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第四十一章烟花易逝
烟花从来都是转瞬即逝的东西, 可又因太过美丽,而让人欣赏喜欢、恋恋不舍。
陆青葙也喜欢看烟花,亦在某个时刻,憧憬过很多跟烟花一样美好的东西, 如金银珠宝、锦绣华服、浪漫爱情……
很多东西很难拥有, 但不妨碍人们心之向往。
在看烟花之前, 靳黎先带着他们到处玩, 跟男校的男生聚会, 陆青葙在给已经放暑假的小朋友补习。
罗芷彤小朋友实在古灵精怪, 那天告诉陆青葙, 她不喜欢那个男生了。陆青葙忍着笑意, 问她为什么呢?她说那个男生撞了她一下,没有道歉。
哎哎哎,小学生的爱情就跟飓风一样, 来得快,去得也快。
有空的时候,她也会被靳黎叫出去吃饭, 看大家嘻嘻哈哈,听他们几个京里小爷一起扯淡, 也听京港两方少年语言交锋。
有次吃饭,她忍不住说:“靳黎, 我觉得你所有的粤语里,仆街说得最出神入化。”
毕竟在粤语里, 万物可仆街, 意思也只能在具体语境中体会, 不可言传。
然后得到他无语的眼神,以及他还夹了块烧腊至她碗里:“食叉烧啦你。”
林昊轩笑着问:“表妹, 他跟你说过这俩字吗?”
陆青葙回想一遍:“没有。”
“嘿嘿,靳爷区别对待。”
靳黎:“。”
陆青葙:“……”
时间过得极快,转眼到了7月1日,回归纪念日。晚饭后,陆青葙跟随表哥一起去靳黎家看烟花。
烟花于晚上8点准时绽放,持续一个钟头。
五个人在屋子里,随意地闲扯、聊天、玩游戏。快放烟花时,陆青葙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时,却发现客厅里只剩下靳黎一个人。
陆青葙不由奇怪地问:“他们呢?在房间里吗?”
“下楼去了,说是想在海边看烟花。”靳黎回道。
陆青葙哦了一声,干干地点了点头,她知道他们分明是故意离开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让他们独处的空间。
室内氛围在这一瞬沉寂下来,她有些无所适从。
靳黎撇头看她一眼:“想喝什么?”
其实之前已经喝过饮料了,但这会儿总得做点儿什么事,避免一定的尴尬。她便说:“都行。”
靳黎转身去了厨房,忽地看了看冰箱上的冰箱贴,打开冰箱门,拿出两罐柠檬味七喜,信步过来,递了一罐给她。
陆青葙接过饮料时,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他的手指,激起一阵生物电,她心里微微触动,却佯装无事地说了声谢谢,拿走了饮料。
饮料拿在她手里没打开,借着去落地窗边掩饰尴尬,双颊却开始不可受控地发烫,陆青葙对自己有些无语。
若有似无地听见一旁站着的高大男生轻微叹息,继而又听见他拉开拉环时噗的一声。
“给。”他把打开的饮料递给了她。
陆青葙呆呆地握住,又呆呆见他拿走自己手里的那一罐,继续噗一声打开,自然地站在她身边,喝了两口。
八点整,绚丽的烟花朵朵绽放在维港夜空,陆青葙哇地不住赞叹起来。
她看过很多次维港的烟花,但从来没有在这儿欣赏过。大朵大朵的烟花仿佛离得更近,触手可及。
陆青葙说着“好漂亮”时,与之对视一眼,这才发现他的眼神比先前更幽深,令她不敢直视太久,迅速回头,继续看烟花。
耳畔忽地听见他小声嘀咕:“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
“什么?”陆青葙正好喝了口汽水,骤然打了个嗝,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扭头把那股刺激的味道压下去。
他摇摇头,没有继续聊下去,也没再站在她身边,而是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把喝完的易拉罐放在茶几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陆青葙的汽水只喝了一半,她坐在茶几与落地玻璃窗之间的那张懒人沙发上,转身伸手,也把她的那罐汽水放在茶几上,再转身继续看烟花。
这几朵烟花应该很漂亮吧,她却心不在焉,还能明显察觉到,在两步之远的身后,那个男生灼灼目光,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和侧脸。
什么叫如芒刺背,她现在是真切体会到了。
“就这么害怕跟我单独在一块儿?”男生偏低的嗓音又响起。
陆青葙没回头看他,身子前倾,仿佛要抱着自己的膝盖,最后她声音很轻地说:“我没有。”
要是真的害怕,她早就走了,才不会留下来赏烟花。
“不害怕怎么我一跟你说话,你就噤若寒蝉,吓得跟只小兔子似的?”
维港夜空的烟花依旧一朵一朵地绽放,听见他的质疑,陆青葙垂垂眼睫,没吱声。
明明烟花在空中炸开时发出了巨大声响,室内却一地沉默。
听见他沉沉地发出一声呼吸,无奈地叫了声她的全名:“陆青葙——”
被叫的人背后僵直了许多。
“你知道我过来是为了什么。”他嗓音略低,捏瘪了空的易拉罐,投进一旁的垃圾桶。
陆青葙当然知道,知道他是为何而来、为谁而来,也记得自己当初在首都机场是出于什么心思才跟他说的那番话,跟他做出的约定,只是事情超出她的想象……她现在好像,负担不起这个约定了。
抱歉,她好像要失约了。
咬咬唇,眼泪在这一瞬蓦地冲出眼眶。
吸吸鼻子,侧转脑袋并用手拂掉眼泪,回过头时,那个男生已经蹲在了她面前,眉心皱紧地看着她,突然一笑,笑得却掩饰不了内心的黯然。
他手里拿着餐巾纸帮她擦了擦眼泪,动作十分轻,像是怕擦疼了她。
“怎么还哭鼻子?你表哥要是回来,以为我欺负了你,不得往死里揍我?”
他试图用轻松的语气化解她的难过,陆青葙先是笑,笑着笑着却眼泪却流得更多,彻底扭向一边不让他看。
男生不知所措,叹着气,扔了那团纸巾,又扯过来几张新的,递给她,让她自己擦。
他没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不知为何哭泣的女孩。
蓦然想起林昊轩的话,他也许,的确不懂女生,更不懂她。他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更怕说错了。
陆青葙把眼泪清理干净,转过身,他还蹲在她的面前没有离开,只是眼神温柔又无奈,唇角干抿着,静静地注视着她。
她好像一直都是属于那种有什么都说得很清的人,只是这一次,她实在无法吐露实情。一些事,她说不出口。
“靳黎,”陆青葙鼓起勇气,叫了他一声。
瞥见他眼睛明亮有神地看过来,陆青葙心里压了块几千磅的大石头,她用粤语说,“我唔想拍拖。”(我不想恋爱。)
这一刻,男生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星子般的光倏地暗淡下去……
男生阖了阖眼睛,唇角淡抿,仿佛是毫不意外这个回答。
他很快抬眸,笑着点头:“嗯,知道。”
不是,你不知道。
看着他努力装作淡定的脸,失望的神色却怎么藏都藏不住,陆青葙心脏像有无数只手在捏着,她根本控制不住,一边落泪一边带着哭腔的普通话重复:“我还不想拍拖。”
她现在拍不起拖,谈不起恋爱。
“啊,”男生明显凸起的喉结滚动,沉声用粤语回,“收到。”
陆青葙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看见他还朝自己笑了笑,顷刻,说不清是自己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还是不忍看到他强装镇定却难掩失落,总之,她含混不清地讲了声“对不起”,落音时,她抱住了他,下巴搁在了他的肩上。
男生身体明显一顿,尔后才一手扶着她胳膊,另一只戴着她送的手串
忆樺
的手摸着她的脑袋。
两人静默良久,他才说:“真傻,这种事,用得着道什么歉?”
“不想拍,那咱就不拍啊。”他把趴肩上的人挪到面前,手指帮她轻轻擦了下眼泪,声音低沉却温和,“我觉得咱俩这样也挺好的。”
“你不要告诉我,你除了不想拍拖,连我也不想联系不想见。”他直直地盯着她,试图从她这双湿漉漉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真相。可是除了难过与悲伤,他什么也没发现。
陆青葙不想这样被他盯着,借着抽纸巾,避开了这道眼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是,她得去把那个女人带回来。
她的妈妈,何丽诗女士,实在不能算一位称职的母亲。曾犯糊涂轻信了一个男人,跟着那个男人卖了房子去英国做投资,却被引诱着吸食了不该吸食的东西,成瘾之后不得不受那个男人的控制,钱财丢了一大半。
摆脱那个男人后,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敢联系女儿,更不敢回来,怕影响女儿的声誉。她曾去了戒瘾中心,可惜今年初再次复吸,身体大病了一场,如今整个人精神恍惚,枯瘦如柴。
这些信息,是在昨天,梁信达收到英国警局那边发过来的调查报告后,陆青葙才得知的。
她真的恨她。
恨她为什么这么不争气。
可是再恨,她也要先把她带回来再说。
……
外面绚烂多姿的烟花已经停止绽放,陆青葙亦停止哭泣,她去了趟洗手间,洗净了脸,稳定好情绪,才走出来。
客厅里,靳黎没有过多的语言,只是眸光深深地看着她,陆青葙在他的视线里收好自己的背包,这才平静地说:“我得走了。”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想一个人走走。”她低声道。
靳黎:“……”
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地坚持把她送下了楼,又送去了地铁站,尽管这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交流。氛围如同死一般沉寂,只有路灯照着二人的影子在不断前行。
在地铁口分离时,陆青葙终于抬头,微笑着对靳黎说:“就送到这里吧,我要进站了,你快回去吧。”
靳黎点点头:“我明天再找你。”
“我明天,”灯光虚浮中,陆青葙不敢看他的眼睛,咽了咽,“可能没空。”
英挺的男生像是听懂了什么,点点头,只道:“到时再说。”
她转身进站,一次也没有回头。
哪怕知道身后的那个男生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一动不动,她也只是咬紧了唇,没再回头。
赤诚坦荡的少年,应去追逐属于他的风与自由,不应被她拽进这泥犁地狱。
……
有人避而不见,一切繁华与喧嚣都变得索然无味。
虽然他仍然带着他们去玩,有男校的同学过来找他们,他也很热情地招待,可是林昊轩就是感觉靳爷变得不一样了。
那晚和大周回来时,正好在楼下遇到靳黎,林昊轩兴奋地问:“靳爷,什么情况?”
他只神色恍然地看了林昊轩一眼,平淡地说:“想多了,无事发生。”说罢朝前走。
清瘦的身影在灯光之下,却有着说不出的孤寂与萧索。
仔细想想,不会BE了吧?
唉,怎么会这样?
林昊轩摸不着头脑。
在这种不安躁动,却又略带沉重的气氛里,他们该返京了。7月4日,三个男生收拾了行李,坐车去机场,只有梁嘉明送行。
车内气氛实在让人不喜欢,林昊轩按捺不住问:“表妹怎么没来?”
“一早背着包出门了,说要去深市看爷爷。”梁嘉明也一头雾水。
最近家里的空气也好像漂浮着什么难言之隐,他大约猜测这种诡异的氛围跟何丽诗有关,可是大人瞒得紧,表妹也不说,现在连给他们送行也不来,还有靳黎,显得过分沉默……梁嘉明也只能叹气。
林昊轩小心看向靳黎,见他侧头凝视于窗外,装没听见。
唉,那个晚上,也许他们不应该留下他俩,给他俩制造什么机会的。
林昊轩心中揣着这些事儿,实在琢磨不明白,打算回京了再跟表妹好好聊聊……
去机场、值机、登机,一路上都很平静。机舱内,林昊轩跟靳黎的座位挨着,飞机一升至平流层,二人便调整好座椅准备睡觉。
林昊轩先是没睡着,后来迷迷糊糊睡了一觉,睁开双眼时,发现靳黎醒了。只见他脊背笔直,把放在小桌板上的手机点亮,进入主界面。然而,他的手指仅仅距离屏幕一厘米,却没有任何操作。屏幕逐渐暗淡下去,直至完全息屏,他也一动不动,像是入定了一般。
想到刚才看到靳黎睡着后的那一个画面,绝对不是他眼花,林昊轩微微张口,脑海只响起两个字:完了。
此时的机舱窗外,万米高空湛蓝一片,阳光,刺眼极了。
……
第42章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重逢
梵语里, 泥犁即地狱。
陆青葙感觉自己这几年,的确是在水深火热的泥犁里煎熬。
最高光时刻,应该是去英国之前,DSE放榜的那一天, 拔萃女中有三名学生中得状元, 她是其中之一。
鲜花、掌声、祝福、闪光灯, 她一一有接收到。
她还清楚地记得, 靳黎得知消息后, 曾发信息祝贺她, 她简单地回了句谢谢。
后来, 二人联络日渐稀少。
再后来, 彻底不再联系。
光阴转瞬即逝,偶尔,陆青葙也会想, 这两年他过得怎么样?
