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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许下的承诺


    带了两个修为莫测的人回来,自然是要跟同她的父亲大人,风朔城的城主禀告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才刚踏入城主府就瞧见了严阵以待的父亲。


    男人手持长枪,语气冰冷,眼神讥诮,神情中?充满警惕:“阁下是何人?来我风朔城又是为何?”


    他?那女儿修为不济,自然无法看穿这二人的伪装,但他?心头却?门清,这两?人修为莫测,即便是他?也无法看清底细。


    唯有那恐怖的气息即便所有收敛也仍旧让人望而生畏,薛城主强撑着站直身躯,生怕露出一丝一毫的怯意。


    众目睽睽之下,岑羡云没有继续逗弄谢陵游的尾巴,只是他?仍旧没有松手,就这样虚虚地握住谢陵游的尾巴,蓬松的尾巴温热的捏在手中?带来令人带来令人愉悦的欢喜。


    薛城主见二人似乎没有开口的打算,脸色变得更加沉闷。毫无疑问,在他?的眼中?,这样的行径与挑衅无异。只是修为不如人,再多的怒火也只能忍着。


    岑羡云慢半拍的在脑海中?找到了关于?这位城主的剧情,风朔城城主薛莫曾是仙山昆仑的外门弟子,对奇门八卦异常有兴趣,胆大妄为地私入禁地,研究仙山对抗寒雾的阵法。


    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错就错在他?竟然无意中?损毁了仙山阵法的某一处,导致数位弟子在寒睡梦中?受到寒雾侵袭,因此修为受损。


    私入仙山禁地,窥视仙山法阵,因一己之私害得同门受伤,数罪并罚之下,他?被逐出昆仑仙山。而后不知?何人将他?被逐出仙山的缘由宣扬了出去,明里暗里遭到多方势力?的追杀,毕竟仙山阵法奇妙,谁不想一探究竟呢?


    万般无奈之下,他?最终被逼入了魔界,多年磨练,如今已然成了一城之主。风朔城的阵法会与仙山的阵法相?似,也是因为他?借鉴了仙山阵法的缘故。


    “爹!”薛齐明两?步冲到薛莫跟前,“您这是做什么?山今与谢陵游替我们将外头那群渣滓全部除掉了!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你不好好招待就算了,怎么还这么横眉冷对的?!”


    她边说边伸手掐住她爹腰间的软肉狠狠一拧,语气中?带着点?威胁:“您要是把人得罪了,看我怎么去跟娘告状!”


    薛莫一张老脸几番变化,最终败在了威胁之下,他?小声嘀咕几句,没等闺女听清就转了话题:“既然是来风朔城做客的,自然是要以?礼相?待,巡风!”


    他?无视了薛齐明充满威逼利诱的眼神,自家的女儿是什么性子,他?还不清楚么,若是寻常人也就算了,自然有她爹妈能够托底。


    眼前这两?人修为难测,若真是出了什么问题,只怕是搭上整个风朔城都无用,他?自然要将薛齐明与这两?人隔开关系。


    更何况嘛……


    薛莫的目光隐晦的在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二人身上徘徊,不管这么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都非同一般。


    “两?位远道而来,想必也疲惫不堪了,就由巡风带二位先去洗漱一番,休憩片刻,晚些时候再来参见我风朔城的夜宴可好?”


    黑衣侍卫依言出列,停在二人面前。岑羡云点?点?头,跟着巡风向城主府内走去,间或还不忘扶了谢陵游一把。


    望着谢陵游红透的耳垂,岑羡云心中?没有半分愧疚之情,唇角甚至浮现出了淡淡的笑意,灵力?汇聚成丝线将声音直接送入小猫耳中?:“要我松开吗?”


    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抓这尾巴玩弄的感觉实在是微妙的过分,谢陵游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情感上又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最后也只是沉默以?待:“……”


    不出所料的,岑羡云并未等到回答,他?也不着急,轻轻抚弄着尾巴尖尖。眼见着谢陵游的脑袋越垂越低,跟个掩耳盗铃的鸵鸟似的。


    “那我放手?”


    仍旧是体贴而又温柔的询问。


    岑羡云慢慢松开五指,尾巴尖尖失去了挟制,却?没有第一时间逃出生天?,反而眷恋不舍的乖乖停在他?的手心。


    巡风将两?人带到一处院子,却?没进去,而是停在了门口:“两?位贵客便在此处暂居,若有事,可摇动屋内铜铃。”


    他?说完,拱了拱手,欠身离开。


    等人走没影了,谢陵游再也支撑不住,双腿发?软,险些摔倒在地。


    岑羡云伸手扶住谢陵游,即便他?松开了小猫的尾巴,那根细长的尾巴仍旧紧紧缠在他?的手腕上:“怎么还是这么娇气。”


    谢陵游要紧唇瓣,不说话,瞪着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岑羡云,像是埋怨又像是祈求怜惜。


    风呼啦啦地吹,卷起满地的尘沙,迷人心眼。岑羡云将谢陵游打横抱起,朝屋内走去。


    “山今。”


    “嗯?”


    “山今。”


    岑羡云低头看,小猫藏进他?的胸口,将自己整张脸遮住,不让他?看其中?的情绪。他?没觉得厌烦,仍旧回答:“嗯。”


    长久的沉默,就连一路上不安分的尾巴也跟着沉积下来,安静地挂在手腕上不动弹了。许久,谢陵游终于?开口了:“你要走了吗?”


    对于?小猫的敏锐,岑羡云多少有些吃惊,他?搭在谢陵游的肩上的手微微收紧,在黑袍上留下褶皱的痕迹。


    “嗯。”


    又是一阵沉默,房门被灵力?掀开,岑羡云将谢陵游放到床上,摇了摇铃铛,要了热水洗漱。


    “会很快的,对吗?”岑羡云聊起小猫垂下来的一缕墨发?,将其挽至耳后,“眼下你走到此刻的时间比上次快了那么多,所以?现在这段时间也不会太?久对吗?”


    “……”


    谢陵游垂着眸,不说话。


    他?不想和?师尊分开,一分一秒……也不想。垂在双膝上的手捏紧,心中?万分的不舍但面上却?说不出来一句,他?咬紧下唇,不愿泄露心底的软弱。


    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不愿意在师尊面前还是没有任何的长进。


    “我答应你。”岑羡云捧起谢陵游的脸,四目相?对,碧翠的瞳孔中?映照出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却?格外的存粹,“等你回来,我就告诉你我的真名。”


    “……”谢陵游眨了眨眼,慢慢开口,“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


    风朔城的夜宴,他?与谢陵游都没去。虽然有着天?道作为庇佑,但在魔界徘徊这些日子,还是让岑羡云感受到了疲惫。来自灵魂的虚弱让他?变得更加嗜睡了,洗漱后连头发?都没有绞干就已经闭眼陷入梦乡。


    谢陵游拿着帕子一点?一点?为师尊擦拭着头发?,淡淡的清香萦绕在鼻尖,若隐若现,勾得他?慢慢垂下头,想要闻得更加清楚。


    他?明明可以?用灵力?直接烘干水分,却?宁愿这样慢条斯理又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师尊的头发?,这样亲密而又缓慢的接触,让他?生出将时间凝固在此刻的希冀。


    手上动作不断,大脑也没闲着,回忆着这几日的点?点?滴滴。嘴角不自觉地翘起,展现了谢陵游的欢悦心情。


    漫长的等待,终于?在此刻迎来了令人欢喜的结局。


    他?想,哪怕眼前的这一切都只是镜花水月,他?也能坦然的接受。


    鼻腔中?满满是熟悉的味道,他?的血融入师尊的灵魂,成为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印记,无时无刻的牵动着他?的心扉。


    谢陵游如同被蛊惑般,渐渐松开了手,低头在师尊的额头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吻:“好梦,山今。”


    深陷梦中?的岑羡云不知?道谢陵游隐忍的小动作,他?陷入了一场久违的梦境。


    漫天?的黄沙迷人眼,狂风呼啦啦地吹,刮得双耳生疼,衣袍也无法完全遮挡住风沙,使得皲裂的皮肤更加干燥。


    裂开的伤口被沙砾填满,他?却?像是不知?疼痛般,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流沙似河流般涌动,慢慢将他?的小腿掩盖,岑羡云目不转睛地盯着不远处黄沙之上的一点?黑,犹如石化了千年的望夫石。


    这是……


    上次梦境后,他?将小猫放下之后看见的场景。


    【宿主宿主!!可以?了,咱们走吧!】


    耳边传来701的尖叫,如果?能做到的话,它恨不得直接拖着宿主就跑,可惜它只是个柔弱无依的小系统,除了干着急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它盯着不断报警的屏幕心急如焚,这个小世界太?特殊了,对宿主的灵魂有着太?大的损耗,再加上宿主还是一个新人宿主,它真的害怕宿主的灵魂的会在这个世界中?受到了某种重创。


    “再等等。”岑羡云声音沙哑,双眼因为长久不眨眼而产生了强烈的酸涩的感,但他?仍旧坚持着,牢牢盯着不远处的那一幕。


    小小的猫渐渐被埋没在黄沙中?,只剩下最后一点?脊背上的黑色绒毛在空气中?晃晃荡荡。


    他?希望风朔城的城主女儿能够快些来,将受苦受难地谢陵游快些带走。但另一方面,岑羡云的心中?又克制不住的生出隐秘的阴暗心思?。


    如果?城主女儿没有出现,如果?谢陵游的生命受到威胁,如果?……


    如果?他?所考虑的这些都能够发?生,他?就能够将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时候将人带走。


    系统不明白宿主在等什么,结局已经注定的事情,或早一点?或晚一点?又有什么意义呢?


    【来了!】701盯着冒着红光的屏幕,瞧见蓝色标注点?出现的瞬间立刻睁大眼睛,尖声叫起来,【薛齐明!薛齐明来了!!】


    悬着的心骤然落下。


    岑羡云默默闭上眼,眼睛过分酸涩,剧烈刺激下眼泪险些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咱们可以?走了吧?可以?了吧!】


    第92章 再分别


    岑羡云仍旧不动,让系统不由得怀疑宿主是不是因为?灵魂受损过度,已经魂归西天了。


    “她的?那些狼不会把谢陵游吃掉么?”岑羡云幽幽开口,被风沙腐朽的?身体格外难以驱动,他像是生锈的?机器,每动一下都会听见骨骼摩擦发出的“咔咔”声。


    【不会!怎么会!不可能!】系统干脆利落地进行了三联否认。


    岑羡云沉默片刻,问:“是吗?”


