的方向追去。
感受到那再度追来的威压,白经天焦急道:“你的命器还能催动不?要是缺灵力我给你度一些,那老头难缠得很,咱们赶紧回霸刀门求救。”
迟一悬缓缓摇头,“我只能再催动一次。”
不等白经天失望,孙灵岩已经追了上来,白经天正要迎敌,却忽然被迟一悬用力推了一把,毫无防备的他往后一倒从空中跌落,他愕然抬眼,却见空中那青年修士衣角纷飞,只留给他一个状似无情的侧影。
下一刻,他落入了传送门中,被送到了千里之外。
与此同时,迟一悬耳边响起命器的声音。
【经过近距离观测,孙灵岩损耗的灵力至少有三分之一,陛下,可以动手了。】
迟一悬身后,一个金丹巅峰的影卫,从他的影子里悄悄浮了出来。
第148章 第二更
东极海附近, 一群修行者在一名修士的带领下,朝着海滩方向前进。
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便于行动的短打衣裳,除了拥有储物袋的修士外, 其他人手里都带着渔网、鱼叉、绳索等捕鱼工具,仔细看, 那些工具泛着微微灵光,明显是用入了品的材料制成。
领头的修士道:“东极海上的雷暴已经彻底平息了, 现在又是鱼群筑巢的前期, 会有大量鱼类妖物浮上海面, 抓取猎物为筑巢准备,咱们正好趁这个时候,多抓些鱼。”
他旁边的人笑道:“这东极海里的鱼可是大补,修行者吃了以后灵力更加精纯,对修士来说, 也是十分美味的,又能增长灵力, 哪怕自己不用, 卖出去也能得个好价钱。”
“听说原先的无名荒漠上多了一座朝歌城,城主是位金丹真人, 还在闻道大会上赢了仙门, 如今正有许多修行者慕名而去, 渔获带到那里,必定不愁买家。”
“真的吗?咱们东极洲,竟然有这般厉害的所在?”
这些修行者都是附近一带的渔民,这东极海附近原本就不是什么消息通达之地, 大家的消息也十分闭塞,纷纷将求证的目光投向人群中唯一一位修士, “吴仙师,真的吗?”
吴仙师的外表已经不年轻了,他鬓发雪白,下颌留一道飘逸的白胡子。他是很罕见的、赶在凡人寿元耗尽前筑基的修士,九十年飘摇的修行者生涯,让他比大多数修士更多几分对凡人的情谊。
相比起凡人印象当中目下无尘的修士,他更像学堂上的老夫子。
此时面对眼前这些激动的渔民,他颔首点头道:“消息的确是真的,我那些留在仙洲的朋友前几天通过飞鹤传讯告诉我了。相比起到处都是斗争倾轧的仙洲,那朝歌城倒是个不错所在。”
“如今朝歌城中有两条灵脉,灵脉又能生灵石……我听说朝歌城中凡人与修士和睦相处,倒是适合我们这样的人长居,你们若是有心,等鱼潮过去,就同我一道去往朝歌。朝歌如今也有鲲舟了,届时你们无论是想继续留在朝歌赚取灵石,还是想去仙洲闯荡历练,都十分得宜。”
吴仙师娓娓道出的话语,令面前的人无限向往。众人哪里有不肯的,纷纷点头答应,又有人说要把这一趟一半的渔获奉给他。
吴仙师却是摆摆手,“我要你们这些东西作甚,我已经成了修士,这些东西于我而言不过锦上添花,你们若想报答,等你们将来修行有成再提吧!朝歌距离这里将近万里之遥,这一路的车马费,等到了朝歌以后的安家费……可有的你们花费的。”
听了吴仙师这话,渔民们自然是又动容又羞惭,纷纷应了一声,跟随着吴仙师继续朝着大海前进。
等到脚下的泥土变成柔软的黄色沙土时,吴仙师面色忽然一变拦住大家。“前面不对劲,不能再往前了!”
修行者们看不见,可是吴仙师的神识却触动到十几里外那恐怖的威压。
“海上有修士在斗法。”
闻言,渔民们都吃惊不已,他们不敢擅动,全都听从吴仙师指挥,后退了两里地,蹲在了一块巨大山石后。
吴仙师极目远眺,只见那海上风浪滔天,狂风卷着海水,竟然形成了海水往上飞流的奇景,更可怖的是,那方阴翳的天地间,时而升起一个巨大银盘,寒气隔了十几里都透了过来,令附近草木都沾染霜气,时而剑光漫卷,剑意雷龙般穿梭闪烁……
他只是多看两眼,就觉得双目刺痛,可是这一刹那的见识,又令他的瓶颈略有松动,于是又忍不住继续观看。
蹲在他身旁的修行者们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等到发现附近的变化时,一个个吓得瑟瑟发抖。
“金丹、不,这是元婴大能的斗法啊!”
元婴大能!天啊,那可是传说中的人物,要不是吴仙师提醒,他们恐怕只是稍稍离近了些,都会被那强大的力量震成碎块吧!
修行者们感激地看向吴仙师,吴仙师却无心关注他们,他的双眼死死盯着前方那场斗法,哪怕双目刺痛,也不肯闭上眼。
他明白自己资质平庸,能够筑基已经是上苍垂怜,原本早没了结丹的妄想,可是此时此刻,那念头又控制不住冒出来。谁不想得到长生?谁不想修为更近一步呢?
此时有个观摩大能修士斗法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
吴仙师死死盯着,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力突破筑基初期的限制,看到了更远更高的画面。
只见那斗法中心,巨大阴冷的圆月逐渐吞没了剑光,呈现出月之极满、俯瞰众生的狂傲之态。而那持剑的黑影,却在圆月光辉的照耀下,像蜡烛一般融化了。
眼看那持剑修士冰消雪融,吴仙师也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股极其悲怆的情感。仿佛看见山巅雪莲零落成泥,看见跃门锦鲤半道夭折……
正当他恍恍惚惚、不知天地之际,耳边忽然传来极其飘渺、却又极其宏大,仿佛蕴含苍龙之怒的一声——“诛!”
这道怒音落下的一瞬,九天之上一道雷霆撕开阴云,直直劈在了那轮圆月上。
那满月极盛的幻影被撕碎,露出其中另一道人影,他挣脱不得,被雷霆狠狠劈中,一声凄厉的惨叫过后。两道人影先后摔入了海中……
不到半个时辰,白经天就赶到了东极海边,他举目四顾,只见海上飘满了被斗法波及的妖物尸体,海边礁石被斗法余威震得七零八碎,原本平坦的海滩上留下道道深深的裂痕,仿佛有一双巨大的手,将这个地方硬生生撕开。
这惨烈的一幕刺激了白经天的双眼,他的脑海中几乎同时浮现出了斗法的画面。
原先对敌,本来就损耗了不少灵力,之后他不断遁光赶过来,此时灵力已经将近枯竭,白经天一边吃补灵丹,一边催动几乎干涸的灵力在附近寻找,同时展开神识从每一寸缝隙间刮过,就盼着……盼着能找到什么……
没多久,他发现了附近鬼鬼祟祟的一群人,白经天急切地冲过来,俯冲下来时掀起的狂风将那些渔民吓得跪到了地上。
“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在这里斗法的修士呢!”
被白经天一把揪起来的人吓得像只瑟瑟发抖的鹌鹑,结结巴巴地说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白经天吼道:“你们肯定看到了!”
“这位真人。他们只是凡人,的确什么也看不到。您想知道什么就问我吧!”
白经天急切扭头,只看见一群凡人中间簇拥着一个筑基初期修士,这个白发老人紧紧闭着还在流血的双眼,将自己之前看见的都说了出来。
白经天却不能相信,“你说持剑的那人消融了?不可能!”
吴仙师面对这位年轻的金丹真人,也是有些惶恐,然而对方再如何追问,他也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事实说出来,眼看白经天红着眼睛不能相信,他道:“我之前看见他们都落入了海中,真人还是先入海中找找吧!也许还能找到……”遗体。
白经天如梦初醒,转身就跃入了海中。
确定人下了海,吴仙师立刻回头道:“别呆着了,快快快走!要是他找不到亲友发起疯来,拿咱们撒气就坏了!”
“可是仙师您的眼睛……”
“无碍无碍,我有神识。”说着,吴仙师嗖一下放出一只葫芦,他催动灵力将这群凡人都吸纳进了葫芦中,自己则坐上葫芦,飞一样蹿了出去。
直到一口气冲出去百里外,吴仙师感觉灵力消耗得差不多了,才放出凡人继续跑路。
***
滴答、滴答……
似乎有什么滴水声在耳边响起,然而迟一悬没能醒来。
他躺在灰褐色的地面上,意识仍旧沉浸在梦中。梦里他回到了和孙灵岩斗法的场景,并在其中不断循环。
迟一悬终究是低估了元婴期,也低估了境界之间的鸿沟,他以为先和白经天一起消耗掉孙灵岩三分之一的灵力,自己再和步惊寰联手,应该能杀掉孙灵岩,谁知道孙灵岩那么厉害,他的命器能力也十分诡谲,最后关头险些扑街。
奇怪,上一次步惊寰拼尽全力明明能重创元婴初期的,这次怎么不能了,孙灵岩也是元婴初期啊!
哦,差点忘了,步惊天是个注水元婴。
而且人家好歹是姐妹,并没想着弄死步惊寰,而孙灵岩可是本着把他们弄死的目的,下手相当狠辣。
孙灵岩被地级法宝偷袭打伤,又事先损耗了三分之一的灵力,却还是把拼尽全力的步惊寰给打成重伤,不得不缩回他的影子里。
还好自己上次升级留了14万点数,这14万点数加上自己的全部灵力,发动技能三:天子令,总算是把那老东西送上了西天。
嘶!那可是14万点数啊!除了升级必须以外,他迟一悬什么时候一次性花过这么多点数!
迟一悬太心痛了,这叫他终于稍稍清醒了几分,从那种浑噩的梦境循环中挣脱了出来。
这个时候,他才终于听清耳边的滴答声。
‘那是什么声音,哪里的流水?我们现在在哪儿?’
【陛下,请不要慌张,也不要乱动,那不是流水,是某种生物的口水,它刚刚吃掉了孙灵岩的尸体,正在对着您流口水。】
迟一悬:!!!
什么鬼?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最后关头他不是发动了传送门吗?
迟一悬如此在心里追问。
【是的,您发动了传送门,可是您的传送地点出了错。好在您运气一向很好,将孙灵岩也一并带了过来,他的尸体帮您抵挡了一阵,现在它吃光了孙灵岩,可能准备吃您了。】
迟一悬:!!!
【不过您不必担心,您现在清醒,可以发动传送门了。传送门将在您身下打开。三、二、一……】
在落入传送门之前,迟一悬睁开眼睛,与头顶那垂涎他的生物对视上了。
下一刻,他回到了小宅。
第149章 第一更
“呼呼好险, 差点就进怪物嘴里了。”
回到小宅许久,那怪物张大的狰狞嘴巴还在迟一悬的眼前挥之不去,差一点他脑袋就进怪物嘴里了。
迟一悬想起来喝口茶, 结果一动弹,身上就哪儿哪儿都疼, 就在这时,一杯茶忽然飞到了他面前, 迟一悬抬眼一看, 才发现茶杯上缠着一只爪子, 那只爪子是绿色半透明状,里面隐隐可以看见金色的液体流动。
顺着那只爪子往前看,一条尾巴长到看不见、约莫有柱子粗的蛇正晃着脑袋看他。
迟一悬惊喜道:“哇,我们贪吃蛇出关啦!”
贪吃蛇摇头摆尾的,把茶水都撒迟一悬床上了, 迟一悬也不在意,仔细观察着贪吃蛇。
原本贪吃蛇的长相就是个没有鳞片的光溜半透明蛇, 现在依旧没有鳞片, 但是脑袋上多了两个小鼓包,腹部还多了一只爪子。
没错, 就只有一只!
更要命的是, 它那对眯缝眼并没有变大的样子, 歪着脑袋看过来的样子更显得奸诈了。
迟一悬不禁闭眼,‘这要是让外人看见了,指定觉得它的主人不是个正经人。’
【陛下,这话您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是不敢吗?】
迟一悬理直气壮:‘我当然不敢, 万一这蛇听见以后小心眼,把茶泼我一身怎么办?’
命器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隔了好一会儿才夸了他一句,【陛下心思缜密,令区区命器佩服。】
命器有时候真的好肉麻啊,迟一悬呕了一声。
【您怎么了?】
‘没什么。’迟一悬面无表情,‘朕有喜了。’
命器沉默的时间更久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请问孩子的爹是?】
迟一悬心想完了,它还真能接啊!
他脑子转了好几道弯,解释起来,‘我就开开玩笑,你别当真啊!’
命器竟然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陛下,您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孙灵岩的。】
迟一悬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淋了贪吃蛇满身,他脱口而出,“命器啊,脑洞可以偏门,不能邪门啊!”
命器的语气变得更加严肃了,【陛下,在这个世界,这是有可能的事情。您忘了吗?元婴修士身体死后,丹田内的元婴可以带着神魂逃走,也许现在已经换了一副躯壳。】
迟一悬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把这事儿给忘了。
命器接着道:【不过还好,他没有趁您昏迷,打您身体的主意就好。】
迟一悬:“哪里好了,这样一来,岂不是对方在暗我在明?有个元婴强者在暗地里窥视,叫人很不安啊!”
命器:【陛下不必担心,元婴夺舍重修,不可能不付出代价,他先是被步惊寰重伤,又被您用天子令诛杀,肉.身死了彻底,神魂也不可避免受创,必定无法夺舍寻常金丹。】
【他错过了您,不可能立刻找到一个受伤金丹能让他趁虚而入,论气运,他绝不是您的对手,所以他大概率只能夺舍筑基修士,等他恢复元婴修为,您也早就已经结婴了。】
命器说得有道理,况且修士一生只能夺舍一次,要不然每次一死就能占据别人肉.身重生,世界岂非乱套了,大家还求什么长生啊,死了直接换个身体就是。
但是……迟一悬摇头,“他看见了步惊寰,要是他复生后去找灵剑宗告密,咱们就完了。”
步惊寰成了影卫,别人或许认不出她的脸,但一定认得出她的剑法招式。迟一悬不能留这个隐患。
“元婴可真是难杀啊!”
迟一悬这一回也受了些伤,身上好几件法器护甲都碎了,灵力也消耗了干净,他吞下几粒丹药疗伤,又赶紧调息恢复灵力。
贪吃蛇见状,扭了扭盘在他身上,精纯的灵气从它身上逸散出来,源源不断地涌向迟一悬。
迟一悬拍了拍它的蛇脑袋,一心二用地跟命器说话,‘你觉得孙灵岩会回问星门吗?’
【问星门是他几百年的心血,他不可能不回去。但顾虑到您会追杀他,他如果复生,恐怕一时不敢回去。】
迟一悬也是这么想,但……‘我觉得,他现在回问星门的概率比较大。’
他慢条斯理跟命器分析,‘斗法的时候,你也注意到孙灵岩的命器了,很古怪,总感觉一不小心,魂魄就要被他摄走了。他既然已经进入天人五衰的地步,不可能甘愿等死,一定会早早为自己做打算。’
‘所以有没有可能,他早就提前准备好了要夺舍的肉.身呢?’