他是家境优渥,父母两全,靳、容两家都疼爱的少爷, 也是顶尖学府象牙塔里的天之骄子。
所以,应该过得挺好的吧。
林昊轩起初会找她聊聊天, 只是,平时大大咧咧总喜欢跟他念叨靳爷的林昊轩, 也像变了个人,他从来没有再跟她提过一句靳爷。后来随着林昊轩一上大学就找了对象, 大家学业紧张, 各自生活不同, 逐渐成为在列表上躺着的好友。
有关靳黎为数不多的消息是从表哥口中得知的,他说靳黎回京不久, 他的外公便奖励了他一辆豪车,他报名考了驾照。但他不大喜欢开那么高档的车,有需要时只开父亲的旧车。大学开学后,他也跟其他同学一样,骑着自行车在清大校园里穿梭。
陆青葙听着这些信息,能想象得出,他骑车的身影也是帅气迷人,很吸引女生注意的。
表哥梁嘉明入学港科大,就读IT专业,有了自己的社交生活,与京城的几位小爷逐渐没了联络。
徐思雯在港中大,虽然专业不是最理想的,不过她只在乎学校,也很快融入了新生活,逢年过节给她发个祝福。
……
大家各自都有美好的前程未来,生活很充实。陆青葙也很忙碌,一边专注学业,一边在学校附近租了个房子,照顾身体已经垮掉,一身病痛,无法再工作的妈妈,抽空也会给人做做家教,能赚多少算多少。
有时候想一想,何丽诗女士这一生也是个可怜人,从小父亲去世,母亲将她抚养长大。在公司派她去深市考察市场时,结识了一个姓陆的男人,度过一段浪漫的时光,随后有了女儿陆青葙。
再后来带着女儿奔波港深两地,还是免不了离婚。她离婚后物质无忧,但是精神空虚,于是轻信了一个把她带进地狱的男人……
她生前两年,做的最让女儿觉得骄傲的事,是听女儿的劝,回来后进了港城戒毒所戒毒成功,尽管后来因器官衰竭而离世,享年45岁,但走得清清白白。
当然,她自己觉得最骄傲的事,是给女儿留下了价值近七十万的股票债券,至少能保障女儿顺利完成学业。
2021年6月,陆青葙把这些理财产品处理完毕,打算于8月飞往美国波士顿,开启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哈佛大学经济系本科交换生。
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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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妈妈离世之后,陆青葙在悲伤之余,也替妈妈感到高兴,觉得这位女士终于解脱了。
而她自己,也一起解脱了。
很快,她申请了哈佛的本科交换生项目,其实她最想去的是哈佛商学院,奈何商学院不招本科生。她的成绩依旧出类拔萃,申请很顺利地通过,便琢磨着先过去学习,看看能不能蹭蹭商学院的课,或者看看有无其他好的学习课程。
她打算在开学前提前一周飞往波士顿,主要是得搞掂租房的事,她没申请到学校宿舍,得自己租房,另一位校友则比较幸运,有申请到她们系的宿舍,学校宿舍比外面租房便宜许多。
好在大学片区附近有很多好房子可以租,还有人在找合租室友,她早早就搜集了相关信息,打算过去再看看情况。
此时全球疫情依旧肆虐。
谁也无法幸免。
*
6月,陆青葙完成了港大的期末考试,7月下旬,退掉租房,搬回梁家住了几天。梁嘉明在参加学校的暑期活动,没有在家,梁嘉辰小朋友已经长大了许多。
出发前一天,温敏问她有没有备好常用药品,陆青葙说有带医药包。
她不喜欢别人送行,跟温姨说只是去国外交换一年,明年就回来了,不用去机场送她。
温敏听她说起这些计划,见她头头是道,信心十足的模样,不住地夸她是个“叻女”,却在次日送她去地铁站之时,还是免不了落泪。
陆青葙收收眼眸,转身进了地铁。
今天的天气并不是很好,海面上有生成台风,天文台一早挂起了三号风球。
陆青葙坐在地铁上,心里默默祈祷风球不要再大了,保持三号一直到她离港就好。
幸而风球信号一直没有改变,她的航班准时起飞。
坐在飞机上,陆青葙松了口气,心中只有对交换学年的期待,甚至一时不曾想起,四年前的8月,她在那个挂起十号风球的日子,遇到了一个重要的人。
*
五个月后。
度过了圣诞假期,大家准备迎接春季开学。
陆青葙在这里过得非常适应,她的室友是个在哈读研的女生,名字叫谭薇薇。挺活泼的一个女生,家境、教养也很好,两个人相处融洽。
她们时常在家里和华人留学生一起吃吃火锅,比如这个假期,受疫情管控,出境回去还要隔离,大家都没回去。两个人时不时去中超买些食材,一起招待几个华人留学生朋友。
开学前夕,家里也有个聚会,其他人买了食材过来,大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时,大家还商讨除夕在谁家里聚餐吃年夜饭,还是去一个酒吧举办派对。
众人一致认为去酒吧举办派对比较好。
有个女生突然想起来:“我昨天在学校看到一个好帅的华人男生,不知道是不是来这儿旅游的。”
“是吗?有多帅。”
“反正很帅!个子高、皮肤白,看侧脸就很帅。”
“无图无真相。”
“没来得及拍嘛。”她说,“如果他是新来报到的华人留子,那我将来肯定还会遇到他,到时候一定拍下他的照片。”
有人说:“别光拍照片啊,把他拉进圈子里,大家一起认识认识啊。”
“有道理。”
两天后的傍晚。
陆青葙从学校回到公寓,室友惊讶地对她说:“你不知道,真的有个好帅的华人男生,那天她说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刚才中介带他过来看房,我正好遇到。天呀,长得太好看了,又高又白,皮肤好得跟白瓷一样,关键还挺有礼貌,怕挡我的路,特地往边上靠了靠。”
陆青葙皱皱眉:“所以你也无图无真相?”
“就在楼道里遇到,也没好意思怼人家脸上拍。”谭薇薇兴奋地说,“楼上不是有一个两房是空着的吗?他看上去是一个人租,哎他要是租下来,再找个室友多好啊!”
谭薇薇说着,继续推测:“这个时间过来,估计是交换生,看年龄应该比我小两岁,惊为天人。”
陆青葙道:“你没跟他搭话?”
“没来得及,就这样打了个照面,他又刚好在跟中介说话,对了,说话的英语也很流利,声音非常好听。”
“哦。”陆青葙今天有一堆活儿要干,说道,“我得去洗个头了,有点儿油,还有一堆资料要看。”
她真的很幸运,这个学期申请到了商学院的一个教授的课做旁听。众所周知,商学院的案例真的巨多巨长,来这儿读MBA的学生,每天要花四五个小时看案例,课上再讨论分析。
同时经济系本科的课,她也还有好多活儿,也有个小论文要写,感觉每天的时间都不够花,怪不得大家都说哈佛学生每天能睡四五个小时就很不错了。
谭薇薇也有好多要掉头发的功课,应着声说:“要不要喝咖啡?我来煮。”
“今晚不喝了。”
“行。”
洗澡的时候,陆青葙不免想,长得帅的男生,是有多帅?
能帅得过那个人吗?
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听过他的消息了,大家明明都没有互相删除对方好友,却也默契地选择了不打扰。她也好久好久,没有产生过那种心动的感觉了。刚刚看谭薇薇心花怒放的样子,她也挺羡慕。
她的心动,停止于烟花绽放那晚。
吹干头发,陆青葙乖乖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写小论文。
写到凌晨一点钟才躺下,却梦到了那个英挺的少年。
场景不断切换,一下子是初次遇到他的时候,他从雨幕里卷着烈风来到她面前,一下子是在舞会上,他轻轻揽着她的腰,一下子又是他无数次送她去的地铁站口,两个人互相笑着说明天见……画面就跟走马灯似的。
潜意识里一想到走马灯,便觉得这是人要走了才产生的东西,她的大脑就立即发了一个指令,强迫着她醒过来。
陆青葙惊醒地睁开双眼,抚了抚跳得有点儿快的心口。
还好,还活着,不是走马灯。
之前也不是没梦到过他,但只有这一次吓得醒了过来。
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事,拿过手机找到他的微信。
上一次联系的时间,已经是2020年她19岁的生日。
他发了条“生日快乐”的信息。
那天她好像是太忙了,他换了头像,一时没引起她注意,又被别的信息挤到下面,等她看到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她便没回复了。
后来再也没联系。
现在,陆青葙想跟他发条信息,问声平安,但又觉得,突然联系,会不会让他觉得奇怪,万一他有对象了呢?
是啊,这么优质的男生,大学找对象太正常了,林昊轩早就恋爱了,梁嘉明都分过手了,靳黎找个女朋友,也不奇怪吧。
不知为何,鼻子有些酸,陆青葙最后什么也没做,倒头又睡了过去。
只是因为这个梦,陆青葙下完课后,顶着严寒去了几条街外的一家港式茶餐厅。
开餐厅的是几十年前就过来的老一辈港城人,现在是他儿子接手在管理。
这家茶餐厅也有菠萝油,烤出来的味道跟宋记冰室的差不多。
陆青葙时不时会过来,习惯性地跟他们用粤语点餐、聊天,慢慢的认识了这里的几个员工。
今天过来点了碗牛腩面,还打包了一个菠萝油做明天的早餐。
五十多岁的阿姨拿着包装好的菠萝油过来跟她说:“啱啱出炉嘅,头先有个靓仔话味道好正,有啲似佢最钟意嗰间冰室烤出嚟嘅菠萝油。”(刚刚烤出来的,刚才有个帅哥说味道好正宗,有点儿像他最喜欢的那间冰室烤出来的菠萝油。)
陆青葙听着,心不禁开始开始下沉,疑惑地问:“佢同你讲粤语定系普通话嘞?”(他是说粤语还是普通话?)
“梗系粤语啰,我睇佢生面孔,问佢,佢话啱啱先嚟呢度……后生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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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真系靓。”(当然是粤语啰,我看他是生面孔就问了下他,他说刚刚才来这里……年轻人长得真的好帅!)
说粤语的帅哥?
那就应该不是他,靳黎虽然会说粤语,但不是太熟练,何况几年没说过了。
也许是港城的其他人来茶餐厅,也许还是其他学校的学生呢?比如麻省理工……
话说,她刚才怎么就觉得是他过来了呢?心跳还乱了节奏。真没出息。
今天天气实在太阴沉,夜暮降临时连风也变黑了似的,毫不留情地灌满所有大街小巷。
陆青葙提着打包的餐盒走出茶餐厅,走了几步才想起拎了餐盒,就落下了放在桌边的口罩。冰冷的风呼呼吹在脸上,刮得她生疼。
她低着头,拢紧衣服,用围巾挡了一下小半张脸,一路小跑,跑到了公交站。
许是小跑的作用,身子暖和了一些,站着等公交车时,陆青葙没有佝偻着,站得稍稍直了一些。
等了片刻,马路对面有道颀长的黑色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在路边。对方一身黑色衣服,露出的脸、脖子和手更显得白净,但一眼看去绝对不是白人,而是英挺高大的华人男生。
男生幽邃的目光直直集中在陆青葙的身上,确切地说,集中在她的脸上,目不转睛,未曾移开。
陆青葙接收到这道视线,觉得有些熟悉,却更多的是困惑。她自然地抬起眸回看过去,瞬间,她的双眼不由睁大,神情随之愕然。
暮色冥冥中的光线实在不好,可即便隔着这浓稠夜色,她也看得清楚又分明:那个昨晚曾出现在她梦里的男生此刻就站在马路对面,朝她浅淡地微笑。
温暖的笑容一如从前,不曾更改分毫。
……
第43章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好久不见
如果说这一刻必须有BGM, 陆青葙希望是Eason陈奕迅的那首《好久不见》:
你会不会忽然地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会带着笑脸,挥手寒暄, 和你坐着聊聊天……
只是寒暄寒暄, 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带着这种念头, 陆青葙注视着那道黑色身影穿过暂时没有车往来的马路, 走到自己面前。
他没有说话, 只单纯地看着她, 轻轻地抿了嘴角。
陆青葙亦没开口, 望向这个在夜色里愈加显得英姿清发的男生。
两年半了。
从2019年七月盛夏, 到2022年元月寒冬,两年半的时间没有见过。
这张一如既往好看的脸,轮廓线条更利落干脆, 褪去了些许少年的青涩,却又并不是完全的成熟,只有种说不出的沉静笃定, 不似从前那般肆意张扬。而那双眼睛,仍旧眸似星辰, 晶亮无比。
陆青葙没来由地吸吸鼻子,一时哑言。
“冷不冷?”这是重逢后, 他开口的第一句话。
一闻言,陆青葙便感觉鼻子更加酸涩。
声音没有变, 腔调没有变, 还是她曾经为了多听几句京片子, 就在玻璃前擦半天的调子。
“不冷。”陆青葙垂垂眼眸,用手推了推围巾, 试图遮住自己的鼻子。
“怎么没戴口罩?”
“刚才落在餐厅了。”陆青葙看他,“你怎么也没戴?”
“怕戴了,你认不出我。”他语调漫不经心。
陆青葙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又觉得,他还是这么……欠欠的。
“呵——”他亦轻轻出声,静静地看着她。
乌黑的眼睛仍旧清澈,鼻子也依然翘翘的,鼻头和眼尾都有点儿发红,不确定是冻出来的还是故人重逢感慨出来的。但整体上看,这张小脸精致了许多,头发也烫得微微蓬松,刘海撇开露出了圆润的额头……
所有的一切细节,都跟他想象中的一样。
男生不由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轻笑。
见她避开眼神,他很快收起眼眸,嗓音低淡地说了句:“瘦了。”
陆青葙想说其实自己的体重增加了两斤,但即随听见他问:“在哈佛读书压力真这么大?”
她只好回:“嗯,超级大,时间完全不够用。”
“这么说,我也得做好心理准备?”他语调闲散。
陆青葙抿抿唇,笑着点头。
公交车似乎还没有来的迹象,他侧头看她一眼:“住的地方远不远?”
“不远,走路半小时。”
“要不我们走路吧,送你回去。”
“也行。”
走着走着,身体热起来,风也似乎变小了。
他说他在物理系做交换生,刚才在那家餐厅用完餐,坐在公交车上似乎看到她刚好下车,便在下一个站下车,再折返回来,看到她的时候,他已经在附近转悠了很久,没有想到她也进了那家餐厅。
陆青葙安静地听着,能真切地想象出他当时的惊讶与匆忙,以及,在寒风凛冽的街道上搜寻她的那双焦灼眼眸。
他看着她手里拎着个餐盒,没话找话地说:“那家餐厅的菠萝油很不错,有冰室那味儿了。”
陆青葙点点头:“是的,我带了一个回去当早餐。”
他轻声呵笑,没再说话,迈着长腿朝前走。陆青葙在稍后一步,直视他挺拔的背影,心里有种庆幸,他没有责怪她半分,他们还能像从前一样说话,真是,太好了。
却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客气了许多,心里沉了沉,说到底,她还是伤过他。他能大度地不计较,不代表他心里没有芥蒂。
陆青葙敛起眼眸,在他回头蹙眉看她时,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来到公寓附近,从路边走上一条水泥小道,两侧是草坪,前方有几栋公寓楼,俊朗的男生笑笑:“这儿我来过,中介带我看过房。”
“哦,”陆青葙沉声,装不知情地说,“是吗?”
他抬头看向草地尽头那栋外观是褐红色墙砖的楼:“嗯,就那栋,顶层四楼有套两房,但只有一个卫生间,不方便合租才没租出去。”
陆青葙和谭薇薇合租的房子就是两房两卫,互不打扰,只共用厨房客厅,她只好说:“我就住这栋。”
靳黎脸上的惊讶倒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么巧……住几楼?”
“二楼。”
“跟一个中国女生合租?”
“是的。”
抵达那栋楼,陆青葙正要道别,却见他神色有些微妙,疑惑地看着他。
他笑笑:“介意我搬到你楼上吗?”
陆青葙心里顿了顿,摇头:“不介意……你要跟人合租吗?”
“合租我八成不习惯。”
也是,少爷不差钱,一个人住两房实在不算什么。
她淡笑着说:“你要是觉得合适,就租下吧,这儿离学校挺近的,各方面都便利。”
他看她的目光微沉,最后点了一下头:“我明天搬,其实已经签好了。”
“那你还问我介不介意。”陆青葙不解。
“怕你介意。”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陆青葙低低地道。
他真的客气了好多,这种客气,自然而然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生分了许多。
陆青葙心里有些低落,道了别后,转身走进公寓楼梯,在楼道处长吁出一口气。
回到房子里,室友还没有回来,她靠着门,微微叹息,后来又像是不放心,走到窗户边,看向楼下。
那个身影没有离开,草地边有一盏黑色路灯,灯光微亮,他就站在距离路灯一米远的地方,嘴里咬了根细长的烟,须臾,修长的手指夹走烟,头微微仰起,吐出一团淡蓝色烟雾,飘散在这个寒冷的夜晚。
倏地,陆青葙感觉自己的心脏微微一揪,隐隐发疼。
*
谭薇薇回来,抱着一大堆的资料,一边感觉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一边又继续兴奋地说:“我刚才在楼下又遇到那个帅哥了,他不会真住我们这栋楼吧!”
陆青葙正坐在沙发上,回答:“是的,明天会搬过来。”
谭薇薇惊讶问:“你也见到他了?他说的?”
