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被林落救过来的半臂兽人对他道:“神侍大人,我叫白,谢谢您到这里来。”
“你们还要找合适居住的地方,尽快离去吧。附近的大型野兽都被几个王族的兽人战士猎杀了,你们小心一些应该碰不上,先用我说的陷阱还有工具捕捉小型的猎物。”林落道。
他叮嘱白:“现在是秋天,植物果实最多的时候,你们要是找到我画的那些植物果实,记得不要直接放在地上,弄些树枝枯叶垫着再储存。”
“等明天春天,在居住地附近刨坑,将部分植物果实栽种下去,拔掉它们附近的野草,你们就能收获更多的植物果实。”
白他们并不明白林落为何强调栽种植物果实和养吃草的野兽,但是林落的心意让他们心头滚烫,郑重地点头:“我们知道了。”
“神侍大人您快回去吧。”
“神侍大人,兽神永远保佑您。”
“……”兽人们弯腰给他行礼,转身向着荒野走去。
林落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才对强道:“走吧,回去。”
强弯腰,又想和来时那样把他抱在手臂上,林落赶紧后退一步,道:“强你变作兽形,驮着我走吧。”
好家伙,刚才赶着来找白他们没顾得上,现在一回想起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女孩子抱芭比娃娃一样抱在手臂上,林落脑壳儿就呜呜地冒气儿。
强抿嘴忍着笑,利落地变成兽形,用尾巴把林落卷到背上,向着黑金王族的营地跑去。
突然,他们两人刚靠近营地,只在刚来那会儿见过的春神侍,还有红雨,以及几个兽人一副在那儿等着他们的架势。
春神侍抬手拦住他们:“林落?”
林落从强背上滑下来:“春神侍。”
春神侍的目光有些深,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祭司大人召你前去说话,你一定不能有所隐瞒。”
林落怔了怔,很快就明白祭司为何召见自己,自己为兽人治疗的时候没法偷着藏着,随着受伤的兽人伤势渐好,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暗暗用眼神安抚住强,跟在春神侍身后去见祭司。
祭司位高权重,哪怕在条件艰苦的战场,也拥有一座单独的泥块屋子,尖端飘荡着五颜六色的条状皮毛,和这里格格不入。
林落垂着头,进入屋子后直接跪在地上:“拜见祭司大人。”
“你就是背叛兽神的反叛者,林落。”
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带着食肉动物特有的腥味和危压,让林落后背的皮肤一下子绷紧。
这是他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直面兽人的威压,让他再次明白兽人,半兽人,以及纯种人的差距。
光武力值这一条,就是天堑。
一旦他被某个兽人盯上,就很难逃脱。
林落声音有些干涩地道:“回祭司大人,我并没有背叛兽神,兽神至高无上。”
“忠心侍奉兽神的神侍不该有这些东西。”随着祭司的话,一个兽人守卫把一些东西放在林落跟前的地上。
新鲜的牛舌片叶子,止血草,连那口让强刨出来的石锅都在,石锅里还有熬煮的牛舌片水。
林落声音恢复了正常,他悄悄掐自己大腿一把,让自己声音带上些许颤抖:
“祭司大人,这,这是我从我的部落学到的一点侍神之术,它们只能让兽人的伤好得快那么一点点,更多的还是要看兽神大人对兽人战士是否眷顾。”
“它如此浅薄,连兽神大人力量的万分之一都赶不上。”
小小的纯种人跪在那儿,还没有一些小型动物大。
祭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鼻子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你很聪明。”
“从今日起,你待在这里,把你所知道的祈福之术教给我让你教的人,并且在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可再用这些赐福之术为兽人祈福治疗。”
林落眉头一下子皱起,让他教人没问题,可是不让他使用牛舌片,止血草等东西为兽人疗伤,他很不高兴。
他知道祭司的打算,肯定是打算把自己医治兽人的法子垄断到小部分神侍手里,让他们成为兽神的代言人,更甚至让这些医治方法成为某种奖励。
那其他普通的兽人怎么办,他们就该死吗。
林落低着头,心头一转,道——“祭司大人,兽神平等地眷顾每个兽人,半兽人,我可以把我知道的祈福之术教给所有神侍。”
学的人越多,传播的范围越大,而不是把有用的法子束缚在一个特定的圈子里。
祭司显然是个独断专行的性子,他很不高兴地发出低沉的兽吼:“林落,兽神意志不可违背,你想当兽神的背叛者吗。”
林落放在地上的手微微捏紧,去他的兽神,要是真的有神,知道你们打着他的幌子干这种烂事,一个雷劈死你们!
“轰隆隆——”云层低垂的秋日里,屋子外边突然想起几道雷声,闪电的亮光划破天际,几乎闪瞎林落的眼睛。
林落哽了一下,不是吧不是吧,不是真的有兽神吧。
不管他有什么想法,被近乎半监禁在这里的他都不可能违背祭司的命令,吩咐完春神侍去叫一些神侍,祭司大人就坐在铺着兽皮的石头床铺上。
林落被允许站起来,站在靠墙的角落。
长时间的跪让他两条腿血液不通畅,麻得几乎站不住,又怕被祭司找麻烦,不敢往后边的墙上靠,难受得他龇牙咧嘴。
没一会儿,五个林落并没有见过的神侍被春神侍带进来,这五个神侍都不是和他一起从城来的,已经在失落之地待了几年。
林落的心往下沉了沉,他预想的情况成真了,这些人和祭司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等祭司回大月城兽神殿,他们就是祭司成为大祭司的筹码。
他那些法子彻底成了祭司掌握神力的佐证。
春神侍对林落道:“林落,他们都是很有能力的神侍,接下来的日子,你把你所知道的祈福和治疗之术告诉他们。”
末了,她语气稍稍有些温和地道:“等各位神侍都掌握祈福治疗之术后,你就能回去了。”
“祭司大人也会赏赐你很多东西。”
祭司大人还是那副模样,看不出什么区别,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春神侍的话。
林落望着春神侍,恭敬地道:“我会的,春神侍大人。”
事已至此,林落不会蠢到搞什么抱死那些知识和方法的事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目前最重要的是从这里离开。
他拿起昨天晚上才采摘下来的牛舌片叶子,道:“它叫牛舌片,在营地旁边的草丛里就有很多,像这样成熟的叶子摘下来之后不需要晒干,直接舂碎或者揉碎,包在伤口上能消——”
消炎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林落换个说法,“可以将邪恶的东西驱逐出兽人的身体,减少他们伤口变红,身体变热的几率。”
春神侍叫来的几个神侍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低贱的纯种人,怎么敢说这种话。
就连祭司大人,还有他们自己,对兽人伤口发红,身体温度升高毫无办法。
兽人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意味着已经没救了,只会对这类兽人采取祈福之术。
然后过些时日这次兽人就会死去,被投进天坑。
这几个神侍拿不准林落的身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说话,春神侍对他的情况了解得更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在林落管辖的范围内,同时间段的受伤的兽人死亡人数最少,连必死的身体发热的兽人都只有三个死去的,其他全活下来了。
所以这次从营地里回自己部落的身体残缺的兽人,林落管辖的占了一大半,也引起了春神侍的注意,才有了现在的事。
春神侍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让林落把步骤逐一演示一遍。
从牛舌片的药性,到采摘,再到用法。
新鲜的药草立刻使用,对神侍们来说很新奇,他们用的药草都是兽神殿统一发送的,为了方便运输和储存,药草都经过晒干处理,拿到手里后再按照流传已久的做法,磨成粉使用。
还有林落所说的把牛舌片放进水里煮,他们更是怎么都想不到,药怎么能这样呢。
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一说就说了很久,从牛舌片说到止血草,天晚了,几个神侍拜别祭司,回自己住的地方睡觉。
从进来连口水都没得喝的林落看了看春神侍,道:“春神侍大人。”
“我那个兽人守卫还不知道我要留在这里,怕是会担心,我想见见他。”
春对他态度还算和善,看了一眼似乎已经要睡着的祭司,道:“可以,他就在外边,去了之后尽快回来。”
“谢谢春神侍大人。”林落忍着口渴和饥饿,走出祭司所在的屋子。
他一走,祭司睁开眼睛,看着春:“春,你在擅作主张。”
春一下子跪倒在地:“祭司大人,他只是一个低贱的纯种人,并不会影响到您。”
祭司神色不明地道:“可是这个低贱的纯种人,掌握了兽神的神力。”
“他必须死。”
第24章
春的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被祭司抬手止住了,“要不是你是我的孩子,你现在已经去见兽神,向兽神忏悔你的罪过。”
“下去吧,他的事你不许再插手。”
春咬着牙:“是。”
春承认,她确实对林落的印象不错,而且林落救回那么多兽人,足以说明林落的本事。
但祭司大人不会让林落活着的,真正的神力怎么能出自一个低贱的纯种人之手,他会变成祭司大人回到大月城的垫脚石。
甚至让祭司大人离大祭司之位更近一步。
可是……可是……
春说不出心里什么感受,她觉得有些冷,离开祭司住的屋子。
林落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进入倒计时,他走出一百多米后就看到了强,强不知道在那儿站了多久,焦急地搓着双手,不停地往祭司所住的屋子。
看见林落,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扒拉着隔开这片地方的木头桩子,脑袋上的耳朵刷地竖起来。
而林洛看到他,心里才稍稍安定几分,大声地道:“强,这几天我都会待在这里跟祭司大人学习,你每天给我送几次水和两次烤肉来。”