【您说得很有可能,如果他提前做了准备,必定会藏在问星门里。很有可能,是问星门名正言顺的弟子之身,这样,既能继续照看问星门,又灯下黑,让别人不怀疑。】
迟一悬觉着也是,‘临时找人夺舍,可能会失败,肉.身跟新魂魄还会有一段时间的排异反应,但如果早就培养好了,直接夺舍复生,能减少他恢复的时间。’
“我得尽快恢复了。”
听见迟一悬的呢喃,贪吃蛇动了动,散出了更多灵气。
***
东极海上,一个人影湿漉漉地从水里冒了出来,正是白经天。
他在海里找了整整一天,什么也没找到。一时觉得是那个修士骗了他,一时又担心那个修士口中消融的持剑之人是迟一悬。
“这么大片海域,会不会水流将他冲走了呢?”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大片海鸟成群结队捕猎回来,白经天如梦初醒,“对了,找人手来帮忙啊!”
东极海上空灵力紊乱,传讯玉符闪烁了好半天才终于被对面之人收到,里头传来一个温厚的长者声音,“少主?”
不等对方说话,白经天急忙道:“快!多叫一些人过来!”
一天后,一艘小型鲲舟穿过了大半海域,来到了东极洲的岸边,白经天焦躁地从礁石上站起来,“怎么这么久才来!”
鲲舟上飞下来了数名金丹初期,领头的是一位元婴中期的长老,姓孟,刚刚听见白经天的声音,这位长老就道:“门内有新人结婴,这才来迟了些。”
白经天不关心谁结婴了,他急急道:“快!帮忙找人!一个金丹中期的道友!”
孟长老这才看清白经天的形貌,见他头发散乱,湿了又干的衣衫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法衣上除了被脏水洇出的痕迹外,还有几处被击中的破损。顿时又吃惊又心疼,“少主,这是怎么回事?”
面对这从小疼爱他的长辈,白经天再着急,也只能将事情先匆匆叙述了一遍,“孟伯伯,赶紧找人吧!”
孟长老怒道:“那姓孙的好大够胆,居然敢对少主下手!我非得把他……”
白经天急死了,“先找人吧!”
孟长老忙安抚他,“不怕,我散开神识,只要还在这一带,丢不了!”
数名金丹散开来,往四面八方飞出去寻找,孟长老元婴中期的神识也扩散开,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缝隙。
然而他们在海域上搜罗了几天,几乎从东极洲海岸边飞到东辰洲海岸了,始终一无所获。
一名金丹道:“这几日,但凡是个活物,都要被咱们筛一遍,这都没找到人,恐怕……”
白经天怒道:“你说什么屁话!”
那名金丹弟子顿时闭了嘴。
孟长老心中也觉得希望渺茫,一个金丹独自对付元婴,焉能有活下来的可能呢?
心中这样想,他面上分毫不露,对白经天道:“少主,兴许迟城主已经回朝歌了呢?”
白经天一下恍然,“对啊,我怎么没想到!”他欣喜若狂,“他一定已经回去了!”
他转身上了鲲舟,“快开船,转道去朝歌!”
孟长老追上去道:“少主,您几日没换衣裳了,好好打扮干净了再去见迟城主吧!”
两日后,朝歌城中。
“左使大人!有艘鲲舟停在了城外!”城门守卫急匆匆对郭千山道:“上面挂着画了刀的黑旗,应该是霸刀门的。”
郭千山闻讯赶去城门口,果然看见了白经天。
朝歌的城墙有上下两道门,一道是下城门,供寻常行人车马进出,一道是上城门,鲲舟停靠在城墙边,人和物资可直接从上面进城,不必鲲舟落地。
他站在宽大的城墙上,视线与鲲舟上的白经天齐平,不禁往白经天身侧看了看,迟疑道:“白少主,我们城主没与您一同回来?”
那天他们可都是看见城主和白经天的遁光一起飞出去的。
闻言,白经天一下失魂落魄,他恍惚地转身回去,孟长老看了看,对郭千山道:“半路上迟城主与我家少主分开,这才来寻,既然城主不在,吾等就先回去了。”
说吧一摆手,鲲舟转向,沿着来路飞回去了。
郭千山往前走了一步,皱了皱眉又停住了……
“他是为了救我才遭难的。”
孟长老一回到白经天身边,就听见这句话,他忙劝道:“朝歌得罪了问星门,这本就是他命里的劫数,怨不得您啊!”
“你不明白!他原本能活的!是因为把机会留给我才……”白经天想起这几天一无所获的寻找,想起那陌生修士的描述,心口大恸,“难道他真的消融在海里了……”
他脸色几经变化,忽然间喷出一口血来。
“少主!”
***
东辰洲,问星门
看守山门的弟子正昏昏欲睡,忽然听见一个陌生声音响起,“这位道友,在下姓宣,前来拜望贵派掌门。”
这几日问星门车马寥落,都是来看笑话的,那弟子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正经来拜访,打眼一看,见这看起来三四十岁的修士身上散发着金丹修士的威压,顿时又惊又喜,“这位真人里面请。”
弟子将人引进待客的偏殿,说道:“我们掌门外出未归,门中只剩一位长老,您稍后,长老稍后就来。”
宣真人道:“有劳。”
弟子喜笑颜开地出去,走到门口遇到另一个弟子,跟他闲话:“有金丹真人来,看来还是仰慕咱们问星门的。”
“那可不,咱们掌门可是元婴大能,就算现下不大好,早晚能东山再起的,这位宣真人现在来投,将来说不定就是护法长老了!”
感觉问星门的弟子远去,那位坐在偏殿的宣真人微微一笑,‘我就说这样比幻术靠谱吧!’
【您的化妆技术,当真出神入化。】
‘好说好说,以后教教你。’
说话间,问星门的长老终于进来了。
“这位就是宣道友吧!真是久仰大名。”
第150章 第二更
【这位长老不诚实。】
‘人家不就是客气两句吗?’
命器生气, 【这是欺君之罪。】
迟一悬:……
总感觉命器对问星门的人意见特别大。
问星门剩下的这名长老姓赵,外表年纪四五十岁的模样,尽管他看着云淡风轻, 但迟一悬可没漏过他眉心的隐忧。
“我看问星门虽然输了闻道大会,但门派几百年的底蕴还在, 赵道友也不必郁郁寡欢。”
此时赵长老已经带着他穿过与主峰相连的木索桥,闻言他神情僵硬一瞬, 很快转为了苦笑, “被宣道友看出来了。这次我问星门比试失利, 实在难免挂怀,好在有掌门在,终归是能恢复元气的。”
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直到在一间小院前停下,“这次门派内损失众多, 我们掌门外出探访秘境捕捉灵脉去了,也不知何时归来, 这段时日, 宣道友就暂住于此吧!”
这小院建在削平的峰顶上,环境布置得很雅致, 只是问星门没了玄级灵脉, 只剩下两条黄级灵脉撑着, 小院门前的小瀑布不流水了,树木上也不见春色,风一吹,满地枯黄落叶, 看着十分寥落。
“门中事务繁多,我就先走一步了, 宣道友慢送。”
赵长老走后,迟一悬就悠哉游哉地走进了小院,‘看样子孙灵岩没回来。’
【您果然洞察秋毫。】
‘有点奇怪。就算孙灵岩外出没回来,那个赵长老也不必愁苦啊,难道他知道孙灵岩肉身没了?’
迟一悬检查了一下院子,发现没什么问题才进屋坐下,‘晚上出去探探。’
转眼间月升日落,问星门内几个弟子提着灯走过山间栈道,眼看着近处远处的灵灯都熄灭了,不禁生出了几分怨气。
“连个灯都不点,到处乌漆嘛黑的,还要劳动我们自己提灯。”
“快别说了,又不是看不见。”
“看得见是一回事,点不点又是另一回事。从前门内灵灯千盏,一入夜美得像宇宙繁星,现在灯全没了,这里跟野山林子有什么分别?”
“从前那是有灵脉,现在两条上好灵脉都没了,上哪儿来那么多灵气点灯?你想要灯,你就自己花灵石点上,没灵石就别在这儿说风凉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找打吗?”
“你又是什么意思?我看你是看门派落魄了,想挑事离开吧!”
“好了都别吵了,出来巡逻还这么多事!赶紧巡完赶紧了事!”
那几名巡逻的弟子走后,在他们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三四十岁、一身黑衣的修士,自然就是乔装打扮后的迟一悬。
他看了眼栈道旁的峡谷,原先这上面有个大湖,还有一道宽敞的瀑布,人行走在这栈道间,就会浸润在蕴含灵气的水雾当中,现在那湖干涸了,瀑布自然也没有了。
‘现在都是我们朝歌的啦!改明儿也给朝歌搞一道这样的瀑布!’
【陛下圣明!】
命器的侦察无声无息散开,片刻后道:【陛下,碰到了十几处有结界的地方。其中大部分是问星门的弟子洞府,只有两处比较奇怪,一处看位置是问星门的藏宝库,另一处就在孙灵岩的居所下方,位于山腹之中。】
‘去看看。’
有了命器报出的准确坐标,迟一悬精准地将命器开在了孙灵岩的居所旁。
【陛下,有人,是赵长老。】
迟一悬脚步一转,转瞬间先后开了两道传送门,精巧地避开了赵长老的视线。
不过他的谨慎显然多余了,那位赵长老不但没有外放神识,连视线都没有多扫周围一眼,匆匆就走进了孙灵岩的居所。
好巧不巧,迟一悬如今的修为比赵长老高出了一层,他隐蔽气息跟在后边,赵长老半点没发现。
他就这么跟着赵长老进了门,又眼看着他打开孙灵岩居所内的禁制,跟着他沿着暗道进入了山腹。
山腹内早就被挖空,里面没有任何财宝,只有一具具尸体,不,准确地说,那不是尸体,而是失了魂魄的人!
那些人被包裹在一个个半透明的茧中,且这些茧的顶部都有一根线相连。
迟一悬还在其中看见了郑九郎!
他们无一例外还活着,但都睁着眼睛双目无神,比起人,更像是一个个等待主人入驻的容器。
赵长老在其中走来走去仔细看了一遍,喃喃自语,“怎么还是没有?难道掌门当真陨落了?”
“唉,也不知是什么对手,他竟然连神魂都逃不出来。”赵长老自言自语着,“没了他,以后就没法供货了。罢了,先送几个出去吧!”
然后他用一把薄刃削断了十个茧子与上方相连的线,并将这些装着活尸体的茧子装入了一只巴掌大的茶壶中。
迟一悬一眼就看出那茶壶是他的命器,只有命器才能装活物。除此之外,绝大部分储物法器都只能装填死物,不过听说地级以上的法宝也能装活物,但地级法宝显然不是这个赵长老能拥有的。
弄完后,赵长老就离开了。
他走后,迟一悬谨慎地在原地等待了十分钟,见人没有去而复返,又扔出一个小阵盘在门口形成一个小结界,防止赵长老忽然杀出,这才放心地从隐蔽处走出。
他开始打量面前的这些茧子,发现里面的活死人全靠上方连接茧子的线提供营养,而在这些茧子的尽头,是一只提醒非常巨大的蝴蝶。
因为太过巨大了,迟一悬一开始没认出是蝴蝶,还被那狰狞的虫体吓了一跳。
“看来再漂亮的生物,放大几十倍后也不可爱了啊!”迟一悬说完又自我否认,“不对,毛绒绒除外!”
【这是蓝斑白背闪蝶,玄级妖物。根据我扫描到的记载,这种妖物会在生产前吐丝成茧,并将卵下在这些茧中。】
“蝴蝶也会吐丝?”迟一悬惊奇。
命器语气无奈,【陛下,蝴蝶不会吐丝,蝴蝶幼虫化蝶前要吐丝结蛹,但长生界的妖物习性与您老家略有不同,也与本世界的寻常生物不同。】
它解释道:【这种妖物的卵生下来就是成年体蝴蝶形态,它们会在生育期间储存好粮食,专心抚育幼虫,直到小蝴蝶从茧中钻出来。期间,母亲就是用丝线中空的管道,将营养输送到茧中。】
迟一悬眼神微微变了变,“所以这是……”
【没错,这些茧里的,原本该是它的孩子。】命器语气里透出熟悉的嘲讽意味,【不过被贪婪的人类一铲子挖空了里面的卵,用来养失去灵魂的活死人。如果您仔细观察,会看到里面遗留的痕迹。】
【看这只蝴蝶的状态,应该是第一次当母亲。】
迟一悬仰头仔细打量这只大蝴蝶,发现它也是空洞麻木的模样。妖物的灵智比不上人类,很轻易就会被操控。
【虽然人类与人类、妖物与妖物、人类与妖物之间,为了生存总是斗争不休,但我向来不赞成这种掠夺繁衍资源的行径,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总会破坏物种间的平衡。】
【陛下,您要毁掉这里吗?】
迟一悬摇头。
【可是我感觉到您的心在痛。】
迟一悬依旧摇头,“这里的水太深了。从赵长老的只言片语来看,他和孙灵岩,应该是一个负责制造所谓货物,一个负责运输。孙灵岩的命器有摄取人魂魄的神通,而这些茧子里的人,最次也是筑基初期。”
“这恐怕是一条为上层修士提供夺舍躯壳的产业链。如果不出意外,孙灵岩也会在这里复生,但是不知为什么,孙灵岩没有回来,这才是姓赵的担心的事。”
“我们现在还是太弱小了啊!”迟一悬沉重地吐出一口气。
“在这条产业链中,连元婴期的孙灵岩都只是其中的一环,而且很可能还是很底层的一环。而我现在打个元婴初期,都要拼尽全力。”
“命运真是奇怪。”迟一悬喃喃自语,“为什么明知我无能为力,还要叫我看见这么多脏东西。”
【陛下,您很快就能结婴了。】
“是啊,我很快就能结婴了。”迟一悬重新振作起来。他耐心地扫除自己遗留的所有痕迹,又收回了阵盘,最后看了这个地方一眼,才转身步入了传送门。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小宅,而是出现在了东辰洲上某个距离海岸较近的地方,找了个山野洞府,打算等天亮再回去。
现在他的传送门最远能从东极洲直接跳转到北盛洲,但这一点如今只有他的几个心腹知道。铁笛等人也早已订了防止泄密的契约。
而不久前在白经天面前,他说过现在最多只能跨越千里,还不能带人,这个谎他得圆上。所以他之前回小宅养伤的那几天,都是悄悄的没告诉任何人。
“孙灵岩的甲方难道是无忧宗?”迟一悬想起白经天之前提过孙灵岩经常给无忧宗送礼。难道是表面送礼巴结,背地里另有买卖?
【陛下,这都是未来的事情了,现在先看看这一趟的收获吧!孙灵岩死的时候,储物袋自动解绑,我帮你收进了背包格里。】
“厉害啊我的命器,看看都有什么!”