陆青葙平静地道:“我们认识。”
“哇
依誮
,姐妹!不,妹妹!”谭薇薇才24岁,念研二,嚷道,“什么情况啊,快来八八,让我换换脑子。”
“以前读高二认识的,他去了我表哥的学校插班读了一个学期,后来回京了,现在在物理系做交换生。”陆青葙言简意赅地说。
“原来是这样!那他从哪个学校过来的?”
“清大。”
“牛啊牛啊!”谭薇薇不禁感叹,“关键还长这么帅。”
“哎哎哎他叫什么名字?”
“靳黎。”
“……”
一聊起帅哥,谭薇薇的疲惫感仿佛瞬间消失,还好奇地问:“他一个人住,要招室友吗?”
“可能不会招,他不大习惯跟人合租,还要适应对方。”
谭薇薇不禁哇了一声:“三千刀哎。”
“那一间只有一个卫生间,是2800。”陆青葙纠正。
“也贵啊,换算成人民币看看?”
这没法换算,只要一换算,这儿什么都贵得离谱,陆青葙揣着的那点儿钱,也得紧着花。
只是坐在书桌前,看着跟书本一样的案例,陆青葙突然间想起以前有人形容他会爆金币,她不由发笑,这个形容,还挺可爱的。
睡觉之前,才看到靳黎发过来的微信:【到酒店了。】
陆青葙:【好的,我才看到。】
他没再回复。
也许已经睡觉了。
陆青葙最近这几个月,都被学业压得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今天晚上辗转了一会儿,也没睡着。
情不自禁回想起当时见面的场景,就好像是在做梦一般。
从一开始,他对她而言就像是一场梦。只是没有想到,梦境断了,还有续上的一天。
她理了理被子,调整一番呼吸,这才闭眼,睡觉。
第二天,陆青葙课程有些紧张,下课后还跟同学在食堂吃完饭,顺便再讨论了一些事情,直到晚上八点才回公寓。
走到楼下,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四楼亮起来的那一间房,那个身影正好站在窗户边,穿着一件黑色的居家休闲服。在她戴着口罩仅露出一双眼睛仰望时,他转身看了过来,视线相对,男生白皙的脸上依稀可见带了一丝笑意,但他没有打开窗户嗖她说话,亦没有挥手,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陆青葙低头走进公寓,刚到二楼门口,掏出钥匙正要开门,想了想,干脆直接背着包,先去了四楼。
没有帮他搬家,总得去看看情况吧。
带着这样的念头,她敲了敲门。
靳黎过来开门,问道:“刚回来?这么忙?”
“跟同学讨论了一下明天的作业。”
“快进来。”
这种租房原有的摆设十分简单,他的行李很少,客厅只有一张双人沙发,他轻轻耸着肩膀说:“凑合着住。”
见她靠近沙发,他不由皱皱眉:“这张沙发看上去不是很干净,你还是先别坐了。”
陆青葙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沙发,没坐下去,不过她本来就打算想过来看看就走的。
靳黎去餐桌边打开冰箱:“我傍晚买了几瓶饮料回来,你想喝什么?”
陆青葙道:“不用这么麻烦了,我就是来看看情况的。”
“行吧。”他只拿了瓶水出来。
陆青葙站在原处看着他,他的居家服袖子撸了上去,露出半截手腕,右手很干净,左手戴着一根浅色的东西,一时分辨不清是什么,有些像是丝带做成的简易手绳。
记得他以前只戴着她送给他的菩提子手串,现在,是戴上了别的女生送的东西了吗?
这个想法一出来,她便感觉脑袋好像被人敲了一记闷棍,整个人登时有些懵。
“你的课程是不是一直很紧张?”他看过来,随即皱眉,“脸色怎么这么差?”
陆青葙晃了晃,回过神:“嗯,是有些紧张,晚上还有好多作业,我先下楼了。”
她仿佛想迫不及待离开这儿。
“等会儿。”他叫住了她。
“?”
疑惑地撇头看着他,见他从桌子上拿了一枚钥匙,递过来:“备用钥匙,你帮我保管着,担心哪天钥匙丢了开门麻烦。”
“哦,行。”陆青葙接过钥匙,套进了自己的钥匙串里。
“客厅还是挺宽的,布置一下很温馨。”陆青葙仿佛是要安慰他。
靳黎笑笑:“是得再布置一下,不然也太素净了。”
陆青葙点头:“我走了。”
他把她送到门口,提醒她小心台阶,这才关上门。
如果说,昨天跟他见面时生疏感十分明显,今天再次见面,其实还是能察觉到隐隐的距离,还有他手上戴着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距离感”的来源吧。
陆青葙愣愣地下楼,进了屋。
室友没回来,她站在门边出了好一会儿的神,才点亮灯。
进卧室之后,在床上趴了半小时才去洗漱。
想什么呢?
他有对象,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们只是久不见面的朋友,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串个门儿,不是就可以了吗?不是正好符合她的想法吗?
陆青葙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掬了一捧水,把脸打湿……
次日出门时,靳黎正好也下楼,还笑着对她说了句:“早。”
陆青葙挤出笑容:“早。”
唉,她不想遇到他的,但是就这么巧地碰上,不得不一起走向公交站。
两站路就能抵达学校,要是时间不赶,步行也是可以的。
等车的时候,陆青葙出于友好,跟他聊了聊今天的课程,顺便介绍了一下学校的一些情况。
他直直地看着她,突然发笑:“我发现——”
“什么?”陆青葙问。
“好像回到了当初,我刚过去插班时,人生地不熟,你给我介绍了很多关于DSE考试、补习的情况。”
陆青葙:“……”
这些小事,他居然还记得。
不禁让人心生感慨。
公交车恰好抵达,二人上车,没再聊天。一直下车走向学校,才又闲扯了几句。
快分离时,他问:“你中午能不能跟我一起去食堂?”
陆青葙眼神犹疑地看着他,仿佛没什么耐心:“为什么,你应该知道去食堂的路吧。”
“可我不知道什么好吃,什么要避雷。”他甚至笑着朝她扬眉,“你有经验,也知道我的口味儿,不打算分享分享?”
见他这副散漫的模样,陆青葙咬了咬牙:“知道了,我下课后联系你。”
转身走向分岔路,心里却不禁冷哼,都戴着女朋友送的小手绳了,还黏着别的女生做什么?保持距离不懂吗?鄙视。
忍不住叹息,那天晚上,她应该说介意的。
……
第44章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少爷真的很脆皮
上午的课很重要, 陆青葙难得申请到了这位经济学权威教授的宏观经济学课,跟其他学生一起认真听讲。
下课后,后两节课安排在另一栋楼,走出楼, 这才发现天空飘起了雪花, 不算很大, 估计很快就会停。
陆青葙来这儿之前都没有见过真正的雪, 即使见过几场雪之后, 现在仍然会很高兴看到下雪, 包里一直放着那把kuromi的雨伞, 她也懒得撑, 冒着雪花跑去另一栋楼。
跑着跑着,想明白一件事。
那根小手绳不一定是别的女生送的,靳黎也不一定有对象, 她只是觉得自己送的手串,他都没有戴在手上,心里有一些失落。毕竟他送的那些东西, 她带了几样过来,随时能看见, 比如包里那把雨伞,她会时不时换着撑。
只是那种精致的丝带, 实在太像女生才会用的了,他一个成天把大老爷们儿挂嘴边的男生, 怎么会戴这样的手绳啊。
虽然想不通, 她也没有纠结, 午饭时间,跟靳黎约好在法学院的食堂外面碰面。
远远儿地就见他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走过来时调子闲闲地问:“等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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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到,你不是说之前去过大食堂了吗?”
那个食堂酷似《哈利.波特》里的霍格沃茨食堂,很多游客都会想方设法去打卡。
靳黎点头:“跟着同学混进去瞅了瞅,但食物实在不敢恭维。”
陆青葙道:“法学院这家食堂还算可以,不过再可以也就那样,去尝尝吧。”
都是典型的白人饭,有炒饭,有米饭,味道怪怪的,那些配菜都是甜口。
靳黎好像并不在乎,也没吐槽,端着盘子一边听她推荐一边往盘子里夹,比如煎鱼、干煸四季豆、煎豆腐、肉丸子……
坐在餐桌处,他问:“你们经常在家做饭吗?”
“有空的时候做,晚上回去早,可能也会简单凑合煮。”
靳黎勾了勾嘴角,好像要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见他的唇还是一如既往有饱满的血色,陆青葙愣了愣:“你是不是想说,我要是有做饭,叫你下楼蹭饭?”
他笑:“我来下厨也不是不行。”
陆青葙惊讶住:“你会做饭?”
“什么眼神,米饭总会煮吧,菜总会炒一两个吧……我那屋子还没收拾好,等收拾好了,家当齐了,把你叫上去,露一手让你吃现成的,还不是手拿把掐。”
陆青葙抿着唇:“等你收拾好再说吧。”
“我争取除夕前收拾好,下午课上完得先去买张沙发。”随后问她,“除夕有什么安排?”
陆青葙叉着盘子里的四季豆:“华人留子有个派对,在附近一个酒吧,你要是想去就去玩呗。”
“能再叫个同学吗?在隔壁学校做交换生。”
“MIT?”(麻省理工)
“嗯。”
“行。”
爽快答应完,陆青葙却突然想,他同学是不是女生……
瞬间的犹疑被他精准捕捉到,靳黎蹙眉:“怎么了,不方便?”
“不是,方便,反正就是大家一起吃吃东西喝喝酒,随便瞎聊。”陆青葙犹疑了一瞬,问道,“是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当然是男同学。”他看着她,忽然发笑,“你看我像有女同学的人?”
那很难说,陆青葙看了眼他的手腕,被衣服遮得严实,看不到那根小手绳。
*
吃完饭,刚走出食堂便打了个哈欠,陆青葙不好意思用手遮了遮,他低头注视着她,见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充满困倦,看上去含了一层水雾,不禁问:“昨晚没睡好?”
昨晚她确实睡得不算好,但是天天都睡不够,困是正常的。
陆青葙抬眼望向他:“你睡得挺好?”
他漫不经心:“还行,算是近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看来是课程和作业不够多。”她提步往前,“我去买杯咖啡,两点还有课。”
陆青葙脚步较慢,看着前面这个习惯单肩挎背包的高大男生,心里微微吁气。
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是吃着吃着,走着走着,两个人就又熟悉了起来似的。聊的内容,无比家常与琐碎。
还跟以前那样做好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
校内有好几家咖啡店,陆青葙带他进了其中一家,买了两杯外带咖啡,等候之时,身后有人叫了声:“陆!”
陆青葙回头,面前的女孩戴着顶鸭舌帽,正是之最早看到靳黎的那位女生,名叫朱晓言。
朱晓言惊讶地望着靳黎,再看向陆青葙,瞪大的双眼里写满了:还不快解释解释?
陆青葙只好介绍:“他叫靳黎,之前在港城插班读书时认识的,现在在物理系……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
朱晓言笑容灿烂地说:“你好你好,欢迎加入华人留子大家庭。我叫朱晓言……”
“哎哎哎你有没有跟他说除夕派对的事?”
陆青葙:“说了说了,他还打算带个MIT的同学过去。”
“真棒,这次的派对更热闹了。”
“……”
陆青葙买的咖啡有一根吸管,她便一边走路边吸咖啡,身侧是放慢了步子同行的靳黎,令这个寒风凛凛的校园,仿佛多了几分暖意,这种场景,她此前想都不敢想。
散发着咖啡的香气中,他问:“你刚才说,‘当时我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意思?”
“你刚来学校报到,朱晓言就看到你了,那天我们刚好在吃火锅,她说起你……”陆青葙坦诚道。
“原来是这样,你没想到那个人是我?”他笑问。
陆青葙垂了垂头,看自己的脚步:“没有照片,当然不知道是你。”
“但我知道你在这儿。”他直言不讳地说。
陆青葙猛地抬起头,看向这个从来都是坦坦荡荡的男生。
却见他的嘴角抿紧了些,眼睛丝毫没有躲避,就这么沉静地回看着她,继而轻描淡写解释:“听你表哥说的。”
陆青葙收起眼神,其实并不奇怪,她这两年多的生活、学业,从来也没有要求谁保密……可是又很害怕现在听见他说“知道你在这儿,我就申请过来了”之类的话。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催促:“快两点了,我得去教室了,你应该是去物理系上课吧……往那边走。”
他叹了一声,语气充满无奈:“还有好远一段路呢,干吗就急着赶我走?”
陆青葙:“……”
“就这么不乐意带我转啊?”他好似不满,随即又像是在示弱撒娇,“我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还没阳过,就不能对我热情一点儿?”
陆青葙愣了一下:“你还没阳过?”
“没有,但估计快了。”
“有带药吗?”
“有几片。”
陆青葙只得安慰:“也不用太担心,每个人的症状都不同,要是撑不住,就去医院。”
这里的大家基本上都走了一遍流程,有的人甚至走了不只一遍。
他听着她的叮嘱,静静地注视着她,没有说话,最后只是收了笑容:“知道了,去上课吧。”
……
*
今天又是忙到八点钟才回公寓。
谭薇薇说:“靳黎过来打了声招呼,人真的好帅啊,还有工人送了沙发、床垫、茶几上去,他不是只交换一年么,居然舍得买新家具。”
陆青葙心里嘀咕,没办法,人家是少爷哎。嘴上只说:“他对生活品质有要求。”
“嗯,的确挺有要求的。”谭薇薇无比认同。
次日出门时,陆青葙没有遇到靳黎,起初没有多想,只以为他没有赶早的课,后来中午吃饭,他也没发信息给她,原本昨天他说的是这几天都要带他去食堂。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被她突然的冷意给吓跑了,还是真的阳了……
五点多,陆青葙结束了跟同学的讨论,抱着一大摞材料回公寓,路上发信息问他是不是阳了,过了十几分钟,没有回信息。拨了微信聊天通话,他也没接。
陆青葙站在楼下,看向四楼,天色渐晚,他的公寓没有开灯,看不出来有没有人在里面。
难道病得很重?
陆青葙放下东西,有些按捺不住,拿着钥匙便去了四楼。敲了门但没反应,她只好直接开门。
客厅新沙发、小茶几摆好了,铺了张很有格调的地毯,居家感扑面而来。
卧室门开着,却没有一丁点儿声音。
陆青葙叫了声:“靳黎?”
还是没有人回应。
但很快,一声无比低沉的吱唔从卧室里传出来,陆青葙无奈摇头,这家伙,果然中招了。
靠近卧室门,点亮灯,却免不了被他这副惨状吓到。
人烧得满脸通红,他的嘴唇原本就红,此时像是要滴出血了一般,半睁着眼睛看她,气息微弱地吱了一声,却说不出话,整个人无比孱弱,像只刚出生就受了伤的小兽。
陆青葙惊愣道:“你别说话了。”
她来不及感叹,先去了洗手间,拧了毛巾过来帮他擦了一把脸,他倒是乖乖地躺在床上,任她擦拭。
烧成这样,整张脸汗涔涔的,也不懂得物理降温,平
銥誮
时多生龙活虎一人……她不光擦脸,顺便帮他擦了脖子,他倒是顺从,乖乖配合。
后来她又洗净了毛巾,覆在他额头上,再去翻他吃的药,只看到一板布洛芬,问他几点吃的药?