然后他小声地,语速极快地道:“我们给兽人医治的事被祭司知道了,祭司要求我把方法教给几个神侍,这事你不用刻意瞒着,有人问起你就说。”
强望着林落,心里紧了一下:“神侍大人,你……”
他是被兽神殿收养的流浪幼崽,从小被圈养在一处地方。
他知道神侍,祭司,并不是很多外面的兽人知道的模样,面对他们这些流浪幼崽,会改变很多。
让他们害怕,让他们难受。
现在他的神侍大人被盯上了,怎么办。
强张了张嘴,对林落道:“我会按照神侍大人您说的,每天给您送两次烤肉,几次水。”
“神侍大人,我等您回来。”
那么多的神侍,可以调动许多兽人的祭司,强知道自己不可能带走林落。
他只能按照林落的吩咐,把那些事做到最好。
林落嘴唇勾了勾,拍拍强坚实的臂膀:“别担心,一时半会儿没事的。”
“回去吧,给我送点水还有吃的过来。”
强点头,嗯了一声离开。
林落一转身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祭司屋外的春,他面色如常地走过去,道:
“春神侍,待会儿我的守卫还要给我送点水还有烤肉过来,不知道是我去接,还是她拿进来。”
春没有看他,目光像是落在虚无之处:“我会跟守卫打声招呼,让你的守卫进来。”
林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道:“那我晚上在什么地方歇息呢,祭司大人虽然说让我住在住所里,可我怎敢打扰祭司大人。”
纯种人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像春天最早的雨丝,落在人脸上几乎察觉不到,润润的,带着让人欣怡的生机。
春抬头望着林落,道:“旁边有守卫住的土坑,我让他们扫出一个出来,这几天你就住在那里。”
春是个性格和善的神侍,在兽人战士里名声很不错,她亲自带林落去守卫们住的地方,招来守卫的头领:“这是林落神侍,这几天要暂时住在这里,把一个土坑打扫出来。”
她跟祭司的关系极少有人知道,但守卫们看过祭司对她优待的情景,对她的话十分听从,连带着看林落这个纯种人的目光都不敢露出鄙夷,恭恭敬敬地去打扫土坑。
春这就要走了,临走前她对林落道:“明天记得在太阳升起之前去祭司跟前,祭司对兽神很虔诚,每天日出之前都要向兽神祷告。”
林落觉得她的话别有深意,但一时半会儿琢磨不出来,等她离开之后才走进已经打扫好的土坑。
别看是祭司身边的守卫的土坑,跟一般的土坑也没什么分别,踩实的泥土面上有几块兽皮,中间有烧火过后的痕迹。
跟他在阿达那儿住的土坑一模一样。不,阿达家的土坑还被他用柴火烘烤过,没这么潮湿,也没有到处乱爬的小虫子。
跟他自己打理过的土坑更不能比,林落承认,他想念自己那简陋的,但好歹有张干草垫子的床了。
林落把兽皮拎起来抖了抖,顿时灰尘四处乱飞,小虫子在地上乱爬,钻进小洞里。
“咳咳……”林落好悬没被灰尘弄得睁不开眼睛,这兽皮他是真的不想往身上盖,干脆叠好放到角落里,先生火。
他刚把火升起来,被木头撑起的兽皮就被掀开,两只手都拿着东西的强走进来。
林落又饿又渴,接过他手里的竹筒杯子喝了一大口水,顺便把叶子包着的烤肉放到火堆旁边的石头上。
强望着空荡荡的土坑眉头皱紧,道:“神侍大人,待会儿我再来一趟,给你送兽皮还有垫子过来。”
林落嘴唇上沾着水珠,眉眼舒展,对强露出笑容:“幸好有你在,不然我这日子难受了。”
“那几张兽皮,我刚刚随便一抖就抖出好多灰尘,连虫子都有,恐怕兽皮里边裹着好多虫卵。”
林落不怕虫子,但是他不确定那些虫子到底有没有携带病菌。
要是不小心被咬一口得了病,那才真是又受罪又死得冤枉。
他对强道:“你帮我拿兽皮还有垫子来,我拿火烤一烤睡觉的地方,杀一杀虫。”
折腾了不少时间,等林落把睡觉的地面用火烤了两遍,再铺上强拿来的垫子还有兽皮,他的眼皮已经沉重得睁都睁不开了。
裹着兽皮,把自己全埋在有熟悉味道的兽皮里,林落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不过他还记着春交代自己的话,第二天起得很早,在太阳升起来之前到祭司住的屋子外边。
祭司果然如春所说已经起了,正沐浴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的光亮,跳祭祀之舞。
大开大合的祭祀之舞被他跳得很凶猛,猛兽的气息展露无疑。
林落突然明白春对的心思了,她应该是想让自己在祭司面前刷刷好感度,至少让祭司知道,自己对他很尊敬,对兽神也绝对忠心。
可是春为什么这么做呢?
林落稍微往深处一想,就察觉到危险的信息。
第25章
那位对自己还算和善的春神侍,应该是知道祭司对自己的真正态度,想帮自己的一把。
但是眼前的祭司看起来根本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摇自己的念头的人。
林落脑袋里各种念头一闪而过,脸上的神情却维持着尊敬和敬服,望着跳祭祀之舞的祭司。
当最后一个动作结束,林落跪到地上给祭司行礼:“拜见祭司大人。”
祭司站在原地,望着他:“是春告诉你的。”
林落当然没有那么笨,适当地露出听不懂的神情,道:“我习惯早起,看着意味着一个兽日的太阳升起来。”
“不过失落之地和我原先所住的部落不同,失落之地没有山,太阳是从草面上升起来的。”
失落之地是大平原,偶有起伏也是相对隆起的土丘,连小山坡都称不上。
没有树木,全是石头和野草,以及一些低矮的灌木。
林落在自己管辖范围内的兽人说过,这里原先是大林王族最大的城所在地。
但是随着凶石王族被噬兽族灭族,大林王族也一退再退,现在仅剩一小部分领地是大林王族的聚集地。
要是失落之地再丢掉,大林王族就彻底从兽人大陆上消失了。
祭司重复着林落的话,看了林落一眼,转身回泥块垒起来的屋子。
没一会儿,春和五个神侍来了,林落和昨天一样,开始为他们讲解有关止血草的知识,并把用法用量告诉他们。
……
在林落为他们讲解的第三天,他管辖的兽人们都知道他跟在祭司大人身边学习,不由得为他感到高兴。
能跟在祭司身边,是多大的荣幸啊。就像他们希望为林落做事一样,是荣誉,是嘉奖,是他们求之不得的。
只要强出现的地方,就会有很多兽人围着他,问林落这次在祭司大人身边要学习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还捉到一些柔嫩可口的小兽,想要献给林落。
被林落使用异能治疗过的伊就是特别想念林落的其中之一,他还带着稚嫩少年气的脸上出现高兴和关心,在强身边蹦跶:
“强,是不是快到你给神侍大人送水的时间了,你可以帮我给神侍大人带一件东西吗。”
边说伊边从身后拿出一串东西,强一看,是秋天的一种野果,果皮是酱红色,果子是椭圆形的,就像手指一样。
能在失落之地找到这样好看的野果不容易,伊悄悄地道:“野果子长在一个只有我和兄长知道的地方,每年只有这个时候才有,可甜了,我特意盯着它,直到它最好吃的时候才采下来。”
要不是林落在祭司大人那里学习,伊肯定要自己送给林落,哪像现在,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强代替自己送去。
康来到伊身边,拍了一把伊的头,“强是神侍大人的守卫,不能这样随便对待。”
强这几天按照林落所说的,只要有人跟他问林落,就一五一十地说,甚至还特意找机会把这个消息说出去。
可是随着林落在祭司那里待的时间越长,他心里越不安定,这种不安定在今天中午给林落送烤肉的时候达到顶峰。
他看出来,神侍大人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
往日里温温软软的眼睛也含着什么东西,叫他从离开到现在都心神不宁。
他望着伊送过来的野果,总算找到了再次去找林落的理由,他接过野果,道:“我现在就把果子给神侍大人送去。”
话音还没有落,他已经走了,急匆匆的背影让伊对康道:“强怎么走得这么快,我还想让他给神侍大人带句话,说我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让神侍大人不用再经常去看我了。”
康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他身体一怔,望着某处野草繁茂,灌木丛生的地方,对伊道:
“我刚才看见一只跳跳兽从那里跑过去,你去看看。要是可以捉到就可以送给神侍大人了。”
跳跳兽是出名的肉嫩的小兽,但是数量不多,一般遇不到。
伊一想到神侍大人小小的,吃跳跳兽最适合不过,立刻变成兽形往康指的地方追过去。
他的身影刚从康的视线里消失,伊看了看四周,隐蔽地往传出异动的地方走去。
“你来做什么?!”
藏在野草里的人抬头望着他,焦急地道:“有狂兽进入你们的营地了,他状态很不好,很有可能随时狂化,我需要你帮忙!”
野草里藏着的人康并不陌生,噬兽族数量格外多的时候,他们就会被派到战场最前方去,在那里,有很多很多的狂兽。
他们的兽形比普通兽人更大,更狰狞,一旦沾染到血就会停不下来,是完全只知道杀戮的野兽。
康曾经离死亡只有一线,是眼前这个狂兽拉住他,替他挡了那几乎可以把他捅穿的噬兽族的尖尾。
在随后的几年,康和这个狂兽有了一点隐蔽的联系,他会帮这个狂兽弄一点盐,弄一点和神侍用的样子差不多的药草。
康眉头狠狠皱起:“狂兽进入了营地!”
“你们不是过不来这边吗!?”
灰扑扑的,肩部已经兽化的狂兽急切地道:“他已经快接近狂化,那个对他已经没有很大的作用了。”
康道:“有狂化迹象的狂兽不是会被排查出来,专门有人看守吗,他是怎么躲过排查的?”
狂兽的语气控制不住地躁动,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肩部的兽化像是活物一样,慢慢地蠕动:“他不是逐步狂化的,是一下子就进入即将狂化的状态。”
“他应该会去祭司的住所,你快带我去,我把他带回去。”
康不明白:“他去找祭司做什么?”
狂兽:“他不是找祭司,他在找一个叫林落的神侍,听说那个神侍现在在跟着祭司大人学习,所以他才会去祭司的住处。”
康快被这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脑袋爆炸。
但是狂兽进入营地绝对不是小事,如果说一个还保有理智的狂兽比一般的兽人厉害一半,那狂化的狂兽就是普通兽人恐惧的存在。
他们会是最嗜血的野兽,不知道疼痛,不知道退后,除非死,否则绝不会停止攻击。
而现在那个即将狂化的狂兽目标竟然是祭司住的地方,祭司和神侍对狂兽是最顽固的清除派,没有一个祭司和神侍看见狂兽会心慈手软的。
还有,林落神侍。
他只是纯种人,会被狂兽撕成碎片的!