    701张嘴就要说是,然而数据脑很快想起?,不久前它也是这样信誓旦旦地说谢陵游不会遇到?任何危险。现实已经狠狠的?给了它一巴掌,这次,面对宿主?的?反问,它无论如何也没法再将笃定的?话说出口。


    说话间,薛齐明的?位置离这里更近了,听着喧嚣的?狼吠声,岑羡云眸底的?情绪更浓。


    701仍不死心:【宿主?,虽然谢猫猫现在?看起?来就这么定点大,但是不管怎么说它都是气运之子,这个小世界中仅剩的?灵猫,它怎么也不会被一群灵智未开的?狼给吃掉吧?】


    岑羡云幽幽叹气,坦然承认:“我?放不下他。”


    701目不转睛地盯着宿主?,这还?是头?一次宿主?如此坦诚。过往的?无数次,宿主?想要插手谢陵游的?人生轨迹,总会找这样那样的?理由,就像是一层心照不宣的?遮羞布,只要有?了,就能够堂而皇之的?越过快穿守则的?规定。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面对宿主?这样坚决的?态度,701无法说出阻拦的?话,但它仍旧想要挣扎,拉回迷途知返的?人,【快穿守则规定,因任务者过度插手小世界因果导致小世界无法正常运行?,最终后果将有?自己承担。并且,如果活着回到?快穿局,还?要承受小世界的?所?有?损失。】


    【这也无所?谓吗?】701没有?把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的?话说出口。


    岑羡云是新人,并且这还?是第一个任务,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积分能够充做赔偿。如果有?任何意外,岑羡云都只能去?往惩罚任务世界受罪。


    那对灵魂的?损伤可比魔界的?侵蚀可怕多了。


    岑羡云活动了下手腕,轻声道:“有?所?谓,但是……比起?来好像也没那么有?所?谓了。”


    “任务者完成任务获得?积分,最终能够实现一个愿望,对吗?”他在?701无法理解的?目光朝小猫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没有?任何的?犹豫。


    【是的?。】


    “我?听说曾经有?人爱上了小世界里的?npc,所?以许愿兑换下整个小世界,只为?了一直陪着他。”


    【是这样没错,但是那个npc从?始至终都没能觉醒,那个任务者只能一遍遍地陪着npc走剧情,一遍遍地轮回,到?最后——】


    “我?比他幸运。”岑羡云打断701的?话,“我?的?小猫,是只勇敢的?,想要挣脱牢笼的?小猫。”


    即便他至今也没能从?无尽的?轮回中挣脱出来,即便他已经失败了无数次,但总有?那么一天,这一切是会到?达终点的?。


    701说不出话来了,万千小世界中,能够觉醒出自我?意识的?人物何其稀少,更何况还?是受到?最多关注于束缚的?气运之子?


    但是怎么就偏偏就被它和它的?宿主?遇上呢?


    它哑口无言,不再出言。


    岑羡云在?小土坡坡前站定,黄沙已经彻底将小猫掩盖,只剩下一撮黑色的?毛发漏在?外头?。他俯下身,将小猫从?黄沙中挖了出来,也不嫌弃脏,径直藏进了怀中。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


    女人的?高声呼唤传入耳中,岑羡云回首望去?,漫天的?黄沙也没掩盖住女人明媚的?面孔,她刚喊完,一股风恰好吹开了她的?面纱。


    红色的?纱巾顺着风的?方向飘扬,薛齐明爽朗地笑起?来,若不是有?护体结界,估计得?呛入一大口沙子。


    她扬起?鞭子朝身侧狠狠一抽,嗷嗷叫的?狼群霎时安静下来。即便对方包裹的?严严实实,直觉还?是让薛齐明认为?眼前这个人必然是个绝世没人,她冲着岑羡云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我?是风朔城少城主?,你要不要跟我?走?”


    岑羡云轻轻抚摸着小猫的?脊背,昏迷不醒的?小猫就连呼吸都变得?极轻极轻,压在?小臂上的?肚子一鼓一鼓的?,隔着布料带来软绵绵的?触感。


    他朝薛齐明点点头?:“好啊。”


    与此同时,701听见了机械的?提示音:


    【任务者岑羡云,员工编号607171,提交愿望清单,请对应系统及时审批计算任务完成时间。】


    【宿主?,你确定了吗?】


    岑羡云没有?回答,但701能从?他不曾动摇的?眼神中确定所?有?。


    ……


    岑羡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一偏头?,就看见了躺在?身侧的?谢陵游。


    更多的?记忆涌入脑海,他用?眼神一点点描摹谢陵游的?模样。直到?此刻,他才感受到?时间的?久远,能够换取一整个小世界的?几分不容小觑,更何况这还?是个畸形的?小世界。


    寻常世界的?十倍的?积分,是岑羡云不眠不休连轴转十万年也无法凑齐的?数目,所?以他胆大妄为?的?同主?神进行?了打赌——用?唯一的?许愿机会换来了能够与主?神在?打赌的?机会。


    他是在?和小世界的?天道博弈,和黑心的?主?神博弈,也是在?和他自己博弈。


    现在?看来,他要赢了。不过,在?此之前……


    岑羡云摸了摸谢陵游的?脑袋,起?身离开,临走时,他没有?忘记给谢陵游留下一封告别信。


    这次的?分别,不会太久。


    ……


    凌霄阁出奇的?热闹,岑羡云刚进门就看见了柳序逸。自从?他当了掌门之后,就开始有?了所?谓的?“高人风范”,整天端着那是一个仙风道骨,而此刻他面色惶然,再看见岑羡云的?瞬间就扑了过来。


    “我?还?以为?你没了!”他张嘴就是一句不吉利地感慨,为?了装深沉常年闭着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里头?布满了血丝,“你去?做什么了?你那弟子是什么来头??!”


    岑羡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透过柳序逸落在?了院子中。简朴却不是清新典雅的?小院被毁的?一塌糊涂,焦黑的?树,裂开的?地砖,仍旧还?在?焚烧的?天火。


    岑羡云心中其实有?答案,但还?是选择问问柳序逸:“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他在?这提心吊胆的?,当事人还?反过来问他怎么了!


    柳序逸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他切切实实打不过凌蘅,高低要好好比划一番。


    “你走后不久,仙山上寒雾越浓,甚至突破了过往的?阵法,险些伤了弟子。”柳序逸抹了把脸,他这些天操心山门,又操心仅剩的?故友,整宿整宿的?心神不宁,耗尽了精气神,“开始并无人当回事,只当是时间久远,护山大阵的?某些地方有?些失效。”


    “但是经过排查之后,发现阵法并没有?任何异常,异常的?是寒雾。”柳序逸面色凝重?,“仙山上的?寒雾更加浓厚了,甚至隐隐有?往仙山之下蔓延的?趋势。”


    仙山之上寒雾杀人,可即便如此,昆仑弟子仍旧驻扎在?此处,不仅仅是贪图仙山的?充沛的?灵力,更是为?了防止寒雾向仙山之下,乃至整个上界弥漫。


    岑羡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原剧情也有?这一幕。仙山自世界开辟,人族修炼的?伊始便已经存在?,昆仑上千上万年的?历史与底蕴在?此,即便是气运之子也难以在?短短时间内积蓄起?足够的?力量,轻易攻破仙山。


    既然主?角的?力量不足以轻易摧毁仙山,那边让外界的?力量来。


    寒雾,便是最好的?手段。


    无缘无故变得?更加浓厚的?寒雾,极力清扫也无法处理干净的?雾气消磨了仙山弟子的?实力,为?了山脚的?百姓,乃至整个上界的?安危,他们用?血肉之躯不断拖延时间,寻求一线转机。


    可是转机是什么呢?


    是谢陵游。


    等谢陵游依次报仇雪恨,放心心中所?有?的?妄念,得?到?飞身,上界的?寒雾,魔界的?魔气,与下界的?大道泯灭,都将会迎刃而解。


    享有?这个世界最多因果的?谢陵游,也将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岑羡云垂眸,然后救世主?将看着自己的?世界在?不可避免的?走向毁灭,然后时间回溯,故事重?启……周而复始,永无解脱。


    “我?回来时,仙山的?寒雾并无异常。”岑羡云绕开柳序逸,看向毁于一旦的?凌霄阁,“和这里变成这样有?关?”


    柳序逸深吸一口气:“对,前不久,凌霄阁突然落下闷雷,大雷三天,就算是大乘期渡劫都不曾有?过那样的?威视,出乎意料的?是,整个仙山,除了此处,都不曾受到?波澜。”


    “雷劫过后,仙山上的?寒雾逐渐散去?,甚至变得?比之前更加稀薄。”柳序逸叹了口气。这本是件好事,但瞧着凌霄阁的?惨状,他不由得?担心是不是因为?凌蘅做了什么,才为?仙山换来了这一线生机。


    “如今看见你平安回来,我?也算是松了口气了。”


    岑羡云抬步走进去?,随着他迈进一部,冰霜开始蔓延,燃烧的?天火还?未来得?及熄灭便被寒冰凝固,内里的?火焰跳跃,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寒霜的?禁锢。


    他回头?看向柳序逸:“我?知晓了,掌门不必担忧,此时我?会好好处理的?,这几日,不要让旁人来凌霄阁。”


    “你要做什么?”柳序逸皱了皱眉,眼睛中浮现出不赞同的?光芒,“这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如果雷劫又来——”


    “不会再来了。”他说得?笃定,让人不由得?相信,“掌门,快要结束了。”


    柳序逸不明所?以,却还?是被那样的?眼神惊到?,他后退半步,半响后点点头?:“我?知道了。”


    等掌门离开了凌霄阁,岑羡云随意找了个破石墩坐下:“701。”


    【嗯?】


    “我?要见主?神。”


    第93章 赌局开盘


    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眼睛睁开?,在快穿局这么多年的历史中,它还是头一次出现在小世界的原住民面前?。


    一个仙侠世界里的龙傲天男主。


    修仙世界的因?果定律最?为?苛刻,气运之子在成长的道路中享受了多少机缘,就被施加了多少的因?果,也因?此?,这类小世界的气运之子究其一生都只是天道手下的傀儡,按照着应有的剧本一步步往前?走。


    能够觉醒到眼下这个程度,实属不易。


    即便?是主神,也不免多了几分怜悯:【你想?好了?】


    “是。”


    【没能?及时察觉到小?世界的异常,是快穿局工作的失职,我们?可以对进行补偿。】面对弱者,主神总是愿意付出一些善意的,【我没记错的话,在其中三百八十九次轮回中,你最?想?要的——】


    【是能?够跳出命运的闭环,结束无尽的轮回。】


    “人是善变的,”谢陵游淡淡道,“猫也是。”