他耐着嗓子剧烈的疼痛,气若游丝地说:“早上七点。”
这人八成是凌晨时分发的烧,陆青葙又问:“今天就躺了一天,没吃东西?”
他点点头。
“我去楼下给你拿些药上来,消炎药也得吃。”
她说着走下楼,拿了个药包,想了想,又去冰箱里翻了排骨,快速焯好,加了一把米,放在压力锅里,按好煲粥键,还从冰箱里翻出了两瓶椰子水。
带着这些东西蹬上四楼。
“先喝椰子水补充电解质吧,挺管用的。”
“要不要量下体温?我担心你烧过头了。”
“我在煮排骨粥,你等下喝点儿……”
“待会儿吃这些药,都是我从家里带过来的,没有过期。”陆青葙翻着药包,又问,“吃包子吗?要不我去蒸几个速冻包子,什么都不吃,更没有营养增强抵抗力。”
他侧躺在床上,安静地听她絮叨,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平日里点过漆似的双眸,此刻微微泛红,又仿佛沾染了水光……任她说什么,他也只配合地点头。
陆青葙见他这副尊容,虽然觉得他真的很惨,但又实在忍不住想笑,于是呵着出声。
他忍着喉咙被刀片割一般的疼痛,声音又轻又低:“笑什么。”
“我笑林昊轩当时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你现在就是一个脆皮少爷。”
虽然若有似无,但陆青葙还是听得清楚,他回了一句:
“嘁,扯淡。”
……
第45章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她就在我身边”
靳黎的冰箱里只有几瓶饮料, 半个水果都没有。
陆青葙回到二楼,发现速冻层里只有花卷馒头,便蒸了两个,再把煮得软烂的排骨粥盛好, 连同两个橙子等东西, 一起端到四楼。
靳黎起来过, 但头重脚轻, 此刻又趴在了床上, 陆青葙站在卧室门口看着他的背, 无语地道:“你能不能起来自己喝粥?我已经把碗放水里凉了一下了。”
没有声音回应。
“是不是要我喂你啊?”
那人终于动了动, 扭头看她, 嘴角隐隐有一丝愉悦:“好啊。”
陆青葙摇摇头:“你个大少爷。”
“没力气,走两步就晕头转向。”他言简意赅地说。
“那就坐好来。”
他乖乖坐进被子里,靠着床头, 穿着黑色短袖T恤,手腕上还系着那根浅色的小手绳。陆青葙端了煲得刚刚好的排骨粥过来,之前在楼下已经帮他把骨头都去掉, 并且把肉都剪碎了些,这会儿拿着白瓷调羹搅拌好, 舀了一调羹送至他烧得红艳的唇边。
那人张口,才碰了碰就离开, 咝的一声,说:“烫。”
陆青葙手端着并不觉得烫, 皱眉:“这也叫烫?你是猫舌头吗?”
他无奈看着她, 点点头。
“以前也没发现你怕烫啊, 阳了之后变敏感了?”
“一直怕烫。”
这委屈巴巴的声音……陆青葙想了想,以前的确没有跟他一起吃过粥这类高烫的食物, 只能说,少爷就是少爷,又娇又弱又脆皮。
她一直戴着白色口罩,不方便吹,只好舀表层的粥,停放一会儿,让他自己吹吹再吃。
后来他没有再说烫,估计也适应了,有时候睁着那双被烧得发红的眼睛看她,再收收眼神,乖乖喝粥。虽然吞咽十分疼痛,但他并没说痛。
喝了热乎乎的东西,他的额头开始冒汗,陆青葙下意识扯了纸巾帮他擦汗。抬手伸过去,他的眼睛自然闭阖,长长的睫毛跟两把小扇子似的,轻轻抖动。
之前陆青葙着急忙慌,都没怎么打量他,只把他当成病号照顾,这会儿仔细看着,不得不感叹,像他这种长得好看的人,生病时又乖得很,还是很能激发人的保护照顾欲的,陆青葙感觉自己仿佛在照料一个瓷娃娃。
想帮他擦嘴,盯着他红红的唇,忽地想起当年舞会那晚,他往她唇上按过手印的事,心里不禁凝了凝。原来,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彼时他们都才17岁。
她敛了下眼睛,没帮他擦嘴,只问:“还有俩花卷,你能自己吃吗?”
他点头。
陆青葙看着他,调侃似的笑道:“乖。”
她在厨房拿水壶煮罗汉果茶,站在厨房流理台前,想想这一切,总觉得不可思议。
不确定他是不是特地过来的,也不确定他知不知道她妈妈的事,于是发信息问了一下表哥。
陆青葙:【表哥,靳黎知道我妈妈的事吗?】
梁嘉明:【我没说,只告诉他你在哈佛。】
陆青葙:【什么时候说的?】
梁嘉明:【去年十月,有个师弟想去他学校做交换,我问了问他那边的情况,顺口说你在哈佛。】
也就是说,靳黎并没有主动地找表哥打听过她的消息。
那次她没有去机场送行,表哥也觉得不对劲,猜测过跟她妈妈有关,回来后只平静地说他们三个人已经飞走了,一切平安。
DSE放榜后,姨父梁信达带着陆青葙去了英国,找到何丽诗,说服她返港。一回港,陆青葙便主动向惩教署报备,并把何丽诗送进了戒毒所。
这种事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她又刚拿下状元,梁信达担心影响她的声誉,嘱咐她不要透露出去,甚至连梁嘉明一起隐瞒。半年之后,何丽诗戒毒成功,陆青葙在大学附近租了房子,和何丽诗一起居住。
那半年,陆青葙在忙学业的同时,也在接私教补习,想多赚些钱。何丽诗由于身体受过损伤,尤其是心脏受损严重,已经不能从事工作,还时不时要去医院。陆青葙一边学习,一边照顾妈妈,没有再回梁家,姨姨、姨父偶尔过来看望她们。
直到2021年3月,何丽诗因心脏衰竭,在医院去世,梁嘉明才知晓她妈妈的事。
他没有告诉靳黎,想必也是不好跟他讲吧。
现在梁嘉明问:【靳黎是不是也在哈佛?】
陆青葙:【是的,他住在我楼上,现在阳了,病恹恹躺床上。】
梁嘉明:【阴公。】(可怜、惨。)
却很快又发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包。
看着“阴公”二字,陆青葙轻笑一声。罗汉果茶煮得差不多了,散发出微甘的气味,她把茶壶拿到了客厅餐桌。
许是喝了粥有力气,靳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把两个花卷都吃完,只是坐在餐桌前时,仍旧支着太阳穴,看上去头很疼。
陆青葙对他说:“你要是口喝,就喝罗汉果茶,清喉利咽的,我得下去了,明天早上再来看看情况。”
他的喉咙也打开了些,说话声音清晰许多:“感觉烧好像退了,明天应该能去上课。”
“嗯,那样最好,我走了。”
收拾好碗盘,正要离开,他又发出一声吱唔,陆青葙疑惑问:“怎么了?”
他定定地看着她:“你生病时,谁照顾的你?”
陆青葙:“我生病时情况没有你这么严重,自己照顾自己就足够了,这病毒对每个人的作用都不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下楼吃点东西,饿死了都。”
靳黎嗯了一声,正要起身相送,陆青葙道:“你别动了,坐着歇会儿吧。”
他便乖乖坐在原处,看着她清瘦的身影离开。
直到陆青葙打开门,关门时望了他一眼,淡抿了一下唇,再将门轻轻关上,男生这才沉出口气。
*
回到二楼,室友还没有回来,陆青葙处理卫生完毕,然后才喝温热的粥,感觉自己也好像活过来了,果然还是吃这些东西舒坦
YH。
边喝粥边看手机信息,朱晓言在留子群里说,除夕派对要搞得像样一些,有节目的出节目,然后@了几个人,包括陆青葙。
陆青葙留学之前得知这边也有社团活动,便把琵琶带了过来,她跟几个演奏民乐的女生,闲暇时间曾凑在一起进行过街头表演,宣传中国民乐文化。
她便回复说自己可以弹首《青花瓷》,这支曲子弹过许多次,不用怎么练习。还有人报名吉他演唱,有人拉小提琴。想想除夕夜派对,还是挺期待的,毕竟是她第一次在国外过年。
次日早上去看望病号,靳黎早起洗了个澡,看上去精神恢复许多,亦没有发热症状,走路还算稳当,他便挣扎着要去上课。陆青葙中午带他到食堂,他也能正常进食,观察观察,应该的确好了许多,接下来,慢慢等康复如常就好。
这两天陆青葙自己有做检测,一直没有什么问题。
除夕当天在国内是星期一,时差原因,他们的派对正好安排在星期天晚上。筹备组的成员下午去酒吧布置,靳黎此时和平常无异,亦没有咳嗽症状,说是喉咙还有些微不适,帮忙去订了餐。
五点多回公寓找陆青葙,聊了一通后,陆青葙说:“那你晚上别喝酒。”
他笑:“不喝,去看你表演行了吧。”
陆青葙抿唇:“我只是个业余选手,随便弹的。”
“那也比我强,我二胡现在大概也就只能拉个声响。”
陆青葙捯饬了一下头发,化了点儿淡妆,还换了表演的服装,外面裹上长长的外套大衣……靳黎坐在她们公寓的客厅等,耐心十足,没有催促。
见她拎着琵琶包走出来,靳黎伸手:“我帮你拎乐器吧。”
陆青葙把乐器包交到他手上,此时谭薇薇才回来,嚷着:“今天实在太多事了,年夜饭都要赶不上了。你们先去吧,我等下过去。”
靳黎拎着乐器,看了一下手机:“我同学到门口了,说没看到熟悉的人,没好意思进去。”
“他也跟你一起出国的吗?”
“他是去年秋季过来的,但是活动范围多在MIT,哈佛认识的人不多。”
*
从住处到酒吧走路十来分钟,快到酒吧门口时,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戴了副眼镜的男生朝靳黎点头:“终于来了。”
这位男生叫宋铭泽,话还是挺多的,并不沉闷,一边互相介绍一边进酒吧,他打量着陆青葙,皱皱眉:“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你去过MIT吗?”
陆青葙笑着回:“当然去过,跟朋友一起去玩过。”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他应该不是在现实中见过她,否则一定会记得,好像是在照片上见过她。
酒吧布置得十分热闹,这间酒吧老板特地给他们开辟了一个区域,并且准许他们把准备的外卖食物带进来,不过酒水是酒吧里的。
参加派对的同学陆续抵达,氛围十分随意,朱晓言带着几个同学过来打招呼,聊了几句后,靳黎拿了个餐盘给陆青葙:“先去吃些东西吧。”
有一盘菠萝咕咾肉卖相很好,宋铭泽笑着说:“这鬼佬肉看上去不错。”
陆青葙好奇地问:“你也管这个叫鬼佬肉?这个是港城的特色叫法。”
他笑着说:“靳黎教的,你知道是港城特色叫法?”
陆青葙:“我是从港城过来的,在念高二的时候就跟靳黎认识了。”
他惊了惊:“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俩是刚认识的,怪不得你俩好像很熟。”
靳黎在一旁突然用粤语说:“有咩出奇啫。”(有什么奇怪的。)
宋铭泽听见他的回应,笑着说:“你不知道吧,靳哥那两年特地系统地学习粤语,找了个大湾区的同学做搭子,还有事没事就跟我们飙粤语。”
陆青葙恍然大悟,难怪他那天在那家茶餐厅,他用粤语跟阿姨对话。
他在港城待的那半年,基本上不说粤语,没有想到离开那了,反而认真系统地学习。也是蛮……特别的。
靳黎扫了她一眼,夹了个春卷给她:“多掌握一门语言,不好吗?”
陆青葙端着盘子:“好,挺好的。”
等陆青葙港大的校友过来聊天,他在一旁,全程都用粤语跟那几个同学交流,有个女生夸他的粤语说得很好,他也只笑笑,谦虚地说自己“识少少,扮代表”。(指半桶水晃得响。)
陆青葙听得直愣,虽然说他本来就会,但是如今这么流利,还能灵活运用一些俚语俗语……她确实有些惊讶和意外。
他看她发愣,笑着说:“要表演了,不准备准备。”
陆青葙回过神:“是要准备准备。”
刚才吃东西时把口红碰掉了,现在她在准备区域,拿着化妆小镜子补了一下口红,又把琵琶拿出来调试了一番,戴好指甲。
这种派对没有正儿八经的主持人,谁临时想上去表演都行。
有位男生在拿着吉他弹唱,陆青葙见他快结束了,便把外套脱掉,露出里面穿着的一件短袖浅青色旗袍。
朱晓言说道:“好漂亮啊!”说罢帮她把半拢着头发给捋了一下。
那位男生一离场,陆青葙就拿着琵琶走上了台,参加派对的年轻人围着小舞台欢呼。
彼时靳黎正在跟宋铭泽在一旁聊天,听见欢呼,不由朝台上看了一眼。
温柔的橘黄色灯光下,穿着浅青旗袍的清瘦身影坐在椅子上,抬眸对大家微微一笑,修长的十指灵活抚动,在琵琶弦上弹奏出一片悦耳曲调。
陆青葙专心沉醉于表演之中,周遭安静一片,有几个国外的年轻人也凑过来聆听,有很多双眼睛注视她,稍远处的那双眼睛最澄澈,眼神最幽邃。
一曲完毕,全场掌声不断,宋铭泽看着把手机收起来的靳黎,皱起眉头,琢磨靳黎刚才的眼神和表情,好像……有点儿名堂。以及他真的在哪里见过陆青葙的照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
在人群喧嚣中,陆青葙裹上羊绒长外套,跟靳黎说弹错了几个音。
他唇角淡笑:“很好听。”
陆青葙的语气骄傲:“谢谢。”
热闹的大年夜,陆青葙喝了几杯酒,十点多才和靳黎一起离开酒吧。
走在寒冷的街道上,靳黎手里拎着她的琵琶包,手机忽地响了起来,有人发来聊天通话请求。
一接通,林昊轩熟悉的声音便炸响在陆青葙的耳边。
“靳爷靳爷,我好像在朋友圈看到表妹弹琵琶了,她也在哈佛啊?!”
“啊,”靳黎语气平淡极了,看了眼身侧的人,“她就在我身边。”
林昊轩:“卧槽!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陆青葙:“……”
第46章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不算晚”
“卧槽”二字完全不能表达出林昊轩内心的震惊、激动与疑惑, 但靳黎受不了道:“大过年的,你能不能说点儿好听的?”
林昊轩没有理他这句话,仍旧问:“靳爷,什么情况啊!你是说, 表妹, 陆青葙, 就在你旁边?”
陆青葙在派对上喝了点儿酒, 虽然不算多, 但脸颊在发烫泛红, 她笑着, 声音清脆地打了声招呼:“嗨, 好久不见。”
林昊轩继续:“卧槽——”
靳黎:“挂了。”
他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按了红色键,瞬间整条街道都安静了下来。
“大过年的。”他摇摇头。
陆青葙笑着说:“没事儿, 我也好久没听过了。”
靳黎撇头看她,皱眉:“你喜欢听他输出国粹?”