第26章
康知道狂兽找上自己的意图,想通过自己悄无声息地把那个即将狂化的狂兽带回去。
否则惊动了营地的祭司和兽人,那个狂兽一定会死。
不牵连到伊还有林落神侍,他可以帮这个忙,就当还几年前的救命之情。
“快走,现在营地里的兽人大多去狩猎了,是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时候。”伊一把将自己上半身的兽皮衣裳脱下来,盖到狂兽的肩上,让他跟自己走。
两人迅速离开狩猎的地方,进入营地,借助兽人超常的嗅觉追赶那个即将发狂的兽人。
……
林落察觉到祭司会怎么样处置自己了,自从今天早上他把牛舌片,止血草,以及简单的护理知识教给春几人后,祭司没有再说让他下午再来的话。
那一刻,林落身体里的血液都凝固了。
从他被祭司叫来这里开始,祭司就没打算让他活着回去。
从此以后这些神迹会被冠上祭司的名,将随着他的名字飘到其他地方,让他成为许多人敬仰的兽神的最大眷顾者。
他林落活着,就是祭司的一个伤疤。要是被人找到他这个突破口,祭司还要担心自己把这些东西教给其他人。
至于那些学会了这些东西的神侍,他们早就成为祭司的忠实信徒,恐怕祭司要他们现在去死,他们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祭司对他们自然是放心的。
可是春神侍那时候突然开口,说有事情跟他说。
祭司对这个春神侍格外地纵容,竟然没有当场呵斥春神侍,只是像捉弄老鼠的猫一样,没有把林落放在眼中。
春神侍像躲避什么一样,走得很快,林落跑着才能勉强跟上她。
她把林落直接拉到土坑边,望着他欲言又止,终于道:“那是祭司大人,我……”
林落气喘吁吁,他把手从春神侍的手里抽出来:“没事。”
“对了春神侍,你觉得牛舌片止血草很神奇吗?”
春神侍觉得眼前这个小小的纯种人很奇怪,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冷静地问明摆着的问题:
“当然,林落,它们可以救很多很多的兽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比它们还要有用的药草。”
林落望着他,道:“可是它们对我所知道的来说,只是这么一点……”
林落伸出手指,比划了短短的一截,“还有很多很多药效非常神奇的药草,比如可以治疗肚子不舒服的药草,治疗咳嗽的药草……”
爷爷是寨子里唯一的赤脚医生,头疼脑热都能抓上几副药,林落的童年是在苦涩的药草味儿里度过的。
兽人大陆的植物虽然跟地球上有所差异,但又神奇地有很多相似之处,给林落足够的时间,他一定可以找到更多的药草。
春望着林落,心脏剧烈跳动,“你到底是从什么部落来的?你们部落怎么会把这些教给你?”
“我的部落是个存在很多个兽年的部落,不。”林落想到那个末日来临时政府和军队没有放弃人民。
但凡有信号和收听工具的地方,都可以听到他们在让大家坚持下去,他们在一步步地解救大家。
林落道:“他不是部落,他是无数个城组成的国。”
“在我的国家,老去的人可以吃饱,孩子们可以不用担忧危险,学习很多有用的知识。”
“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很小很小的一点,就像天上的星空里的一颗。”
春抬头,望着处于白天的天空,夜晚来临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那么那么地多。
她喃喃地道:“我想不到……我不知道……”
“真的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林落眉目中带着笑,“有的。”
春神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对林落道:“要是你真的知道更多你说的药草,祭司大人……”
林落点头:“嗯,我知道。”
突然,就在林落和春说着话,要暂时以脑子里的知识把眼前的死劫度过去的时候,祭司所处的屋子那边传来尖利的兽吼。
林落心里就像被一把重锤闷闷地锤了一下,这种感觉他并不陌生,在出城前往失落之地的时候遇到那个狂化的狂兽时他感受过一次。
黑暗,冰冷,狂躁,连自身也要撕碎的冷血。
营地里怎么会有狂兽,还是在祭司住的地方!
林落拔开腿就往那边跑去,春震惊之后也赶紧跟上去。
“吼——”跑过去的林落还没有靠近祭司所住的屋子,就被眼前的巨兽怔住。
只见一头毛发灰白色,兽形像狼又比狼狰狞数倍,灯笼那么大的兽瞳里血丝遍布,蛛网一样的血丝仿佛下一刻就要渗出血液。
皮毛下边的肉像变异了似地,集结成一块块,包围他的普通兽人对比之下像还没有长成的未成年,被他一爪子掀翻好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祭司在十几个守卫的保护下走出屋子,他冷冷地看着狂兽,突然变出黑熊的兽形,冲向狂化的狂兽。
林落看到了,祭司的兽形黑熊脖颈上挂着一圈铁制的尖刺,末端还挂着那枚象征祭司身份的晶石。
他的守卫们也点起一个接一个的火把,浓重的白色烟雾冒出来。
凶恶的狂兽不知为何,在面对祭司变成的黑熊的时候迟钝了很多,眼睛上的血丝真的渗出了鲜血。
“砰!!”比狂兽小一圈的黑熊撞上了他,铁制尖刺狠狠扎进他的皮肉里,退开的时候勾出巨大的伤口,血就像从水龙头里淌出来一样,血腥味让人想吐。
“吼——”狂兽狂躁地甩着头,避开黑熊的再次攻击。
但是对兽人半兽人没什么用的白色烟雾似乎让他很痛苦,甚至在加速他的狂化。
他皮毛下边的肉像是活过来一样,纠缠着,鼓动着,疼得他不得不用爪子挠开那些肉块。
黑熊一次次撞上去,厚厚的熊爪伸进他的伤口里,抓出里边的肉。
明明此时的狂兽按理来说不知道疼痛,林落却觉得不是的,他好难受。
他调动身体里的异能,全部落在这头彻底狂化的狂兽身上。突然,一道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带着阴寒桀骜的气息。
“黑熊,你的手再往前动一寸,我就把黑金王族营地夷为平地。”
“你杀了他,我就杀了黑金王族的所有人。”
已经把狂化的狂兽重伤,下一秒就可以掏出他心脏的黑熊全身僵住,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举着火把的守卫们后退几步,拿着火把的手在颤抖。
已经开始动用异能的林落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看向他们看着的方向,只见黑金王族的营地里出现了一条数百米长,几米粗的蛇。
他的头部高高地抬起,鲜红的蛇信探出来,收回去,一暗红一天空蓝的眼睛是兽类的竖瞳,让人看一眼就害怕。
他全身覆盖着墨色的鳞片,所过之处一片狼藉。
不管是兽人还是土坑都被碾压到泥里,暗色的血在鳞片间流淌。
“狂兽首领,苍。”黑熊咬牙切齿,手却不敢再往前。
守卫们已经退出了很远,垂着头夹着尾巴,瑟瑟发抖。
堪称巨物的蛇猛地一甩尾巴,祭司所住的泥块屋子被砸成粉末,随着他巨大的身躯靠近,周边的土坑无一幸免。
突然,他的蛇尾迅猛至极地袭向脖子间有铁制尖刺的黑熊,墨色的鳞片和尖刺摩擦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很快被鳞片挤压成一团废铁,黑熊的身躯也被蛇缠住,发出惨叫。
“苍,我是祭司!”
“你们难道不想要兽神之心了吗!”
“没有兽神之心,你们都会狂化!”
杀了不止一个祭司的苍蛇尾缚紧,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耳朵里,就要把他绞成一团肉泥。
突然,苍察觉到一股特殊的能量波动,本要被他亲手处理掉的兰巨大的身躯缩小缩小再缩小,在一阵白光中恢复了人形,静静地趴伏在地上。
仿佛刚才狂化的狂兽只是人们的一场梦。
狂兽首领,苍,祭司,守卫,以及逃到这边来的神侍都被眼前这一幕夺去了所有的心神。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狂化的兽人不会恢复成人形。一旦狂化就意味着他们要被清理,否则不管是对狂兽还是兽人,都会造成极大的损伤。
所有人望着站在变成人形的狂兽不远处的小小身影,只见那是个纯种人,皮肤是乳汁一样的白,眉眼温温软软,像泛着甜软的气息。
他的一只手张开对着地上的人形狂兽,脸色苍白,当狂兽变成人形落在地上的时候,他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在地,胸口剧烈地起伏。
祭司是个聪明人,他大脑空白了一瞬,明白过来那个纯种人所拥有的是什么样的力量。
是比他们用兽神之心控制狂兽更彻底,更完美的力量,拥有这个力量,不止黑金王族的狂兽,其他王族的狂兽也能被收为己用,大月城大祭司之位又算什么!
苍一暗红一天空蓝的竖状兽瞳沉下去几分,他巨大的狰狞的头颅俯低,冰冷暴戾的双眼望着瘫坐在地上的林落。
林落浑身都是汗水,身体里所有的异能全部耗尽,还榨得一滴都不剩,疲乏的不止精神,还有身体,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眼前的巨大阴影是什么,傻愣愣地眨了眨眼。
当蛇类鲜红的信子探出来,擦着他的脸过去的时候他瞳孔一下子放大,往后躲避了一下。
“你,你不要靠我那么近,你太大,像要把我吞进肚子里。”林落不怕蛇,甚至还有些喜欢蛇冰冰凉凉的鳞片和身体。
但是眼前这条蛇实在是太大了,什么恐怖片里的巨蟒,在他面前根本不能比,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生物。
而且他的异能消耗完了,他更深切地感受到这个蛇形兽人散发出来的恐怖气息。
像飓风,像铺天盖地的海啸,让人不能动弹,不敢动弹。
苍暗红的兽瞳动了一下,松开绞着祭司的蛇尾,伸向林落。
黑熊跌跌撞撞地落到地上,捂着剧烈疼痛的胸口道:“他是大月城兽神殿的神侍,他的能力是属于兽神殿的,你也看到了,让一个狂兽恢复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只有兽神殿才有让他恢复的办法。”
祭司是个聪明人,不过是看了一眼林落的状况就说出这番天衣无缝的话。
林落的奇怪神力对狂兽有用,但是让一个狂兽恢复正常就耗尽,显然是有极限的。
但狂兽何其多,光黑金王族派往失落之地的狂兽就有一万多个,林落的能力对狂兽来说虽有奇效,但杯水车薪。
狂兽最终还是要靠兽神殿的兽神之心才能活下去,而且他还说,林落的能力只有兽神殿有方法恢复,林落要被掌握在兽神殿,抑或是他的手中。
按照祭司的推测,别说半兽人,就是兽人都不喜欢,害怕狂兽,更别说林落这个娇小的纯种人了。
面对苍这样恐怖的狂兽,林落一定不会反驳自己说的话,乖乖地落到他的手里。
巨大的蛇形兽人遮天蔽日,小小的纯种人几乎看不见。
林落望着眼前的巨蛇,转而看向祭司,他想到这条巨蛇出现的时候祭司脸上的惧怕,想到守卫们连连后退的狼狈。
这条巨蛇很厉害,厉害到说出荡平黑金王族的营地的话,厉害到祭司甚至都不敢追究他的所作所为。
林落从地上爬起来,还没巨蛇鳞片大的手缓缓伸出,摸到了巨蛇吻部的鳞片:“狂兽的首领,我是一名神侍,我叫林落。”
“如你所见,我可以让狂化的狂兽恢复正常。尽管这份力量还不能够治疗很多狂兽,但相信你们是需要的。”
“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他才不想和祭司缠缠绵绵,不仅不给好处,还打算榨干他的所有作用杀了他。
既然如此,还不如赌一赌,看看这个狂兽的首领能否让自己活下来。
命,要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命。
苍的蛇形露不出什么表情,或许说,他原本就没有露出什么表情。
哪怕林落展现出来的力量对他们狂兽来说无异于惊涛骇浪。
突然,恢复成人形的兰咳嗽几声,睁开了眼睛。
他一下子锁定了林落,跌跌撞撞地爬到林落的跟前:“你是林落神侍?”