第151章 第一更
【恭喜, 您获得灵石二十万,玄级上品法器五件,玄级上品灵植五十株。玄级上品法衣10套, 玄级上品丹药二十瓶。】
【恭喜,您获得玄级上品乾坤道场一座。】
【恭喜, 您获得地级材料一份。】
其他的东西迟一悬都见过,哪怕品级没那么好, 也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但乾坤道场和地级材料可就是他只听过却没见过的好东西了。
他打了个响指, 从问星门内顺来的一盏灵灯自动点燃悬浮在他身侧。
灵灯散发的光线明亮又柔和,照亮了大半个洞府,当然也照亮了他手里的地级材料。
这是一块质地十分温润的灵玉。
石头分为灵石和普通石头。玉当然也分为灵玉和普通玉石。
朝歌不断进化的灵脉为朝歌带来了丰沛的水源和茂盛的植物,也带来一个玉石矿,但朝歌的灵脉等级并不高, 玉矿产出的玉石也只是蕴含些微灵气的普通玉石,除了用来做玉牌, 目前并没有其他大用途。
灵玉就不同了。这是上品灵脉产出的矿石, 可以作为炼制法器的主材料,根据品质不同, 炼制出的法器品级也不同。
眼前这一块灵玉是地级上品, 若是搭配得当, 至少能炼制出一件地级下品法宝。
目前迟一悬只见过两次地级法宝,一次是在步惊寰的幻境中,第二次就是在白经天身上了。
步惊寰身为化神尊者的长女,又是灵剑宗的天子骄子, 自然不是用不起地级法宝,但她品性清高, 一向只使用自己炼制出的一套玄级上品佩剑。其他法器再好,对她而言也只是锦上添花,她并不在意。
白经天的那件地级法宝则是他母亲赠与,平时只当个吊坠挂在胸前,用起来才知道威力有多大,元婴强者的护体灵光一下就被刺破了,还将孙灵岩手里那件玄级上品法器打成了碎片。
按照孙灵岩的说法,这还是没发挥出法宝全部威能的情况,若是换做元婴甚至是化神来使用,真不知能有多惊天动地。
因而但凡能评定为地级的东西,无论是材料还是灵植,都十分不凡。
迟一悬手中的这块灵玉颜色偏白,左侧却有一缕紫红色飘过,像晴空上的一抹霞光。
【仅这这一块小小灵玉,放到市场上拍卖,至少十万灵石。】
迟一悬稀罕地摸了摸这块价值十万的宝贝,欣赏一番就将之放回了背包格。
他没有信得过的炼器师,一时也想不出拿来做什么,索性先放着,反正宝贝在身,总有用处。
接着他取出乾坤道场。
现代人富裕的象征是豪车别墅,而长生界修士彰显身份的象征则是道场。
【在这个世界,道场分为寻常道场与乾坤道场。寻常道场很简单,找座山头削平了顶,再雇佣一群练气中阶以上的凡人修建,如果要求不高,几个月就能建成。乾坤道场就是陛下手中的这件,可以放大缩小,也可以随身携带。】
得了这个道场,命器显得比迟一悬还兴奋,它喋喋不休地介绍,【一座及格的道场至少要包含一间用来待客的正殿,一间用于调息静修的东偏殿,一间用于炼丹制药的西偏殿,以及一个开阔的平台,用于修士与同道切磋或者磨练招式。在长生界,任何一位稍有积蓄的金丹真人,都会为自己准备一座体面的道场。】
【陛下您手里的这座乾坤道场。里里外外共有三重大殿,三个开阔大平台,三座用于赏景的园子,内饰丰富,细微之处精雕细琢,倒也勉强符合您的身份。】
迟一悬不禁咋舌,“这叫道场?这是宫殿吧?”
这一点命器兴致勃勃,【如果将之作为您的宫殿,倒是小了些许,您可以花费一万点数委托游戏系统进行升级改造,这样就能加一个后宫,一座东宫,将来您的后妃与后嗣也能有地方安置。】
闻言,迟一悬托着下巴沉思起来。
【您是在考虑是否进行升级改造吗?】
“不。”迟一悬摇头,“我只是觉得你这种情况可以用一句概括——创业未半而中道花天酒地。”
命器:……
发现命器噎住,迟一悬压着笑开始教育它,“命器啊,幸好不是你来玩游戏,要不然朝歌都要被你霍霍完了!劳民伤财的昏君啊!”
命器沉默片刻,幽幽回了一句,【可我是您的命器器灵,脱胎于您的魂魄之中,我的所思所想,未尝不是您不可言说的欲望体现呢?】
迟一悬:……
咦?它说的竟然有些道理!
扪心自问,如果这不是现实,而是在电脑前玩游戏的话,他想不想娶一群美貌后妃放进宫里呢?
哇,真有点想呢!
迟一悬深刻自我反省,“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那么您想这么做吗?】
迟一悬果断摇头,“把一群好好的人放在后宫当花瓶,这不是浪费资源浪费人才吗?我像是能做出这种弱智决策的老板吗?”
命器立即道:【您勤俭持家,是明君典范。】
迟一悬轻咳了一声,“不说这个了,给我看看系统消息。”
游戏面板在他面前跳了出来,上面刷出了两条消息。
【您杀死了孙灵岩(身体),您获得80万点数。】
【您杀死了孙灵岩(神魂),您获得80万点数。】
迟一悬瞳孔震了震,第一反应不是孙灵岩真死透了,而是他居然一次拿到了160万点数!牛叉!
迟一悬这几天担心孙灵岩死灰复燃,花几天时间恢复后就火急火燎赶到了问星门,也没什么时间关注系统消息,反正点数是他的少不了。谁知道孙灵岩竟然真的死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
【很抱歉,这几天只有第一条消息,第二条消息是几分钟前才显示出来的。】
“我没记错的话。只有直接被我杀死的、或者被我的影卫杀死的,才会将点数算在我头上吧!”
【是的。】
“那么孙灵岩的神魂是怎么回事?”
【也许您可以想一想那个错误的传送点。】
迟一悬不禁回忆起那个地方,印象里是一片灰蒙蒙的天地,以及一头黑乎乎看不太清形貌的怪兽。
“这个地方好熟悉啊!是不是那个地方?”
【是的。】
迟一悬心道一声果然。
在获得传送门的那一天,为了避免有可能的追踪,迟一悬开着传送门,从半月峡一路跳转了十几个地方,期间有一次落入了一个命器侦察不到任何信息的奇怪地方,还被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追逐,千钧一发之际才通过传送门跑了出来。
他没想到第二次传送错误,竟然也进入了那个地方,这能是巧合吗?
孙灵岩神魂的点数被游戏系统算在了他头上,代表着游戏认可孙灵岩神魂的死亡是他直接造成的,而他当时已经昏迷了过去,唯一做的就是打开了传送门。
【孙灵岩的肉身和您一起落入了那个地方,神魂也许是来不及从肉身脱出,陛下,那个地方也许能吞噬神魂。准确地说,是能吞噬没有肉身保护的神魂。】
迟一悬点头,吐出口气。
“这个世界的未解之谜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过没关系,这些都可以暂时撇到一边去,反正想太多,现在也做不到。迟一悬让命器重点标注那个地点,决定等修为到元婴以后再去探索。
“快四月了啊!”
迟一悬盯着面板上朝歌的地图,开始思考下一个解锁什么功能。
***
三月末。
一艘挂着霸刀门旗号的鲲舟破开层云,出现在了东极海海域上空。
这并非霸刀门辖下载客的普通鲲舟,而是霸刀门弟子出行的鲲舟。
鲲舟上一名身着黑色银纹弟子服的筑基修士望了眼停在不远处的另一艘鲲舟,回头向船舱内讨好道:“厉真君,那似乎就是少主和孟长老的船。”
船舱内的人没出来,只传出一个倨傲的声音,“少主和孟长老?听说他们在东极海上兴师动众找人?”
“的确如此,据说寻的是朝歌城主,为了这人,少主都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哼,闹得沸沸扬扬,连本座的结婴大典都不来,还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原来只是为了一个区区金丹,真是丢咱们霸刀门的脸面。这样的人,何德何能做堂堂仙门的少主。”船舱内的人终于走了出来,声音随着威压一道回荡在海域上空。
没等那边人回应,这位厉真君身边一个宠侍就勾勾缠缠地出口了,“真君,那朝歌城主也太过了,听我皇姐说,他还抢我们东海国的子民。”
第152章 第二更
另一艘鲲舟上, 白经天正盘坐在甲板上盯着海岸出神,那道声音传来时,他还没听清说了什么, 眉头就下意识嫌恶地皱了皱。
“厉鸣?门内结婴的是他?”他正要跳起来,却被孟长老一把按住, “少主,您的伤还没好, 不要与他计较。”
白经天不敢置信, “这种人也能结婴?”
孟长老苦笑:“修为又不按人品分配。”他劝道:“如今他结婴了, 您先避避锋芒,您比他小了两百岁,将来的前程不是他能比的。”怕白经天没忍住,在外人面前与厉鸣起口舌,他接着道:“找人要紧。”
白经天这才压着性子坐下, 谁知道坐下没一会儿,厉鸣和那宠侍的污言秽语就传了过来。
厉鸣:“那迟一悬不过是个流落到凡洲去的散修, 居然能赢得了问星门, 是不是我们少主给了他什么好处?我听说他还在人家船上给人烤肉吃。”
宠侍:“真君这话奇怪了,我们少主与他萍水相逢, 作甚对人家百般殷勤?”
厉鸣笑容猥琐, “也许那迟一悬就像你讨好我一样讨好他呢?”
宠侍顿时红了脸, 依偎在他怀里含羞带嗔地说讨厌。
却在这时,一阵寒风刮来,两人抬眼一眼,只见白经天火冒三丈地一刀砍了过来, “一对贱人!”
锵的一声,刀刃劈在了厉鸣身前的结界上再也无法寸进, 在白经天不甘的目光中,厉鸣鼻子里哼出来一声,“本座可是元婴!”说罢一弹指,白经天就被震飞了出去。
半空中他被人从背后托了一把,白经天头也不回,运起灵力掏出地级法宝就要上去戳死那对贱人,却被人从后面按住了肩膀。
白经天挣了一下没挣开,“孟伯伯你不要拦我,迟道友尸骨未寒,我岂容他们折辱……”
他回头,一下呆住了,眼前的青年修士正含笑看着他,他背后是一轮初升的朝阳,头发丝都染着光晕。英隽超逸,莫可逼视。
白经天一下红了眼。
***
不久后,鲲舟的舱室中。
白经天气闷道:“你为什么不让我打那对贱人?”
迟一悬喝着茶,慢悠悠道:“别说大话了,你打得过人家么?”
白经天噎了一下,“算你有理。”
迟一悬闻言打量了他一会儿,“几日不见,你怎么好像变得扭扭捏捏的?”
白经天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你什么意思?那对贱人折辱你,你不跟他们计较,我帮你出头,你还说我扭捏?你还是人吗?”
命器忽然发言,【是真龙天子!】
迟一悬被茶水呛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白经天也吓了一跳,“好了好了,我扭捏,你别气。”
迟一悬:“……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呛着了。”
白经天叹气,“我知道你心善,不必为了我憋着。有火气,你发泄在我身上就好。”
迟一悬:……
什么鬼?白经天被人夺舍了吗?
孟长老在旁边围观他们相处,只觉开了眼界,眼见两人都没话说了,他才道:“少主,该吃药了。”
白经天哦了一声,迟一悬问他受伤了吗?
孟长老道:“迟城主有所不知,我们少主之前为了找……”
“咳咳……”这下子,咳得惊天动地的变成了白经天。
孟长老识趣闭嘴,等着白经天自己解释。
白经天:“是增进修为的补药。”
迟一悬:……
你看我信吗?
白经天去吃药了,孟长老立刻毫不犹豫把他卖了,“迟城主,我们少主在海上寻了您几日,又去了朝歌一趟,得知您没有回去,他以为您遭了难,就……”
在迟一悬复杂的眼神下,孟长老叹道:“我们少主是个至情至性之人,他的身份和资质,在门内交不到同龄的朋友,其他仙门内又情况复杂,还是头一次有城主这样年纪相仿又志趣相投的朋友,行事不免率性了些,让城主见笑了。”
他拱手要拜谢他,被迟一悬一把扶住,摇头道,“白道友能有这样的心性,已经十分难得了。况且要不是为了帮我,白道友也不会招惹孙灵岩,算起来还是他帮我挡了祸。”
孟长老没再说话,只是看着他赞赏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白经天吃药调息完回来,终于有闲心问他是怎么逃脱的。
迟一悬道:“当时送走你之后,我又熬了一会儿,运气好,我师姐路过,帮我打死了那老头。”
白经天还不知道迟一悬的师门,炯炯有神地盯着他,迟一悬于是就把自己在山洞里编好的说辞交代了出来。
这件事是他和命器在洞里商量好的,不管白经天有没有回来找他,他都得编一个师门出来,要不然堂堂元婴真君死在他手里也太吊诡了,二来也是给朝歌以后源源不断的好东西编个来路,让人忌惮一下,否则什么阿猫阿狗都来觊觎一下,那朝歌真是有搞不完的麻烦。
白经天听完一拍桌子,“我就说你这样的人该有个好出身的!”
迟一悬摆手,“师门里也就那么几个人,连个固定门派阵地都没有,说是散修也不为过。”
谁知道白经天兴冲冲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师尊?”
迟一悬:???
白经天疑惑道:“不方便吗?那你先跟我去见我娘,都一样的。”
迟一悬:‘他真不是搞同吗?’
【陛下,有一种病叫钟情妄想。】
迟一悬一秒正经,“不了,我得先回朝歌,免得他们担心。”
白经天:“也对,你还是先回朝歌吧!”他数了一遍,“我们霸刀门内除了我娘一位化神之外,还有三位元婴长老,刚刚你见过那位孟长老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还有一位梁长老,下回我去朝歌,就把那位梁长老引见给你。等什么时候大家都得闲了,我再带你去见我娘。”
迟一悬心内松了口气。
‘原来是给我介绍人脉啊,害我吓了一跳。’
命器笑了一声。
迟一悬察觉出白经天话里的意思,顺势询问,“另外一位长老呢?莫非跟那个厉真君有关?”
提起这个,白经天面色就是一冷,“另一位,就是元婴巅峰的护法长老。他是外面那个贱人的师父。”
迟一悬心道:两个元婴,这可不好对付。
“这个厉真君,看着不太好。”
“自然不好。”不等迟一悬多问,白经天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这人的底细倒了个干净。
原来这厉鸣真君原本的资质并不出众,两三百岁了还在金丹中期徘徊,最近一年却不知开了什么窍,竟然连续突破,就在前几日,竟然结婴成功,成为霸刀门内又一位元婴真君。
“他们师徒原本就不像样子,如今多了一个元婴,越发嚣张。”
上一次见面,白经天对迟一悬还有所保留,但这一次,却是明显掏心掏肺的样子,言语间的倾向表露得非常明显。
说到最后,白经天忍不住道:“上次你送我走之后,受了重伤吧?”
迟一悬:“还好,不严重。”
白经天:“我就知道很严重,要不然你也不会几天不见人,但凡你当时还清醒,也不会一句话都不给我留。你不是那种人。”
迟一悬略惭愧,其实他打完孙灵岩后已经完全忘了白经天。
白经□□他伸出手,“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白经天肝胆相照的好兄弟,但凡有一个活命的机会,我都会先给你!”
迟一悬顿了顿,眼中慢慢有了笑意,啪的一声,他的手掌和他拍在一块,掌心都拢着一团夕阳余晖,“下次说点吉利的话!”