“不是,我是说好久没听过他的声音了。”
“差不多是从他进大学谈恋爱之后, 我们就没联系了。”
陆青葙开口解释,却不由想起她跟靳黎也是这般, 联系着联系着,就没了联系, 不由沉默下来。
靳黎在路灯下看着她的脸,收起眼神:“他肯定还会发过来。”
果然很快, 这次林昊轩发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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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黎问:“想跟他视频吗?”
“可以。”
视频接通, 原本林昊轩刚才的背景声音十分嘈杂, 好像是在客厅,这会儿无比安静, 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看到了视频里面的陆青葙。
情绪一向不喜欢收着的林昊轩,略带感动地叫了声:“表妹!”
当时靳黎拿着手机朝向她,陆青葙下意识地歪了一下脑袋,朝视频里的人挥了一下手:“你好啊,好久不见。”
她的动作一时没收住,头直接靠在了身侧靳黎的肩膀上,身体紧挨看,看上去,好像依偎在了一起。
虽然她很快反应过来,离开并站直了些,但林昊轩不知情,惊讶嚷着:“我去,贴得真够紧的,你俩真在一起了!”
“你俩这算是破镜重圆呢,还是苦尽甘来?”
“哎哟喂,我可真是太感动了!”
“感动得热泪盈眶老泪纵横!”
……
林昊轩在那儿一个劲儿说话,陆青葙刚要解释,靳黎率先无语地说:“你能别在那儿自导自演行吗?脑补的可真够多。”
林昊轩回过神:“啊?什么意思?”
靳黎没回答,只拿手机对着陆青葙,让她来说。
陆青葙听着林昊轩的一通快节奏输出,觉得他在开玩笑,只好说道:“林昊轩,除夕快乐,我们刚刚参加完派对,正要回公寓。”
林昊轩:“哎哟,都住一起了?靳爷够速度的啊。”
“不是,我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陆青葙好像终于说清楚了。
林昊轩:“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好好好,真不错。”
靳黎不知为何,有些不耐烦地说:“挂了。”
“……”陆青葙抬起眼睛,见他脸色好似不悦,一时没有走,只定定地在夜色里瞧着这张一如往昔白净清发,却愈加俊朗的脸。
靳黎收起电话,见她不走,察觉她双颊在发红,眉心微拧道:“怎么脸这么红?你喝了多少酒?”
“就几杯。”陆青葙愣愣地道,“靳黎,你好像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林昊轩口无遮拦的,就爱插科打诨,你别往心里去。”他回道。
别往心里去……陆青葙的心脏却小小地揪了揪,觉得他果然在极力撇清什么,垂垂眼眸,心头有点儿泛酸。
他话语说完,没再吱声,胸腔起伏沉了口气。
两个人原本正常的氛围,在这一瞬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多了一些绵长的思绪纠缠。
好像,谁也不甘心。
又好像,谁也没有办法再往前一步。
他不再似从前,少年意气风发,将整个世界都踩在他的脚下……陆青葙怔怔地想,也许,这就是他那几分成熟感的源头吧。
空旷的街道里,只有路灯陪着他们这对默不作声的年轻男女。
良久,她听见靳黎低声说:“走吧,明天还得上课呢。”
陆青葙点头:“嗯。”
*
回到公寓,靳黎跟随陆青葙进屋,将琵琶包交给她。
陆青葙取过琵琶包,正欲转身进卧室,却见他站在原地,手插进外套的口袋,好像是要掏什么东西。
她奇怪地看着他:“还有事?”
那只手一顿,从口袋里伸出来,手里空无一物,他只嘴角淡抿道:“没事了,早点儿休息。”
陆青葙觉得他怪怪的,他刚才是想掏什么?手机?
回到四楼,高大清俊的男生坐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最后摸出了兜里揣着的那个红包,那是给她的压岁钱,最终还是没有送出去……
在派对上,听见他们说起一些事,知道她在这儿过得充实快乐,结交了一堆朋友,闲暇时间还会去街头进行乐器表演,他便知道,其实没有他,她也能过得很好。
一早就清楚地知道,也想象得出,她那样一个人,在哪里都能过得很好,会有很多朋友,会很好地经营自己的人生……只是在异国他乡这么直观清楚地感受到这一切,他在由衷为之高兴的同时,也由衷地心生黯然。
电话又响了起来,林昊轩发来通话请求。
靳黎冷声:“找我最好有事儿啊。”
“当然有事儿。靳爷,这会儿你在自己的公寓了吧?”
“啊。”
“能问你件事不?”
“什么?”
“你是不是,因为表妹在那儿才过去的?”
靳黎:“挂了。”
“哎别别别,真有事儿。”林昊轩叹着气说,“没良心的,你对我就不能有点儿耐心啊,虽然说我是比你早脱单,让你羡慕不来,但你也不能这么对我啊。”
靳黎:“别有的没的,有话快说。”
林昊轩嘿嘿一笑:“就是,你之前对我施的那道禁令,可以解除了吧。”
怕这位哥们儿忘了,他好心提醒:“不让我在表妹跟前提你的禁令。”
靳黎沉了沉气息,反问:“我让你别来烦我,你怎么就没当回事?”
“我懂了,合着你是怨我太把禁令当回事了,没跟她多提你呗,行,我这就把这几年攒的一气儿全说了。”说完,这一次林昊轩掌握主动权,“挂了。”
通话中断。
靳黎看着手机,深吁一口气,烦闷感翻涌而来。
二楼,陆青葙洗漱完换好衣服,谭薇薇回来了,她在客厅翻找打火机,并问陆青葙:“放烟花吗?就在外边放,我们刚才去买了好多小烟花。”
“好啊!”陆青葙高兴道,“过年怎么能没有烟花。”
她穿着家居服,套了件羽绒服,随后出门,跟另两个住附近的同学一起在路边草坪处放烟花。
刚点燃手持的小烟花,陆青葙感觉好像不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四楼,果然,那个人开了半扇窗子,颀长的身影站在窗前,手指间夹着根细长的烟,橘红色火光在寒风中若隐若现。
抬眼仰望,他眸色沉沉扫过来,二人视线相对。
“靳黎,下来放烟花吗?”陆青葙大方地问。
他笑笑:“你们放吧,除夕快乐。”
虽然但是,这人看上去就不快乐……陆青葙垂下眼眸,放完那两根小烟花,便跑进了公寓,蹬蹬来到四楼,敲了敲门。
靳黎打开门,蹙眉看她:“怎么跑上来了?”
陆青葙问:“你真不去放烟花吗?”
“你们放就行,我懒得出门。”
陆青葙:“那我也不放了。”
靳黎哭笑不得:“你这是在,要挟我呢?”
“不是,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我不放烟花了。”陆青葙清澈的双眸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守岁。”
靳黎扯扯嘴角,这个回答始料未及,但他还是理智地说:“有时差,国内现在是中午,多少人家还没开始吃年夜饭,守什么岁。”
“我不管,在国外就按国外的时间守岁。”
他笑:“进来吧。”
守岁得过了零点才算数,现在是11点半,还有半小时。
陆青葙站在刚才他站过的窗子边,看楼下的人继续放烟花。
靳黎打开冰箱,里面只有牛奶、饮料以及上回她送上来的橙子还剩一个,不由皱眉问:“吃橙子吗?”
“不吃,我刷牙了。”
“那,喝水不。”
“好。”
他倒了杯水放茶几上:“既然要守岁,春晚总得看吧,今年的春晚还没开播,看去年的怎么样,估计你也没看过。”
陆青葙却道:“我看过几个出名的节目。”
“行吧,开着听个声儿。我去拿电脑。”
在他进卧室时,陆青葙来到沙发处,见沙发上有个红包,以为是空的,拿了起来,便能感知到里面有钱。
靳黎正好拿着电脑出来,陆青葙将红包搁在茶几,说道:“你的红包收好来。”
他的视线扫在红包上,表情明显有一丝紧张,再敏锐地看了她一眼。
陆青葙心里一怔,不由猜测,这个红包就是他刚才在楼下时本打算给她的压岁钱吧,但不知为何打消念头了……如果她不过来,它可能就一直被这么随意地扔在沙发上。
他操作电脑播放去年的春晚节目,一阵热闹的歌舞声响起。
陆青葙抱着抱枕,靳黎抱着胸,坐在跟她隔了近二十厘米的旁边。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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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刚刚抽了根烟,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薄荷烟草味,这是陆青葙此前从来没有闻过的。
兀地想起重逢的那个晚上,他站在路灯下抽烟,身影孤寂无比,陆青葙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当时他担心她介意他搬到这栋楼,他是不是也担心她介意,才打消了给红包的念头?
她看了一眼坐在身边靠得极近的男生,很快收到他回过来的视线,陆青葙垂头,抱紧了抱枕。
熬过两个节目后,他看了眼时间,说:“快零点了,我快进到倒数前。”
主持人开始念大段台词,两个人的注意力似乎集中在春晚,实际上都心不在焉。
陆青葙满心满眼都在那个红包上,她不清楚他放弃给她的缘由,可是这一瞬,她挺想收的。于是问道:“守岁的时候,年长的人是不是要给年幼的人压岁钱?”
“嗯。”他低声回。
“那你比我大几个月,是不是也应该给我一份压岁钱,要不然我都白跟你一起守岁了。”
男生清亮的眼视瞥看过来,嘴角轻扯:“行,我给你封,还没见过亲口要压岁钱的。”
“我觉得,那个红包就很好。”陆青葙咬牙说。
他脸容明显一僵,好像是在临时编找理由却又编不出:“那个红包……我换一个。”
“可我就想要那个。”陆青葙不由分说,伸手将它拿在了手里,再扬了扬红包,对着他笑了笑,“谢谢你的压岁钱。”
靳黎的脸色十分诡异,仿佛是一瞬间从紧张失措到心里一横,爱咋咋的……
“别乱花。”他声音低沉,那语气,真的像个长辈在交代小辈。
陆青葙没心没肺地笑着直点头:“知道了。”
春晚开始念倒数:“八、七、六……三、二、一……过年好!”
虽然室内只有他们两个人,氛围简直可以用冷清来形容,但陆青葙还是忍不住看着他说:“新春快乐!”
他笑着回了句:“兔年大吉!”
……
她没有久留,很快拿着红包离开。
下楼时却不禁感叹,这份压岁钱,他都不舍得给吗?
陆青葙回到卧室,从兜里掏出了自己要来的压岁钱,打开红包,登时愣住。
熟悉的港币,一张五百,一张二十。
熟悉的数目,520。
陆青葙将钞票完整抽出来,正反面都看过,突然有点儿想哭。
他原本打算给她压岁钱,后来却不打算给了,还想换一个。
他是不是,觉得封这个数字不妥。
那她看到这个数字,是要装不知情,还是跟他提一提?提的话又怎么提呢?他最初给她的压岁钱就是520,现在跟从前一样,也是说得过去的。
陆青葙躺在床上睡不着,有点儿烦。
他们现在的距离明明很近,可是能明显感觉他收敛了许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怕又遭到拒绝,还是有别的顾虑,就像她当时有顾虑一样。
还有,她其实在他离开那天,发过一条有点儿“伤人”的信息给他,他没有回复,后来照常祝福她获得状元,但那是他大度……
怔忪时,林昊轩发来了微信。
林昊轩:【表妹,睡了吗?】
陆青葙:【刚躺下。】
林昊轩聊了几句,最后才说:【我刚才是真的激动,我以为你俩都不会再有联系了。】
这是隔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提起靳黎,提起他们二人。
陆青葙沉默一会儿,才回复:【这两年太忙了,又隔得远。】
林昊轩:【也对,还有疫情隔离什么的。不过没事,现在也不算晚。】
陆青葙看着“不算晚”这几个字,抿紧了唇。
她想问一些事,最终没有问出口,最后只说了几句“新春大吉,睡觉了”,结束了对话。
翌日起床,出门时遇到靳黎。
他仍旧和从前一样,走下楼时问:“吃早餐没?”
丝毫没有要问什么压岁钱、520的迹象。
陆青葙摇头。
他轻笑:“走吧,去吃早餐。”
他们今天早上的时间都不赶,遂步行走路去学校。
萧瑟寒风中,陆青葙注视他的背影,他挺直的脊背,平整的肩膀,以及衣领与头发之间露出修长白皙的脖子……
“靳黎——”她叫了声。
“?”他回头,看向她时眸色漆黑发亮。
陆青葙抱怨:“你走太快了。”
他扯笑:“你倒是走快点儿啊。”
“你腿太长了。”
“……”
第47章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怎么确定男生对你还有没有意思?”
国内正在欢天喜地过大年时, 身处波士顿的学生党都没闲着,大家仍然在各种作业论文实验中叫苦连天。
靳黎的身体康复之后,课程也很紧张,要上各种大牛的课, 还要去实验室。
陆青葙也有自己的学习, 并不是每天都能跟他碰到面, 有时候她跟小组的人讨论案例, 或者在图书馆写作业写到很晚才回公寓, 在楼下习惯性地抬头看四楼, 他屋子里的灯也未必会点亮。
是在这个周六早上九点, 他终于有了空闲, 站在二楼门口,对陆青葙说:“跟我去趟中超吧,买菜做饭, 拯救一下我的胃。”
看他好像已经快忍受不了那些食物的模样,陆青葙忍不住笑:“好啊,在你屋子里做饭还是来我们这儿做。”
“去我那儿做, 搬进来这么久,总得有点儿烟火气。”
陆青葙应了一声, 征得他同意后,回头对室友说:“薇薇, 你中午一起上去吃饭吧。”
谭薇薇正在房间里,回道:“不用了, 你们吃好喝好, 我要外出。”
于是, 陆青葙挎着个小包包,陪靳黎去中超。
他那里什么都没有, 这会儿推着个购物车,锅子要买,米油要买,碗筷要买,各种调料也要买。不光这些,还有蔬菜水果零食饮料……他一个劲儿往车里招呼。
陆青葙看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不禁皱眉:“零食什么的下次再买吧。”
他冷哼:“这些不重,一起买了。”
最后两个人负重累累去打车,虽然重物都在他手里,陆青葙只拎着两袋较轻的东西。
哼哧地爬到四楼,陆青葙将那两大袋东西放在餐桌上,其中有一袋全是零食,薯片瓜子棉花糖,果脯饼干巧克力……买的时候他还一一问陆青葙好不好吃,她说还行,还不错,他便抓了往购物车里放。
现在一整理,陆青葙好奇地说:“靳黎,这些零食,一般不都是女孩子喜欢的吗?你也喜欢吃这些?”
以前好像也没发现他有这喜好。
他正在往冰箱里放饮料、牛奶和优酪乳,回头瞥了一眼袋子里的东西:“你不是女孩子?”
陆青葙:“那你不吃?”
“我偶尔尝尝。”
看她一脸懵样,他笑了笑:“待会儿我做饭,你要是饿了呢,就挑喜欢的吃,以后过来我这儿,也不至于一点儿磨牙的东西也没有。”
所以,这是给她买的?
陆青葙抿抿嘴唇:“好吧,那我不客气了。”
她拆了包薯片。
他收拾好客厅里的东西,去了厨房。
陆青葙坐在沙发,扭头看向开放式的厨房,见他处理起来有条不紊,不禁抱着薯片走过去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陆青葙便惊讶住了:“你还会开锅?”