“我是找你的。”
林落指着自己:“找我?”
“找你,兽人的营地传出消息,你很会治疗伤口,我想找你去给一个人治伤。”
林落道:“是个狂兽吗?你的同伴?”
兰身侧的手握紧,他知道,祭司,神侍是最看不起狂兽,认为狂兽都不应该出现,生下来就应该处死的顽固派,让一个神侍给狂兽治伤,根本不可能。
可是,他不能失去那个人,哪怕偷偷潜进兽人的营地自己会死,他也想试一试。
“可以,那我现在就跟你们去看看那个人的伤。”
兰以为自己耳朵炸了,他望着小小的神侍:“您,您答应了。”
林落道:“在我眼里,你们,和兽人半兽人没有分别。”
“就像我是个纯种人,除了你们很强壮,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同。”
林落的声音有些脱力的虚弱,甚至比风的声音还要小,但是却让兰浑身一怔。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从耳朵,到心脏,到四肢百骸,似乎都因为这一句话而泛酸。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他们和兽人半兽人纯种人是一样的,他们不是狂兽,不是怪物。
兰对着林落行了一个生疏,并不规范的礼,“林落神侍,我是兰。”
“兰,这个名字很好听……”林落弯了弯眼睛,“我记住了。”
祭司在一旁气得七窍生烟,他就像眼睁睁看着大祭司的权杖从自己眼前飘走,气急败坏地怒吼:“林落!你是兽神的叛徒,你会遭到兽神殿的追杀!”
林落当然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做的事意味着什么,他彻彻底底成了异教徒。
但再让他抉择一次,他还是这么做。
他和兽神殿的理念不一样,他不想成为某个人,或者某个势力扩张自己势力的底牌。
他不想自己所学的东西成为什么兽神的神迹,兽神的恩赐,那明明就是人自己创造的。
当然,林落也不会就这样和祭司撕破脸,他语焉不详,语气低落地道:“祭司大人,我只是想活下去罢了,我会回来的。”
“兽神在上。”
林落对着天空行了一个礼,表示自己对兽神的虔诚,转身对兰道:“我们走。”
兰面上一喜,在接触到首领的身躯时,惧怕地偏了偏,同时忍着害怕隔开林落和首领。
突然,林落对兰道:“我有一个守卫,想带着他一起离开,我们去找他一下。”
兰自然没有不同意的,他正想跟首领说一声,林落已经看到了站在废墟里满面急色的强,边对她招手边跑过去。
“强,我要去狂兽住的地方,为一个狂兽治疗,你跟我一起吧。”
强看到他的那一瞬,提着的心狠狠落了地。
他望着林落,右手放在左胸:“我永远追随神侍大人,神侍大人去何处,我就前往何处。”
林落露出笑容,十分高兴。
他带着强来到兰身边,趟过废墟向着失落之地最前方走去。
第27章
强和大勇还有康他们不同,他是兽神殿专门为神侍培养的,自己已经和祭司撕破脸,他留下来肯定会遭到询问和更不好的事,带他走是最好的。
曾经给自己做过事的大勇还有康则不同,他们是被自己叫来处理一些杂务的,跟自己的牵绊不深,性命无虞。
突然,林落想起来自己是跟这位狂兽的首领苍做交易的,被恢复人形的狂兽一打断,反倒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他悄悄看了眼巨大无比的蛇,琢磨着这位狂兽的首领应该是同意跟自己做交易了的,至少,没有拒绝。
解决了性命之危,林落心情好了大半,不由得思索狂兽居住的地方会是什么样的。
应该和营地这边差不多,或者差一些,按照兽人战士们的说法,黑金王族此次派出的狂兽有一万出头,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规模小不了。
不远处,同样听到狂兽吼叫的康,还有伪装成普通兽人的庄拼了命地往这边赶来。
但是下一秒他们就看到向失落之地最前沿去的巨蛇。
在最惨烈的战场上,康见过巨蛇,给他留下来无比深刻的印象。
他声音有些发抖,问狂兽庄:“你们……首领,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潜入营地的狂兽是你们首领。”没有人不知道狂兽的首领的名字,但康只敢用狂兽首领来称呼那个狂兽。
狂兽首领苍,脾性残暴,性格古怪,也许你上一秒还在和他说话,下一秒就被他撕碎。
不管是面对噬兽族,还是狂兽,还是兽人,他照杀不误。
连高高在上的祭司他都杀了两个,要不是还要用他对付噬兽族,兽神殿早就想杀了他。
庄望着首领,摇头:“潜进来的不是首领。”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巨兽旁边的人影露了出来,一个浑身上下只有腰间围着一块兽皮的兽人,一个女性兽人,还有一个在他们面前被衬得无比娇小的纯种人。
康心头咯噔一下,神侍大人怎么会在那里,被狂兽首领胁迫了吗。
而庄已经目瞪口呆,他认出那个只残留着兽耳兽尾,以及脸上肩膀上几道兽纹的兽人就是他要找的兰。
可是兰不是快要狂化了吗,怎么可能恢复成人形!
突然,巨蛇的头转向他们,庄知道首领的阴晴不定和暴戾,连忙推着康走出来,“首领。”
一暗红一天空蓝的兽瞳看着庄,让庄全身的兽毛炸了起来,喉咙像被紧紧勒住,屏住了呼吸。
巨蛇转回目光,巨大的身躯速度极快,很快就把他们甩在身后。
庄浑身一软,把康的兽皮衣裳还给他,道:“谢谢你,我要回去了。”
康拿着兽皮衣裳,望向林落,往前走了几步:“神侍大人。”
刚才巨蛇看向他们的时候林落就看到了康,他一打招呼,林落对他招了招手,“康。”
“神侍大人,您是被他们……”
林落摇头:“我是自愿跟他们去的,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再过几天就能碰水了。”
得知他是自愿跟狂兽走的,康松了一口气。
他对林落很崇敬,林落跟很多的神侍都不一样,他可以治好已经快要去见兽神的兽人,他的话语总带着康不明白,但能感受到的力量。
康在开口时甚至打算,要是林落是被狂兽强行带走的,他一定会出手,哪怕他不是狂兽的对手。
林落对康道:“回去吧,要是有人问我的事,把你知道的都告诉他们,以后要是有事找我,就通过这个狂兽给我传消息吧。”
林落指着庄,笑着道:“你们两个是朋友吗?”
庄扭头,望着康。
康愣了一下,虽然迟疑,但点了点头:“好。”
庄咧开嘴,露出有些僵硬的笑,朋友,他居然有一个兽人朋友。
真奇怪。
康离开了,林落带着强,跟在两个狂兽的身后。
他们穿过黑金王族的营地,被许多个兽人还有神侍盯着。
巨蛇在营地掀起了巨大的异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有狂兽进入营地了,当他们看到穿着麻衣的林落还有强跟在狂兽的身后,纷纷露出震惊的模样。
他们以为林落和强是被狂兽掳走的。
但很快有从祭司住处那儿来的兽人告诉他们,那个纯种人神侍已经背叛了兽神,是兽神意志的背叛者。
兽人还有神侍立刻露出鄙夷和愤怒,狂兽不过是披着人皮的野兽,和狂兽搅和到一块儿的神侍是毫无异议的堕落者!
“纯种人果然就是纯种人,不被兽神喜爱!”
“我就说那个叫林落的跟我们不一样,现在知道了吧,说不定他是狂兽特意弄进兽神殿做神侍的,学了我们神侍的东西去给狂兽用。”
“他会被狂兽撕碎的,狂兽和野兽没有区别。”
“……”人群里,红雨望着离自己有些远,但很明显就是林落的身影,脑子里一团乱。
他不相信林落会背叛兽神,也不想听那些人奚落林落的话,带着守卫离开。
兽人营地和狂兽营地中间隔着一段荒地,边缘地带有专门看守的兽人,严禁兽人或者狂兽进入彼此的营地。
但这里很明显刚被巨蛇肆虐过,看守的兽人东倒西歪,土坑被碾平,林落和强,在庄还有兰的护卫下顶着兽人们愤恨的目光进入荒地。
林落抬眼看见,只见荒草和石林间有稀薄的烟雾升起,还有一些兽皮搭建的土坑。
那里,就是狂兽的营地。
很快,他们就到了。
来的路上林落做了很多的设想,想象着狂兽的营地会是什么样的。但当他迈进这里的时候,眼前的一切让他闭了闭眼,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土坑很少很少,荒野里或站,或坐,或躺着许多身体部位兽化的狂兽,他们身上几乎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
许多身体残缺,伤口已经腐烂的狂兽躺在地上,苍蝇,蚊子,虫蚁把他们包围,撕咬着他们腐烂的伤口。
在兽人,神侍,祭司口中和野兽没什么区别,甚至给林落留下强大印象的他们有一个普遍的特点。
瘦,很瘦。
骨架很大的他们像只有一层皮包裹着,干瘪的肚子深深地凹陷下去,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饱过了。
这就是狂兽吗,怎么会是这样的……
林落望着,喉咙里像梗着一团打湿的棉花,憋得他胸口疼。
兰眼巴巴地望着他,道:“神侍大人,我,我有一块还不错的兽皮,不知道够不够您看伤。”
林落呼了一口气,收回目光,对兰道:“你带我去看看那个受伤的狂兽吧。”
“好!”兰声音颤抖,带着林落去住的地方。
一双双眼睛望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林落和强,压抑,狂躁,强大的气息落在他们的身上,席卷着他们的感知。
林落和强太弱小了,弱小到他们口中的尖齿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撕碎,撕碎不属于这里的他们。
变成人形的兰挡在林落面前,目光扫向昔日里并肩作战。
但必要时刻,也是解决狂化的自己的同伴:“他是我找来为暮看伤的神侍,动他,就是与我为敌。”
他一出声,周边或多或少出现狂化迹象的狂兽才发现他是兰。
出现狂化迹象的狂兽需要服用兽神殿特质的兽神之心粉末,才能维持人形和理智。
但是一旦开始服用兽神之心,就注定他们离彻底狂化不远了,等兽神之心也不管用,就是他们的死期。
要么被驱赶到战场上,死于噬兽族之手,要么被同为狂兽的同伴处理掉。
服用兽神之心会让他们逐渐丧失感官的感觉,所以他们才没有很快认出兰。
离兰最近的狂兽深深地望着兰,脸部已经有狂化特征的面容看起来恐怖而狰狞,他声音粗哑:“你,恢复了人形。”
密密麻麻的狂兽一下子把兰、庄、还有林落和强包裹得严严实实,里三层外三层。
“你为什么可以恢复。”
“把这种药交给我!”