    【为?了一个人,为?了短短的百年,你过千万年的苦痛都能?够随意的放下吗?】主神无法理解,【你难道忘了吗?无论做什么都只能?看着王庭死去的无奈,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昆仑仙山被寒雾吞没的结局,亲手举起屠刀杀死这个世界中,唯一理解你处境的师尊——】


    【这些你都忘了吗?】


    【交出世界核心与气运,你将回到最?初的处境。】


    什么都知晓,却又什么都无法改变。意识沉浮与躯体的最?深处,只能?默默的承受麻木的结局。


    “我知道。”谢陵游近乎一字一顿地开?口,眼神坚定,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分的动摇,“我想?要他。”


    无论是漫长的等待,还是无望的结局,都无所谓。


    他只要他。


    【你说你是善变之人,难道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你会后悔今日的选择吗?】


    谢陵游笑了笑:“那就等后悔再说吧。”


    随着话音落下,由数据组成的幽蓝色空间逐渐瓦解,充满土腥气与血腥味的风将染血的白衣衣摆吹的飘扬,穿胸而?过的致命伤口愈合,只剩下白衣上被染红的破口证明那处伤痕存在过。


    谢陵游抬起头,与高天之上的金色眼睛对视,满满勾起唇角,露出挑衅的笑容。


    雷声更?响了,猛烈的程度像是积蓄着要将世界都摧毁的力量,可也不过是无能?狂怒而?已。


    谢陵游一步一步走到昏厥的师尊面前?,即便?深陷昏迷,师尊的眉头也紧皱着,仿佛在做一场无言的噩梦。


    “对不起,师尊,但我还是想?要留下你。”他半跪在岑羡云的面前?,轻而?柔地擦掉脸盘上的泥泞,“所以,你会回来的对吗?”


    沉睡中的人不会给他回应,但一旁的701却不得不提醒气运之子:【我们?要走了。】


    小?世界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他们?必须在重启之前?离开?这里,否则等到空间裂缝闭合,那么宿主领会恐怕会在重启的瞬间被天道磨灭。


    ……


    在主神出来的瞬间,时间与空间出现了某种凝滞,701浮现在空气中,圆圆的电子眼中的神色被其他的情绪所取代,成为?一种至高无上的冷漠。


    岑羡云眼前?渐渐被白光的吞噬,炽烈的光亮迫使他不得不闭上双眼,等缓白光渐渐消减,再睁开?眼时,他来到了一片纯蓝色的的数据空间。


    极致的冷漠数字空间产生极致的压迫感,令人身在期间时不由得有些窒息感。


    岑羡云叹了口气,他已经习惯了主神每次出现的必当会有的压迫感,他没有理会这种小?手段,而?是伸手在荒芜的地面上凝塑出一把小?小?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去。


    【你倒是很?懂得自便?啊。】


    比701要大上三四倍的圆球出现,泛着幽蓝色光芒的圆眼睛不满地盯着岑羡云,只是多少是因?为?岑羡云的自便?,多少时因?为?恼羞成怒,那就不得而?知了。


    面对“顶头上司”的不满,岑羡云没有半分慌张的意思,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不然呢?站着说话多奇怪。”


    【哼。】


    果然讨厌的人类在经过时间的磨砺之后,只会变得更?坏。


    即便?走到了这一步,主神仍旧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败落的局面,它摆摆手,道:【说吧,你要做什么?】


    “下注了那么久的赌局,该开?了吧?”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岑羡云抬手,桌子与棋盘一并出现,只是棋盘之上却并非是棋子,而?是一人、一猫,一大一小?两个系统。


    四个数据体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主神单独一方,其余三个一方。主神看着棋盘右侧空落落的模样,心情不由得变得格外的糟糕。


    它签下的员工被什么狗屁的“爱情”冲昏头就算了,竟然它手下的系统也胳膊肘往外拐,真是气死它了。


    【现在可还没到开?局的时候。】主神臭着一张脸,话音也不复方才的冷漠,透露出丝丝缕缕的不满,【开?局的前?提条件——】


    “知道赌约内容,对吗?”岑羡云打?断了主神的傲慢的话,“哦,也许还有我的愿望,是吗?”


    【……】主神沉默片刻,仍旧不甘,【你大概忘了,规则中还有一条,你只有一次机会。】


    【一旦你答错,那么自动算作你输。】


    “嗯,没问题。”岑羡云点点头表示了解,他站起身,至上而?下俯视着主神,礼貌性的话语从他嘴中出来,莫名多了些许命令的感觉,“那么我开?始了。”


    “我的愿望是——与主神进行一场赌局,该赌局,主神的胜率为?百分之八十以上。”


    彼时的他,只是快穿局的新人,不过是万千任务者中的一员,就连见?到主神的机会都没有,又何谈与主神谈条件?


    除非是用许愿的方式。但为?什么不是直接许愿获取小?世界的所有权呢?


    岑羡云心中明白,因?为?这样的愿望往往代表着数以亿万计的积分,这样庞大的积分自然也等同?于无法想?象的时间。无论是他还是谢陵游,都无法忍耐这样长久的时间。


    既然不能?直接许愿获得小?世界,那就换做赌局,即便?是快穿局也信奉着风险与回报成正比的关系,他愿意承担极大的风险,去博弈那个小?小?的可能?,只为?了……


    “改变这个小?世界,让这片天地属于在这个小?世界上生存的每一个人。”


    当因?果律不再束缚在一个人的身上,当所有的气运不再凝结在谢陵游的体内,那么所有的责任也自然会散去,一个正常的,能?够独立自洽的世界,从不应该依靠某一个人运行。


    岑羡云冷静地盯着主神,只听轰然一声,主神的形体划作万千道碎片,犹如流光般融入这片空间中。


    他神色冷酷,听着震颤的嗡鸣,生满锈的齿轮浮现,缓慢而?又沉重的开?始转动,三百年前?的一切,尘封的所有都开?始不断复苏。


    仍旧是最?初梦境中的悬崖,是那个遍体鳞伤却满目哀求的人。岑羡云松开?手,长剑却凝滞在半空中,并未真正的坠落。


    清风拂过面颊,他的步伐在谢陵游的面前?稍稍停顿了一刹,随后头也不回地朝黑暗的道路走去。


    眼前?的画面破碎成星星点点的光芒,又在前?行的路上凝聚,星光将黑暗聚散,无数的星辰在头顶不断闪烁,绽放出或灿烂或微弱的光芒。


    岑羡云站在这片星空之下,低头凝望,星星之下,是一个人、是一只猫、是一课树、是一朵花……它们?都被无形的金线牵引着,或生或死。


    当一场预定的结局走到终点,当小?世界获取了足够的力量,下一轮剧情又开?始播放,相同?的人,相同?的故事,就连每一片叶子落下,每一朵花凋落都没有任何的差错。


    哭泣与欢笑交杂成一曲深奥的曲目,吵闹的声音振聋发聩,令人的大脑生出剧烈的疼痛,岑羡云却仍旧无动于衷。他身在快穿局最?为?核心的部位,只要一伸手就能?操控小?世界的风云雨雪,就能?肆意玩弄无数人的命运。


    可他什么都没做,只是沉默的往前?走。


    时间在他的身躯上划过,留下了痕迹,他逐渐的衰老,腿脚不变,脊背佝偻,可他仍旧没有停下。


    直到——


    直到更?加庞大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那是一只巨大无比的眼睛,无数的电流从那只眼睛周围蔓延出去,突破了空间的壁垒,与他在外面所见?的星辰连接在了一起,供应着无数世界的运行。


    那只眼睛缓慢地、缓慢地睁开?一条缝,棋盘出现在面前?,只是这一次,没有小?猫,也没有701,只剩下他与主神,相对而?立。


    “我抽取了自己的所有记忆,自愿成为?你观测人类情绪的小?白鼠,并且压上小?世界的所有权,并且预支了五亿积分,作为?赌注。”岑羡云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重复出三百年说过的话,“五亿积分的抵押,是701的核心数据。”


    【你比我想?象中的快很?多。】闷闷地声音并不在空气中传播,而?是直接传入大脑,【五亿积分,我以为?至少需要一千年。】


    “那也太久了”岑羡云淡淡笑道,他仰望着天空之上的眼睛,“这场观看,您满意吗?”


    【满意?】主神音调淡淡,【还行吧。】


    “按照约定,如果我在赚取五亿积分后,不曾提出离开?快穿局的需求;如果我回到了这个小?世界,却没有选择插手谢陵游的人生;如果我插手了,却始终没有想?起过去的赌约,那么,最?后的结局,都是我输。”


    第94章 最后的考验


    细微的电流声将空旷而又安静的空间衬托得更加安静,竖瞳中间的裂缝多睁开了一分,无数的信息扑面而来?。无数或有用或无关的信息冲击着人脑,轻而易举地?将意识冲垮。


    即便穿梭了无数个小?世界,将意识磨砺的超乎寻常人强大,但面对数以万计的小?世界信息集合体,岑羡云的意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卷走。


    极致的信息冲击下,大脑反而一片空白,脑海深处响起冷漠的机械音:【那么现在,你是觉得你赢了么?】


    岑羡云无法?回答。


    不过主神也不需要他回答,从它成为主神到现在,其中无法用人类语言计算的时间中,岑羡云并不是第一个胆大妄为挑衅主神权威的人,但却是第一个成功的人。


    这场经过精密仪器与程序计算出?来?的胜率,最终还是成了小?概率的事件。


    作为理?性的机器,主神并不计较701的“背叛”,超脱它计算中的一环本就是它的失败。


    它想,701果然是与众不同?的,一个拥有丰富“情感”的系统,会因为“情感”做出?违背规则的系统,或许这就是它有潜质成为主神的原因吧。


    岑溪安云对呼吸渐重,在来?时路上惊鸿一瞥的画面因为情感的绝对冲击,让他产生?了身临其境的错觉,此刻他不是他,而是在凡俗中挣扎不朽的人,在日升月落中飘零的叶子,在秋风瑟瑟中枯萎的花。


    呼吸,疼痛,哭喊,欢乐,无数种情绪交替的浮现,属于“岑羡云”的部分开始下沉,消失。


    于是乎,他成了路边举着糖葫芦与主角擦肩而过的小?女孩,成了在深山中对月长啸的野狼,成了钟声悠扬的寺庙中扫地?的小?沙弥,是恶贯满盈的死囚,是清廉政洁的小?官,是朱门大院中的小?厮,是寒窗苦读的书生?……