高瘦的男生不以为意:“这不是刻在基因里的祖传技能吗?就算是口不粘锅,也得用猪油开了锅才好用。”说罢神秘一笑,“这叫仪式感,知道吧。”
陆青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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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头:“要不,我来打下手吧,还有好多菜要处理。”
“不用,你去吃吃薯片玩玩手机,厨房太小,转不开。”
说话时,他已经开完锅,将油渣倒了,把锅子放在水龙头下清冼,再搁在灶架上,冲她微微一笑:“仪式这不就完成了么?”
陆青葙拈着薯片咬了一半:“嘚瑟。”
他看着她,像是随口一问:“什么味儿的薯片?”
“烧烤味儿。”
“我尝尝?”
陆青葙走过去,递给他,他有些无言地说:“我腾不出手。”
“哦。”陆青葙伸手从袋子里抓了一片,送至他嘴边。
个子高的男生低了低头,嘴唇微张,衔过了那片薯片,尔后转头继续拆一盒排骨,咬着薯片说:“嗯,还不赖。”
他的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无比自然,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可这一瞬,陆青葙心中一动。
在他低头的瞬间,她无比清晰地看到他的眼睫垂下时有多纤长,发红的嘴唇如何衔走那片薯片,现在就连他咬薯片的声音,也在耳边清脆作响。
陆青葙怔愣地看着他。
靳黎见她还站在这儿,笑了笑:“你吃吧,我尝个味儿就行了。”
陆青葙回过神:“哦,好吧。”
悻悻离开,舒缓出一口气息。
感觉自己有些不正常,好像心里藏了什么鬼似的。
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吃完了那袋薯片,靳黎此时已经在炒菜,陆青葙回头望去,清俊的男人穿着很合身的黑色羊毛衫,袖子挽起,正好握着锅柄在火上翻炒。
陆青葙目瞪口呆,他居然,还会颠勺!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震惊。
虽然说颠勺也不是什么高难度技艺,但是他这么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这动作一看就是熟手,完全不是他说的马马虎虎会几道菜。
陆青葙按捺不住走过去,惊讶地道:“你好厉害啊,难道你经常在家做饭?”
他耸了一下肩膀,稀松平常地说:“这两年动不动就居家隔离,闲着没事,跟外公家的阿姨学了几道菜。”
“但我不能保证这口味你也喜欢,将就着吃吧。”他道。
“这还叫将就?”陆青葙看着盛出锅的椒盐虾和小炒肉,“你的厨艺完全超出我的想象。”
太超过了。
吃饭的时候,陆青葙不住说:“我感觉我做的菜,跟你一比,只能算维持生命体征餐。”
他语气一本正经:“别的我也没尝过,但那碗排骨粥确实维持了我的生命体征。”
陆青葙发笑:“下次你尝尝就知道有多维持了。”
她只感觉自己以后会经常上来蹭饭。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次日她也有来蹭饭。后来有天下午上课,他发信息说晚上能早回家,问她要不要在他那儿吃晚饭,一个人不好做饭。
陆青葙回复:【好。】
有饭不蹭非君子。
*
星期六晚上,谭薇薇抱着电脑走到餐桌,嚷着要换个环境写小论文,然而开了电脑半小时,依然只字未动。
陆青葙当时靠在沙发上,一边愁自己下周一要交的作业,可是现在完全不想动弹,一边在想今天去靳黎那儿蹭饭,好像又被他下厨的身影给帅到了……他最近真的,好吸引她。关键是他根本没有刻意去施展什么魅力,而是跟她保持一定距离,也不会跟她说暧昧的话,不会递暧昧的眼神,可她就是觉得这个男人,有股魔力。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声。
谭薇薇起身去冰箱里翻冰激凌,递了一盒给陆青葙。
“有什么心事,跟姐姐说说?”她笑吟吟地坐了下来。
陆青葙接过冰激凌,问谈过恋爱的谭薇薇:“怎么确定男生对你还有没有意思?”
“还?”谭薇薇嘿嘿笑道,“你的意思是,靳黎之前就对你有过意思?”
陆青葙面色一转,低低道:“不是我和靳黎,我就是问问。”
“少来啊,姐姐我有眼睛。你就是想问你跟靳黎吧,那还用问吗?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思。你看我都不跟你一起凑一块儿,特地给你俩制造了多少单独相处的机会?别枉费了姐姐的一片苦心。”谭薇薇停了一会儿,反问,“你们以前为什么没在一起?”
陆青葙其实也能感受到最近这位室友明显刻意避开他俩,像在助攻。她喃喃地说:“距离问题,还有,当时太小了,刚高考结束。”
“那现在距离问题不存在,年纪刚刚好,不是水到渠成吗?对自己有点儿信心。”谭薇薇道。
陆青葙挖了一勺子冰激凌:“不是信心的问题,是感觉他可能并没有那种意思。”
谭薇薇敏锐地指出:“你先确定他有没有前女友、心上人之类的。”
虽然他手上有根不知谁送的小手绳,但没准是姐姐、堂姐、表妹送的……还有从林昊轩的反应来,他不可能会有对象。
陆青葙便笃定地回道:“他没有前任,一直单身。”
谭薇薇赞赏道:“不错,很难得。”
她笑着看陆青葙:“你现在感觉他对你没那个意思了?”
陆青葙点点头:“反正就是跟以前不一样。”
“然后,你现在有那个意思?”
陆青葙心里滞住,含着勺子里的冰激凌,不知如何回应。
“被我说中了吧,”谭薇薇得意起来,“完了,你先比男生动心。”
陆青葙没有说话,但她确实发觉自己动了念头。
不知道是不是林昊轩说的“不算晚”起了作用,还是她本来也没放下过他。最近几天,她还发觉他莫名多了一种魅力,这种魅力不同于几年前他在球场上的恣意潇洒、扬眉吐气,也不是他获得金牌时的意气风发、睥睨天下……而是一种成熟的魅力,让人觉得可靠、踏实、有安全感。
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甚至生活在一起,会是一件多幸福的事。
可是……
见她脸上表情,谭薇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以前发生过什么,反正你没弄明白他的心思之前,最好别轻易表白。”
“我没想要表白,我还怕被拒绝呢。”
要是被他拒绝,丢脸是一回事,可能她都没办法跟他做朋友了。想想当初她说不想拍拖的时候,他表面上无所谓,大概难过都装在了心里。
谭薇薇又道:“但我觉得靳黎应该不是那种三不男。”
“三不男?”
“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哦,他不是。”
“那你就等等呗,马上就情人节了,他要是约你,你就试探试探。”
陆青葙茫然地看着室友:“怎么试探?”
谭薇薇好奇地问:“他有主动接触过你的身体吗?比如摸你头、拉你手之类的。”
陆青葙迟疑地摇头:“没有。”
以前还在念高中,他倒是丝毫不避讳,不光摸她脑袋,还揉搓过她的脸,还暧昧地……按过她的唇。
现在却一直保持着礼貌又安全的距离,她除夕那晚不小心靠在他身上过,但当时他纹丝没动,就好像她靠着的是一根木头似的。
谭薇薇继续道:“估计他想慢慢培养感情呢。你要是想试探,就让他抱抱你啊,或者你去勾引勾引他,说自己孤单寂寞冷啊哈哈……看他有什么反应。”
勾引?孤单寂寞冷???
陆青葙皱紧了眉心,不行不行,想想那个画面,她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对谭薇薇说:“我好好想想。”
谭薇薇:“加油。”
*
这油还真不好加。
仔细思索一番,陆青葙也认为,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直停留在现状,做一对很好的朋友,也是很好很好的。一旦恋爱,就要考虑很多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总之不像一些人豁得出去。
周日,靳黎白天去参加他们系的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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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活动,陆青葙背着电脑在图书馆泡了大半天,下午四点多收到他的信息,问她要不要吃炸酱面。
陆青葙刚好把拖了几天的作业写完,回复说要的要的,她一身轻松地离开图书馆,顺便买了些水果去四楼。
她发现靳黎不怎么吃零食,也不怎么吃水果,主食的话米面都吃。
他在厨房做炸酱面,陆青葙榨了两杯果汁。
听他说炸酱面的手艺是外公传的,但他做了更适合自己口味的改良版。
陆青葙现在就像是一个夸夸群群员,为了能蹭饭,只要是他做的,都无脑夸,开动后竖起大拇指说:“真好吃,比上次游学尝到的还好吃。”
坐面对的男生斜额瞅她:“你会不会演得太用力了?”
陆青葙:“我没演,是真情实感。”
他无语道:“不用这么尬夸,我又不会不让你蹭饭。”
“哦。”陆青葙笑道,“谢谢老板,今天我来洗碗吧。”
他之前不怎么让她洗,这次没拒绝,只是陆青葙在洗碗时,他倚在流理台上,看着她说:“明天是周一,有没有安排?”
明天确实是周一,但也是情人节,陆青葙不由紧张起来,轻轻摇头道:“暂时没有安排,就正常上课。”
“能下了课就走吗?”
“应该能。”她屏住呼吸道。
“跟我去逛逛?”他淡笑出声。
“去哪逛?”陆青葙开始冲洗盘子,回头望他。
靳黎就这么倚着台子,长长的腿伸出来一些,随手拿着果篮上的一颗柠檬抛了抛,再平静地看着她说:“天气预报说明天是晴天,我想去去港口坐游轮看落日,你跟我一起去呗。”
他只字未提情人节,邀约的语气亦略显随意,陆青葙却是郑重地点头:“好啊。”
……
第48章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这两年, 你过得好不好”
学校里情人节的氛围很足,班级男生统一给女生送玫瑰花,也有社团在校园做快闪活动,还有些院系晚上有派对沙龙。
陆青葙午餐的时间跟靳黎是错开的, 两人没碰面, 不过她在食堂又收到了一朵玫瑰花, 轻轻嗅一嗅花瓣, 香气馥郁。
不禁幻想, 要是今天靳黎能送她一束玫瑰花就好了, 不用艳丽深红的, 别的玫瑰花也可以, 她更喜欢粉色玫瑰……
下午最后一节课,老师也似乎要赶着去约会,提前十分钟下课, 还祝大家好好享受这个浪漫的夜晚。
陆青葙跟靳黎在公寓楼下碰面,她特地换了身衣服,化了点儿妆。估计靳黎也没看出来她有稍稍打扮, 他只和前几天一样,朝她稀松平常地笑笑, 随后带她坐车去港口,再排队搭上那艘游轮。
游轮的消费并不高, 一个人几十刀便可以上船,还能享用自助晚餐, 顺便看日落和两岸夜景。
上次有人叫陆青葙去体验, 当时她有事没去。现在跟靳黎在这个情人节一起体验, 更让人心生欢喜。
游轮先往海口方向行驶,再绕回来, 往城市内部水域行驶,最后折返,回到登船点。
他们上船时已近落日时分,二人直接先在甲板上看落日,天边起初一片橙色,浓烈而耀眼,随后逐渐变粉,让人心里也变得柔软,想要拥抱那片粉色天空。
在天空颜色粉橙互相交映时,游轮正好折返,往水道里面开。
陆青葙说:“这里的落日很漂亮,在大学里也时不时能看到粉色晚霞。”
靳黎:“是么,还没看到过。”
“不急,这段时间天气不好,今天的落日也‘麻麻哋’,不过这个时间能有落日欣赏,已经很幸运了,慢慢的你能看到更漂亮的落日。”
他闲闲而道:“确实不着急。”
甲板上风很大,随着天空变得暗淡,二人回到舱内,开始用餐。情人节的缘故,桌上都有一朵红玫瑰,游轮方还请了支乐队现场吹奏爵士乐。
他们的座位安排在靠窗位置,陆青葙取了外套,穿着一条长袖裙子,感觉轻便了许多。看了眼餐台,食物都是很典型的西式自助餐,他们没有在意好不好吃,不过靳黎还点了几杯酒。
坐下来后他举着香槟,对她扬了扬笑。
陆青葙心领神会,也举起杯,调侃:“祝酒词你忘说啦,为了什么而干杯呢?”
靳黎看了眼窗外的海港夜色,回过头说:“为了刚才的落日风光。”
陆青葙笑吟吟:“可以,Cheers。”
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仰杯抿了一口。
她并不认为他今天会表白,这不像是他的风格,直觉上,他要是表白什么的,更喜欢出奇不意。何况,他最近就不像是对她还有想法的人,情人节叫她来看落日,大概是不想一个人安静地过吧。
于是二人的话题聊得十分随意。
此时港口两边,高楼大厦的灯光一片璀璨,他们去甲板上看夜景。倚着栏杆,靳黎说:“这两侧的夜景,比不上维港的。”
“确实,不过凑合。”夜风有些大,吹得她的头发一直很乱,下意识地问,“这两年,你有去过港城吗?”
他的手扶在栏杆处,看着前方的灯光,声音突然低沉:“去过。”
陆青葙愣住,她只是借着维港的话题随口一问。
却没有想到他的回答出乎意料。
“你去过?!”她望着他,“什么时候?”
靳黎侧头,十分平静地道:“刚念大学的国庆假我去了趟纽约,回来时在港城转机,待了一晚,谁也没联系。”
“原来是这样。”陆青葙松松心情。
“你紧张什么?”他看着她,发笑,“怪我没有联系你?”
“那个时候我们联系本来也不多。”她垂下眼眸,像是要避开他的视线,“我有点儿忙。”
当时两个人已经冷了下来,如果联系、见面,也只会徒增尴尬。
他低嗯一声。
陆青葙:“你就住了一晚,没有四处走走?”
这一次,熟悉的幽深目光盯向了她,他直白地道:“去了你学校。”
陆青葙:“!”
随后他却像是在解释:“当时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我在你学校随意走了走。”
那天他漫无目的,经过一栋栋建筑楼,看了看她所在大学校园内的风景,也想过,会不会遇到她,遇到熟悉的人,结果一个熟人也没碰到,也是诡异。
他很快离开,飞回京城,继续自己的学业。不久,迎来疫情……
陆青葙喃喃叫了一声:“靳黎,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靠近了一些,抬手帮她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笑容和声音变得温柔:“妆都要被风吹花了,进去避避风吧,别感冒了。”
陆青葙的心脏好像被什么小小地击了一下,隐隐在发麻。
他知道她有化妆……他看出来了,他还是有注意她的一些小细节小变化,可是为什么,他看上去是如此平淡,像个无欲无求的人,仿佛只要和她见个面就足够了。
“走吧。”低淡的嗓音说。
陆青葙呆呆应声:“哦。”
走在他身后,夜风吹得他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抬眼看着他挺直的背,却觉得他还藏着好多事,关于她的,关于连结他们之间微弱关系的事。
*
船舱里,二人都无心看风景,这种氛围,更不要说什么表白了,陆青葙吃了些水果,喝了喝饮料,将将消磨这段时间。
打车回公寓的路上,陆青葙忍不住想,他们俩之间,是不是只能这样了?忽又想起谭薇薇的嘱咐……可是这种状况,怎么试探?
看一眼坐在前方的男生,他也扭头看着窗外,不知在沉思什么。
前方有家没打烊的面包店,陆青葙突然有种晚一些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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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结果意想不到,两个人同时叫停了车。
下车后她说:“我想买面包,明天吃。”
他点点头:“行啊,去买呗。”
“那你是?”