“给我!”
兰猛地变成兽形,没有狂化迹象他是头很威武漂亮的狼,他极大的利爪一把将离自己最近的同伴按在地上,尖利的指甲几乎要刺破这个狂兽的脖颈:“我要带神侍大人给暮治疗,耽误暮的伤,我会杀了你。”
躁动着的狂兽们望着他的兽形,眼里的情绪明灭不明。
只要和兰打过交道的都知道,暮对兰很重要。所以暮那么痛苦都不敢死,他怕自己死了兰会彻底狂化。
狂兽们让开路,兰带着林落离开。
兰的住处是一座在这里罕见的土坑,已经有几个破洞的兽皮搭在三角木架上,撑起了小小的一片地方。
兰变成人形,仔细地整理了一下腰间的兽皮裙还有头发,掀开合拢的兽皮走进去。
“暮,你还好吗,我回来了。”
林落随之走进去,还没靠近躺在地上还保持着半人半兽的狂兽,他就闻到了肉腐烂的味道和浓重的血腥味。
他看到兰很轻柔地拉起这个叫暮的狂兽的手,看向他:“我找到一个愿意给狂兽治伤的神侍,听说他很厉害,治好了很多很多的兽人,你会没事的。”
林落走到这个叫暮的狂兽身前,蹲下身查看他的伤势。
就着掀开的兽皮,林落看清了这个狂兽的面貌,是兽人里罕见的白皮肤,眉目舒朗,嘴唇线条柔和,叫林落一下子就想到温润二字。
只是现在他被伤痛困扰着,眼睛紧闭,眉头微微皱起,脸和脖颈因为高烧而泛红。
兰把暮身上的兽皮掀开,让林落看他的伤势。
哪怕是林落,也被长相温和的青年身上的伤吓了一跳。
只见干瘦的上半身伤密密麻麻全是痊愈的伤疤,还没好完全的伤口,以及最严重的从左肩划到右腹,几乎把青年撕成两半的裂口。
这道伤口太大了,把青年的肉暴露出来,差一点点,可能就让身体里的脏器直接滑出来。
能活到现在,完全是狂兽比兽人更强的身体支撑着。
林落直接对兰道:“我手里有一些可以试试的方法,但是我不保证一定可以让他醒过来。”
兰的表情一下子遍布阴云和难受,他手颤抖着,攥着手里的兽皮,声音干涩地道:“您一定要救他,神侍大人,您救了他,我……我……”
一无所有的狂兽,他不知道要怎么跟林落表达自己的感激。
就像他之前告诉林落的,他能拿出点报酬只有一块兽皮。
林落望着眼前似乎快要碎掉,疯狂的狂兽,“我会尽力。”
“你有朋友吗,让你的朋友跟着强,去找有用的药草。”
“有……”兰立即跑出去,把外头跟着一起来的庄拉进来,“我的朋友,庄。”
林落点头,对强还有庄道:“强,让庄跟着你,去找我用过的药草,牛舌片,止血草,都要。”
“是。”这是强第一次面对狂兽,比她强大,让她感到不安。
但也和她想象的不一样,他们中带伤的实在太多了,像暮这样伤势的狂兽,外边的荒地上就躺着好些。
暮的运气比他们好,他有兰,兰把他安置在了土坑里,那些狂兽的伤口都烂了,被虫子蚂蚁啃食,天上的食腐鸟也叼着他们的烂肉。
林落又对兰道:“你去找坚硬的兽骨,或者你们中有皮毛是尖刺的狂兽吗?”
“要几根尖刺,在一头穿一个孔,我要把他的伤口给合起来。”暮的伤口实在太长太宽,林落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伤口缝合,然后再用止血草,牛舌片,以及其他自己知道的药草进行治疗。
兰认真地,把他的话记住,有尖刺的狂兽,坚硬的兽骨,是可以治疗暮的东西。
他一定会找到。
然后林落道:“我还需要找一些东西,你另外找一个人跟我一起去,所有东西凑齐后,就可以开始为暮疗伤了。”
兰立即道,“神侍大人稍等,我立即去找一个人来。”
兰起身,走出土坑,才一出来,他就看到很多身处或明或暗的狂兽。
兰扫了一圈,走到脸部有狂化迹象的蜥蜴兽人面前:“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可以恢复人形,答案就在这里……”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帮我一个忙,带着神侍大人去找他要找的东西,之后我就会告诉你。”
“记住,不可以让人伤害到神侍大人,他到这里,首领知道,也首肯了的。”
蜥蜴狂兽嘴巴一张,吐出跟蛇信差不多的舌头,凝视着兰正常的面容:“可以。”
“要是你拿不出我想要的东西,我会杀了暮和你,把你们啃进肚子。”
兰牵挂着暮,找好了他就把林落领出来,对林落道:“神侍大人,他可以跟着您一起去找您需要的东西。”
林落望着眼前称得上恐怖的狂兽,对着人点了点头:“我叫林落,是一位神侍。”
蜥蜴兽人望着娇小得过分,跟这里格格不入的纯种人神侍,觉得真是太可笑太有意思了。
居然有神侍跑来他们这里,这样的兽神叛徒可真是叫人……意外。
他的声音带着冷血兽人特有的阴郁,“林落神侍,走吧,去找你要的东西。”
林落走到他身边,“走吧,对了,你知道哪里有藤蔓,或者很难折断的草吗?”
他人矮步子小,狂兽三米多的身高要把步子压得很慢很慢才合得上。
蜥蜴兽人斜眼看着他的头顶,随口道:“狂兽营地,除了可以吃的东西,什么都有。”
“还有噬兽族。”
林落脑子不笨,在看到狂兽营地的状况,就有了一些猜想。
这里是噬兽族跟狂兽厮杀最严重的地方,能吃的野兽被他们捕杀一部分,跑了大部分,导致这里能猎到的食物越来越少。
而狂兽是没有黑金王族的补给的,兽神殿还以兽神之心让他们听命,他们是被黑金王族想要抛弃,提防的炮灰。
第28章
在周围,很多双眼睛在暗地里随着林落而移动,兰恢复人形的事已经传开了,很多人都想从他身上得到他恢复的东西,林落这个进入狂兽营地的神侍也进入他们的目光范围。
“沙沙沙——”
干枯发黄的野草被风吹响,沙沙声连成一片。
林落手里拿着一截树枝,拨弄着比自己还要高的野草,看到有藤蔓或者外皮有柔韧感的野草就蹲下身看看。
可惜到了秋季,藤蔓和野草都太老了,变得又脆又硬,根本不适合做缝合线。
蜥蜴兽人就这么看着他蹲下身站起来,蹲下身站起来,抓着一些没用的野草看了又看。
他感觉到周围同类的气息,问林落:“神侍找草做什么。”
林落把又一种藤蔓丢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暮的伤口太大,要把伤口合到一起。”
他比划了一下,“就像做兽皮衣裳一样,用骨头磨成的针,从肉里穿过去,缝起来。”
刚升起这个想法的时候林落就想到用自己身上这件麻衣的麻当缝合线使用,但不知道兽神殿统一发放的这件麻衣是怎么做的,麻线很容易断裂,弄成衣裳还勉强能看,抽成线完全用不成,所以他才来找替代品。
蜥蜴兽人望着说要给暮治伤的纯种人神侍,没有表情。
突然,林落在黄黄的野草里看到熟悉的植物,他握着手里的树枝,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往野草丛里扎进去。
小小的一个人,比野草还要矮大半,密密麻麻的草茎就把他拦住了。
蜥蜴兽人走过去,粗壮的手臂扒开野草。
哪怕感叹了无数次,林落还是忍不住:“你们可真厉害,力气真大!”
“……”蜥蜴兽人手臂顿住,周围各怀心思躲藏着的同类呼吸停滞了一次。
真厉害,这样的字眼他们第一次听到,语气里不是鄙夷,也不是恐惧害怕,而是单纯地感叹,他们力气大,厉害。
蜥蜴兽人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这个神侍,是真的因为暮的伤而来的。
不是以前被兽神殿派来的那些神侍,表面上对他们有所恩赐,其实骨子里都是让人作呕的算计。
想让他们更加离不开兽神之心,在与噬兽族的战争里狂化死去。不仅可以击退噬兽族,还不用担心他们数量增多,让他们感到害怕。
蜥蜴兽人扒开野草的力气更大了几分,让林落走得更快。
林落终于看到这一片植物了,真的是他记忆里的那种植物。麻,不仅可以做麻衣,还能做麻绳,麻布袋子,自然也能充当缝合线。
秋季了,这些麻也叶子枯黄,茎杆生出纹路。
但是只要用水沤过,它的纤维就能完完整整地露出来。
林落指着麻,对蜥蜴兽人道:“它就是我要找的东西,你帮我掰些吧,从这儿。”
他在麻的根部比划了一下,“它全身都能用,我们来得是时候,再过一些日子就太干,不好剥皮了。”
这些麻也是加粗加大版的,一棵足有林落半个手腕那么粗,根本不是现代小拇指粗的麻能比的。
蜥蜴兽人没说话,手部兽化,尖锐的指甲从麻的根部划过,一根根麻就倒在地上。
他边割,林落就边把麻拢到一块儿,当割了有二十多根了,林落赶紧道:“够了,已经够了,再多就拿不回去了。”
蜥蜴兽人没说这点东西对他们狂兽来说什么都不是,停了手把林落拢到一起的麻扛到肩上。
林落跟在他身后,跟个小挂坠儿一样,挂在他的腰上。
林落他们回去的时候强和庄已经回去了,这里没有兽人狂兽吃的野兽,但野草还有植物到处都是。
强跟林落说,他们才走不远就发现很多牛舌片还有止血草了,采了很多回来。
兰也把可以做缝合的尖刺带回来,一根根足有他手掌那么长的狂兽尖刺,尖端看起来特别地锋利。
东西都备齐了。
林落让蜥蜴兽人把麻放下来,对强还有兰道:“我需要处理一下麻,强,你做过石锅,教兰多做两个。”
“兰,做完石锅后你再去多找一点柴火,为暮治伤的时候要烧很多的热水。”
“还有,要是有兽皮,把兽皮弄成小块,就这么大的……”林落伸手比划了一下大小,“然后烧火放到石锅里煮一下。”
“明天中午,就可以给暮把伤口合起来了。”
麻需要沤,取出纤维,还要做一些准备工作。
能用的东西太少了,林落只能尽量减少治疗过程中细菌感染的几率,让暮生还的几率多一些。
他对着急的兰道:“今天晚上我会先弄些药给暮服用,再糟糕,也不会比今天糟糕了。”
林落他不知道,他有条不紊吩咐事儿的样子让兰冷静了很多。
要是连这位兽人口中神奇的神侍也救不了暮,其他神侍更救不了暮。
他不能急,重重地点头,按照林落的吩咐,对强道:“神侍大人说的那种石锅,你教我做。”
林落是中午来的狂兽营地,这会儿太阳已经开始往西偏移,即将开始坠落。
他跟兰说一声,叫上蜥蜴狂兽,让蜥蜴狂兽带自己去水源的地方。
在太阳已经露出颓势的阳光下,他坐在两米宽的河流岸边,用石头划开麻的茎杆,再剥下皮,剥一根放到河里一根,用石头压着,以免皮被水冲走。
忽然,就在林落处理着麻的时候,远处的野草丛里闪过一抹灰色,蜥蜴狂兽的身体动了动。
林落抬头看向那个方向,连忙对蜥蜴狂兽道:“那里有只猎物,你快去捉!”