鲲舟送迟一悬回了朝歌,便很快掉头回去,迟一悬站在城墙上目送鲲舟消失,听见陶大成在旁边道:“东家,东海国正在攻打东莱国,短短几日已经连破数城。”
裘平安道:“探子来报,至多再有半个月,东海国就会打到姚城,还请东家开一道门,趁这几日再去收一次货回来。”
自从和姚城建立了合作以后,朝歌的普通米粮蔬菜都是姚城供应,产地直供,就是物美价廉,以后要是因战乱没了姚城的供应,朝歌的粮价菜价就不可避免要上涨了。
迟一悬道:“这段时间我会一直留在朝歌,我另选了几处新的产地,你多挑一些人,这段时间多买粮食多囤货,姚城还有那一带的人如果要避祸,愿意到朝歌来,你也可以带上他们直接从传送门过来。”
裘平安有些担忧,“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
迟一悬含蓄一笑:“一两千里的事,不算暴露,被人知道也不算什么。”
裘平安这才放心领命退下。
迟一悬又交代陶大成,“这段时间进城的人会越来越多,你那边多招一些人手,哪怕慢一些也不要紧,每一个都务必通过真言书的鉴定,通不过就不要放进来。”
韦获兄弟当初就是没有通过真言书鉴定偷溜进来,当时看他们还算老实也就没太计较,现在可不能犯这种错了。
陶大成一一记下,又问,“如果是修士想要入城呢?”
迟一悬:“修士入城也一样。三个问题通过就可以。”
***
天色渐晚,一辆破旧的马车嘚嘚嘚跑到了银城附近。马车后还跟着十来人,都是衣裳陈旧,满脸尘土,手里紧紧抱着包袱,可仔细看,却发现他们细皮嫩肉,并不像真正的平头百姓。
“还有多久能到朝歌?”
“快到了快到了!”
“说了一路快到了,天天走,天天不到,我的孩子就是这样耗死在路上的。”
也许是天色暗了,风里自然带着凄凉之意,人群中有人说着说着便嚎哭起来,声音痛苦凄婉。
马车上,一名头发凌乱的侍卫将主人的胳膊扎好,安慰道:“大人,快到朝歌了,挺住啊!”
钱丁宁脸色发白,因为发热冷得直哆嗦,“我嘴这么贱,现在又没钱了,朝歌会不会嫌贫爱富,不收留咱啊?”
第153章 第一更
天色已暗, 马车内更显得昏沉,马侍卫宽慰道:“大人,朝歌不会的。”
钱丁宁恍惚道:“也对, 朝歌肯定不会嫌我,又是我小人之心了。”他对马侍卫道:“咱现在没钱又没灵石, 我说话又不好听,要不然等进了城, 你就把我嘴巴贴上吧!”
马侍卫:“……您烧得厉害, 别说话了, 睡一觉吧!”
见钱丁宁不肯闭眼,他施了个术法,强行让他睡了过去。将钱丁宁的脑袋扶正了,又给他掖好被角后,马侍卫就轻轻叹了口气。
他和钱丁宁, 包括跟随在马车附近的那几十人,都是从凤城逃出来的。
自从先帝驾崩, 太子裴显玉又不知所踪后, 朝臣与宗室匆忙推了个两岁孩子上位。那孩子连话都不会说,自然不可能打理朝政, 凤城自此乱了一段时间, 那些之前被迟城主整治过的朝臣重新掌了大权, 为了聚拢财富,堪称不择手段。
钱丁宁的家产也被盯上了,别看钱丁宁平时说话不好听,但他脑子不傻, 自然死死捏着不松手。僵持了几个月,直到前线传来东海国进攻的消息。
眼看东海国势如破竹, 朝臣和宗室都慌了神,匆忙组织了一批兵马,却因为少了粮饷节节败退,钱丁宁于是将家产捐出去做了军费,暗中还是不放心,让马侍卫去调查这笔军费的动向,原以为国难当头,总该团结抗敌,谁知道连军费都被人贪了大半。
见到结果,钱丁宁又是失望又是痛心,在家里骂了一天,当天夜里却果断收拾东西逃离凤城。
出城的时候还撞上了许多一起外逃的人,有背着包袱的平民百姓,也有带着家产护卫的贵族富户。
他们都明白这个国家差不多已经没指望,既然如此,除了赶紧跑去一个能避开战乱的地方,也没别的办法了。
只是这一路上并不好走。因为野外除了妖物外,还有占山为王的匪盗。因为目的相同,大家一路团结对抗妖物和匪盗,倒也走得下去。
然而路上走得越久,听到的消息就越坏,那些贵族富户的护卫明白东莱国恐怕是要亡国,这些大人们的身份地位以后都没用了,于是毫不犹豫背叛了他们的雇主,不但抢了他们的财产粮食,还要杀人。
——我堂堂一个中阶修行者,为了钱给你们当了那么久的狗,也该轮到你们受受罪了。
马侍卫听见他们是这样说的,然后就是一阵抢劫与厮杀。
一路过来的人,很快缩减到了大半。而他们能保住这辆破旧马车,也是因为钱丁宁识时务,自觉将钱财好车让出去的缘故。
后来又走了一段路,马侍卫出去找吃的,那些一无所有的贵族富户以为他抛弃了钱丁宁,就打起了他的主意,等马侍卫回来时,不但马车被人占了去,钱丁宁也被砍伤。
马侍卫怒极之下杀了人,才保住了最后这段路的清净。
回忆忽然被越来越近的嘈杂声打破,马侍卫探头往外看。
却见前面那段路上被人设了拒马,一群银城的守城兵正拦在那里不让人过。
“交过路费?凭什么啊?”
“没听说这里要交钱啊!”
“这么贵,你们抢钱啊!”
马侍卫皱眉,他们没打算在银城过夜,因而选的是绕过银城的一条路,原想着尽快抵达朝歌,谁知道银城做事这么绝。
而面对这闹哄哄的场面,那银城的守兵不耐烦道:“不想给钱就别过,一人十两纹银。”
这是明抢啊!可是马侍卫不得不给,钱丁宁的伤再不抓紧治,以后恐怕要落下病根,现在只有朝歌才能有上好的丹药治伤。
就在他赶着马车要上前时,一队人马从天而降,二话不说将银城的卫兵打开,拒马路障也统统被拆掉,而银城的卫兵看见他们,更是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连反抗都不敢就匆匆逃了。
马侍卫认出那领头之人乃是朝歌轩辕卫左使,目光一亮,连忙喊道:“郭大人!”
郭千山将他们接到了朝歌,进城时他对正在核查新人身份的陶大成道:“这儿有伤员,你开个条子。”
陶大成一看是他,二话不说就给开了条子,他交到马侍卫手里,嘱咐他三天内拿着条子到衙门消档,然后又忙碌去了。
时隔数月,朝歌城内跟当初可谓是天差地别,如今眼看着比凤城还要繁华气派,马侍卫却无心观赏,匆匆将钱丁宁送入医药坊,盯着他把药都吃下去,高热也退了,才去向郭千山致谢。
郭千山当时正在城门口和陶大成说话,“这两天从银城那边过来的人少得不对劲,问了才知道银城城主拦路收钱。”
陶大成翻了白眼,“我看是拦路打劫吧!你去把他们打掉了好啊,这段时间我会盯着,要是再有拦路打劫的,就让人通知你。对了,仙洲那边的铺子,你不用去了吗?”
郭千山:“东家指了罗燕行过去,论做生意,她算得上是我的祖师了。正好最近城里事多,玄武卫又要训练,我想在城里多留一阵。”
说话间,马侍卫过来了。
郭千山止住话头,询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马侍卫这才将一路上发生的事情说了,末了摇头叹息,“战乱一起,人心也跟着变了。”
郭千山不置可否,又听马侍卫询问,“我看那么多流民进城,朝歌安置得下吗?”
郭千山:“放心。有城主在。”
马侍卫微微松口气,是啊,那可是一位能打败仙门的金丹真人。
马侍卫放了心,却没有走,忐忑道:“不知城里有没有什么差事能给我做,最好是工钱多一些的。”他犹豫着说,“我家大人病体未愈,需要银钱将养。”
雇主养侍从是理所当然,郭千山鲜少见到侍从赚钱养雇主的,不禁多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他道:“有。”
太好了。马侍卫心口的石头落地,朝着他感激地拜了拜。
***
迟一悬正在小宅里清点自己的家当,顺便听命器播报这段时间收入的点数,冷不丁回头看见一个干瘪黑影站在角落里盯着他,给他吓了一跳。
第154章 第二更
那个黑影浑身都裹在黑斗篷里, 正面是一张被勾画得很俊俏的脸,但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浑身上下都极其单薄干瘪, 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一张伪装成人的纸板, 这也的确是一张纸板。
看到这玩意儿,迟一悬被各种事情塞满的脑子终于回忆起了一件事。
之前比试结束回到朝歌, 为任如碧和完玉举办完葬礼后, 迟一悬经过慎重考虑, 决定为命器塑造一个躯壳,平时充当他的辅助,等他离开朝歌时,则代替他巡视领土,避免再发生诸如韦获兄弟这样的事情。
当然, 这并不是要将命器和自己分离,而是将命器的数据复制一份出来, 相当于给主机制造一台分机, 命器本体还是会时时刻刻藏在他的灵魂里,这也不影响复制体在朝歌内进行工作。
同时, 他也有意将复制体培养成为朝歌的副城主, 这样一来, 一旦他陷入什么一时难以挣脱的困境中无法回归,朝歌也能有个领导人,不至于陷入内乱。
朝歌的秘密太多,副城主让谁做都不恰当, 只有交给命器他才能放心。
想清楚这点后,迟一悬就开始做准备工作。
要塑造躯壳, 当然首选人躯,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迟一悬钻研了几天炼器大全后,为了避免手生浪费珍贵的材料,先用黄级纸板塑造了一个躯壳,并耐心篆刻符文输入指令,让这具躯壳达成了以假乱真的效果。还让它去食堂带了几回饭回来,运行上没有出错。
然而当命器的复制体尝试进入这具躯壳时,却失败了。
迟一悬当时刚刚钻研完失败的原因,就去招待白经天,然后赶上了孙灵岩上门挑事,事情太多,就这么耽搁下来了。
迟一悬心想,为命器塑造躯壳的事情必须加紧了,接下来的事情太多了。
去年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自己就答应原身一定会帮他全家报仇雪恨拿回命器。何念远的记忆是痛苦而破碎的,他记不清仇人的名字和来历,却记得那人的脸。
当初他在宋典来的居所里发现一封定时发送给霸刀门厉鸣真人的信,那时他只知道那人与原身的仇恨有关,却不能确定究竟是不是这个人,直到那天在东极海海域上,才叫他将厉鸣这张脸与何念远记忆中的仇家对上号。
目标明确,接下来就是伺机报仇了。
在心里捋了捋白经天一派跟厉鸣那一派的矛盾,迟一悬很快有了章程。这时就听命器播报道:【恭喜,您三月份的居民幸福度合格,总计获得点数16万。】
【这段时间,您的领地内又有数名子民晋升,您获得返点13400。】
【恭喜,您的玉牌坊出售第一批玉牌效果良好,朝歌的名气再度上涨,您获得点数一万。】
【无名荒漠的环境因为您获得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您获得“环境大使”称号,您获得奖励点数五万。】
【您的历史总点数为387万四千。您当前可使用点数为183万。是否提取点数升级?】
迟一悬提取点数,当场晋升金丹九层,此时距离元婴,还差两层。
“难怪都说杀人放火金腰带,随着修为提升,打怪获得的利益真是越来越大了,不但能得到海量点数,还能吃下对方的储物袋充实仓库。不过这样的好事,短时间内是不会再有了。”
步惊寰重伤,至少要在影子里修养两个月。幸好孙灵岩已经彻底除掉了,这段时间不会再有人找事,可以安心发展朝歌了。
“我决定在两个月内帮你塑造完躯壳,你也该有个名字了,想叫什么,先说好,不许叫财神爷,也不许叫招财猫。”
【虽然很遗憾,但既然是您的命令,我只能遵守了。】命器沉默片刻,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我想叫迟满。】
***
东辰洲,霸刀门。
白经天乘坐鲲舟回到了宗门,刚刚从鲲舟上跳下来,就看见门内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他逮住个路过的弟子询问,“门内是有什么喜事?”、
那弟子忙道:“少主,是厉真君要办一场论道会,发了帖子广邀仙洲同道,所以这几日才热闹些。”
白经天一听这个名字就蹙起眉头,“他不是刚刚办完结婴大典?”
那弟子谁也不敢得罪,只得呐呐道:“厉真君向来爱热闹。”
白经天哼了哼,化作遁光冲进了山门内,眼不见为净。
飞过热闹的外围,来到掌门所在的碧竹峰,明显清净许多。
白经天一落地,就喊道:“娘!我回来了!”
不多时,大殿内转出一个身着黑色箭袖袍服的女子,领口以金丝绣成竹叶纹,袍角则剪裁利落,露出一双黑色鹿皮靴,英气的眉眼含笑,“吾儿这趟辛苦了。”
白经天:“还好,不算辛苦。”
他这一次经历的事情,孟长老已经向掌门报过一回了,白经天这次讲的多是跟迟一悬有关的事。
说他心善,怜悯凡人,又说他重情重义,关键时刻将逃命的机会留给自己。
霸刀门掌门白敬贤一直含笑看着他,直到白经天说得口干了,她才道:“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白经天想了又想,终于想起来自己这趟出门的主要目的,顿时赧然,“娘,我忘记问他修补灵脉的事了。”
白敬贤道:“看来他真是个不错的朋友。”
白经天笑道:“等您见了他,就知道他的好了。”
白敬贤:“好吧,知道你喜欢他了,难得你交个朋友,得闲了就常去找他顽吧!”
白经天点头,“这次外出虽然遇险,但颇有收获,我先闭关一段时日,等出关了再去找他。”
又与白敬贤说了些话,白经天便行礼离开了。在他走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孟长老走到白敬贤身边,说道:“那孩子我细细看了,气息周正平和,与少主又是意气相投。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难得的是资质奇高,我看他要不了几年就能晋升元婴。哪怕他没有正经来历,光是这资质与心性就很罕见。”
白敬贤颔首,“这么说,是个值得栽培的,朝歌的生意,你也帮忙看顾些,将来有这么个人与吾儿相护扶持,他的路也能好走些。”
孟长老:“是。”顿了顿,他又问道:“那对师徒的气焰,是不是要压一压。”
白敬贤摇头,“他们不就是怀疑我修为有异,才屡次试探?我们急急打压下去,倒显得心虚了。你多看着点,没闹出大事就不用管。比起这个,我倒有一件事颇觉古怪。”
白敬贤神色凝重,“孙灵岩怎么有胆子追杀我的儿子?”
孟长老也想不通,“也许是气疯了?不过既然人都死了,也无从追查了。”
白敬贤:“但愿如此吧!”