“我下车透透气。”
面包店里烘焙的香气不断钻进鼻子里,陆青葙随意地挑了两个面包,由店员装在小纸袋中。
面包店旁边有家花店,站在外面,陆青葙说:“我们走路回去吧,你不是要透气?”
不想他来到花店门口,朝她微笑:“过节嘛,花还是要有的。”
陆青葙讶异无比。
忽然明白过来,他刚才是看到了花店才叫停车的吧!
陆青葙意外极了,她根本没有想到他会买花送她,她以为他们今天就这样了。
靳黎把那束鲜花递送至她面前,像是顺手那样说:“给,拿着吧。”
是了,这样的节奏才是他的风格。
陆青葙笑出了声,满脸悦色地抱过那束粉色玫瑰。
手指抚着娇嫩的玫瑰花瓣,心里横了横,她还是想试探一下。
然而脑海中飘过无数想法,都一一被她否决。
比如跟他说好冷,期待他握着她凉凉的小手哈哈气;又比如装被风吹得头疼,借机靠在他身上……
算罢,她实在没有这个天赋,根本开不了这个口。
心里有一丝沮丧,要不,什么也别想了,就这样跟他平平淡淡地度过每一天也不是不行。
垂头丧气地走着,前方的男生停下脚步,回看向她:“怎么走这么慢?”
陆青葙不满地说:“是你走太快了,都不等我。”
他叹了一口气,看着仅一步之遥的人:“那背着你走,行了吧。”
背她走?
看着他这张好看的脸,眉眼里笑意明显,一瞬间,陆青葙突然get到了他的意思。
他根本什么都懂!知道她化了妆,知道她对这次过节的重视,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没什么不同,会想要一束玫瑰,也知道她其实想跟他有肢体接触……他什么都知道,只是尽量地用不经意达成的方式来满足她。
也许他心里还有什么顾虑,才不似从前那般张扬、直白。更可能,他受的伤,还没好。
想到这点,陆青葙心里好像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疼痛感袭来,随即在全身蔓延。
还试探什么呢?
也许他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见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了身,陆青葙终于爬上了他的背,一只手抓着纸袋子,一只手抓着玫瑰花,任由他背着他在夜色里慢行。
“真轻,读书这么用功?”走了两步,他问道。
“我都比之前重了两斤了。”
“哦,才96?”
陆青葙:“加上衣服又不止……”
“呵——”
他没再说话,沿途只有走路发出的脚步声。
趴在他温暖结实的背上,陆青葙缩了缩身子,不禁唤了一声:“靳黎——”
“嗯?”
“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能明显感觉到他顿了一下,背部也僵直了些,陆青葙抓着纸袋子的手揪紧了他的衣服。
过得好不好,他的肢体语言给出了答案。
男生望向前方茫茫夜色,嗓音略轻:“挺好的。和所有大学生一样,上课下课,开学放假,只是管控挺严格,学校都封闭式管理了,不过相应的,也少了很多游客。”
陆青葙静静听着,呵呵笑,笑着笑着眼底有股酸涩。她忍住情绪说:“那我还挺幸运的,至少去你学校逛过。那时候你在集训,没有跟我们一起逛。”
他低低地嗯着:“当时觉得不打紧,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等我在这所学校就读,带你逛起来会更熟悉。”
陆青葙沉默住,原来他想过,等他考上清大,以在校生的身份带她一起逛。
“但谁也没想到,会有疫情。”他笑了笑,“不过这也没什么,总会有放开的一天,哪天你过去了,我再带你慢慢逛。”
“好啊,到时候,你别像上次逛人大那样,还要去问路。”
他啧了一声:“你还惦记着这回事呢,问问路,也不丢人吧。”
“我没说丢人。”
“行,下回不问路,带你逛个够。”
“……”
抵达公寓楼下,陆青葙说可以把她放下来了,他没听,一直背着他上了二楼,才将她放下。
楼道里的灯光十分昏暗,陆青葙整理了一下衣服,他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陆青葙抬眼:“那我先进去了……谢谢你送的花。”
“还有呢?”
“还有,谢谢你背我。”
“呵——”他抬起手,再次帮她捋了下头发,“我收下了,快进去吧。”
“嗯。”
陆青葙抱着花进了屋,关门时,他已经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站在门后,陆青葙不禁沉叹着出声。
下一刻却释然了,她嗅了嗅芬芳玫瑰。
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此时的楼上,靳黎毫不意外接到林昊轩的通话。
“靳爷,情人节,怎么跟表妹过的?”
男生依旧站在窗前,修长手指掸了掸烟灰:“去港口坐游轮,看日落,赏夜景。”
“哎哟我去,这么浪漫”
“浪漫?”他声音极淡,“我不觉得。”
并没有抱着浪漫的念头跟她做这些事,否则他可以安排得更高档、奢华,只是那样,恐怕也会吓到了她。就像看烟花那天,她其实是因为害怕,才拒绝他的吧。当时怎么能哭成那样……以致后来无数次在夜里回想,他都只能怪自己太急躁了,并没有给到她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他想放慢脚步。
林昊轩道:“都这样了,还不浪漫?”
靳黎抬手关上窗户,手腕上的那根浅色手绳滑下来一些,他看了眼这根手绳,是她戴过的,但她好像一直没发现……清隽的男生不由轻声呵笑:“只是生活日常。”
“草。”
……
第49章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哄
情人节过后, 生活也好,学习也罢,并没有发生什么改变。
大家还是好忙,忙得睡觉的时间都不够, 并不是每天都能见面。
唯一有变化的, 可能只有天气。
此时波士顿已经进入了三月春天, 细雨绵绵, 空气湿润, 时常有雾。要是出一天太阳, 气温突然升高, 几乎所有人都在户外晒太阳;哪天又突然降温, 大家继续裹上厚厚的外套。
这天,陆青葙坐在沙发上看案例,她蹭到商学院的课程, 想好好学习来着,明天要去旁听,她得提前做好准备。奈何他们的一个案例, 打印出来就跟书本一样厚,光是粗粗看完都要花两个小时, 再加上分析的时间,一晚上都不大够。
谭薇薇也在搞自己的事, 突然问:“你跟靳同学走到哪一步了?还没表白吗?”
“各忙各的。”陆青葙拿着彩色马克水笔,在案例上划着线。
“不是吧。”谭薇薇大概是想换换脑子, 站起身去喝水, “上次情人节你不是说需要点儿时间慢慢来吗?现在都一个多月了, 最难培养的细菌都培养出来好多了吧。”
这个比喻让陆青葙皱了皱眉:“主要是最近大家都很忙,他一直泡在实验室里, 我也有好多功课,除了周末,见面次数寥寥无几。”
即便是周末,两个人都有空,也多半是被他带去超市买买东西,再回家做顿饭,或者出门看场乏味的电影,顺便吐槽一下最近的电影好难看。上上个周末,他去参加物理方面的活动,上个周末,他去了趟纽约看望家人,他同母异父的姐姐在纽约定居,女儿都两岁多了。
所以,尽管看起来两个人是楼上楼下的距离,实际上他们能不能碰到面,全看缘分。
但是陆青葙现在也不着急了,想到不用考虑以后的事,甚至觉得松了一口气。
谭薇薇无语地摇头:“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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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相处的时候,就没有什么暧昧的片段?”
没有,这个真没有。
陆青葙仔细回想:“有一个,有天在外面吃饭,我没有擦干净嘴角的酱汁,他拿餐巾纸帮我擦干净了。”
当时他的动作十分干脆,擦干净后只对她笑笑,连眼神都是特别真诚的那种,好像不是特别暧昧。
谭薇薇更无语了:“就这?”
陆青葙犹疑地看她:“要不然,还有什么?”
“牵手啊,拥抱啊,KISS啊……”
陆青葙惊讶地道:“这些不都是要确立关系才能发生的?”
“谁规定的?要不然怎么叫暧昧?”谭薇薇说罢,摇了摇头,“完了,你俩这样发展下去,估计会盘踞在friend zone。友情区域啊,不怕一直待在这儿,出不去了?”
陆青葙翻着手中案例,不以为意地说:“不怕,想到我马上就要结束交换回去,要忙毕业的事,然后还要找工作,我觉得这样挺好。”
谭薇薇:“好样的!”
“?”陆青葙不解地看着她。
“这种事,只要你不急,急的就是他。”
呃……陆青葙怎么觉得靳黎比她还要淡定?
真的,那人跟老僧入定了似的。
*
但她一时没有在乎这些,实在太忙了!
次日周五,上完课,陆青葙感觉大脑都不够用。坐在一间咖啡馆,即便喝了咖啡,也头脑昏昏沉沉地直犯困,趴在桌上都要睡着了。
靳黎发来消息,问她在哪儿。
陆青葙发了个位置过去,等那个男生赶到,隔着落地玻璃,便看见桌上趴着一团小小的身影,头发披散开,小巧精致的面容,眼睛眯着,似乎睡了过去。夕阳恰好照在她的身上,白皙的脸上跳跃着金色的光。
他忍不住拿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却是在这一刻,她睁开了双眼,看着橱窗那个朝她微笑的男生,赶紧扭过了头。
搞什么鬼,居然偷拍她!
靳黎走了进来,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坐在一旁问:“这么困?”
陆青葙捂嘴打了个哈欠。
可能是她的样子太憨,看得这个男生直乐,还问:“昨晚没睡好?”
“睡好了,今天耗电太多。”困得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乖乖坐着,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等着她清醒过来。
陆青葙回瞟他一眼,却情不自禁地想,要是他是自己名正言顺的男朋友就好了,她很累很困的时候跟他撒个娇,扑他身上抱一抱,大概精力会恢复很多,就跟充电一样。
可惜他又不是。
想到这里,不知为何,有点儿小情绪,默默低头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塞进背包,尔后起身。
他跟在身后,闲散地说:“今天周五,晚上想吃什么?”
陆青葙往咖啡馆外面走:“什么都不想吃,我只想回家睡觉。”
他没有意识到情况的不对,懒洋洋地道:“那容易,去我那儿,你躺着休息,我来做饭。”
“炸酱面怎么样?”
“不吃炸酱面。”
“那蛋炒饭?”
“不想吃。”
“打边炉呢?”
“没胃口。”
“嘿……”
见她负气一般,他说什么,她就拒绝什么,还一个劲儿往前冲,靳黎这时候才觉察到不大对劲儿,但还是好脾气地说:“行,你想吃什么,报个菜名儿,龙肉我都给你煮了。”
她原本没有要生气的,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他越是这样殷勤相问,她就越想跟他对着干。陆青葙说道:“我就什么都不想吃,你别搭理我。”
脚步好像走得更快,像只不想被人捉住的小兔子。
身后的人声音略凉:“陆青葙你给我站住。”
听见这句话,陆青葙定了定,恍然想起几年前有个夜晚,他也是这样在她身后叫着她的全名,肃杀地让她站住。
那时候好像是因为他黏得太紧,她发觉自己的朦胧感情快要失控,便想离他远一些。
现在却是反过来,她觉得他太疏离了。
当时她被吓了一跳,现在的她完全没被吓住,没有听他的话,依旧往前冲,身后的人迈着长腿快步上前,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把她拉住了。
陆青葙虽然停了下来,却没抬头看他,心里的气也没消,看向一旁。
夕阳已经西沉,暮色暗淡中,他笑着问:“干吗呢,真生我气啦?”盯着她微微撅起的嘴,他的唇角勾了勾,“都能挂油瓶儿了。”
陆青葙哼声更重。
“唉,”他叹了一口气,“你就这么不想看我啊?”
陆青葙继续扭头。
“你也不怕把脖子扭歪了。”他的语气不像是调侃,充满了严肃。
虽然说这姑娘十六七岁的时候,偶尔也对他发过小脾气,但是长大后,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样,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他仔细回想了一遍刚才的事。
“我待会儿把拍的照片和小视频都删了,行了吧。”他以为是在生这个气,无奈地说道。
可是,跟这些又没关系,陆青葙低了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前这个人还是不懂,想想,好像就更生气了。
见她仍旧不说话,脑袋一直低垂着,不悦的神色全都写在这张白嫩的脸蛋上。高大的男生一头雾水,没想明白这姑娘究竟在生什么气,也不知该怎么用语言哄,最后,他嘴唇抿紧,发出啧的一声。
下一瞬,陆青葙只感觉有只有力的大手按着自己的肩颈处,一把将她按进了他的怀里,贴在他的结实又坚硬的胸前。
陆青葙:“……”
感觉自己有些懵。
他的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腰际,另一只手摸着她的头发,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抱得并不是特别紧,但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低沉又温柔:“这周末我不外出了,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去。”
突然这么温柔,还主动抱她……陆青葙闷在他怀里,一时没有动作,也没有声音。
抱着他或被他抱着充充电的想法,会以这样的形式达成,唉,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伤。
没准他俩就一直停在友情区域了。
拥抱什么的,已经是极限。
想到这儿,心里翻涌起一阵难过。
难过归难过,他的怀抱温暖而充满力量,好像有一股魔力,能让人快速地平静下来,人圈在他怀里,心头的无名之火也熄灭了。
“别生气了啊。”他温声哄道,“上周末去看望小外甥女,她也生我的气,说我不懂她。”
陆青葙动了动,哼了一声,他确实不懂女生。
小女孩的心思不懂,大女孩的心思也不懂。
见她有反应,他轻轻地笑了笑:“我一个研究物理的大直男,怎么会懂女孩的心思呢?何况女孩的心思可难猜了,我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表面上他仿佛是在检讨自己,但陆青葙反应过来,拍了他一下,离开他怀抱,抬头皱眉道:“你在说歌词!”
他低头看过来,嘴角带笑地说:“谁也没规定不让人说歌词啊。”
“鸡贼!”
他沉着气息,好像是不舍得她离开,又继续将人拢在了怀里,妥协一般说:“甭管歌词不歌词的,想想晚上吃什么。上了一天课,你不饿吗?我可是真饿了。我们去吃墨西哥菜吧,你上次不是说想吃墨西哥玉米卷?炖牛肉也不错,吃着暖暖胃。”
说完才松开怀抱,注视着她怒色渐褪的脸,眉眼温和地说:“走吧,那家餐厅还挺热闹的。”
他们坐公交过去,站在车里,两个人靠得很近,他低头看她,笑意很满地说:“感觉你生气,也很好看。”
陆青葙:“你别瞎说,我还在生气的。”
他轻轻呵声,没再说话,看向车窗外。
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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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下了车走回公寓,他突然欠欠地问:“还生气不?”
“生气,我一直在生气。”陆青葙咬牙。
“生气之余,跟我说说明天有什么安排?”
“我和港大校友有活动,你自己玩儿去吧。”
“不打算叫我一起参加?”