    切身的情感成为泥潭,将他一点点的溺毙,他沉湎在旁人的人生?中迷失了方向。


    【你说的没错,你都赢了。】遮盖住竖瞳的两片眼皮缓缓合上,最终只剩下一条细微的缝隙,【但胜利的果实,并不是赢了赌局救能够拿走的。】


    在那?场横跨三百年的约定中,初入的少年意气风发,脸上是它从未见过的坚定,他说:“我知道就算加上701,我手中的筹码仍旧不够。”


    “所以,我还可以再加上一个只针对于我的限制——”


    “再这场赌局中,即便我是最后?的胜利者,我的愿望也不能实现,除非我能够通过你的考验。”


    “这场考验的前提是不损伤个人的意志与躯体,考验通过率不得为百分之零。”


    主神不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错,它遵从了当初的约定,这场在信息量与故事中的轮回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逃脱,只要精神意志足够强大。


    竖瞳最终完全闭上,幽蓝色的光芒也彻底消散。


    在快穿局中,任务者的灵魂是永不磨灭的,换而言之,岑羡云永远不会死去,他会在无数个小?世界中体会那?些微不足道的花草树木、鸟兽禽人的经历,一个又一个,一生?又一生?,直到他找回属于自己的意识,直到他找到自己的名字。


    亦或者,永远的沉沦。


    进入休眠状态的主神也不曾注意到,岑羡云的心?口亮起微弱的红光。


    ……


    溪水湍急,撞上河床上凸起的石块时冲刷出?巨大的白色浪花,一浪接着一浪,不必看?也晓得其中的凶险。


    前几天的大暴雨让村子里唯一的溪流变得格外的危险,但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家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溪边来?打水,少年就是其中的一个。


    “阿洛!你看?,我找到了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少年一跳,他一个激灵,差点没能抓住木桶。他忍下心?悸,半个身子都探了下去,艰难地?打了半桶水方才回头?:“大惊小?怪什么?!”


    他口气中的斥责并不严重,但足够让女孩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她缩了缩脖子,却还是把手中的东西举了起来?:“阿洛,你看?!”


    黑色的尖尖耳朵轻轻抖动?,碧绿的眼珠子像是某种两晶晶的石头?,在阳光下折射出?幽幽的光芒。


    不知道为什么,阿洛看?着它的眼睛,感到了细微的悲伤。


    可是一只猫懂得什么悲伤呢?


    “猫?你要养它吗?”阿洛收回目光,看?向扎着羊角小?辫的女孩,“你从哪里捡来?的?”


    这只黑猫虽然瘦,但是皮毛柔顺,一看?便知在过去必然是受到精心?养护,这样的猫,他们这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农户可养不起。


    “我在村口捡的!它一看?见我就嗲嗲叫着跟上我了……”女孩撅了撅嘴,她能感受到兄长言语中的潜台词,举着小?猫的双手缩了缩,想要将小?猫往自己的怀抱中藏。


    “村长爷爷不是说缘分吗?你瞧,村口那?么多人,它谁也不跟就跟着我,难道不是和我有缘分吗?”女孩眨巴眨巴眼睛,“阿洛,兄长,好哥哥……我们就养它吧!它还能帮我们抓老鼠呢!”


    且不论?这么瘦小?的一只猫能不能抓老鼠,就说说他们家那?家徒四壁的情况,真的有老鼠吗?


    “咪咪!”


    女孩抱着它往自己的怀抱中藏,小?猫倒是半点不怕这个随时可能把它赶走的人,蹬着腿往少年的方向凑,夹着嗓子发出?甜腻腻的叫唤,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阿洛,好似在用这种手段来?换取自己能够留下来?的机会。


    “哥哥~”女孩见小?猫叫了,当即求得更大声了,“我们就养它吧!我把我的饭分一半给它好不好?”


    望着一大一小?的四只眼睛,阿洛板起脸,伸出?一根手指头?弹在女孩的额头?上,拖长音调拒绝:“不——好,不——可以!”


    他说着,伸手拍开女孩的手将黑猫赶了下去,一手拎着水桶,一手逮住女孩的手臂:“走了,回去。”


    “阿洛!你怎么能这样呢!你错过了缘分,缘分你知不知道?!”女孩抵不过哥哥的手劲儿,只能被拖拽着往前走,“你这样是不对的!阿洛——呜呜呜!”


    对于女孩的哭闹,阿洛始终无动?于衷,他沉默着任由来?往的村民打量,直到将女孩拖到家门口才松开手。


    女孩早就哭累了,只是没人哄,拉不下面子才一直干嚎不愿停下,如今看?着破破烂烂的木门,她仍旧没有消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怒气冲冲地?盯着阿洛。


    阿洛才不理?会小?孩子的闹脾气,他提着水进了屋,将水桶里的水倒入水缸中。等他把柴劈好了,女孩却还倔强的站在门口。


    明明双脚都在打颤了,却还是咬着唇怒目而视,也不知道这破脾气是跟谁学的。阿洛叹了口气,放下斧头?走了过去,他坐在门槛上,问:“为什么生?气?”


    明知故问!


    女孩更气了,但是好不容易才等来?阿洛的台阶,她只能忍者脾气说:“为什么不能养小?猫?它可以跟我一起睡,还可以吃我的饭!”


    “那?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床睡不下了呢?”阿洛叹了口气,破破烂烂的小?屋一眼就能够望到头?,他们的父母早早的离世,只剩下他们在这个村子里艰难求生?,又哪里有多余的闲钱养猫呢?


    他没有说娇贵的猫不好养,只是将更加残酷的现实摆了出?来?:“就算可以让猫睡地?上,那?如果有一天吃的也不够了呢?”


    “不够你吃,也不够我吃,该怎么办?那?个时候,你还能丢掉它吗?”


    如果不能确定能够给它安稳的生?活,那?么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养它。免得为彼此之间增加更多不必要的伤感与责任感。


    “那?……”女孩小?小?年纪从未设想过这样尖锐而又现实的可能,她的眼泪瞬间落了下来?,被哥哥丢在旁边不搭理?的委屈,不能够养小?猫的难过一起爆发了出?来?。


    阿洛没有安慰女孩,沉默地?坐着,等待女孩自己缓和情绪。


    女孩掉了一阵眼泪,终于缓过气,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向阿洛:“那?如果有一天,我们家的床也睡不下我了,我们家的粮食也不够吃了,阿洛会丢掉我吗?”


    她想要养的不是小?猫,她的哭泣也不完全是为了小?猫,而是因为心?头?的不安,那?些村头?的小?痞子们总是围住她,欺负她,说阿洛迟早有一天会娶媳妇,然后?丢掉她。


    她害怕。


    “……”阿洛愣了愣,显然,他没想到妹妹会将自己类比成小?猫,他叹了口气,抬手擦掉了女孩小?脸蛋上的泪水,“怎么会呢?笙笙,是我的妹妹啊。”


    “我只是捡来?的——”


    阿洛的动?作微顿,凌厉的剑眉竖起,带起愤怒的意味,但目光在触及女孩带泪的面颊时,又收敛了怒意,他强忍着:“谁告诉你的?”


    笙笙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下意识地?咬紧唇瓣,晃着小?脑袋不愿意说。即便她不说,阿洛也能够猜到,多半是那?群吃多了欠打的小?胖子。


    他摸了摸女孩的脑袋,软了音调:“我们可以养那?只猫猫。”


    “如果,”阿洛垂着眸,松了口,“我们还能找到它的话。”


    话音刚落,一声软绵绵地?叫声传来?:“喵~”


    漆黑的小?猫迈着从容的步伐从草垛后?面钻了出?来?,如果不是它的脑袋上顶着几根茅草,看?起来?还真有点那?什么优雅的意味。


    笙笙在看?见小?猫的瞬间破涕为笑,她小?跑着冲了过去,想要抱起小?猫,但却被小?黑猫一个敏捷的闪身避开了。


    它一个箭步加跳跃到了阿洛的面见,伸出?前爪踩了踩阿洛的鞋子,脑袋仰得高?高?的,仿佛在说:人类,我喵大王还拿不下你?


    第95章 选择


    阿洛盯着小猫看了?会,他?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但看着黑猫的水润润的眼珠子,又?觉得自己想的没那么多?。


    他?弯腰伸手拎起小猫:“它太脏了?,这几天跟着我睡。”


    能?够把?小猫留下来已经是意外之喜了?,笙笙自然没有提出更多?的要求,屁颠颠地跟在阿洛的身后?进了?屋。


    谁也?没注意到,几人进屋后?,屋外半黑的天空闪过奇异的微蓝色,若有人能?够有幸瞧见并理解其中的含义,便会发现,那是一行?报错代码。


    阿洛提着小猫进了?屋,按理说这样在外头跑过的小猫不应该上床的,谁知道它身上是不是有什么脏东西。


    只是春末夏初,乡间的夜仍旧透着一股寒凉,这么娇气的小猫,若是病了?他?可没有多?余的银子给小猫治病。


    况且小猫皮毛光滑柔顺的模样,阿洛了?叹了?口气,这猫不必他?们?这些泥腿子要赶紧的多??还轮得到他?去嫌弃猫?


    “不许在我的床上撒尿,明白?吗?”他?轻轻敲了?敲小猫的脑袋,绷着脸严肃地叮嘱,“要是你敢尿床,明天我就把?你买了?换肉吃!”


    “咪咪!”恐吓半的话语没有让小猫害怕,他?抖了?抖耳朵,凑了?上来,蹭了?蹭阿洛的手指,喉咙里发出甜腻腻的叫声。


    “少撒娇,我不是笙笙,我不吃你这一套。”他?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出口的声音却分明温柔了?不少。


    他?拉下了?窗户,掀开?被子上床,将小黑猫放在了?靠墙的角落里,揉了?揉它的小耳朵,说:“睡觉吧。”


    一天的劳累让阿洛进入梦乡的速度很快,当平稳的呼吸在寂静的夜里响起,蜷缩成?饼状的小黑猫睁开?了?眼睛.