***
三个月后,北中洲。
北中洲也是一座凡洲,这里的灵气比几年前的东极洲略好些,因此野外有不少值得打的料。
但野外,向来都是中高阶修行者们的天下,对于低阶修行者来说,想要不受伤就从野外打些好料回来,很不容易。
但练止芳没有这个顾虑。虽然是一个只有练气二层的低阶修行者,但她总能找到那些被中高阶修行者们漏掉的好东西,比如灵草或者黄级的炼器材料。
对于练气凡人而言,黄级材料已经是难得可贵的东西了,攒一攒也能换不少银两或者几块灵石。
这一日,练止芳又采摘了一篓寻常修行者不认得的灵草回家,去城中药铺换到银钱后,她又匆匆回家,关门闭户,然后掏出一块玉牌,在日光下戳戳点点。
不久后,玉牌上显现出一个举着棒子、扇着翅膀的小人身影,它绕着画面转了一圈,用甜滋滋的声音鼓励道:“恭喜,您已经通过了三十关,又积累了不少材料图鉴,努力学习噢!”
画面最下方的图册打开,一棵棵灵植或者一种种材料的立体图影显现在她面前,练止芳目光明亮地盯着,将这些知识都记入脑子里。
这是她已经远去仙洲的长姐托人送给她的朝歌玉牌,依靠玉牌上的知识,她很快攒下了一笔钱,等买到更多护甲丹药,就能在野外探索得更远了,早晚有一天,她也能去往仙洲!
东极洲东海国
杨慕安一瘸一拐地从外面抱着一包药材回来。自从家里出了个修士后,日子却并没有比想象中好过,毕竟杨盛云远走仙洲,等闲顾及不到他们,而家里的其他孩子又年纪小没修为,周围人多些敬畏的同时,上门打秋风的人也越来越多,动不动就想让杨盛云从仙洲回来带人过去。
杨慕安又不是那种短视的,怎么可能为了这些以前关系冷淡的亲戚误了儿子的前途。自然没有答应。
几次三番下来,街坊里就多了些流言,说杨盛云在仙洲得罪了人,被什么修士大能给打杀了,幸好前段时间杨盛云托人送了东西回来,流言才止息。
杨慕安打开药材,正要泡水煎药给生病的妻子服用,他妻子身子太弱了,又是个没有入道的普通人,身体承受不了丹药的药力,只能用这种办法治疗。
谁知道刚刚倒出药材,小女儿却叫道:“爹,这个药材不对劲!”
小女儿已经十六岁,长得高高大大眼神明亮,她拿出一块玉牌,点出上面的图册仔细对照了几眼,说道:“这不是附云子,叶片不对!”
比起药铺给的药材,杨慕安自然更信任杨盛云从仙洲送回来的这件凡人也能使用的法器。从这件法器上,他们看见了杨盛云在仙洲摄录下的风景,听见了他在修行时的体会,家里每个人都涨了些见识。
此时仔细对照,果然发现不对,杨慕安怒道:“这药材可是花了好几十两银子,老板说药材里的灵草年份好,这才买来,没想到居然骗人!”
杨慕安出门找人算账去了,虽然换回了药材,但他心里并不平静。
在他看来,今天一副药材作假,明天别的也可能作假,他们的见识终究有限,玉牌上的知识也并非全能,难道他们以后还要每天战战兢兢过日子不成。
小女儿又点开了玉牌上一段摄录好的画面,画面中,杨盛云坐在崆峒派的流水瀑布前对他们道:“凡间的世道太乱,我身在仙洲,也鞭长莫及,你们最好是去迟城主所在的朝歌,我才能放心。”
这段话,他们在收到玉牌的那天就听到了,但故土难离,始终无法下定决心,但今天发生的事情却叫杨慕安犹豫了。
女儿说道:“爹,咱们去朝歌吧!听说朝歌有鲲舟,而且朝歌城里灵气多,跟仙洲差不多,城里修士还和凡人混居,要是日后大哥回来,我们一家就不用再分别了。”
这些话都是儿子玉牌里说过的,做不得假。如今东海国在打战,物价频频上涨,无论打赢还是打输,他们这些普通人的日子总归不太好过,儿子在仙洲那边也才刚刚站稳脚跟,总不能拖累他。
女儿又道:“而且朝歌都将灵植知识放进游戏里了,这么大方,要是娘吃药,总不会买到糊弄人的假药吧!”
这最后一句,终于让杨慕安下定决心。“好,咱们收拾收拾,就去朝歌,你们在家等着,我去雇一辆马车。”
东极洲,朝歌
昔日的无名荒漠如今已经变成了无名绿洲,曾经称霸这片荒漠的沙虫也失去踪迹,城外搭起了无数棚子,数不清的商人小贩来来往往,热闹无比。
当逃难而来的李家一家人看到这一幕,眼中顿时冒出了泪。
他们是东莱国边境的住民,战乱一起,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这些边境小民。
因为不想沦为东海国的奴隶,他们一路往西南方向逃亡。一路逃,一路打听。
一开始是不知道朝歌这么个地方的,对于他们来说,国家这么大,多的是他们没听说过的地方,也不以为奇,直到他们听说这是一片有金丹真人庇护的城池,即使战火席卷,也烧不到这个地方。
心里念着这个不受战祸殃及的世外桃源,怀着这个盼头,他们终于跋山涉水来到了朝歌。
一路上见到的惨烈景象无数,因而当面前一幕映入眼帘时,竟有种做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家里几口人?来自哪里?姓名是什么?是不是来加害朝歌的?”
李家人不敢说谎,忐忑不安地回答了。他们以为会被留在城外的棚子里安置,这也没什么,只要有个安稳的地方睡觉就行,绿洲那么多野草,他们拔了吃,能顶一段日子。
“好了,你们可以进城了,先领救济粮,然后去勤务司找差事做。”
这就……能进城了?
他们恍恍惚惚地睁大眼,直到真的领到吃的,真的有了一份儿活做,才终于抱着家人痛快地大哭了一场。
漂泊了几个月,他们终于能再度扎下根了。
第155章 第一更
李家一家四口人, 家里主事的是练气二层的妻子李金花,丈夫也是练气二层,名叫李如海, 带着一对儿子李大郎和李二郎。这一家人虽然因为一路逃难饿得两颊凹陷满面风霜,但一家人个子都很高, 惹得郝金花眼馋。
郝金花多看了他们两眼,一边领着他们往城南走, 一边说道:“你叫金花, 我也叫金花, 真是有缘啊!”
李家四口人从最热闹的东城门进来,一路走过的都是朝歌最繁华的地方,又见城门口那些排队的流民跟他们一样不受任何刁难就能得到收容,心中大大安定。
其实这一路令他们感慨颇多的也不止是繁华的城市街景,而是一路走来, 街面上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脏污臭水, 就是有人不小心将泔水洒在了地上, 也会立刻洗刷干净以免行人滑倒,这是李家人从没见过的场面。
此时听见郝金花这么说, 李金花忙道:“那的确是缘分, 您要是不嫌弃, 我就叫您一声姐姐。”
郝金花笑道:“那敢情好啊!”
郝金花如今在户籍司做事,她识字不多,但是能说会道,人又利落, 主要负责为刚刚进城的难民领路安置。她带过来的有几十人呢,只不过刚刚都分完了, 李家四口是她今天负责的最后几个。
领着他们到了城南的安置点,郝金花停住脚步,“这间大院有十几间房,你们一家这几日暂且在其中一间住着,等领了工钱,想要租大一些的,或者搬出去都使得。”
郝金花清楚这些涌来的难民只是为了躲避战祸,并非兜里一个子都没有。只是一路过来,没有安定不敢漏财罢了,然而李家人兜里却是真的没钱了,要不然也不会想着去啃草了,安置下来又填饱了肚子后,李金花立刻去勤务司找活干,得知自己和另外一群人都被分配进养殖场后,他们又被拉到了郝金花面前。
人到齐以后,郝金花就拿着勤务司分配下来的名单带着他们去单位。
“唉,单位你们知道是啥不?这是我们城主大人说的,举凡是朝歌公家的资产,都叫单位。”郝金花一路走一路给他们科普。
“如今你们入了朝歌的籍,就是朝歌的人了,我们朝歌的规矩老多了,不过别的暂时不要紧,你们需得记住的只有三条,第一条不准做偷鸡摸狗骗人钱财的坏事,第二条,不准窥视玉龙台、内城集议楼、内城小宅等地;第三条,要爱干净,不能随地乱拉乱尿,也不准随意吐口水抽烟……”
李金华两口子愕然,“这必定不能,随地乱拉乱尿,那不成狗了吗?”
郝金花却是一脸你们见识太少的神色,说道:“这三个月来,东海国和东莱国打仗,我们朝歌又向来名声好,多的是想进城落籍的人。三个月前我们朝歌人口才十几万,如今已经有五十万了人了!人多了可不好管,城卫所这三个月光是抓人都要抓断腿了!”
郝金花在户籍司做事,当然知道情况。这三个月也不止城卫所忙碌,朝歌上上下下,无论什么衙门单位都忙得头打脚后跟。
说着话呢,郝金花带人来到了城北。
去年年底,城北除了一个玉龙台,其他地方都光秃秃一片,如今的城北却是多了许多排列齐整的房子,还有一排又长又大、打眼一看就非常结实的大房子,那大门口,还有一队身着蓝袍玄甲的卫兵看守呢!
李金花钦羡道:“那是城主府吧,可真是又大又宏伟啊!”
郝金花:“那是监狱。”
一众新入城的难民眼睛都要凸出来,“监狱这么大!占这么好的地段?”
李金花也不敢相信,她是没进过监狱大牢,也没见过,但她曾路过啊!以前边城的大牢就是半地下那种,上面是衙门,地下就是牢房,小孩子蹲在墙边,还能从那狭窄的窗口看见牢房里的情形。
要是雨水太多,有时候还会倒灌入牢房中,折磨得犯人苦不堪言,而且牢房又黑又潮还有老鼠,哪里有这样的牢房?窗子又大,屋子又高又亮堂的?
郝金花不以为意,她已经习惯了朝歌里的一切,说道:“这些犯人在牢房里要缝制衣服、鞋子,还要做些其他的活儿,白天不弄亮堂点,他们将货物弄坏了怎么办?”
李如海顿时惊恐,“坐牢还要干活?”
郝金花不解道,“坐牢不干活?难道要他们白吃白住?想得美!”
众人顿时一阵无言,但是看着这大牢的外观,心道这样好的房子,他们哪怕是逃难之前都住不上,怕是真有懒汉会为了白吃白住故意犯事,果然还是得叫他们干活才好,不但白天要干,晚上也要干,一天只给睡两个时辰,然后不停干活,看谁还敢犯事!
朝歌的城池建设得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地方都要好,哪怕是偏僻的地方,也都齐齐整整铺了地砖。路旁还栽种了花草树木,红橙黄绿青蓝紫,什么色都有,有的灌木还给修得方方正正的,走在路上就跟逛园子一样。
郝金花见他们看得眼神发直,心里涌起一股自豪来,越发大声道:“我们朝歌有个园艺司,这些花花草草都是他们管着的。”她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们朝歌的灵脉可比仙洲还好呢!草木受灵气滋养,一夜之间就能长得飞快,要是没有园艺司,这一路都要被花草给淹没了。”
这么厉害!
众人羡慕之余,想到自己如今也是朝歌的子民了,一股相似的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走过监狱后,他们就来到了养殖场。养殖场距离玉龙台比较近,一条可供数辆马车并行的大道分作两条路,一条通往玉龙台,另一条直通一道大铁门,铁门旁还有一座小房子,里面的人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郝金花拿出一块玉牌与那人手中的玉牌碰了碰,然后大铁门就自动开启了。
铁门后是一条铺了石砖的大道,大道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林木和嫩绿的草地,繁茂的草地上,一条弯弯曲曲的鹅卵石小路隐约可见,却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郝金花道:“这里就是郭左使主持建造的养殖场,后来城主又升级了几次,全搬到这儿来了。这里有飞禽养殖场,虫类养殖场,水生类养殖场。听说还要建一个走兽养殖场。”
李金花的丈夫李如海被分去飞禽养殖场,李金花则被分到虫类养殖场。
郝金花送到这里就止步了,这些来做活的人很快又各个养殖场的人带走。
李如海先被送到飞禽养殖场,教他做活的师傅告诉他,这里饲养了一种名为黑鸫的灵鸟,黑鸫爱吃灵田出产的谷子,让他每天记得去拿新鲜的,不许糊弄。
李如海头一次做这种差事,有些战战兢兢,“要是不小心弄混了呢?”
师傅道:“那你可得小心了,黑鸫们小心眼,他们会骂人,还会故意往你头上拉呢!”
李如海顿时松了口气,原来只是骂人和往身上拉鸟粪,他受得住。
师傅又道:“这些黑鸫灵性十足,如果你太让它们不满意,它们就会找郭左使告状,然后扣你工钱!”
李如海一个激灵,挺直了身板。
***
李金花来到了虫类养殖场。
虫类养殖场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头,里面种满了仙人掌。只是仔细看才能发现那些趴在仙人掌上的小黑虫,地面上却是黑乎乎的,一层层都是它们的褪壳。
“这里如今只有一种玄甲虫。”负责带她的老人是个中阶修行者,“玄甲虫原本一只就有胳膊大,后来城主大人将整个养殖场炼制了一番,这些玄甲虫就变了,身躯越来越小,壳子倒是越来越硬……”
“如今这里总共有十万只玄甲虫,还在不停繁衍,它们每隔几天都会褪壳一次,你的差事就是每天将它们褪下的壳收起来,送到炼器坊去。不要弄丢了,这些壳珍贵得很,一百只完好的壳就能炼制出一件玄级护甲。”
玄级!李金花心头怦怦跳,看着这些褪壳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堆金子。
***
城卫所
轩辕卫和玄武卫当值时都住在城卫所,朝歌城中东南西北一共四个城卫所。如今城卫所人数也扩招了,轩辕卫和玄武卫的人数加起来有三万人。
这三万人中却有三分之二是还在训练的新兵。一开始郭千山和万天佑每天抓纪律都要耗费不少时间,好在如今算是上了正轨。
“东家说了,到这个月的月底,就暂时不招人了。”
听见万天佑这么说,郭千山竟然松了口气。
万天佑道:“东家在内城建了一间邸报所,据说归属舆情司管辖,要不要去看看?”
第156章 第二更
郭千山当然想去看看。
东家是一位拥有绝顶才华的炼器大师与阵法大师, 这是他们所有人的共识,玉龙台、天衣坊、医药坊、炼器坊和排水系统、自来水系统、黄金印……都是东家弄出来的。
东家仿照黄金印改良出的黄级阵法和阵盘,在北盛洲岚城的店铺中也是大受欢迎供不应求。
不止如此, 从前郭千山弄起来的养殖场只是很粗糙的圈养场所,莫铃兰去看了几眼, 还笑问郭千山这是不是按着养猪的法子养,从前帮主家养过猪的郭千山都没好意思承认。
而在经过东家改良后, 三座养殖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玄甲虫和青纹龟原本都不过是黄级妖物, 在养殖场“升级”后,它们也都突破了原本的桎梏获得晋升,虽然没有仙盟的评级,但朝歌里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它们比起寻常玄级妖物, 也毫不逊色了。
现在听万天佑说东家建了一座邸报所,郭千山自然心动, 但是想到自己今日当值, 下了值还要去养殖场看青纹龟,郭千山只能忍痛摇头, “我明日再去吧!”
万天佑知道郭千山很守规矩,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回答, 他点点头,说道:“那我带几个新兵过去。”
郭千山:“又是带新人巡视内城?”