“不打算。”
“行吧,”他长长地拖着音,“小、祖、宗。”
陆青葙:“……”
他真的什么都懂,知道她喜欢听什么,也知道怎么安慰她最有效。
睡觉前忍不住思考,难道她真的把他伤太狠了,让他望而却步?还是她释放的信号不够强烈,他没有足够的信心,但他怎么看也不是没有信心的人。
想着想着,睡了过去。
真的很缺觉,每天都要死很多脑细胞。
第二天她睡到九点半才起来,和几个港大校友去MIT跟另几个校友聚一聚。
陆青葙先跟两个人约在查尔斯河边碰面,今天的阳光非常好,温暖不耀眼,空气又清新,最近连着两天都是晴天,气温升得很快,学校帆船队的同学也在河上练习。
她来得有些早,打算在这儿晒晒太阳。
才站定,靳黎发来信息:【今天好好玩儿,我去实验室忙一会儿。】
陆青葙发了个哼哼的表情包。
靳黎:【等你回来,再给你顺毛。】
在等待的过程中,来了一个摄影团队拍婚纱照。这对准新人一看就是中国人,新娘穿着洁白的婚纱,新郎西装革履。
大家也见怪不怪,时常有中国人来这儿旅游顺便拍婚纱照。春天的河边景色很不错,河水清澈,拍出来的效果应该很好。
陆青葙看了会儿拍摄情况,见新娘手上也绑了手腕花,过了一会儿,那朵花好像松开了,于是有个工作人员过去帮她绑了绑。
这一场景似曾相识……忽地想起自己当年舞会上,也绑了手腕花,靳黎还帮她绑过,后来那朵手腕花被他要走了,说留着做个纪念。
要不是看到这个场景,她都想不起这件事了。
可是等等,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一闪而过。
陆青葙低头闭了闭眼,努力地回想,忽地睁开双眼。
那朵手腕花的丝带,以及靳黎手腕上的那根小手绳……这两者好像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靳黎把那朵手腕花的丝带剪了下来,制作成了现在的小手绳!
陆青葙傻眼。
恰在这时,两个校友过来了,叫着她的英文名Chloe。
陆青葙愣神地看向他们。
有个校友问:“等咗好耐?”(等了很久?)
陆青葙:“未,啱啱先到。”(没有,刚到。)
“Chloe你面色有啲差喔,未训够啊?”(你脸色有点儿差哦,没睡饱么?)
“唔系,有啲冻。”(不是,有点儿冷。)
真的感觉有点凉飕飕的,在想到那个男人把她戴过的东西戴自己手上的一瞬,她的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拿捏住。
心底深处,愈加酸涩、疼痛不堪。
……
第50章 第 50 章
第五十章奔向他
今天是两个刚确定恋爱关系的校友请大家吃“出pool”饭, 其实也就是找个由头大家凑一起聚聚,路上聊起读中学时请吃“出pool”饭的趣事,有个校友开玩笑地问陆青葙什么时候请大家吃。
陆青葙愣了愣:“我?”
“梗系你啦,你同靳黎啲嘢, 大家都知啦。”(当然是你啦, 你和靳黎的事, 大家都知道的。)
这两个校友起初并不知道她和靳黎高中的事, 是在除夕那天认识靳黎后, 才觉得他们关系不一般。
由于靳黎当年在一众高中生里很红, 他们俩舞会的视频也很吸睛, 所以只要稍稍一打听, 大家都在说他们以前有谈过,至少有暧昧过。
对于这样的反馈,陆青葙并不意外, 她大方笑笑:“而家仲未出pool,出咗先讲。”(现在还没脱单,脱了再说。)
来到MIT校园, 陆青葙先是和他们一起闲适地逛了逛,后来再去一家餐厅吃饭。
有人聊起暑假实习的事, 问大家是留在这儿实习,还是回港实习。
陆青葙也在愁这件事, 过了这个学期,她的交换生涯就要结束, 如果能在这儿找份实习生的工作, 当然是最理想的。
倘若还能在华尔街实习两个月, 对将来找工作毫无疑问更加有利。她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可以好好思考并安排这件事情。
吃罢饭, 大家一起逛了会儿街,后来陆青葙跟着同学又回到了MIT校园内,还进他们的图书馆坐了坐。
顶尖学府里的学生都是忙得鸡飞狗跳的,即便是周末,图书馆里也有很多刻苦的同学。
下午四点多,陆青葙正要离开,听见身后传来一句清晰的普通话:“陆青葙?”
陆青葙回头看去,宋铭泽正在后边不远的地方朝她礼貌微笑:“还记得我吗?我是靳黎的同学。”
“你好你好,当然记得。”
“跟靳哥过来的?”
“不是,和几个港大校友过来玩。”
他背着个书包,笑容十分具有亲和力,说道:“我在这儿梳理论文。”
“哦。”陆青葙点头示意,“我正准备回去。”
“那一起走吧……”走出图书馆,他又问,“赶时间吗?”
陆青葙摇头:“不大赶。”
宋铭泽道:“或者去喝杯咖啡?”
陆青葙刚好想打听靳黎那几年过得怎么样,便欣然同意。
而宋铭泽会留下她喝咖啡,也有自己的想法。
那个除夕夜,宋铭泽觉得好像在照片上看过陆青葙,但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看到的,直到前些天,才隐隐想起来。
他与靳黎虽然都在物理系,但学的不是同一个方向,也不住同一个宿舍,平时交情亦不算特别好。有关靳黎的一些事,传言很多,他听过不少。原本他可以置之不理,可当那晚见到靳黎用那么深情温柔的眼神看她,以及他们两个人之间仅仅是站在一起的化学反应……宋铭泽心中暗暗称奇,想亲自弄个明白。
现在,宋铭泽坐在咖啡馆的小桌子前,善意地看着陆青葙:“冒昧问一下,你是不是跟靳哥拍过合影?”
陆青葙心说,那可太多了,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张。
她笑笑:“是拍过几张,你怎么知道?”
“大一的时候,我在照片上见过你。”他说,“你跟靳哥有张合影,是在王府井大街上拍的。”
陆青葙回想起来:“那张啊,当时我和几个同学去京城游学,跟他合了影。”
后来这张照片还被林昊轩发到了朋友圈,估计就流传开了吧。
宋铭泽笑道:“是的,看来我记忆没出错,除夕派对那晚就觉得你很眼熟,尤其是看到你跟靳哥走在一起的画面,似曾相识。”
大一的时候,大家都在传,那张照片上的女生就是靳哥的初恋。由于两个人分别在京港两地读大学,相隔太远,所以没有在一起……靳黎从来没有对这些传闻做出过回应,然而如果有女生来打听他,或者想约他,他一直都统一口径用“有对象了”来婉拒对方。
宋铭泽不方便直接问陆青葙是不是他的初恋对象,只好迂回地说:“你俩算是在这里久别重逢的吗?”
“呵——算是。”陆青葙吸了一口咖啡,“确实有几年没有见面了,他以前在男校做插班生,人气很高,能力很强又很积极,还带着他们学校的篮球队拿到了区冠军。”
宋铭泽:“他是我们系篮球队的队员,人气也很高。”
“那他还跟以前一样。”陆青葙感慨,“没有什么变化。”
“他以前怎么样,我没见过,不过……”宋铭泽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试探,“他有段时间,倒真的像变了一个人。”
“变了一个人?变成什么样了?”陆青葙感觉不妙。
“怎么形容呢?”他回想,“消沉了一段时间,也瘦了挺多。”
陆青葙眼神与语气都流露出了急切:“为什么?出什么事了?”
宋铭泽:“好像是跟一串手串有关。”
手串!
顿时,陆青葙的身体感觉一阵冰凉,瞳孔也放大了,她怔愣地看着宋铭泽:“手串怎么了?”
见她的反应,宋铭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那件事,终于有了定论。
当时便有同学猜测靳黎戴着的手串一定是那位初恋送的,她在靳黎心中的分量,也一定占据很大的比例,甚至可能是最大……否则向来遇事指顾从容、应付有余的靳哥,根本不至于会不要命地想去捡回那几颗散落的菩提珠子,更不至于在那段时间像是失魂落魄了一样。
宋铭泽抬眼注视着面前这位女孩,除了拥有漂亮的五官脸容,她的气质也很独特,给人一种不骄不躁、淡定贵气的好印象……他笑笑:“能先问一下么,那串手串,是你送给靳哥的?”
陆青葙毫不犹豫地点头:“是我送的,所以手串究竟怎么了?”
果然……宋铭泽叹了一口气,见她还不知情,料想靳黎还没有告诉她,估计也是不方便提罢,他看着陆青葙,直白说道:“串菩提子的线,断了。”
陆青葙心里一沉。
*
她匆匆与宋铭泽道别,离开MIT,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呆呆地站在车上拉着手环,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被她拼命忍住,才没有流下来。
今天是个美好的大晴天,此刻正好是日落时分,天边出现一片晚霞,呈现出娇而不艳的粉紫色。
陆青葙突然收到靳黎发来的信息。
查尔斯河流经校园,春日里,河道两岸的风景清新宜人,靳黎便站在其中一座桥上,拍了张晚霞照片发给她:【跟你说的一样,校园里的落日还挺美的。】
让人想起当年她舞会上穿着那条裙子有多优雅美丽,也让人想起那年维港绽放的璀璨烟花。
很快,收到她的回复:【你能在那儿等我吗?】
男生抿起嘴角:【当然。】
他以为她想赶过来跟他一起欣赏落日晚霞,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陆青葙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浅色卡其风衣,里面套了件黑色羊毛衫的男生,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桥栏边,手搁在黑色铁栏上,袖子挽了一截,劲瘦手腕上露出戴着的那根手绳,而这一刻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
陆青葙的鼻子开始泛酸,她站的位置,与他隔了十几二十米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眼泪完全不听话地滚落出来。
少顷,他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朝她浅浅地笑,正欲朝她走去时,才发觉不大对劲。
陆青葙朝他跑了过去,她像是要奔向他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奔跑,带起的风扬起了她的发丝与衣摆。
靳黎却微微凝神,她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岂止是哭了,简直泪如雨下。
都来不及问怎么了,人已经扑到他怀里,手圈过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烟花那晚一样,伤心难抑,呜声不断。
他的心被揪紧,抱着她瘦而薄的背,万分不解却又无比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剩下呜呜哭泣声,声声戳向他心底深处。
见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伤害,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靳黎没再问,温柔地抱着她,沉了沉气息,再摸了摸她的头发,侧脸抵在她脑袋上,静静地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晚霞。
周围不断有行人经过,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丝毫没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团衣服都哭湿了,陆青葙闷在他怀里,蹭了蹭,收收情绪,最终抬起了头看他,继而认真朝他发火:“你是不是傻啊!”
面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回答:“啊,我是。”
他不知前因后果却直接承认,一开口,陆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眼圈、鼻头都发着红的姑娘,抬起泪眸,用责备的哭腔说:“只是一串手串,只是几个菩提子,你犯得着去捡吗?你不要命了吗?”
一霎那,靳黎稳健有力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巨杵一击,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发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视着这个明明在发怒,脸上却流露更多难过的人,一时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他,陆青葙的眼泪不断往下淌,她再度崩溃地扎进他怀里,呜咽着说:“那样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只有一个,你的命只有一条,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她何尝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只有一条,独一无二。
她的19岁生日,他照旧发了生日快乐给她,只是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园里骑着车,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菩提珠子滚落一地,还有几颗滚到了马路上,被一辆恰好经过的私家车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拼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捡拾那几颗珠子,也许,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
天边的那片晚霞终于消散,路灯亮起,夜里的风依稀带着入骨的寒意,河边几株早樱已经盛开,被风一吹,花瓣飘零而落。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人不想离开半分。陆青葙终于哭累了,眼泪没再流,只偶尔小声地吸着鼻子,像一只受了伤的柔弱小兽。
抱着他的人没有解释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事后的颓然,仿佛事情已经过去,只把人圈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瘦瘦的背,声音低淡地问:“天黑了,饿不饿?”
陆青葙闷在他胸前摇头。
“要不先回去吧,风怪冷的。”
陆青葙还是摇头。
他沉沉地叹出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铭泽?”他问。
陆青葙这才嗯了一声,以他的聪明,猜出来并不奇怪。
“是我没有看好它。”他沉声道,“你给我的东西,我应该时时检查,去换根线的。”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时早点看到他的信息并回复他,即便线断了,他也不至于那样。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么凑巧。
自那以后,他们亦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两地,远方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着。
宋铭泽说那几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说话,有时候坐在宿舍书桌前,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一直到后来,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浅色手绳,才恢复如常。
“我们几个男生还私下讨论过,那根手绳应该也是女孩子戴的。”宋铭泽笑问,“是不是你戴过的?”
陆青葙忍着难过的情绪点头:“是我戴过的,我送给他的。”
宋铭泽叹道:“佛珠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突然断了,人确实挺受打击,即便是唯物主义,也难免会影响到心情。”
可陆青葙很笃定,对他而言,远远不止简单影响心情。
在重逢的那一天,她便觉得他的心受了重伤。
也许就是受了那次的冲击。
此刻她的脸颊靠在他心脏处,这颗心脏依旧鲜活有力地跳动,但心上的那道伤痕,她现在才看见。
她低低地叫了声:“靳黎——”
“嗯?”
陆青葙顿了顿,她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可在话要说出口时,她改口了——
“……我饿了。”
闻言,他将她从怀里挪出来,抬手帮她擦了擦脸上残余的泪痕,指腹轻轻抚过她的淌过泪的眼角,在微寒的夜风里温和地笑着问:“想吃什么?”
“想吃你做的饭。”陆青葙望着这双幽深的眼眸,回答得直截了当。
他神色放松:“那我们回去做。”
“好。”陆青葙抿唇,挤出笑容。
“走吧。”他轻呵一声,直接握过她的手。
曾经他们在十七岁在舞会上就牵过手,他的手掌一如既往温暖绵软,给她冰凉的手心传来一定的暖意,让人感觉踏实无比。
步行回去,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说话,只有影子互相伴随。陆青葙就着路灯暗淡的光,看着他线条流畅的侧脸,察觉他脸色其实略带凝重。
情人节那天他说他这两年过得挺好的,但好不好,只有自己知道。
现在,她也知道了。
她不由收收眼眸,在心底幽然叹息的一瞬间,他的手,用力握紧了一些。
回到他的公寓,陆青葙在卫生间清理了一下面容,眼皮有些肿,眼圈隐隐发红,清洗过后,再用纸巾擦干净,似乎有所好转。
走回客厅,那个俊朗的男生脱了外套,挽起袖子,在厨房一边忙一边说:“你要是饿了,就先吃点儿东西垫垫肚子吧,我简单做两三道菜就行了,很快。”
他的动作一向行云流水,陆青葙在一旁只会干扰到他。她便乖乖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的是他给她买的零食,身后的厨房传来他用筷子搅拌鸡蛋液的声音。
陆青葙忍不住转过头,直直地望向那个风姿出众的男生。那个人,即便是下厨,沾染一身人间烟火气,也丝毫不减他的清隽矜贵,悠逸从容。
靳黎侧头回瞥她一眼,一贯温和地笑,却突然用粤语说:“我蒸水蛋先,你钟意食嘅。”(我先蒸蛋羹,你喜欢吃的。)
“嗯!”她点了点头,“我都钟意。”
只要是他做的,她都钟意。
可她钟意的又不仅仅是这些。
她最钟意的是这个人,这个男人。
心里有种冲动,她想——
不,她要,她要跟这个男人拍拖。
现在就要,一时一刻都不想多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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