    漆黑的环境下,翠绿的眼瞳铺开?挤满整个眼眶,散发出幽深的光芒,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小黑耳朵轻轻抖了?抖,它试探着伸出前爪,探出温暖的被窝。


    熟睡中的人并没有被它的小动作惊醒,于是它大?胆的迈出猫步,沿着被子起伏的弧度一步步爬到了?阿洛的胸口处。


    “咪。”


    轻轻的猫叫声在寂静的环境中格外的清晰,阿洛的眉头皱了?皱,似乎挣扎着想要苏醒 ,但没一会又?松开?,归于了?平静。


    他?陷入了?某种梦魇,挣扎着无法醒来。


    小黑猫匍匐在阿洛的胸膛上,感受着随着呼吸起起伏伏的弧度。它垂下自己的脑袋,贴在阿洛暴露在外的脖颈上,微微湿润的鼻子擦过脖颈,它闻到了?甜甜的清香。


    这种味道很奇妙,就像是面前出现了?最为喜欢的食物,让早已习惯装乖的小猫露出了?尖锐的獠牙。月光之下寒光闪烁,仿佛下一秒它就会咬断阿洛的脖子。


    小黑猫的呼吸变得更加沉重了?,理智与欲望在脑海中打成?结,一起争夺着身体的控制权。它蠢蠢欲动,却又?迟迟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早已升到正空中的月亮开?始一点一点的向西偏斜。没有剧情发展的快速流逝时间总是快速的,留给它犹豫纠结的时间并不多?,


    它挪动着四肢,使得自己小小的身躯离那截雪白?的脖颈更近了?些。绒毛覆盖着的软肚子发出“咕噜噜”的闷响,小猫吸了?吸哈喇子,终究没能?捱过身体的欲望垂下了?头。


    粉粉的舌头舔过锁骨,留下一片濡湿的水痕。它分明饿极了?,虎牙克制不住的冒了?头,但却迟迟没有下口,而是就这么一下又?一下的舔舐着。


    它将阿洛脖颈乃至锁骨的皮肤舔了?个遍,才堪堪止住嘴,肚子仍旧在咕噜噜的叫着,但它却起身离开?,会到了?自己应该躺着的被窝。


    胸前的压力终于离开?,阿洛在睡梦中松了?口气,仍旧坐在空茫茫的雾气中,等待着什么。


    从他?有意识以来,他?隔三?岔五就会做一个重复的梦。梦中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望着浓厚的雾气发呆。


    “他?”似乎在等什么,但这么多?年来,白?雾中除了?他?自己什么都没有。他?不是没想过离开?,主动去寻找自己等待的东西,只是事实证明,不管他?如何走最终都只会迷失在茫无边际的白?雾中,最后?在天光大?亮之前回到最初的位置。


    不过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雾气渐渐散去,空白?的环境中渐渐浮现出青山绿水的模样,他?保证自己贫瘠的十多?年里从未见过这样波澜壮阔的画面。诸多?房屋楼阁建于群山之间,广袤且延绵不绝的高山没能?夺走人造物的光辉。


    从山脚下抬头仰望,鳞次栉比的房屋偶有白?鹤飞过,翅膀掠过袅袅云雾,犹如他?赶集去镇上偶然听过一嘴的仙境。


    低头再看,脚下是青玉石砖,阳光照耀之下更显通透,叫人第一眼看去以为此处乃是登天之路。


    难得看见了?与空茫茫的白?雾截然不同?的画面,阿洛却迟迟没有动作,谨慎地站在山脚下观察着四周。


    “喵~”


    长长的猫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抬眸看去,生机盎然的草丛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其上的叶子轻轻摇晃,几片本不牢固的叶子飘零落下,正好落在了?从草丛中钻出的黑猫的脊背上。


    小黑猫不知道到哪里乱跑了?一圈,黑色的毛发上沾满了?各种绿草花瓣。小猫抬起脑袋,翠绿色的眼瞳直勾勾地盯着阿洛。


    四目相对,阿洛仿佛过电般顿悟了?什么,那种感觉如同?云烟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他?在刹那间明悟后?又?陷入了?一无所知的茫然。


    黑猫抖了?抖身子,落叶花瓣以及露水都被抖落,它动作矫健,一个跃步冲上了?台阶。黑猫毫不费力地爬了?两三?层,回头发现阿洛没有跟上来,停在原地发出催促的叫声:“喵!”


    “阿洛!”


    正当他?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的呼喊,阿洛本能?地停住脚步,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头。


    奇怪的感觉。明明是熟悉的声音,但是他?的潜意识却并不想让他?回头。


    他?的不回头让身后?的人慌了?,她?泫然欲泣:“哥哥,你要丢下笙笙了?吗?”


    “哥哥”二字如同?闪电劈开?灵魂,阿洛不受控制地回头,然而看见的却不是女孩,而是披着半身人皮的怪物。


    “她?”的半张脸裂开?,露出银色的内里,里头似乎遭到了?什么破坏,里头闪着电弧,看起来仿佛随时都会燃烧起来。


    “哥哥,笙笙害怕,到笙笙这里来好不好?”它说着害怕,但口吻中却是蛊惑的意味,强大?的灵魂力量能?够支撑小世界的运行?,哪怕只汲取一点儿也?足够千百次的轮回,它并不想放弃到嘴的美食。


    “喵!”


    黑猫叫的更急了?,它想要冲下台阶回到阿洛的身边,但青玉石阶的最底部却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屏障封住,小黑猫被困在石阶上无法离开?。


    “哥哥……”


    身后?的仙境渐渐隐退,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浮现,火光四起,从村民脖颈中流出的鲜血汇成?小小的河流一股一股地流入村民赖以生存的河流中。


    鲜血实在是太多?太多?,竟然将湍急的河流都染红,小小的女孩赤着脚在泥泞的土地里奔跑,鬓边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脸上。


    故意做大?一号的绣花鞋在逃命的过程中跑掉了?,她?一脚踏入血水中,白?嫩的小脚丫子染的通红,叫人无法分清究竟是石子划破脚底流出来的血,还是死去的村民的血。


    她?张大?嘴,一边狂奔一边大?口喘息,嘴巴开?开?合合仿佛在呼喊着什么,但因为在极度的惊恐之下,却半点声音也?无法发出。


    但阿洛却是知道,笙笙在叫哥哥。


    从生下来就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女孩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时,除了?谨记哥哥的教诲没命的奔跑之外,便是无声地向哥哥求救。


    阿洛本能?地向前,他?此刻无比清楚这只是一个梦境,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冲了?进去。


    他?不能?走,即便身后?是他?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


    如果他?走了?,他?的妹妹会死在这场屠杀重。没来由的,阿洛的心中就是如此的笃定。


    这些人是冲着笙笙来的!阿洛的脚步加快,本就不遥远的距离,在他?努力之下,不过短短的十息就已经到了?尽头。


    他?即将踏入炼狱时,身后?突然爆发出一阵尖锐的,哀哀的尖叫:“喵——”


    眼前的场景陡然破裂,白?雾汇拢,浓烈的血腥气散尽,剩下的便是一片荒芜的空白?。执刀的蒙面人,倒下的村民,逃亡的笙笙,喵喵叫的黑猫,全部消失。


    他?的面前只剩下那块孤零零的石头,陪他?走过无数个梦境的石头。


    阿洛的心中生出空落落的感觉,理智在心中斥责,责怪他?选了?错误的选项,但更深层次的思考却在诉说着并不后?悔。


    是的,他?并不后?悔。


    晨曦的光芒刺破了?白?雾,他?扬起脸,接受日光的抚摸。迟早有一天,他?会执刀自己忘记的东西是什么,只是不是现在。


    ……


    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在眼窝处投射下淡淡的阴影,黎明的光穿透纸糊的窗户落在眼睛上,叫醒了?梦中人。


    阿洛偏过头,躲开?了?阳光的直射,慢慢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细的缝隙。意识还未完全回笼,皮肤上的神经却将柔软的触感传递了?过来,柔软的绒毛被抱在怀中,温热的软肉贴着他?的胸膛,因为呼吸起起伏伏。


    什么东西?


    阿洛迷迷糊糊低头往怀抱中看去,瞧见的却是黑漆漆的一团,他?眨了?眨眼,黑色的圆球并没有消失,反而冒出了?一双翠绿的眼睛。


    阿洛:“……?”


    第96章 真相


    阿洛打了个?激灵,朦胧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双手本能地?松开想要将怀抱中的黑团子丢出去。


    好?在?把黑团子丢出去前夕,意识回笼,想起来自己怀抱中的是只猫。


    他重?新垂下?头?与黑猫对上视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碧翠的眼睛似乎没有昨晚那么明亮了。


    “你倒是会选地?方?。”阿洛点点小黑猫的脑袋,抱着小猫做起来。他没忘记心心念念的问题:“你没在?床上撒尿吧!”


    黑猫抖了抖身子,从阿洛的怀抱中跳了出去,发出恶狠狠的叫声,仿佛在?进行?某种不同语言的反驳:“咪!”


    不过看起来,它的反驳并没有什么作用。阿洛回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床铺,确定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才转过头?去看不高兴地?甩尾巴的小猫。


    他捏住小猫的后颈肉将它提了起来:“算你听话。”


    回应他的仍旧是长长的一声猫叫。


    时间?尚早,还没到笙笙起床的时间?,阿洛把小猫提在?笙笙的门前,梦中的场景多?多?少少还是对他造成了影响:“你在?这里好?好?守门知不知道,如果有什么意外,记得喵喵叫。”


    小猫睁着大眼睛瞪阿洛,仿佛无法理解自己好?好?一只猫,怎么就成了看门狗了。阿洛才不管黑猫猫眼中的震惊,也不管小猫有没有听懂,捡起不远处的木桶转身就走。


    他昨晚并没有打太?多?水,今天怕是不够用。况且小猫从外面捡回来,多?少也是要洗个?澡的。


    看起来干净,谁知道那么黑漆漆的毛发下?头?有没有藏污纳垢。


    他拿起扁担带上两个?水桶出门,在?门扉被打开的瞬间?,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笼罩了全身。空间?似乎在?他眨眼的瞬间?发生了某种扭曲,但异样消失的太?快,眼睛还没来得及捕捉其中的特殊,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阿洛顿了顿,仿佛什么都发现,一如往常的走出门去。


    早早上田里除草的刘婶,吆喝着卖糖水的小贩,老?树下?照看农具昏昏欲睡的小孩,眼前的一切与过去的无数个?早晨没有任何差别。


    提前钻出土的蝉已?经开始叽叽喳喳,清晨的风凉幽幽的,吹在?人身上格外的舒服。但阿洛的心情却并不轻松,甚至有些沉重?。


    当他瞧见这些熟悉的邻里乡亲时,眼中浮现的却是他们倒在?血泊里奄奄一息的模样,大股大股的鲜血从他们的脖颈中流出,染红了黄褐色的泥巴。


    为了赚钱,每到过年的时候他都会去镇上的肉店当帮工,杀鸡宰猪,他都顺手的很?。虽然人与畜生有所不同,但凭借他这些经验,也能轻易便认出,动手的人是冲着一击毙命去的。


    可是穷山恶水的小村,落后又封闭,又有什么人会花上这样大的功夫来屠村。


    因为笙笙?