万天佑嘻嘻笑道:“顺便巡视邸报所。”
郭千山摇摇头,下了值后就往水生养殖场去了,路上看见园艺司的人在清理绿化, 他蓦地又想起了任如碧。
任如碧的命器是一株野草,当初理所当然成了园艺司的司正, 还管着朝歌内所有灵田。可惜……
想到任如碧那间永远黑下去的院子,想到卢文星性情上的转变,郭千山落下一声叹息。
水生养殖场里都是郭千山曾经从无名荒漠外带回来的青纹龟,如今朝歌店铺里出售的玄级护甲十分有限,全用来供应城卫所的轩辕卫和玄武卫了。
***
“身穿绿袍青甲的,这是玄武卫,负责守卫北城门和西城门,以及协助执法司缉拿罪犯。另一种身着蓝袍玄甲的,就是轩辕卫,他们主要承担的城东与城南的防守,还要巡视城内治安,以及守卫内城。”
万天佑带着一队板正轩辕卫新兵进入内城的时候,就听见一名勤务司同僚在与新人介绍城内情况,两人互相点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就这么错身而过。
眼睁睁看着威风凛凛的轩辕卫右使就这么过去,那几个新人惊道:“那位将军生得好漂亮,他是轩辕卫右使,还是一位筑基真修,我们不用向他行礼么?”
勤务司的老吏员在这群一惊一乍的新人面前表现得云淡风轻,他摆摆手道:“正好今日给你们上一课,我们朝歌不讲究这些虚礼,城内再如何位高权重的人,要是逼迫你们向他下跪行礼,一告一个准。”
新人们一时惊叹一时苦恼,“那我们见着了他,该如何见礼呢?”
老吏员一副自得神色:“像我刚刚那样,点点头就过去了,就是你不待见他,扭头就走,也没什么事,又不犯法。在朝歌,只要不犯法,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过城内公告每周都会贴新的,你们要留意律法有没有修正添加的,别不小心触犯了。”
老吏员也就稍微点一点新人们,绝大部分平民就算做点缺德事,顶多被轩辕卫抓住罚点钱,达不到触犯法律那条线。但看见万天佑,教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由严肃道:“有一点要提醒你们,千万不要看万右使生得漂亮,就朝他扔东西,鲜花果子也不行!”
几个蠢蠢欲动的新人顿时蔫了,要知道扔花扔果子可是表达心意的方式啊!
“为什么?”新人们哀嚎起来。
老吏员目光悠远,“一个月前,有个新人朝万右使扔果子,结果被万右使的护体灵光反弹回去,当场头破血流。”他在新人们惊恐的目光中摇头叹息,“据说现场……惨不忍睹啊!”
新人们哆哆嗦嗦,但是想想刚刚那惊鸿一瞥,还是心动不已,既然不能扔东西,那多看几眼总行吧,又不犯法。
***
马侍卫如今在邸报所做个跑腿,因为钱丁宁如今也在邸报所做事。
他抱着一大摞纸出门的时候,碰巧撞见了刚刚从大门进来的万天佑。
这位万右使身穿藏蓝色箭袖长袍,外披玄甲,面容俊秀、唇红齿白,随着年纪增长与修为提高,身上又多了一股常人不敢接近的压迫感,仿佛画上的神仙将军走下来了。
然而这都只是表象,一进入邸报所,万右使脸上的冷淡就没了,目光兴奋地在邸报所里扫来扫去。
马侍卫和他打了个招呼,“万右使,第一次来邸报所啊?”
万天佑点头,之前他和郭千山去了北盛洲一趟,回来时邸报所就有了,他们还没来得及参观呢!
虽然住在朝歌,但见到修士的机会也挺难得的,马侍卫当下忘了正在做的事,自告奋勇带万天佑参观。
邸报所的面积跟天衣坊差不多,大门进去是正堂迎客的地方,左右两边都是走廊,走廊两边又有大小不同的屋子。
第一间屋子里都是大小一样的工位,每个人都坐在工位前奋笔疾书,不知在写些什么。第二间屋子很大,有一台台模样古怪的法器,马侍卫介绍道:“这些都是印刷机,印刷书籍报纸特别便利。”
马侍卫把自己抱在怀里的一堆纸给他看。“类似这种,都是凡物,司正说先印刷一批书送去学堂。”
万天佑低头一看,只见面前这张白纸上印着比砖块还要方正的小字,标题又粗又黑。他哇了一声,“比我写的工整多了,这都是这些法器印出来的?”
朝歌终究是一座凡人为主的城池,万天佑生活在这里,不知不觉就忘了自己是个修士的事实了,见到这样便利的工具,自然欣喜。
他仔细看这标题——两国战事焦灼,东海已兵临凤城。
马侍卫解释道:“这是报纸,印出来后可以挂到城中各个小铺中贩卖,城主说又能多一种行业,解决更多就业,还能让更多人愿意去读书识字。”
万天佑点头,这点他深有体会,读的书多了,对修行也是有助益的。
“我来的时候,你抱着这堆纸去外面,是要挂出去卖吗?”
面对万天佑的询问,马侍卫摇头,略有沮丧,“这一版是我家大人写的,城主看了却不满意。说不够癫。”
不够癫?
纵然心里觉得东家说得都是对的,但这句话万天佑实在无法理解。
“然后呢?”
马侍卫:“然后城主就说,我家大人平时愿意怎么说话,这报纸就怎么写。”
让钱丁宁写报纸?
万天佑想象了一下钱丁宁那张嘴会说出来的话,竟对这时事的两方主角产生了一些同情。
***
迟一悬晋升到金丹九层后,加上之前累积的,他现在有两次解锁新功能的机会。
经过慎重考虑,他用其中一次机会解锁了邸报所。
游戏系统是这么描述邸报所的。
邸报所:还在为信息的流通感到焦虑吗?还在为娱乐的匮乏感到无奈吗?解锁邸报所,您将获得一个同时解决信息流通与推广,并提升子民娱乐体验的完美功能。
邸报所目前能解锁的最高权限是玄级。
黄级邸报所只相当于现代社会普通的报社,包括办公室、长生界版的印刷排版法器,以及一台输入设备,当然也是这个世界修士能理解的法器版本。
但迟一悬最终决定解锁邸报所,看中的却是它升到玄级后的功能,因为玄级的邸报所,多了一台联网设备。
万法蛛:玄级法器,玄级邸报所的配套法器。在灵气充裕的前提下,它会时时刻刻以灵力织成丝线不停吐丝,每条丝线负责吸取部分外界信息,当有价值的消息出现时,蜘蛛将被触动,就像捕捉猎物一般捕捉具有价值的消息。
乍一看,这项功能似乎跟命器的侦察功能重合了。但迟一悬仔细观察后发现,命器的侦察范围又大又细,却无法突破结界的阻碍,也无法侦察到修士身上。
当修士的修为低于迟一悬时,命器只能听见他们的只言片语,当修士的修为高于迟一悬时,命器就像断了网,半天加载不出来。除非那名修士近在眼前,命器才能根据对方的行动进行实时演算,在斗法时充当他的辅助。
万法蛛不同,它的丝线网络会不停往外延伸,并自动抓取大事件,且不受结界的束缚,对大事件的定义也挺有意思。
比如名人名士,或者参与人数众多的新闻事件,就会被它抓取到。但如果那人没什么名气,哪怕他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万法蛛也不会将其判定为大事件。
做个简单的情报搜集器很方便。
当然,联网功能主要不是在于这一点,而是它可以将联网功能授权给其他法器,比如朝歌研发出来的玉牌。
目前,迟一悬已经实验出部分联网功能,比如养殖场身份认证进出门禁。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禁制法术,虽然使用禁制术法也能实现这种功能,但这样一来,成本会增加,普通玉牌承受不起。但现在只在内部员工中实行。
“接下来,就要尝试扩大联网范围。”
不过这是长期计划,迟一悬暂且放到一边。他现在的短期目标是成功给命器塑造一副身躯。
半个时辰后,砰!
“唉,又失败了!”迟一悬将炸掉的材料收拾好,默默为自己浪费的灵石和玄级材料心痛。“没道理啊,我明明总结了好多经验教训了。”
这三个月,迟一悬都闭门不出,除了日常事务外就是专心研究怎么给命器塑造身躯。一开始他决心给命器造个像他一样英俊的壳子,当然,命器表示过想要一副女性躯壳,认为以后可以冒充他的皇后,被他坚决否决了。
后来他发现自己纯粹是想多了,现在不是他想造什么样的问题,而是他根本造不出来的问题。
【陛下,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您离成功的道路更近一步了。】迟满如此说道。【您是天纵奇才,我想连您都三个月造不出来,那么别人肯定三年也造不出来。】
迟一悬一时分不清这是安慰还是阴阳。
正在这时,窗户被什么东西碰了碰,他目光一扫,窗户自动打开,一只纸折灵鹤飞了进来,是白经天给他的回信。
信件展开,一行行文字浮现在半空中。
——迟兄,我问过了门内长老,又查阅了相关典籍,发现……
迟一悬看完信件内容,面色微微有了变化。
“满满,我觉得我之前想得太简单了。要不换一个吧,先不要塑造人类身躯了,先从简单的动物身躯做起。”迟一悬眼含热泪,“满满,你愿意为了我,做一个宠物小精灵吗?”
迟满:……
第157章 第一更
小宅内安安静静, 只有迟一悬的声音不断回响,“你知道宠物小精灵吗?是我小时候很喜欢的动画片。我记得那时候的夏天并不热,爸爸把地面擦得很干净, 我就坐在地板上,吹着风扇, 吃着妈妈买的西瓜,看着主人公带着小精灵游历世界。”
“那时候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 宠物小精灵的贴纸最受小学生欢迎, 有那种A4纸大小的卡纸, 上面分成一格格的小方框,每个方框里都会有一个小精灵的图像,买回来之后,我会用自己的小剪刀将每一个小精灵的卡纸剪出来,连边缘的黑线都要修剪整齐。”
“我写完作业, 就会和邻居的小孩用卡纸对战,用喜欢的小精灵, 说出早就背好的招式, 幻想自己也能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
“满满,你现在愿意实现我从小的心愿吗?”
迟满并没有立刻回答, 小宅内沉默了片刻, 它才说道:【您是我的主人, 我接受您的任何安排,您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您的悲伤就是我的悲伤。陛下,您不要害怕, 我会永远陪伴您。】
迟一悬面上追忆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反问, “我在害怕吗?”
【当一个人频繁追忆过去时,说明他在恐惧未来。】迟满的声音从容又温和,【陛下,不要怕。】
迟一悬唇线抿直,不发一言。
半晌后,他才慢慢道:“白经天在信里告诉了我一件事,他说人是万物灵长,修士可以为自己塑造一具短暂出窍使用的躯壳,但这样的躯壳,永远无法与人身相比。他说,自古以来,哪怕是元婴以上修士,肉身死后想要重修,都只能夺舍别人的身躯,没有修士能自己另造一具躯壳,因为没人能凭空捏造生命。”
“他说,假使有大能修士肉身死后不愿夺舍他人,而是寄居于类人的躯壳中,那他只能瞒过别人的眼睛,而无法瞒过自己的灵魂,因为这样的躯壳,无法修行,无法长进,只能永远停滞于自己本来的修为。”
在看完那封信后,迟一悬终于明白问星门的主峰山腹中为何有那么多失去灵魂的身躯。
因为再强大的修士,也无法创造生命,生命来自母亲的子宫,来自于那看似简单的十月怀胎,那些大能们呼风唤雨、看似无所不能,却也在这凡人都能拥有的伟力面前无可奈何。
他们无法创造一具活生生的身躯,于是制造了无魂身躯的产业链。
得知这个消息,迟一悬心内可说是喜忧参半。
受到老家各种神话传说的影响,他原本以为制造身躯并不很难,哪吒都能用莲藕拼成身躯,这个世界比原来的世界更加神秘奇幻,只要他用上好材料,总能兑现自己的承诺,现在却发现,现实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简单。
如果他想要让栖息在他影子里的几人真正活过来,除了为他们夺舍别人的身躯,他没有别的办法。
“看来我可能要做个失信人了。”他对脚下的影子说道。
影子平平静静,没有半点动静。
迟一悬的心情也慢慢平静下来,“至少还有一条好消息。”他扶着桌沿坐下,“这说明,三宗九门那些大能修士没有我想象中可怕与强大。迟满,谢谢你的安慰。”
迟满语气郑重,【能为您分忧,是我的荣幸。】它提议道:【如今城中子民已经超过五十万,数量再多就超过朝歌的负担上限了。】
迟一悬颔首,“我知道。”所以他下令月底截止收人。
朝歌当初的城市设计是容纳百万人,并非是不能再进人,而是朝歌目前公职岗位的人选工作量已经饱和,再进人,管理跟不上,会破坏城市的平稳运转。
但朝歌现在的名声很不错,想要躲避战祸的人都会陆陆续续往朝歌而来,迟一悬已经下令,再有人来就让他们在城外的绿洲扎营,等新一批管理人员培训上岗,再开放进人。
【东海国恐怕会来找些麻烦。】
曾经霸刀门的鲲舟停在东莱国的凤城港口,后来却转移到了东海国。迟一悬一度以为霸刀门的长老是收了东海国的上供才抛弃东莱国。
直到这几个月与白经天结识,通过他知晓了霸刀门内一些事务,才明白两国间鲲舟停靠点的转移,意味着霸刀门内的派系斗争中有另一方占了上风。
这另一方,就是原身的仇人,厉鸣与他的师父。
现在迟一悬跟白经天交好,理所当然会被认为与白经天一派,他收容难民的行为,不管是不是对东海国与厉鸣的挑衅,都会被安上这个名头,以此来作为攻伐白经天一派的借口。
***
东辰洲,霸刀门
厉鸣刚走,水明珠面上的谄媚之色就淡了,他从凡间带过来的侍从心疼地为他涂抹伤药,一边用药膏替他按揉伤口,一边低声说道:“刚刚收到五太子的传信,原定征收的二十万民夫跑了大半。”
水明珠皱眉,“跑哪儿去?”
侍从低声为他讲述了朝歌的事情,“您一年前就进了霸刀门,不知晓东极洲无名荒漠上的事,那位城主听说很厉害。”
水明珠烦躁道:“跑了就再征收!这事儿有那么难办?”