竟然有猎物,在这儿可真是运气好到爆棚!
蜥蜴狂兽比他更早发现那只猎物,随着几个王族和噬兽族的战线越拉越长,这里的猎物越来越少,不吃猎物他们就会虚弱,虚弱了就会被噬兽族杀死。
食物,在这里无比重要。
蜥蜴兽人看了一眼林落,向着猎物的方向迅疾地追去。
林落伸着脖子往那儿看了一眼,看着蜥蜴狂兽变成兽形,那片的野草和石头都炸了起来。
他左回河岸边,下巴在膝盖的麻衣上蹭了蹭,继续剥麻。
突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离他四五米远的地方站了一个维持着人形的狂兽。
他很高,比一般的狂兽还要高,林落预估了下,本来就娇小的自己站在他面前可能只到他腰上头一截。
他身上除了腰那儿围了一块黑色的兽皮什么都没有,腹部,胸,手臂,以及半截大腿和一双小腿,都包裹着一层并不夸张。
但是让人牙酸的蕴含着恐怖气息的肌肉。
林落望着青年狂兽长长的蓬乱的头发,和俊气到极致,以至于有些脱离人味儿,显得冰冷的面容:“你什么时候来的?叫什么名字?”
“我,是兰的,朋友。”
“来这里,狩猎。”他的眼睛直直地望着林落,暗红的眼睛闪出几丝金色,让人打心眼儿里发毛。
可以说,他是林落进入狂兽营地后见到的最有人样的狂兽,身体上没有狂化的部位,头上没有耳朵,身后没有尾巴,判断不出他是什么兽。
林落头都抬酸了,低头拿起一根新的麻,划开皮,刺啦一声把皮从根部剥到最顶端。
新鲜的麻十分好剥,浸泡在水里,吸了些水更是。
他不由得想起蜥蜴狂兽刚才去追的那只猎物,不会是这个狂兽追赶到这里的吧?
狂兽似乎对他手里摆弄着的东西十分好奇,坐到离他不远处的石头上,一双腿踩进河里。
刹那间,水里无数隐藏在水草里的鱼,虾,还有小虫子刷地散开。
一些个鱼还没头没脑地撞到林落压在河里的麻上,让林落高兴极了,赶紧双手一捉把鱼捉住。
好大一条鱼,足足有他半个那么大,被捉住用力地挣扎,差点儿把林落带到河里去。
他赶紧叫这个兰的朋友:“兰的朋友,快来帮帮忙!捉这条鱼回去做点吃的,做好后分给你一些!”
兰的朋友从河里走过来,一脚踩住鱼的身体,手指直接插进鱼拳头那么大的眼睛里,将鱼甩到河岸上。
林落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好家伙好家伙,这力气真不是盖的,大鱼杀手!
眼看着河里翻滚的好几条鱼,他赶紧道:“兰的朋友,我们再多抓几条,我做的鱼很好吃!”
这个兰的朋友也没有拒绝他的话,一手一条一手一条,精准无比地把手指插进鱼眼睛里,甩上来的鱼除了眼睛那儿流血,都还活蹦乱跳的。
他弄上来一条林落就用麻的皮穿一条,他当然是弄不回去的。但是有蜥蜴狂兽啊,等蜥蜴兽人回来让蜥蜴兽人带回去。
只要是能吃的东西,狂兽们应该都不会拒绝的,更何况还是肉。
“好了,这些够了,没有盐,鱼肉不能保存,多了就浪费了。”
兰的朋友停手,这次他直接走到林落坐的地方,坐到他之前坐的那块巨石上。
他整体是偏修长的身材,虽然高,有肌肉,但看起来并不粗壮。
坐在那儿……还怪好看的。
林落把所有鱼都穿好了,数了数,总共九条大鱼,够他和强,还有兰,以及蜥蜴狂兽分一分了。
哦对了,还有眼前这个兰的朋友,自己做了让兰送些过去。
能抓住鱼都是眼前这个狂兽的功劳,一定不能少人家的那份。
林落看他坐了自己之前坐的那块石头,搬了一块小石头放到河岸边上,利索地剥所剩不多的麻:
“兰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你手这么快,以后自己来抓鱼的话可以抓它的腮,那么大的鱼眼睛,也能吃的。”
狂兽青年头低垂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时间久到林落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道:“兰为什么要带你来这里。”
说着,他头抬起来,暗红中带着些许金色的眼睛注视着林落,仿佛想听他的理由。
林落觉得眼前这个狂兽性格有点怪怪的,但是回答道:“我是来给暮治伤的。”
“你是神侍。”
“嗯,是个神侍。”
“你是兽神的背叛者。”
林落把新剥好的麻压进被鱼搅浑的水里,看向狂兽青年:“怎么能叫兽神的背叛者呢,兽神眷顾着他的子民,我是他的子民,你也是他的子民。”
问完这几句话,狂兽青年又不说话了,林落也忙着把麻剥好,低着头干得认真。
所以他没有察觉到,巨石上狂兽青年用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望着他,从他黑色的头发移到额头,再到和他这个人散发出的气质一样有些许淡。
但是形状好看,有些弯的眉毛,然后是黑色的有些圆的眼睛,鼻子,浅红色的嘴唇。
他俊气得脱离了人类模样的脸上带着语言难以描绘的森冷,暗中的眼睛血色翻涌,另外一只眼睛里的金色变成天空蓝。
苍不厌恶任何人,也不喜爱任何人,他只是随着情绪和狂兽的狂躁做事。
比如,现在他就没打算拧断这个纯种人的脖子。
去追猎物的蜥蜴狂兽抓到猎物回来了,是失落之地常见的一种食草猎物,体型不是很大,但已经让蜥蜴狂兽很满意了。
他拖着猎物往河岸这边走,他看到了坐在林落旁边的青年狂兽。
蜥蜴狂兽的脖子像被掐住一般,浑身的力气被抽了出来,让他险些跌倒在地。
首领,苍。
一个让人害怕,恐惧,心悦诚服的暴戾者。
如果说狂兽都是疯子,那首领就是最疯,且有与之匹敌的至高无上武力的那一个。
死在他手里的噬兽族和狂兽一样多,很多彻底狂化的狂兽都被他掏出了心脏。
苍知道他站在那里,却没有看过去,而是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直到林落剥完了所有的麻,嘀咕着怎么蜥蜴狂兽还没回来时站起身走了。
连声招呼都没和林落打,就像来的时候一样,神神秘秘的。
直到风把苍的味道带走一部分,蜥蜴兽人才拖着猎物走过来。
林落看到了他,走到他身边:“怎么了,这猎物难缠吗?”
“没有”蜥蜴兽人被林落身上残留的首领的味道逼得差点退后。
他望着小小的神侍,望向地上的奇怪的动物。
林落看着那些鱼,高兴地道:“刚才来了一个狂兽,他说自己是兰的朋友,帮我捉了这些鱼。”
“……”兰的朋友,这可真是……兰要是知道恐怕要吓一大跳,谁能当首领的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疯,拧断脖子,掏心脏的朋友吗?
更何况,他们狂兽不需要朋友。
蜥蜴狂兽不认为首领会优待这个神侍,最大的可能。不过是跟以前一样,他们首领现在没心情,没意思,没想法。
或许杀了其他的人,让他的躁动消散了一些。
蜥蜴狂兽对林落道:“这种动物不好吃,很……臭。”
林落把拴着鱼的麻的一头递给他:“试试吧,失落之地水源多,要是可以吃,至少能够让一些人多点能吃的。”
蜥蜴狂兽从他手里接过麻,一手拖着鱼,一手拖着那只猎物,往营地里走。
狂兽的营地不像兽人战士的营地有明显的区域划分,连土坑都很少很少,狂兽们都是露天休息。
正是天快要黑,到饭点的时候,一些狂兽手里拿着块状的不知名兽肉,凶狠狰狞地撕咬着。
那些兽肉也不知道放了多久,都有些变质了,泛出诡异的绿色。
可是就是这样的兽肉都只有一小部分狂兽能吃,更多的狂兽只能啃咬着骨头,树根。
他们肚子干瘪,四肢没什么肉,粗大的骨架让他们看起来更怪异。
第29章
回到兰的土坑,林落对蜥蜴狂兽道:“这些鱼不少,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吃吧,我跟兰说一声。”
他话音刚落,兰从土坑里出来,林落道:“兰,你的朋友帮我抓了一些鱼,今天晚上就吃鱼吧。”
“把你的那个朋友叫来,还有他。”林落指了指蜥蜴狂兽。
去剥麻之前,林落已经让强把牛舌片熬上了,这会儿还没有熬好,苦涩的味道从土坑里飘出来。
这股味道却让兰心安,他疑惑地看了一眼蜥蜴狂兽:“我的朋友?”