    可是笙笙不过是他父母捡回来的弃婴罢了,长到这么大都不曾离开过村子,自然没有机会去得罪什么大人物。既然不是因为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那边只可能笙笙的存在?便是错误的。


    或许笙笙不仅仅是简单的弃婴。


    梦中的女孩逃命的时候看起来与眼下?年龄相近,如此向来,那场屠杀应该距现在?不愿,但具体是什么时候……


    阿洛翻出从阿牛家借来的麻绳系在?水桶上,在?桶里丢了两块白净的鹅卵石,这才将水桶丢了下?去。


    他一边打水一边慢慢回忆梦中的所见所闻,没有任何来由的,他就是笃定那场血色的梦绝对会发生——在?不久的将来。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村子里人口不算多?,但也又三五个?才服役回来的老?兵,还有不少年年在?天地?里卖力干活的壮汉,但村子里的人在?那些人面前却还是如同鸡仔,毫无抵抗的被杀掉了。


    他一个?方?年满十?八的少年又能做什么?


    最好?的办法就是逃命——只带着笙笙悄悄走掉。且不说村子里的人不会相信他毫无根据的话,全村上下?几百口人,动作起来可无法遮掩。那些人如果早已?确定了范围,那他们的逃亡无疑于自寻死路。


    阿洛默默吐出一口气,他并不是多?么慈悲的人,既然自己没有足够的本事,那也只好?独善其身。


    他将两桶水提了出来,挂在?扁担上背起来往家中的方?向走。


    在?拿不准那些人什么时候回来的情况下?,他应该带着笙笙越早走越好?,并且还不能叫旁人看出异常,最好?走的悄无声息,了无痕迹。


    他家在?村子的边缘,往后走便是后山,最为艰难的那些年,他也上过山去捡些菌子野菜之?类的充饥,因此还算了解山上的路。


    如果只是带着笙笙的话,他有把握不会被人发现。


    “阿洛!”


    阿洛还没走到家门口,远远地?就听见了小女孩带着点哭腔的叫唤,他抬头?,只见小女孩披头?散发地?抱着小猫跑了过来。


    “站住。”阿洛在?笙笙撞进自己怀抱里之?前喝止,他的肩上还挑着满满的两担水,要是被这么撞了一下?,只怕是全都要洒了。


    他在?回来的路上想了很?多?,现在?就走并不是上策,暗中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他一无所知,倘若那些人真的已?经在?暗中观察了,那么连夜逃走,便不是最佳的选择。


    毕竟他每日都会出门劳作,若有一日突然不出现,只怕那些训练有素的人立马就会发现端倪。


    无论什么方?向,似乎都不是最佳的选择。


    阿洛低头?看着泪眼汪汪的笙笙,语气中没有半点焦躁,平静地?开口:“怎么了?”


    笙笙放下?小黑猫,默默垂下?脑袋,伸出双手抱住了阿洛的腰。滚烫的泪水一滴滴的落下?,慢慢地?浸透粗布麻衣。


    阿洛没有说话,任由笙笙发泄自己的感情。小黑猫张了张嘴吧,却没有发出叫声,而是绕着他的小腿一点点的磨蹭。


    一大一小的两个?都缠着他,仿佛几辈子不曾见面后的久别重?逢。


    他耐心地?等了会,笙笙的抽泣声渐渐平息,只是哭久了,身体不受控制地?抽噎。


    太?阳已?经升了起来,暖融融的阳光落在?两人一猫身上,几人的影子融合在?一块,仿佛永不分离。


    “阿洛,你为什么不走呢?”笙笙仍旧不肯松手,扬起脸,将满脸的泪痕展示给对方?看。除了讨好?求饶的时候,她从不肯好?好?叫阿洛兄长。


    即便从她有意识开始,阿洛就一直承担着哥哥的职责。可是她就是不愿意让自己和?阿洛成为大家口中的兄妹,仿佛只要这样承认了,某种可怕的宿命就会降临在?他们的身上。


    笙笙说的这话实在?没头?没尾,阿洛腾出一只手来,不算温柔的擦掉笙笙脸上的泪水:“哭什么?”


    “昨天不是还在?害怕我丢掉你吗?现在?又问我为什么不走?”阿洛难得地?笑了笑,带着点戏谑的调侃,“怎么,小女孩子的心思也这么难猜的吗?”


    望着阿洛的笑脸,笙笙笑不出来,她一双手收得更紧,像是西游记里捆住孙猴子的金箍,要将阿洛就这样牢牢地?锁住。


    “我看见好?多?人都死了……”


    带着哭腔与犹豫的话一出口,阿洛的脸色就变了,他捂住了笙笙的嘴巴,眉头?皱起:“回家!”


    严厉的语气将女孩蓄在?眼眶中摇摇欲坠的泪水直接吓得缩了回去,她乖乖地?让开路,亦步亦趋地?跟在?阿洛的身后。


    阿洛一进屋,连肩上的水桶都没有放下?,直接扭头?将门“砰”的一身关上。小黑猫似乎格外的通人性,乖巧地?坐在?门口当守门“人”。


    当笙笙说出“梦”字的瞬间?,阿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通透,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名副其实的千金小姐。


    烂俗的故事。


    他下?意识地?在?脑海中冒出这样的批评。


    真千金因为奶娘的疏忽流落民间?,害怕受到责罚的奶娘于是找了个?相似的孩子替代。如今七八年过去,奶娘的儿子是赌棍,用这个?消息威胁假小姐,却被当家的男主人——当朝的宰相大人得知。


    权倾朝野的宰相得知消息的瞬间?并不是大肆寻找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担心这样的事情流传到外头?去对他的名声不好?。


    一个?连自己女儿都能认错的糊涂蛋,这对他的风间?浪口的位置可是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杀了除了假千金以外的所有知情者。


    他在?背地?里寻找亲生女儿的下?落,最后得知女儿在?穷乡僻壤中长大,没有半分利用的价值,当即选择屠村灭口,将所有的隐患埋藏在?死亡之?下?。


    阿洛终于明白笙笙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引来的杀生之?祸,沉重?的心情却没有半分的改善,反而更加的沉重?。


    按照这些突如其来的信息,阿洛知道,那些刺客早已?在?村子外按寨扎营,训练有素的队伍,就连他所想过的后山也有所布置。


    凭借他和?笙笙,根本就无法逃出升天。


    但是……


    阿洛咬咬牙,故事中,笙笙最后没有死,而是落入了湍急的溪水中,偶然遇救。会死的只有他和?全村的村民


    而笙笙则是将仇恨牢记于心,成为“救命恩人”手中的仆从、侩子手、暖床工具……最终查明所有,报仇雪恨。


    听起来似乎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可是他的妹妹凭什么要吃那么多?苦处,凭什么要遭那样的凌辱?!他们的性命清白又为什么会成为当权人手中的拿捏笙笙的手段?


    “轰隆——”


    晴天之?上,一声滚雷炸响,闪电划破天空,叫瞧见的人心惊肉跳。与此同时,一道细细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我可以帮你。】


    第97章 猫猫委屈,猫猫要抱抱


    这道声音并非通过耳朵传入脑海,而是凭空在大?脑中响起。


    阿洛四处环顾,家徒四壁的小屋一眼就能望到头,空落落的院子除了他和笙笙,便只有?蹲坐在门前的那只黑猫。


    小煤球见人看过来,张嘴便是嗲嗲的喵喵叫。


    它甩了甩小尾巴,脖子于烟鱼尾微微前倾,显出几分?骄傲来。


    阿洛敛眸,抱起还在掉泪珠子的笙笙:“谁家的爱哭包,嘤嘤嘤的没完?”


    小小的姑娘噘着嘴,不乐意听见这样的话,抽抽噎噎地吸气。听见阿洛的调笑,本就因为喘不过气而红彤彤的面颊顿时更红了。


    “阿洛……!”


    不安慰她就算了,怎么还能嘲笑她呢!


    “好了,别哭了,进屋去自己把头发梳好。”阿洛拍了拍女孩毛茸茸的脑袋,小姑娘被梦吓醒,哪里顾得上梳妆打扮?


    笙笙看了看阿洛,被泪水洗过的黑眸亮晶晶的,显出几分?楚楚可怜来。


    阿洛把人放了下来:“那只是梦,梦里的事情不会成真。”


    “可是,可是……”笙笙仍旧犹豫,抓着阿洛的衣角不肯放手。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她没法不感?到害怕。


    阿洛:“相信我吗?”


    “……信的,相信阿洛的。”笙笙盯着盯着兄长,认认真真地点头,“阿洛什么都?能做到。”


    小小年?纪的女孩将一直陪伴自己的兄长视若神明?,即便梦境里的画面是那样的可怕,她也相信兄长能够解决一切。


    “那么就进去在房里好好等我,我会解决掉所有?麻烦的,知道吗?”


    笙笙乖乖的点头,一步三回头的进了屋。阿洛把门关上后才回头去看乖乖坐在大?门口的黑猫。


    他走了过去,蹲在黑猫的面前,小声问:“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小猫尖尖耳朵轻轻折了下,它歪着脑袋看着阿洛,一副无辜又纯良的模样。


    阿洛:“不是你?”


    “喵~”


    猫开口说?话,那大?概是描写?山野精怪的话本字里的故事。


    也许是他太紧张所以产生癔症了。


    阿洛盯着小猫,慢慢叹了口气,也许是他太紧张所以产生癔症了。他伸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软乎乎的。


    大?概猫都?没法拒绝这样的逗弄,身?体?慢慢柔软起来,像是一滩水即将融化,将自己的脑袋所有?的重量都?托付给了阿洛的手掌。因为过分?的舒适感?,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阿洛一边撸着猫一边自言自语:“你说?我现?在带着笙笙逃跑来得及吗?”


    “应该来不及了。”


    “那我能怎么办呢?”阿洛移开手,撑着下巴,仿佛真的在苦恼这件事。


    忽而,他展眉轻笑:“算了,尽人事听天命,大?不了就是一死。”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刺痛了小黑猫的神经,它突然?炸了毛,拱起身?子发出凶巴巴的叫声。


    阿洛眨眨眼,不明?所以:“怎么了?”