侍从说道:“征收的民夫都是原本的贱民,他们中绝大多数没有入道,好拿捏,其他凡人大多有些修为,就是低阶修士,也有反抗之力,不好掌控。”
见水明珠开始思索,侍从接着道:“五太子说,您见过那位城主的,也许可以从厉真君这里借些力。”
水明珠蓦然想起三个多月前在东极海海域上发生的事,他若有所思,“原来跟白经天一伙,这就好办了。”
水明珠撑起精神,又梳妆打扮去了厉鸣那里,等他再出来时,一道传讯灵鹤冲破云层,飞向了东海国。
三日后,传讯灵鹤抵达东海国国都,等候多时的五太子收到灵鹤,桀骜的眉眼间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笑意,她转身对随从道:“传我令,调齐兵马,前往朝歌。”
***
朝歌小宅内。
迟一悬放弃了注定会失败的人躯塑造,重新收集材料,有了三个多月的失败经验打底,这一次他得心应手,整个过程丝滑流畅,成功塑造出了一具全新的躯壳。
这是一个二十厘米高的小人,背上一对黑色翅膀(取自玄级黑鸫羽毛拼接),身上穿着玄色薄甲(玄甲虫严选),脊柱下方有一条细长的尾巴。
它没有呼吸,不用进食,驱动核心是体内的灵石以及繁密复杂的阵法符文。灵气充足时也可以自行吸收周围灵气作为能源补充(此处借鉴了阵盘的原理),眼睛用了两颗紫色的玄级宝石(白经天友情特供),雪白身躯整体则由雪蚕丝加上一种特殊玄级材料做成,十分柔软且具有弹性,足够迟满做出任何想要的动作。
脑袋上没有头发,而是缝上了银灰色的皮毛,迟一悬亲自去北盛洲猎杀的玄级银狐,触感异常柔软丝滑。
身躯炼制完成后,它仍旧是个死物,需要迟一悬以神识操控才能行动,然而当迟一悬将迟满复制好的数据导入后,它那双紫色的眼珠子动了动,它活了过来,扇动黑色小翅膀飞到了迟一悬面前。
它嘴巴动了动,发出了略显稚气的声音,“陛下,我活了。”
与此同时,迟一悬脑子也响起了迟满的声音,【这感觉有些新奇,像我同时拥有了两个虚拟账号。】
第158章 第二更
迟一悬:“高兴吗?”
【能同时以两种形态陪伴在陛下身边, 我很快乐。】
在迟一悬召唤出命器的那天,他给迟满设置的声音是略微活泼的成年机械男音,现在迟满有了身躯, 不知是不是受原材料的影响,它发出的声音略显稚气, 像还没变声的少年。
迟满不时动动胳膊动动腿,一张包子脸上挤出各种表情, 迟一悬在旁边盯着看, 竟然觉得十分可爱。
“陛下, 这具身体很好,用起来很流畅。”
迟满扇动着翅膀尝试飞上飞下,甚至像鸟类那样俯冲滑行,一开始有些晃悠,力度控制不好险些撞墙上, 但很快就调整好了重心。然后它嘿咻两声,直接冲进了迟一悬的怀里。
这具躯壳虽然很小, 但因为用料的原因分量十足, 迟一悬被它冲得趔趄了一下才站稳,看着趴在自己胸前这个小家伙头顶上乱晃的银灰绒毛, 迟一悬忍了忍, 没忍住一把揉了上去。
啊, 好软!
仿佛大夏天咬了一口冰凉的糯米糍,又软又甜又凉快!
迟一悬忍不住把它抓下来疯狂撸了一把,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迟满已经目光呆滞, 浑身凌乱,毛发像鸡窝一样往上翘。
面前的迟满没说话, 只是呆呆看着他,脑子里的迟满则说道:【很荣幸,又认识了您的另一面。】
迟一悬轻咳一声,“走,带你和大家认识。”
***
莫铃兰走进市监衙门时,就看见马弘宣正在对账,手中那把小称时不时掂量一下。
这是他的命器,他每日上值,用命器称算对账,也是修行的一种。察觉到莫铃兰到来,马弘宣还以为自己误了时辰,匆忙起身,“是不是集议的时辰到了?”
莫铃兰摇头,“还没呢,只是有件事要问问你。”
两人在四四方方的天井里说话,莫铃兰道:“你也知道,我最近频繁借用东家的传送门出入。”
马弘宣点头,大家配合这么久,对各自命器有什么神通自然清楚个大概,莫铃兰跟着裘平安他们频繁用传送门前往各地采买,就是用这个机会锻炼能力,她如今每天都要用命器消除好几次他们出行的痕迹。
而一个月前她晋升筑基后,这个能力就更好用了,如今她甚至能察觉到一年半载之前留下的痕迹,这也才教她想起一件事,“我发现东家去年去过奇珍堂。”
马弘宣不以为意,去年宋典来上门挑衅,这事儿人人都知道,东家去奇珍堂探探也在情理之中。
莫铃兰道:“我只是在想,东家对霸刀门是个什么态度?”
马弘宣闻言,不禁想起这些时日东家与霸刀门少主信件往来互赠礼物的事情。一时也有些吃不准。
霸刀门,不,应该说是所有仙门,都是用人牲镇压苦海道的,只有主封印会有三宗九门的修士亲自镇守。
东家心如皓日明月,素来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为何还会和霸刀门的人结交呢?
“霸刀门是霸刀门,白少主是白少主,用人牲镇压苦海道都延续几百年了,当时白少主还远未出生呢,这跟白少主有什么关系呢?”
莫铃兰:“可是听平安哥说,东家打算和霸刀门合作朝歌玉牌与法器丹药。”
马弘宣微微皱眉看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不信东家?”
莫铃兰闻言白了他一眼,接着小声道:“我是想不明白,所以才来问问你这只东家肚里的蛔虫。”
她靠得有些近了,马弘宣稍稍退后一步,轻咳一声道:“我之前没想过这件事,不过东家做事,总有他的道理,你现在要我来猜,我也只能猜出一部分。”
莫铃兰眼睛发亮,洗耳恭听。
马弘宣肯定道:“东家必定在下一盘大棋!与霸刀门结交,便是其中的一步。”
莫铃兰兴奋道:“那咱们东家是黑子还是白子呢?东家行事光明磊落,必定是白子吧?”
马弘宣摇头摆手,高深莫测道:“是黑子。围棋当中,黑子先行,东家每次都料敌在先,别人走了一步,东家已经走了两步看了十步。你想想,当初郭大哥迟迟无法筑基,东家便离开了一段时日,放任那宋典来的鬼魂出来捣乱,以此促成了郭大哥筑基的机缘。”
“你再想想,当初东家严厉要求挨家挨户都必须安装水管,必须饮用自来水,后来问星门来犯,企图利用大雨将城中子民赶出,甚至险恶到在水源中下毒,但每一次,都被东家埋好的先手解决了。”
莫铃兰恍然,“是啊,东家举重若轻,料敌在先,敌人却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东家的布局,明明东家与朝歌就在这里,可是对于那些暗中窥伺的敌人来说,东家却仿佛置身迷雾之中。东家心思如渊,果然只有黑子才能配得上。”
马弘宣看她这么快就有所领悟,露出孺子可教的赞赏延伸。
然而莫铃兰并没有忘记之前的疑问,“那你说说,东家为何要与霸刀门结交呢?”
“这个……”马弘宣看她眼巴巴望过来,实在不忍心拒绝,只好继续开动脑筋,想象东家在下一盘怎样的大棋,结交霸刀门这一步又会在将来发挥什么作用。
一时想不出来,只得赧然道:“这个,容我思量几日。”
看他红了脸,莫铃兰扑哧一声笑起来,“好吧,时辰到了,快去参加集议吧!”
两人并肩往外走,刚刚走出市监,就看见有个轩辕卫匆匆跑过去,莫铃兰将人喊住,皱眉道:“慌慌张张做什么?当心撞到人。”
那名轩辕卫一看见他们,便如同看见救星,朝着两人拱手道:“莫大人马大人,不好了,东海国的太子正领兵停在城外,说朝歌无故抢夺他国子民,奉了霸刀门元婴真君的命,要求我们交出子民。”
两人齐齐愣了一下,莫铃兰怒道:“什么狗屁命令,我们朝歌的事务,轮得到一个他派长老指手画脚?”
马弘宣对那轩辕卫温和道:“你先回去,我们现在过去看看。”
霸刀门可是九大仙门之一,远非之前的问星门可比,这名看守城门的轩辕卫是个新人,看见那列队整齐的兵马就犯了怵,此时见两位大人一个沉着冷静,一个从容骂人,他自己也冷静下来,行礼过后就回归了岗位。
马弘宣去了小宅汇报此事,莫铃兰则去了城门口。
由于地理位置不同,东海国的兵马并非从银城那边过来,因此并未出现在东城门,而是停在了西城门。
莫铃兰飞身落在城墙上时,郭千山已经先一步站在那儿了。
只见他黑衣青甲,长发用发带束在身后,斩鬼刀配在腰侧,正低头与下方对望。
莫铃兰走上去一瞧,嘴里吐出一句讥讽的话,“嗬,真是好大阵仗,还以为东海国要来攻打我们朝歌了。”
只见西城门下停了一支万人军队,这一万名东海国士兵身上都穿着银色轻甲,身下骑着黄级灵兽双角马,手中持着黑色长枪,头上戴着银色头盔,每一个都是中阶修行者,一眼望过去十分有气势,而在这支兵马的最前头,是个身着黄金轻甲的将军,头上的金色头盔上有一根红如烈火的长翎,眉眼秀美,眼神却锋芒毕露。
莫铃兰一眼看出这位将军是个修士。
郭千山对他道:“这是东海国的五太子,水中鸣,筑基二层。”
莫铃兰立刻就想起了钱丁宁到处宣扬的八卦,东海国的皇帝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前面四个儿子都被她打包送去给了霸刀门的长老,只剩下唯一一个女儿作为继承人。
这显然就是东海国的未来皇帝了。
莫铃兰一眼就看出这位五太子眼中的野心,这时就听水中鸣扬声道:“几日前,我东海铁蹄已经踏平凤城,如今东莱国已纳入我国版图,还请朝歌归还我东海国三十万子民。”
三十万!朝歌这三个月恰好就收容了三十万,加上原本的二十万一共就五十万,这些人朝歌城中可是各有安排,如今还挑选出不少优秀种子放进了各个衙门之中,岂容她说要走就要走?
莫铃兰冷声道:“哪里有你东海国的子民,入了我朝歌城,进了我朝歌籍贯,那就是我朝歌的子民,还请五太子不要纠缠,东莱国的百万子民难道还不够吗?”
面对莫铃兰这番话,水中鸣神色分毫不变,“此番前来,不仅是为维护我东海国尊严,更是为维护霸刀门的威严,这是霸刀门长老亲自下的令,朝歌莫非是想与霸刀门作对?还请朝歌城主放归我国子民,我们东海国的子民,自有我东海国相护,不必劳烦朝歌。”
水中鸣的这番话用上灵力,不仅传入了郭千山莫铃兰两人耳中,同样传入了城中百姓的耳朵里。
听说那些在城外扎棚子,暂时还未入城的人已经被东海国的人押住,朝歌内这三个月新入城的百姓不禁有些惶恐起来。
“我家虽然是上个月才入城的,可是我们是东莱国的人,不是东海国的啊!东海国凭什么要我们走?”
“唉,此一时彼一时,东莱国已经被东海国攻占了,你们没看这两天报纸上写的吗?东莱国皇室都开城门跪迎东海国大军入主凤城了,东莱国是彻底灭国了,如今东极洲只有东海国,咱们城主原先与东莱国的约定,自然是不做数了。”
“我看原先是奴籍的人最惨,以前是多亏城主才能消了奴籍,如今东海国一来,不知要怎么加回去,听说东海国的奴籍比东莱国可严苛太多了。”
“这可是霸刀门的长老要求的,城主会把我们交出去吗?”
“怎么办?我家原先就是东海国的,如今好不容易在朝歌过上好日子,难道还要回去不成?”
“要是在东海国的日子好过,谁会千辛万苦跑到这儿来呢?”
“这下好了,好不容易扎下根,又要被赶走,东海国打仗花了不少钱,少不得要在百姓身上要回去,以后的日子可有的苦吃了。”
“你们都别说了,城主一定不会将我们交出去的!”
“说得简单,那可是元婴长老,又不是闻道大会,人家来要回自己的子民,理由正当,又搬出了霸刀门,城主能不答应吗?”
李金花一家尤其害怕,他们当初可是见识过东海国军队有多残暴的,要是不听话,他们攻打进来怎么办?城主是管还是不管,若是管了,不就得罪霸刀门长老,若是不管,他们这些凡人百姓,又有什么出路?他们这样的人,是会被判作叛国逃奴的,
将来下场恐怕比奴隶还不如。
若是没来过朝歌也就罢了,可是进了朝歌,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后,谁也舍不得走了,明明时日还短,竟然有了故乡一般的牵绊。
城主会把他们交出去吗?
百姓们惶惶不安,有人抱着亲人默默流泪,也有人当场拜起了长生牌。
第159章 第一更
“城主是不会因为霸刀门就将大家交出去的!”
蓑衣铺子里, 蔡婆婆对着愁眉苦脸的客人如此劝道,“大家都安心待着,等候城主安排就是了。”
“那要是朝歌赶我们出去呢?”谁料那客人不领情, 咄咄逼人道:“你们原先是人牲,后来城主救了你们的命, 城主也就是你们的主人了,当然不担心被交出去, 城主对你们也比对其他人好, 赁个铺子都能有折扣, 可我们这些人呢?不过是这几个月来投奔的,城主哪会将我们放在眼里!”
说着说着,这客人就伤心地哭了起来。
蔡婆婆张嘴结舌,正不知如何是好。
“你这话就错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少女声音响起,兰兰从门外跨进来, 这日城中人心惶惶,兰兰的饭馆里自然也没有了生意, 她挎着篮子出来买香料, 谁知走到蔡婆婆店门口就听到了这话。
她道:“城主不是我们的主人,城主也不将我们当作奴婢, 城主就是城主。我们落了朝歌的户籍, 我们每个人都是朝歌的子民, 城主如果不放弃我们,自然也不会放弃你们。在城主眼里,无论是内城还是外城,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将将十四岁的少女, 说起这话来却气定神闲,仿佛她不是在说服别人, 而是在讲述太阳从东边升起一样理所当然的话。
店铺里的客人,包括偶然从门外经过的路人都被这番话镇住,那客人也停了伤心,他抹着眼泪,眼中升起了希望,却又不太敢相信,强辩道:“你只是一个开馆子的,你又不是城主身边人,你如何能知?”
遭到质问,兰兰并不慌张,也并不迟疑,而是道:“因为城主对我们很好啊!城主设立执法司,理冤摘伏,让作恶多端的人自食其果;设立了市监,让每个人都能好好做生意,再也不怕奸商坑骗;设立了扶贫监、育幼园,让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有所靠;设立了勤务司,让每一个人刚刚来到这里的人,都能找到一份养活自己的差事……”
她目光从众人眼前脸上划过,大声道:“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个不是为了我们这些凡人百姓着想?哪一件是为城主自己、或者城主身边人谋取了私利?城里的所有人,又有谁没受用过这些好处?城主苦心孤诣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事情,怎么会受外人胁迫几句,就将大家赶出去?”
“难道朝歌不是城主的心血?难道我们所有人不是城主的心血?”
“现在只不过是又来了一个仙门而已,你们就怕了怯了,觉得城主要抛弃大家了,这是什么道理?”
“难道在大家的眼里,城主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畏惧权势的庸俗之人吗?”
兰兰越说越大声,脸色也激动得发红,“我们受用了这么多好处,我们可以害怕,可以担忧,但我觉得,城主将我们当人看,我们也要把自己当人看,作为一个人,不可以在危难到来之际,却去揣测埋怨自己的恩人,这种恩将仇报的言行,怎么配称为人!”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兰兰的声音却格外洪亮,每一个字都仿佛一个秤砣,砸在地上咚咚地响,不止砸在了每个人的脑子上,也砸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蓑衣铺子里所有人都安安静静,蓑衣铺子门口也安安静静,就连蓑衣铺子附近的茶馆水行杂货店……也不约而同越来越静,这长长的一番话仿佛一道不停拉开的弓弦,直到兰兰话音落定的瞬间,弓弦震颤,羽箭贯穿进了所有人的心口,那种一刹被刺醒的轻微痛感,令每个人百感交集。
“扶贫监……我刚进朝歌的时候,没有钱还一身病,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路边的,是扶贫监给钱给药,将我治好了。”
“我一家老小也是这样,要不是朝歌的扶贫监,哪儿有现在的好日子?”