林落道:“对,你的朋友,眼睛是暗红色的,很高,不过身上没有兽纹兽耳,看不出是什么兽形。”
兰身体一怔,狂兽哪里有什么朋友,眼睛是暗红色的,身上没有兽纹兽耳,看不出兽形……
突然,兰眼睛瞪大了一圈,狂兽里符合这几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他们的首领,苍。
那哪是什么朋友,他能做首领的朋友?!
可是兰明白,林落在狂兽营地没有认识的人,他也没有见过首领的人形,他既然说首领是自己的朋友,肯定是首领在他面前这样说的。
光是想想,兰浑身的骨头就痛,他跟做梦一样点头。
林落给兰还有蜥蜴狂兽说了怎么刮鱼鳞,怎么把里边的内脏,以及腥味很重的鱼鳃抠出来。
他们处理鱼的时候他去看熬着的牛舌片,深绿色的叶子已经被熬黄了,药汤呈现褐绿色,再有一会儿就差不多了。
林落把撕成毛巾大小的兽皮放进另外一口烧着水的石锅里煮了一下,捞出来过凉水,给暮清理那条大伤口以外的小一些的伤口。
热乎的兽皮在身上擦过,几下就变得黑乎乎的,已经烧迷糊的暮睁开了眼睛,目光温和地望着林落。
“你醒了。”
“我是林落,是一名神侍,兰把我带来这里给你疗伤。”
暮明显对他一个神侍来到这里十分诧异,声音干涩地道:“他没有伤害到你吧?”
这是林落见到的最平和温文的狂兽,他的语气,眼神,精神,和狂躁二字丝毫不搭边。
要不是林落给他擦身体的时候看到他肩膀,脖颈,耳朵以及太阳穴都出现狂化的迹象,都要被他表现出来的平和骗过去。
他离彻底狂化已经不远了。
林落摇头:“没有,我是自愿跟他来你们的营地的。”
暮道:“你是神侍,我们是狂兽,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给您的。”
“还是,兰他许诺了你什么吗?”
“他会不计后果地救我,可是他要是许诺了你什么,他不一定能给你。”
手里的兽皮又变黑了,林落换了一条,他像是察觉不到暮的戒备,反问道:“之前也有神侍到你们的营地过?他们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暮的目光一凝,低敛着目光:“嗯,来过两次,他们骗取狂兽的信任,让他们服用了兽神之心。”
“兽神之心,每个祭司额头上都会佩戴的晶石?可以遏制你们狂兽的狂化,保持你们的理智。”
暮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兽神之心是可以止住我们的狂化,但每服用一次,狂躁就会越严重。直到兽神之心失去效果,彻底狂化。”
“狂兽里有两种声音,一种是赞成服用兽神之心,一种是不服用兽神之心。虽然狂躁躁动的时候十分痛苦,但不必依赖兽神之心,被兽神殿控制。”
林落点头,狂兽被骗过,所以才对兽神殿和神侍抱有警惕之心,这再正常不过了。
而且他在城的时候近距离地跟祭司接触过,对那枚坠在祭司额头正中的晶石印象深刻。
他怀疑这种名为兽神之心的晶石其实是一种具有放射性的陨石,可以释放出影响人精神的物质。
配合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草,让下面的神侍对祭司产生了浓厚的依赖,尊崇。
而恰巧这种兽神之心又可以遏制狂兽的狂躁。
虽然不能彻底根治,但对狂兽来说也是不可抵挡的诱惑。
林落对暮道:“你放心吧,兰没有承诺过我什么,我会来到这里,一是与祭司神侍的理念不同,二是有人想要我的命。”
“要不是你们的首领,我现在也许没有性命之忧。但绝对没有这样自由,我还挺喜欢待在这里的。”
“你是和首领一起来的?”暮很意外和惊诧。
“不是,兰想治疗你的伤,到兽人营地去找我,你们首领应该是为了他而去的,我只是抓住了机会,顺道跟兰回来了。”
暮一下子要从兽皮上起来,林落赶紧按住他,正要说什么,兰端着牛舌片药汤进来。
暮望着完全恢复人形,连从前的狂化迹象都消失不见的兰,挣扎的身体停住了:“兰……”
兰看到醒过来的他,欣喜异常地飞奔到他身前:“暮!你醒了!”
暮望着兰没有狂化迹象的脸和身体,不敢置信,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皮肤:“你,你怎么。”
兰捧着他的手,道:“是神侍大人,他让我恢复了正常。”
暮的目光转向林落,愣愣地:“神侍大人让你变成这样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能力……”
兰道:“我想治你的伤,听说神侍大人治好了很多兽人,就去找他。”
“但是我刚潜入兽人营地就狂化了,幸好神侍大人出现,让我恢复了正常。”
暮已经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目光望着林落,震惊,茫然,喜悦。
连兽神殿都只能用兽神之心当牵制他们的利器,让他们听从使唤,苟延残喘地活着。
但是现在却有一种能力,竟然能够让狂化的狂兽再度恢复成人形。
他眼睛含着一层水光,对林落道:“谢谢神侍大人,谢谢您救回兰。”
“哗啦——”兽皮被掀开,风灌了进来,蜥蜴兽人胸口起伏,站在土坑边上望着他们。
他白天的时候就有猜想,兰恢复成人形的办法或许与那个小小的神侍有关。
此时此刻亲耳听到就像一柄巨锤砸在他的脑袋上,他有很多话想问,想跳起来,想奔跑。
他的脸部已经出现狂化迹象,离彻底狂化的时间已经不远了,这些日子他一直期盼着兽神殿的人送兽神之心过来。
但兽神殿一直打着削弱他们人数的主意。
不管他怎么恳求,那边都没有松口。
在兰恢复之前,蜥蜴狂兽已经快要疯了,他感觉自己快要到临界点。
林落端着牛舌片药汤,身体侧着挡住暮,对他道:“快把兽皮拉上,风吹进来把火苗吹得乱窜,烟雾往这边飘,熏人得很。”
蜥蜴狂兽立刻把兽皮拉上,蹑手蹑脚地走进来,站在林落身边。
林落让兰把暮的头垫起来一点点,喂他喝药汤,喝完后对暮道:“这是药,对你的伤有好处,待会儿让兰给你再弄些鱼汤还有鱼肉来,你吃完好好休息,明天我会给你治疗这道特别严重的伤。”
暮觉得眼前的一切就像在做梦,兰的狂化问题解决了,目前没有狂化的迹象,这几年都没问题。
而自己身上足以要命的伤口也会被神侍医治,他还可以陪着兰。
暮点头。
林落接着对兰还有蜥蜴狂兽道:“你们也知道了,我可以让即将狂化,或者狂化中的狂兽恢复正常。”
“不过这种恢复不是永久性的,大约六个兽年左右,就要重新治疗一次。”
“也许以后随着我能力的提高可以延长时间,但目前的我确实只能做到这样。”
什么叫只能这样,兰,暮,以及蜥蜴狂兽已经被他说的话砸晕了,他们甚至想摇一摇林落的肩膀,问他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六个兽年需要再治疗一次,比兽神之心的效果强太多了,只要让其他狂兽知道,他们都会疯的。
林落望着他们,“我今天粗略看了一眼,大家都或多或少地有狂化的迹象,明天你们带我去见见首领,我想跟他商量一下,可不可以拨几个人给我,让我在营地里做一些事。”
“比如把狂化迹象严重的狂兽挑出来,先行给他们治疗,抑制住他们狂化的进程。”
“还有狂兽们身体上噬兽族造成的伤,也需要尽快处理。”
兰和今天白天一样,对着他行礼,蜥蜴狂兽愣愣地望着林落,仿造兰的模样也行了一个从来没有行过的礼。
躺在兽皮上的暮起不来,他温和的目光落在林落身上,望着眼前这个皮肤犹如乳汁一样,小小的漂亮的神侍,举起手放在左胸。
……
天已经暗了下来,给暮擦完身体喂完药,林落带着蜥蜴狂兽还有兰走出土坑,开始处理被他们刮了鳞片,去除内脏还有腮的鱼。
这些鱼特别大,小的有他半个那么高,大的完全跟他差不多。
在得知兰手里还有一些盐后,林落用石刀在鱼身上划了一条条口子,把鱼腌制起来。
再切了一些鱼片,就着鱼腹部的油脂,把鱼片放进石锅里翻炒翻炒,加一点融化过后的粗盐的盐水,然后加水。
没一会儿,鱼汤就成了奶白色,散发出有点鱼腥味,但还能接受的鲜美味道。
他带来的姜,花椒,还有辣椒种子全落在兽人营地了,要不然还能做得更好。
第30章
林落先盛出一木碗的鱼汤还有鱼肉,以及一块不大的烤肉,递给兰:“兰你先喂暮吃一些,等阿蜥把肉烤好我们再一起吃。”
“对了,还有你那个朋友,去叫一下吧,这些鱼都是他抓的,应该让他尝尝。”
阿蜥是那个蜥蜴狂兽的名字,今年才二十三岁,被送到失落之地的时候十六岁,最近一年狂化的迹象越来越频繁和增多,脸部覆盖着蜥蜴细小的鳞片,泛着蜥蜴独有的颜色,看起来很是恐怖。
兰拿过林落叫他们用爪子刨的碗,手顿了一下:“好的神侍大人。”
狂兽身体素质十分强,哪怕负有致命的伤,暮也还有些许意识和力气,就着兰的手喝鱼汤吃烤肉。
等他吃完,兰就去找他的朋友。
苍是他们的首领,休息的地方却离他们很远,在营地旁边的一大片荒地里。
他压根不敢靠近荒地,在营地边缘就发出一声紧巴巴的兽吼:“首领,我是兰。”
漆黑的夜空下,荒草被风吹得沙沙响,连野外最常见的虫子的叫声都没有。
就像这片地方什么活着的东西都没有。
突然,漆黑中现出两抹亮光,寒凉的月光里,巨大的暗红兽瞳和天空蓝兽瞳随着头部高昂,居高临下地望着渺小的兰。
兰身上全是冷汗,低着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首领,今天白天跟着我一起来到营地的神侍做了鱼,邀请您前去。”
巨大的蛇身在荒地上蜿蜒,腹部的鳞片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簌簌声,他的头一下子俯低,靠近兰。
下一秒,他变成人迈开脚步往营地的方向走去。
兰立刻隔了一段距离跟上去,才这么会儿,他身上的兽皮就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
……
鱼汤煮了两大锅,烤了八条鱼加阿蜥抓的那只猎物的一小半。
在狂兽眼里,正经的能吃的只有那一小半烤肉,鱼类给他们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刻,他们想到那股腥臭的味道就忍不住反胃。
林落把靠近火的那一面鱼肉翻到另外一边,捏着两根细树枝扒拉下一块鱼肉塞到嘴里:“熟了。”
他对跟自己一起忙活的强还有阿蜥道:“少了点调味料,味儿不怎么好,但也能吃。”
兰的朋友抓的鱼类是很适合食用的没有小刺的品种,肉质紧实,带着鱼类特有的鲜味。
只用盐腌制过,鱼的鲜味比较明显。但在盐还有油脂的作用下,还算可以,至少他这幅现代人类的舌头能接受。
林落正抬手擦额头上的汗,就看到今天白天帮着抓鱼的那个狂兽来了,他热情地挥挥手:“兰的朋友,你来啦?”