    “喵!”黑猫蹭到阿洛的身?前,立起来的尾巴反复“鞭打”着他垂下来的手。


    只是软绵绵的尾巴除了带来细密的瘙痒感?以外,没有?任何杀伤力。


    话已经说?完,阿洛站起身?离开。黑猫却急了,快步追上去,想要阻止少?年?离开,喉咙里发出一声比一声高昂的叫声。


    眼见着阿洛不知道要去哪里做什么,黑猫显而易见地急了,它努力用自己小小的身?子去阻挡阿洛的脚步。尽管它已经十分?努力了,但在阿洛灵活的动作之下,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直到走到门前,阿洛停下步子,用脚尖抵住黑猫柔软的腹部,将它挪到了一边去,随后推开门进了屋,反手将房门关上。


    步履匆匆的小猫就就这样眼睁睁地瞧着房门在眼前关上,它没能及时刹车,一头装在门扉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响声。


    阿洛盯着门板下方,心想,这小猫脑袋怪清脆的,应该是个好脑瓜。他虽然?进了屋,却没什么事情要做,就这样站在门口等待。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也许真的是他的癔症,但比起这个,阿洛莫名更加相信是黑猫在他的脑海中说?话。


    这听起来似乎非常的不可思?议,他却接受良好。即便醒来后除了笙笙拼命逃亡的画面,其他的细节他都?记不太清了,他还是隐约晓得,梦中出现?了一只黑猫。


    它从灌木丛中窜出来,身?上沾了山野里的林叶,跳上台阶想要带他回去。


    回去?


    阿洛的思?绪顿住,俊秀的脸上出现?刹那的茫然?,他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第一方应会是回去,明?明?他心头清楚,黑猫要带他去的地方绝不是他诞生、长大?的村庄。


    回去,又是回哪里去呢?他心中默认的归途又是什么地方。


    走神间,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咔哒”,阿洛低头看去,只见小猫用脑袋顶开没有?挂上门闩的房门,从缝隙中探出一颗脑袋来。


    两片门板夹住了它的脑袋,使得颈部的毛发被挤压进去,它就这样被卡在了缝隙中间,进退不得。


    阿洛低下头,和黑猫四目相对,这一次,阿洛从那双翠绿的兽瞳中瞧见了分?明?的尴尬与羞耻。


    小猫也能够拥有?这样充沛的情感?吗?小猫的眼睛也能够传递出这么复杂的情绪吗?


    阿洛不相信。


    于是他冷漠无情地漠视了黑猫求救的眼神,双手抱胸站在原地,他等小猫自己露出原形。


    黑猫眼巴巴地看了好久,却没能得到任何的回应,脖子被卡住的感?觉并不好受,虽然?并不会窒息,但也能略微地感?受到呼吸腔道的阻塞感?。


    因为难受,也因为委屈,翠绿的眼睛蓄出薄薄的一层水雾。


    现?在的师尊一点也不好,不仅怀疑它会在床上撒尿,还“见死不救”。它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打湿了眼眶周围的软毛,它垂下头,陷入了自我延期的情绪中。


    也许它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师尊在这分?明?乐不思?蜀……


    啊,不对。


    在师尊的眼里,大?概不论哪个小世界都?是一样的,所以才会一直在这些?小世界里徘徊吧?


    一滴又一滴的眼泪落了下来,砸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小小的凹痕,泪水多了,便在尘埃形成的薄膜中积蓄成小小的池塘。


    阿洛盯着小猫耷拉的耳朵微微出神,它维持这这样别扭的姿势一动不动,小小的一只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眼泪,像是泄洪的闸,泪水倾斜而下。


    “唉。”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息,温热的手指捏住耳朵尖尖将其立了起来:“哭什么?”


    他的语气淡淡的,不像安慰更像是训斥,但小猫却感?到异常安心。他仰起头,看向?阿洛——他是这个小世界女主的配角,是女主的念念不忘却早死的白月光。


    从外貌而言,生长在乡野间的少?年?在村子里中无疑是长相优越的,但远远比不上出尘绝世的凌蘅仙尊。


    但在此刻,落在谢陵游眼中的不是赋予表面的皮囊,而是深刻与灵魂的印记。


    那个什么破烂局的主神曾问过他,如果?师尊将他彻底遗忘,不曾回到他的世界,他要如何办。


    在主神面前,谢陵游格外的笃定,艰辛自己一定能够等到师尊回来的那天。但他心中无比的清楚,他并非是将希望全部寄托于虚无飘渺的未来的人。


    想要的东西,要紧紧握在手中,如果?无法做到,那就努力,拼上所有?,不顾一切的将其握在手中。


    于是他有?一次利用了自己的血脉,与师尊建立起无法割舍的联系,此后任由轮回万千,时光飞逝,他也能从万千星辰中寻到师尊的踪迹。


    他那时便想,不必师尊寻他,他自会一无所惧地走到师尊面前。只是还不等他打破世界的壁垒,来到师尊的身?边,师尊便已经回来了。


    小猫动了动脑袋,却不是为了将自己的耳朵从中解救出来,而是仰着脖子努力蹭阿洛的手掌。


    绒毛划过手心,软乎乎的,阿洛软了眉眼,只是口吻仍旧生硬:“装傻的是你,钻门的也是你,现?在哭鼻子的也是你。”


    “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阿洛移开手掌,只是轻轻一推,门扉就朝两边打开了,他拍拍小猫的屁股,“还委屈上了?”


    “喵~”小猫向?来会恃宠而骄,它看穿了阿洛的色厉内荏,是挑衅也是撒娇,小肚子鼓鼓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它摇着尾巴在屋内走来走去,仿佛在巡视自己刚刚攻克的领土,全然?忘记了方才的狼狈模样。


    阿洛撇撇嘴,起身?关上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升腾起薄薄的白雾,腥甜的香味从身?后蔓延开来。阿洛本能地欲图扭头一探究竟,然?而身?体?却并不停使唤,如同扎根与地底无法动摇的乔木,一动不动。


    后背突然?被贴上柔软的肉|体?,初夏的天气已初显炎热,衣衫自然?格外的单薄,隔着薄薄的布料,温度清晰而又具体?的传到过来。


    阿洛无法形容此刻的感?受,仿佛僵硬的身?体?突然?解冻,脚底的根须也悉数枯萎死去,他在后背温度的炙烤中重获了自由。


    他回头看向?身?后,黑猫早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瘦弱的少?年?。他赤身?裸|体?,不着一物的暴露在空气中,白日的晨辉透过纸糊的窗户招进来,使得少?年?莹润的皮肤更加光滑细腻。


    村子里几乎没有?人读过书,就连阿洛也不意外。贫瘠的大?脑中无法找出任何足以形容眼前的少?年?,唯有?移不开的眼神暴露了他的心绪。


    书中总说?精怪化人,总有?一副夺人魂魄的样貌,过去他总是不信,现?在却是相信了。


    “你也要吸人阳气活命的么?”


    第98章 帮帮我?


    沉默蔓延开来,阿洛也?不?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气氛骤然凝滞起来,正当阿洛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解释两句的时候,却发现少年的耳垂慢慢红了?起来。


    鲜艳的颜色像某种活物,不?断生长蔓延,以至于?修长的脖颈,精致的面容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粉色。


    他此刻才注意到,少年小巧漂亮的耳垂上挂了个耳坠。银色的镂空结构包裹着红色的宝石,折射出剔透炫目的光泽。


    阿洛情不?自禁转身,抬起手捏住了?挂着耳坠的软肉。银针早已嵌入肉里?,隔着薄薄的皮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异物稍硬的质感,


    “咪。”他张开嘴,嗓子却还没有适应人类的语言,习惯性地发出一声猫叫。


    耳垂被?人捏在手中?把玩的感觉很微妙,这种并不?隐蔽的部位在他人手中?时出奇的敏感。酥酥麻麻的瘙痒感从耳垂一路往下蔓延,直到尾椎,使?得没能成功藏起来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翘了?起来。


    纸糊的窗户并不?牢靠,使?得屋外的风景影影绰绰的,天光大亮的时刻,赤身裸|体给心理施加了?十成十的羞耻感。


    他咬紧下唇,因过分用力?使?得下唇泛起白?色,暴露在空气中?的肩头轻轻颤抖,瑟缩着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但不?知究竟是?什么让他克制了?逃离的本能,他就站在微光中?,任由阿洛打量。


    无名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吹动了?半开的窗户,撞在土墙上发出啪嗒的声响。阿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方才都做了?些什么后立刻松开了?手。


    故作老成的少年郎罕见地露出尴尬的神情,他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就连眼神都不?敢落在小猫的身上。


    良久,或许是?尴尬的气氛太过难熬,阿洛抿抿唇,压下心底的那几分尴尬感,随口夸:“很好看的耳坠。”


    “你……”谢陵游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回答,心在片刻间下落,梗在某处,吞不?下吐不?出,生疼,“你又忘了?我。”


    沙沙的音调诉说着哀怨的语气,小猫眼神幽怨,仿佛痴情人面对着自己的负心郎。阿洛情不?自禁地吞咽口水,那双翠绿的眼瞳实在是?漂亮的过分,让人的目光落在里?头就难以逃离。


    面前的妖怪还不?知道是?什么来头,阿洛并不?愿就这样受到猫妖的蛊惑,他艰难地移开视线,瞧见的却是?大片的白?色的肌肤。


    他后知后觉地想起小猫变成人后不?着一物,可不?是?如今这副模样吗?


    “我去给你拿衣服!”阿洛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大跳,逃似的朝里?屋跑去,他的动作太快,仿佛只要慢上哪怕那么一点儿,就会被?身后的洪水猛兽抓住破绽。


    等到小猫换好衣服出来,阿洛已经恢复了?面上的平静:“你是?妖怪吗?”