“以前出去找活干,不但要给中人交一笔茶汤钱,还有可能干完活却被拖欠工钱。来了才知道有勤务司这么好的地方!”
“是啊,勤务司不收钱,只要你能做事,都会给你安排差事,无论是在城里哪个地方干活,但凡老板敢拖欠工钱,勤务司总会为你做主。”
“之前有个外地客商骗了钱,还是市监出面将钱追回来,又把那客商罚了一通,做朝歌的百姓,真痛快啊!”
“以前在银城做买卖,一个月里有少说有三次要给陈家的人交保护费,陈家人搬进来的时候也担心过,后来日子照常过,陈家子弟吃饭不给钱,照样被轩辕卫逮住教训。嘿,做朝歌的百姓,有尊严呐!”
“我家里人都死在妖物口中,无依无靠又没有修为,以前睡觉都不安稳,可是在朝歌,我夜里都敢不关门……”
不知不觉间,城中原本压抑惶恐的气氛渐渐没了,大家口中吐出的,不再是一些沮丧自厌的话语,而是在朝歌生活中的平凡点滴。
于是当舆情司的人收到任务出动,打算混在人群中安抚民心时,一出来却发现,似乎没有他们的事了!
“我操他爷爷祖宗的!”满脸胡子的萧好女砰一声拍在桌面上,他大吼道:“还有没有血性!还是不是个人!以前我们被欺负的时候,不见仙门下来救苦救难,也不见朝廷来帮扶我们!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好不容易做个堂堂正正的人!他们却要让我们滚回去?”
“我他爹的就不听他们的!凭什么听他们的!就凭他们比我们强吗?”萧好女指天骂道:“有权有势就能把我们当球踢,让我们往哪儿滚就往哪儿滚吗?我偏不听这些贱人的话!”
他撸起袖子,单手抱起饭馆门口一块大石头就怒气冲冲往外走,“我这就上城门,我砸死那些把我们当畜牲赶的贱人!”
萧好女一马当先,气势汹汹就往外走,而众人起先被他气势摄住,等反应过来后,闹哄哄的一片龟孙祖宗、断根烂肺黑心肠的脏话就跟接力棒似的,这人骂完那人骂,此起彼伏接连不绝,一个个不光是骂,有家伙的扛家伙,没家伙的拎石头,还有人提了一桶喂猪的泔水就冲出了家门。
人群渐渐在街上汇聚成了一股洪流,他们跟在萧好女身后,一边骂一边摩拳擦掌往西城门方向走,先是从城东开始,然后是城南……一路加入的人越来越多,数以十万计的人数加在一起,便是一股不容忽视的巨大力量。
外地客商被惊动,他们追上大街,他们攀上屋檐,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看着这一幕,纷纷惊呼道:“以前只听说朝歌民风彪悍,但从来不以为意,如今总算是见世面了。”
舆情司的人也愣愣看着这一幕,其中一个高阶修行者忽然嘶了一声,盯着人潮最前头的萧好女道:“他、他刚刚竟然筑基了!”
他的眼神忽然刺痛一下,仿佛看见一团红色的云,好似朝歌的红旗,拢在了这群人身上。
“是错觉吗?”这人呢喃道:“我好像看见朝歌的结界动了一下。”
西城门下,东海国的军队气势汹汹,五太子水中鸣虽然是从城下往上望,语气中却是居高临下,“交出我国子民,如此,凡间才能恢复秩序,仙门才不追究!”
下一刻,一桶泔水浇了下来。
黏糊又恶臭的东西淋了水中鸣一身,水中鸣整个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然后,石头、臭鸡蛋、烂菜叶、桌椅板凳、鞋底子臭袜子……所有他们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脏东西从城墙上飞了下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多少百姓的唾沫像大雨一样喷了下来。
“呸!滚你大爷的!”
“滚出我们朝歌!”
“离开我们朝歌的绿洲!”
“吃奶奶一记口水!”
“滚啊!我们才不走!”
第160章 第二更
这些贱民, 怎么敢!
由于太过震惊,水中鸣一时忘了躲避,竟然在被淋了一身泔水后, 又挨了几口唾沫。
不对,我可是筑基!这些贱民怎么可能……
发觉自己的护体灵光居然没有反应, 水中鸣不得不用灵力撑起一个结界,这才免遭又一轮羞辱。
然而她身后的那些东海国士兵就没这么好运了, 他们本来就不是修士, 在数量几倍于他们的百姓接二连三的怒火砸击下狼狈不已, 有人拉着缰绳不停躲避,有人躲闪不及被砸得头破血流,还有人身下的马匹受惊,摔下马后又被同伴的马匹无意踩踏,惨叫声此起彼落, 接连不绝。
“冷静!控住马匹!往后退!”
水中鸣顾不得自己满身脏污,怒吼着下令, 然而一片混乱中根本无人听从她的安排。只有几个身边的亲卫道:“殿下, 快避一避吧!朝歌这些百姓都疯了!”
水中鸣明白他们的意思,一群疯了的百姓, 就算带回国, 想要控制这么一群人, 也要花费大力气。可是都大张旗鼓来到这里了,怎么能无功而返。
水中鸣已经用术法除掉了身上的脏污,然而那种恶臭以及粘腻的感觉却还残留在身上,时时刻刻提醒她此前遭受了怎样的羞辱!
更何况, 若是这么灰溜溜回去,厉鸣真君那边该如何交代!
水中鸣又怒又惊, 她攥紧了怀里那件宝物,眼神阴狠,心道:这可是你们自找的。
城楼上,莫铃兰和郭千山早就已经被愤怒的百姓挤到了一边去,他们张口结舌地看着百姓们跟接力一样,一个接一个爬上城楼朝那些东海国人砸东西,眼神中都是不可思议。
然而震惊过后,两人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中的赞叹和惊喜。
对于东海国的挑衅,他们心中也有担忧,也想过如何应对,却没想到,百姓们会爆发出这样一股力量。
“这就是我们朝歌的子民啊!”
“这才是我们朝歌的子民啊!”
“想必东家看到这一幕,一定十分高兴!”
两人站在旁边,纵容着百姓们发泄,有黄金印在,他们并不担心百姓会受到伤害,至于城楼下的东海国人如何谩骂,嗬,这关他们什么事?
却在这时,天空上忽然一阵大亮,仿佛凭空多了一个太阳。
两人警惕又惊异地抬头望去,只见水中鸣不知何时御风飞在半空,而她手中一颗拳头大的明珠里折射出一个无比庞大的人影。
这人影坐在金玉雕琢而成的宝座上,身上穿着无比华贵的宝衣,神态倨傲,甫一出现,便是一股骇人的威迫力迎面扑来,仿佛海潮一般要将所有人都压垮。
郭千山和莫铃兰眼神都有了变化,这是元婴修士的一道神念投影!
***
朝歌小宅内,马弘宣将东莱国来犯的事禀告给了迟一悬。他自然清楚朝歌内发生任何事情都瞒不过东家,来这里主要是想请示东家该如何做。
东家却没有说话,只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厅内,目光投向虚空,马弘宣于是平复心绪,默默在旁边等候。
迟一悬没有动用神识,而是通过迟满的投屏实时观看外面发生的一切。
【陛下,您的子民很懂事。】
迟一悬不喜欢“懂事”这个形容,这更像父母形容子女,师长形容学生,老板pua员工时的用词,他道:‘我更喜欢用他们觉醒了,明白事理、学会维护了尊严来形容他们。’
【陛下万岁!】
而当看到东莱国的人被砸得灰头土脸时,迟一悬憋不住乐了,‘活该啊这些人。’
【正常情况下,百姓们砸向水中鸣的东西会被她的护体灵光反弹回来。】
之前城内有个男孩朝万天佑扔了个脑袋大的西瓜,就被反弹回来砸了个头破血流,后来那男孩养病养了半个月,出门都羞于见人了。
修士的护体灵光对凡人来说有多厉害,谁都清楚,但这些百姓们并不知道水中鸣是修士,朝她砸东西时自然无所畏惧,或许说,哪怕知道她是修士,百姓们在激愤之下,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这一刻,对自身人格尊严的维护,压倒了他们心中对修士与强权的恐惧。
当然,心中的信念还不足以达到影响物质世界的程度,百姓们能伤到水中鸣,除了人和,还有天时地利。
迟一悬的目光落到黄金印上。
身为这片领地的主人,迟一悬当然第一时间感受到了黄金印的震动。
它就像一条沉睡的龙,被百姓们万众如一的愤怒惊醒,于是适时地提供了一点力量。
【陛下,恭喜您,黄金印提前获得了一次晋升机会!】
游戏有游戏的规则,领地上的各种功能想要往上晋升,除了攒齐升级材料外,还需要迟一悬本人的修为符合升级的条件。
比如每个境界跨越一个阶段,能获得一次解锁机会,而功能想往上升级,需要迟一悬的境界与之相对应。
比如金丹之前,迟一悬的工坊至多升到玄级,哪怕他拥有了地级材料,也不能升级任何功能。
而想要将某个功能升到地级,迟一悬的修为需要突破元婴。
而现在,因为今天的意外,游戏提前奖励了他一次升到地级的机会!
迟一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吓了旁边的马弘宣一跳。
“东家?”马弘宣不禁询问。
迟一悬眼中仍带着笑意,“我只是高兴,东海国这一搅和,反而为我带来了便利。”
便利?什么便利?马弘宣大大的脑袋充满疑惑,然而他没有再问出口,而是欣喜道:“恭喜东家。”
的确值得恭喜。迟一悬笑道:“随我出去吧!”
***
城西城楼上,百姓们仰头望着天空中的庞大虚影,不由自主生出了恐惧心理。
他们停止了谩骂,停止了扔砸,只木木呆呆地看着。
并不是他们想要害怕,这是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一个普通人无论多勇敢,行走野外时遇见猛兽也会心生恐惧,此时面对这位威压迫人的元婴大能,所有人的怒火都像被冰水浇灭,冻得瑟瑟发抖。
哪怕只是一道神念化身,竟也有如此威压。郭千山和莫铃兰身为修士,他们感受到的只会比普通百姓更深。
然而普通百姓也能鼓起勇气对抗东海国强权,他们身为守护朝歌的修士,莫非一个元婴就要让他们退让吗?
郭千山眼神锋利如刀,“你是仙门元婴长老又如何!朝歌的事,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莫铃兰忍着元婴的威压,咬牙切齿道:“堂堂仙门长老,不去修行求长生,却来这里欺负我们朝歌百姓,你枉为人!更枉为强者!”
两人一直以灵力抵挡元婴的威压,发出的声音中自然也含了灵力,嘹亮的宣言响彻朝歌,如同一道暖阳,驱散了百姓们身上的寒意。
渐渐地,百姓们被浇熄的怒火再度燎原。
“说得不错!仙门长老又如何!我们不怕!大不了舍下这条命!”
“老娘受够了走到哪里都被这些所谓强者驱赶、侮辱的破事了!人生天地间,都是从生母的两腿间爬出来的!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对我们奴役驱使!”、
“骂的好,仙门长老又如何?照样还不是生下来就一堆屎尿屁!比咱们高贵在哪里?凭什么对我们颐指气使!”
“他大爷的,老子受够到处给人当狗做奴才了!朝歌把我当人看,我在朝歌不用给人当狗也能活得像模像样!今天我就是抛了这条命!我也不要离开朝歌!”
“生是朝歌的人,死也要做朝歌的鬼!”
“我前半生当牛做马,死也不要让我的孩子过我以前那种日子!我不离开朝歌!我的孩子不能生在朝歌以外的地方!”
满以为请出元婴长老就能稳拿胜券的水中鸣面露愕然地看着一个接一个昂起头的凡人。
满以为一声令下就无敢不从的厉鸣真君:……
不等这位高高在上的元婴强者发怒,一道厉喝由远及近。
“说得好,不愧是我朝歌的人!”
几道遁光落在了城楼上,灵光消散后,显现出以迟一悬为首的朝歌修士们,还有源源不断往城楼的赶来的轩辕卫以及裘平安、陶大成、卢文星等人。
百姓们本来就是凭着一腔热血才站在这里,此时得了城主肯定,个个更是激动得脸红脖子粗,他们期待的目光纷纷落到了那人身上。
迟一悬双手负在身后,身体轻飘飘地在灵力的托举下浮上半空与厉鸣的化身对视。
“若我没记错,你是霸刀门今年才新晋的元婴长老吧!仅凭你一人,也能代表整个霸刀门?你们门主可知道你今日所为?”
听见迟一悬的质问,厉鸣眯了眯眼睛,轻蔑之色从眼中漫延到整张脸,原本还算端正的面貌,硬生生被这神情衬出了三分阴邪。
“哼,区区一个金丹,别以为你与白经天交好,就能在本座面前吆五喝六。别说门主闭关不出,就是门主今日到了这里,也挑不出本座的错。这片无名荒漠,原本就归霸刀门管辖。你私自在这里建城,本就不符规矩,你若识相,就立刻推倒城池,放归子民,否则就别怪本座手狠。”
底下人原本都在紧张地看着,然而目光触及城主那轻松写意的姿态,就都放松了下来。
“哼,不管霸刀门的人说什么,只要有城主在,他们都休要得逞。”万天佑低语一句,获得了所有伙伴的认同 。
“要说规矩,从古至今,有哪一条标明东极洲是霸刀门的地盘了?”
迟一悬一句话,令厉鸣微微变了面色,他也不是蠢人,几乎预感到迟一悬接下来会说什么了。然而不等他阻止,迟一悬已经说出来口。
“我只知道,千年前苦海爆发,苦海道肆虐各洲,凡洲无力抵抗,于是请求仙门出手镇压,霸刀门只是负责看管东极洲这一条苦海道而已,说是看管,你们却也不曾派金丹镇压,而是令凡洲以人牲献祭,说来说去,你们为东极洲付出了什么?难道空口白牙说一句,东极洲就成了你们仙门的地盘?”
迟一悬不再压抑心里的愤怒,“你们令这里每年葬送上千无辜冤魂,我留在这里镇压苦海道,收容难民,又碍着你们什么事了?你们要如此苦苦相逼,不给这些百姓留一点活路?”
随着城主一句句落下,无论是城楼上还是城楼下,都一直安静听着的百姓捏紧了拳头。
半空中,眼见厉鸣真君被迟一悬怼得说不出话来,水中鸣忙道:“东极洲的确并非霸刀门的地盘,但自古以来都受本土国度统治,我东海国如今是东极洲唯一的大国,无名荒漠也是我东海国的国土,按照规矩……”
“既然按照规矩,那么我现在就以此立国!从此无名荒漠归入我朝歌国土!我朝歌国事,不受任何仙门,任何他国干涉!”
迟一悬话音落下,震得四野俱静。
片刻之后,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立国!”
“立国!”
“立国!”
“立国!”
百姓们捏紧拳头,红着脖子发出撕心裂肺地大吼!
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再也不受仙门干涉!再也不受别国调遣!
他们要做这个国度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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