“快过来坐。”
林落看了看他身后,有些奇怪地问他:“兰没跟你一起来?还是他要去做什么事?”
狂兽身后黑乎乎的,林落没看到兰的身影,不是兰去叫的人吗?
怎么他朋友到了他自己却不见了?
在首领出现的那一刻,阿蜥浑身都僵硬了,死死地垂着脑袋,恨不得立即打一个洞钻进去。
强发觉了他的异样,同时感应到这个突然出现的狂兽十分强大,散发出来的气息十分恐怖。
她忍着强烈的不安和不适,走到林落身边,想要把林落拉到自己身后。
忽然,落后一段距离的兰回来了,当他看见站在林落身边的强,神经猛地断裂开,首领动了杀心,下一秒就会拧断那个叫强的女性兽人的脖子,甚至顺便连神侍大人也会被抹杀。
他一下子跑过去,手心湿冷地把强推后退几步,对林落道:“神侍大人,他就是我的朋友。”
林落不是笨蛋,阿蜥,强,还有兰的种种异常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自称兰的朋友的狂兽可能很不好惹。
他看了帮自己抓鱼的狂兽一眼,悄悄拉开和这个狂兽的一点点距离,跟他们几人道:“鱼还有烤肉都可以吃了,快尝尝看。”
八条烤鱼,一人一条都还绰绰有余,他们拿烤鱼的时候林落起身给他们盛鱼汤。
强早就吃过林落做的东西,心里对林落的手艺一百二十个放心,二话不说就咬了一口烤鱼。
兰和阿蜥迟疑了一下,也咬了一口。顿时,两人大脑和嘴巴不同步,一个在想这竟然是鱼吗?
是鱼吧,有鱼的味道。
嘴巴已经等不及地咬了第二口,第三口,一口比一口大。
鱼肉的口感和兽肉不一样,没有兽肉的筋膜感和嚼劲,很嫩,皮烤得酥脆,肉鲜嫩,在略显单调的盐味烘托下别有一番滋味。
是兰,阿蜥没有吃过的味道,完全打破他们从前对鱼的印象。
兰忍不住问林落:“神侍大人,为什么你做的鱼是这样的味,好吃!”
林落道:“还记得我今天叫你们做的事儿吗?烤鱼之前要把它的鳞片刮了,抠掉它们的内脏,还有腮那儿的东西。”
“鱼的腥臭之味来自这些东西,没有了就好了,然后用盐腌一腌就可以烤。”
“你们还可以吃吃鱼汤,味儿应该也不错。”
强,兰,还有阿蜥迫不及待地抬起木头碗喝汤,汤才一入口,热乎,咸香,带着暖意落在胃里的感受就让三人忍不住眯了眯眼。
三人连话都来不及说了,闷着头一口烤肉一口鱼汤,吃得喷香。
自己做的东西被人喜欢,林落心里很高兴,他看向兰的那位朋友,只见狂兽形状好看的嘴唇凑到很大条的烤鱼上,带着一点点油光。
他进食的量看起来不大,但仔细一看速度却不慢,而且把鱼刺吃得特别完整,一根根森白的鱼刺上一点儿肉丝都没有。
突然,这位兰的朋友从烤鱼上抬起头,看向偷偷观察他的林落:“神侍。”
他的声音自带一股冷冰冰的感觉,就像从沉积了千万年的冰山最底层吹出来的,让人第一时间就想搓搓皮肤上的鸡皮疙瘩。
林落点头:“嗯,我是神侍,不过嘛,估计要在你们营地里常住了。”
暗红色的眼睛看着他:“这里只有狂兽能存活,噬兽族会冲入营地,逼近兽人营地,你会死。”
林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对啊,你看我这个胳膊腿。”
他撸起麻衣,给兰的朋友展示了一下自己地球男性标准尺寸。
但是在这里被动成为战五渣中的战五渣的手臂:“所以明天我想去找找你们首领,看看能不能给我行些方便。当然,我们可以互惠互利,比如我给你们治疗一些狂化严重的狂兽,为你们治伤,你们保证些许我的安全。”
说到这儿林落顺嘴道:“本来我今天在兽人营地的时候就想和你们首领做做交易,可你们首领走得太快,我追不上。”
突然,林落想到,自己明天就要去见那个首领了,可以问问有关那位首领的事儿啊。
人不是说嘛,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于是他问还跟自己说着话的兰的朋友:“你跟你们首领熟吗?”
心情难得不错,狂躁还在可抑制范围内的苍望着坐在地上,小小一团,脸还没有自己巴掌大的纯种人:“认识。”
“那他脾气怎么样?”
“会不会有点难搞?”林落现在还清晰地记得那位狂兽的首领苍出现时的场景,桀骜,冰冷,让祭司和一众守卫忌惮不已。
还有就是他巨大无比的兽形,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超级贴切,他的头颅扬起来的时候把太阳完全遮挡住。
他问的问题让苍的神情浮现出一丝奇怪,这是第一次有人问他的脾气,说他难搞。
他的大脑里出现一些自己做过的事,暗红色的兽瞳盯着林落:“没有脾气。”
他杀噬兽族,杀狂化的狂兽,杀黑金王族的兽人,杀祭司,都没有什么感觉。
他想杀,要杀,那就杀了。
他们的脸,模样,从来没有在他这里留下记忆,所以他是个没有脾气的。
这是林落没有想到的答案,没有脾气,那个一出现就让祭司还有守卫惧怕的首领居然是个没有脾气的狂兽,真是不可思议。
这样的话,他今天可以睡个好觉了,原本他还打算好好琢磨琢磨,看看要怎么和那个首领和自己做这笔交易。
林落把自己吃的那条鱼,没有动过的那一面给他:“谢谢,我再喝一碗鱼汤就饱了,这些都给你吧。”
怕狂兽误会,他指着烤鱼道:“我刚吃的是这面,另外一面一点都没有动过。”
苍意味不明地接过那剩了一半的烤鱼,望着脸上出现一抹轻松的神侍:“你还想知道他的什么。”
林落摇摇头,打了一个嗝顺嘴道:“知道他脾性好就够了,我又不是奔着当他男朋友——”
想到狂兽们不知道男朋友是什么意思,他道:“就是做他的纯种人,问得太多也没用。”
“咳咳!!”
“噗!”
“吼!”
兰,阿蜥手里的烤鱼都掉到地上,两人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强也愣了一下。
刚开始强还把林落当成纯种人,但是随着他做的事,强逐渐将林落当成了强大的人,再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纯种人身份。
这会儿她看了一眼那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狂兽,脑袋里想到了一些东西……
苍看着林落:“神侍不怕首领。”
林落端着木碗,美滋滋地喝着鱼汤:“你不是说首领没有脾气吗,那我就不怕啦。”
苍俊气得脱离人类范畴的脸庞靠近烤鱼,吃了一块烤得焦脆的鱼皮:“看来神侍才来失落之地没多久。”
不知道狂兽首领苍这个称谓意味着什么。
苍站起身,手里拿着那半只烤鱼,向着他来时的地方走去。
他突然就要走,林落下意识想要问他还要不要吃,旁边心惊胆战,差点儿死在这儿的兰还有阿蜥连忙叫住他:
“他,他要走就走吧,神侍大人,您去休息吧,我们吃完以后把东西收拾好就行,您明天还要给暮治疗。”
林落觉得他们两个怪怪的,但他确实有些累了。
又是差点儿被祭司弄死,虎口脱险后又忙着准备给暮治疗,没有歇息的时候。
他点点头,走进暮躺着的土坑,在土坑的另一边过着兰剩下的唯一一块兽皮躺下。
第二天,林落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兽皮一拉开,不算晒人的太阳照射进来。
快到秋季末,哪怕有太阳温度都不高,偶尔吹来的风还凉飕飕的。
林落搓了搓脸,走到守在外边的兰,阿蜥还有强跟前:“阿蜥,你去河边把麻从河里捞出来,记得在河里搓一会儿。直到把麻上边的绿色的东西搓完就才行。”
“兰,你去生火烧热水,烧得越多越好。”
“强,你跟我把土坑的兽皮弄下来,里边太黑了,不好缝合伤口,要让太阳照到里边去。”
兰,阿蜥还有强立刻按照他的吩咐做事。没一会儿,林落就和强把土坑上面遮挡的兽皮弄下来了。
等阿蜥把已经初具麻线模样的麻拿回来,几个石锅里的水都烧开的时候,这场简陋至极的手术就开始了。
林落先用热水煮过的兽皮给暮清理身体和伤口周围,再把麻线,带孔的尖刺放进沸水里煮。
然后给自己的手消毒,连带着打下手的强也一样,把手洗得红彤彤的。
等止血的药草舂了好些,他将手放在暮的额头上,施展异能。
蒙蒙的近乎透明的乳白色的光亮从他手掌里散发出来,进入暮的额头,被疼痛折磨了很多天的暮只觉得浑身上下被软和而又温暖的手轻轻抚过,所有的疼痛被平息,让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欢欣。
在他的眼里,本就惹人喜爱的神侍大人周身像笼罩着一层光,让人想要靠近,想要在光里静谧地沉睡。
“神侍大人……”暮困乏地眨了眨眼睛,像香甜的梦乡里的呢喃。
林落微微低头,在他耳边轻声道:“睡吧,睡醒来就好了。”
暮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耗了将近三分之二的异能,留存三分之一做紧急时候备用,林落小心翼翼地把那道几乎把暮劈成两半的伤口拉开,先清理里边腐烂的肉还有里边的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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