    少年一身皮肉娇贵,粗布麻衣在他白?皙的手腕上摩擦出浅浅的红色印记,阿洛并非没有看见,但是?家境如此,他的确无法拿出更加舒适的衣裳了?。


    阿洛的衣服对于?谢陵游而言要大上不?少,一垂手,袖子便落了?下来将整个手腕遮住,手上倒也?罢了?,裤腿更是?长了?一大截,让小猫不?得不?双手提着裤腿走?路。


    阿洛瞧着这样的画面忍不?住叹了?口气,走?到小猫的身边,蹲下身为小猫挽起裤腿。裤腿挽好了?,他却没能站起来。


    黑猫的手落在他的额头上,体温交叠,在手心中?慢慢积蓄出热意,那只手的力?道并不?重,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够站起来。


    但阿洛并没有那么做,他蹲在小猫的身前,半仰起头问:“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他语气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浅色的瞳孔折射出平静的光辉,其中?没有半分对未知的恐惧。


    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模样有着天差地别,可是?他开口的时候,谢陵游才知道,皮囊不?过是?用来迷惑双眼的假面,真正的灵魂从不?会因为轮回变迁而改变。


    谢陵游深吸一口气,现在一无所知的是?师尊,站在掌控地位的也?是?师尊,拥有选择权的人则成了?自己。在这样的处境下,他完全可以撒谎,可以装傻,可以想过去一样伪装成懵懂的模样去讨得师尊的欢心。


    他的力?量在不?断恢复,这个平凡的世界所产生的天道自然无法束缚住自修真界中?逃逸出来的气运之?子,要不?了?多?久,他就能够突破这个世界的壁垒,带着师尊回去。


    他大可不?必去征得师尊的同意,反正等他们都成功回去,师尊自然会想起一切。


    可是?……


    谢陵游盯着阿洛的双眼,无法自控地沉溺在那双浅色的瞳孔中?。他无法去形容那是?怎样的感受,仿佛世界上的万事万物都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方的眼中?除了?他的身影之?外,别无他物。


    谢陵游心中?清楚,即便是?过去的师尊,在某些特定的时候也?不?会坚定的选择他,更何况他现在作为阿洛,有了?重要的亲人。


    那个小小的,即便对一只野猫也?会散发善意的女孩,如果可以,他也?并不?想她会走?上这个世界原有的轨迹。


    “你会跟我走?吗?”谢陵游敛眸,藏起了?眼底的情绪,他像是?做错事的小孩,面对他人的指责,将自己委屈悉数藏起来。


    他亲身体会过被?操纵的命运是?如此的痛苦,命为气运之?子的名号是?巨大的光辉,似乎让她享受了?无数的特权,可是?在那所谓的特权之?下,不?过是?被?命运丝线牵挂住的傀儡。


    他是?这样,笙笙也?会是?这样。


    如果他是?阿洛的话,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笙笙去摆脱既定的命运。可是?作为谢陵游,他更希望能够被?师尊坚定的选择的一次。


    谢陵游喉头微微滚动,因为紧张与其他无法言明?的复杂情绪,让他不?敢去看阿洛的眼睛,他害怕从中?会瞧见自己自私有狭隘的模样。


    昨晚的梦境中?,他已经看到过解决了?。师尊,作为阿洛的师尊,最终选择的是?笙笙,但此刻他不?愿死心,鼓起勇气重复:“你愿意跟我走?吗?”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焦灼的气氛像是?煮沸的粥,水汽慢慢被?蒸干,只剩下粘稠的米粒在滚烫的锅中?“咕噜咕噜”的冒着泡。


    这种时候,谢陵游心想,或许自己应该及时的来一句算了?,这样就能自然而然的揭过这个话题,但他说不?出来。


    猫猫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全然不?曾发觉自己的所有神情悉数落在了?阿洛的眼中?,他仔细地瞧着少年纠结而又犹豫的神情,故作轻松地问:“你想听真心话吗?”


    谢陵游下意识地抬眸,毫无意外地撞入了?阿洛的专注的目光中?,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帮帮我?”阿洛握住小猫的手,瘦瘦的一只猫,即便变成人也?没有多?长出多?少肉,纤细的手腕仿佛稍稍用力?就能将其折断,“我一直在等。”


    “虽然并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但我一直在等待着。”阿洛直直地盯着少年,明?亮的瞳孔中?澄澈的没有半分杂志,“所以我很高兴你来找我。”


    “我会跟你走?的,等笙笙平安渡过眼前的劫难。”话音刚落,阿洛便低下了?头,在少年微红的手腕上印下轻轻的吻,“可以吗?”


    如果可以的话,他并不?像让小猫失望。


    “只是?眼下平安……就够了?吗?”谢陵游不?曾预料自己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毕竟在他看来,忘却所有前尘的阿洛怎么会抛弃自己的家人呢?尤其是?知道笙笙在未来还会遭受那样悲惨的命运的时候。


    阿洛轻易地看穿了?小猫的惊讶,他微笑着补充:“那是?她的人生进程,我不?可能永远陪着她。”


    “我所能做的,我应该去做的,只有在她还没长大之?前,在命运的捉弄来到之?前,教?会她如何去面对可能遇到的一切。”


    最好的保护者从来都不?是?将所有危险一股脑的排除在外。


    正午的阳光浓烈,透过门缝在室内呈现出扇形的扩大,光辉透过屏风洒落了?满地若有似无的剪影。


    他说:“那么,可以请你帮帮我吗?”


    ……


    笙笙好不?容易收拾好情绪,听话的做上桌,还没有吃下第一口饭就瞧见了?漂亮的跟妖精似的小哥哥。


    不?。笙笙咬着筷子痴痴地在心底纠正,面前的人比妖精要漂亮的多?。


    “发什么呆呢?”阿洛将粥端上桌,腾出手赏了?个暴栗给叼着筷子流哈喇子的笙笙,“擦擦口水,脏不?脏。”


    缓过气的笙笙早就把刚刚哭着求抱抱的事情丢到了?九霄云外,额头上的疼痛打破了?她的神魂颠倒,她捂住脑袋,满脸不?开心,怨恼地盯着阿洛:“你做什么!”


    “盯着人家看做什么?丢不?丢人?”阿洛将手中?的筷子分给谢陵游,神情平淡,没有半分打人后的愧疚,“吃饭。”


    “有什么丢人的!眼睛长在我脑袋上,我想看什么那是?我的……”笙笙眨了?眨眼睛,仿佛唉认真的思考自己从村口秀才口中?学来的词语,“自由!你不?能控制我的眼睛!”


    “但是?我可以控制你的饭碗。”阿洛坐在谢陵游的身边,对笙笙的大道理嗤之?以鼻,“吃饭,再说废话,多?谢三张大字。”


    “!”笙笙瞪圆了?眼睛,她想要反驳,最终还是?在阿洛淡淡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没了?她活跃气氛,饭桌上的氛围一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筷子碰撞碗、盘子的“哒哒”声。


    突然——


    “啊!”笙笙猛地抬起头来,面色惊恐,“我的猫呢?!”


    第99章 黑饼


    阿洛瞥了一脸惊慌的笙笙,慢条斯理地开口:“什么你的猫?”


    “黑猫!”笙笙瞪大眼睛,像是怨恼又像是不可置信,她丢了筷子,直起身子,努力让自?己显得更高?大些。


    “你是不是偷偷把它丢掉了?!”


    面对笙笙的厉声?指责,阿洛不为所动,斜眼看身侧默默无闻的谢陵游。


    “它怎么就是你的猫了?”阿洛低头喝了口粥,慢声?反驳,“明明是我的。”


    理所当然的语气不容置喙,笙笙还?想说什?么,却意外?发现漂亮哥哥的耳廓红了一大圈。她往屋外?看了看,初夏虽然已经开始燥热,但在屋内的阴凉处也不至于啊。


    她刚想开口问,脑袋便被一只?手摁住,看着阿洛略带的威胁的眼神,她只?能乖乖地低下头,一边在心?头嘀咕一边吃饭。


    也不知道阿洛去做什?么了,吃完饭就带着漂亮哥哥一起出了门。笙笙撑着下巴环顾四周,方才她找了一圈了也不见?昨晚的黑猫。不过?她相信阿洛,答应了她的事情,阿洛不会反悔的。


    笙笙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等到阿洛两手空空的回来,她左看看,右看看,却没见?漂亮哥哥的身影:“阿洛,你不是和哥哥一起出去的吗?为什?么只?有你回来了?”


    阿洛没搭理笙笙,拖着疲惫的步子进了屋。他在这个村子里生活了许多年,这些年里,村子里的人一直都对他和笙笙照顾有加,明知村子有难,还?是因为他和笙笙而引起的祸端,却要装作不知,一走了之?……


    他做不到。


    笙笙惊奇地盯着跟在阿洛身后的黑猫:“黑饼!你什?么时候跑出去的!”


    阿洛推门的脚步一顿,无?精打采的小猫像是被踩了尾巴,瞬间炸了毛,扭头瞪笙笙:“喵喵喵!!”


    愤怒的叫声?充满了对“黑饼”这个名字的厌恶,它好好一只?漂亮的黑猫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名字!


    小女孩听不懂猫言猫语,眨了眨眼,小跑着溜达到猫猫的面前,摊开手就把无?力抵抗的小猫抱了起来:“你到哪里去啦!是跑出去玩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腾出一只?手去摸小猫的肚子:“你吃了饭没有啊,饿不饿?”


    苍翠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它奋力的挣扎起来,挂在耳朵尖尖上的红宝石一摇一晃的,发出“叮铃铃”的脆响。


    “喵喵喵!”


    猫咪的柔软的腹部可不是想都能碰的,它挣扎着拒绝女孩柔软的手掌,可惜的是半大的孩子可听不懂猫言猫语,坚定得躲过?了四只?猫爪子想要摸小猫的腹部。


    “笙笙!”阿洛及时开口打断了笙笙的所作所为,“你要尊重小猫,它不想让你摸它的肚子,你不知道吗?”


    笙笙扭头看了看阿洛,又看了看咧开嘴露出虎牙浑身紧绷的黑猫,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小猫的抗拒。她皱眉,与小猫四目相对:“你讨厌我吗?”


    笙笙认真而又恳切的神情在眼里放大,小黑猫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肯定的回答说出口,它并不讨厌笙笙,但也不想让笙笙摸它的肚皮。


    喵喵语显然无?法传达出那么多意思,它只?能扭头将求助的眼神丢给邪阿洛。


    阿洛眨眨眼,却没说话,像是在进行某种思考。小猫将阿洛的神情映入眼中,在此刻,阿洛与师尊的神态越来越相似,浅色的瞳孔将信息分明地传达出来:我帮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喵喵喵!”


    眼见?着笙笙脸上的神情从疑问向伤心?转换,黑猫终于还?是急了,发出一连串叫声?:“喵喵喵!”


    急切的叫声?仿佛在此刻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不平等合约,黑猫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能够帮它逃离这样的局面,做什?么不可以呢?


    反正……反正如果是师尊的话,也不会对它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阿洛的眼底绽放出不分明的笑意,他走到一人一猫的跟前,将黑猫从笙笙的怀抱中解救出来。


    “阿洛,黑饼是不是不喜欢我?”笙笙一双眼睛跟着小猫往上移动的身子一起挪动,最后停留在阿洛的身上,她眨眨眼,眼角浮现出晶莹的泪花。


    七八岁的孩子的内心?世?界总是敏感的,容易因为他人保底不欢喜而失落伤怀。


    “黑饼……”阿洛重复这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一想到如美玉般的少年竟然被冠以这样的名字,他就不由觉得好笑。


    阿洛当然知道当着快要哭出来的笙笙,以及对这个名字极度不满意的谢陵游,这样的笑十?分的不礼貌,他轻咳两声?,压下上扬的唇角,否定道,“黑饼当然没有不喜欢你,它只?是不喜欢别?人摸它的小肚子而已。”


    “真的吗?”


    阿洛握住小黑猫的前爪挥了挥:“当然是真的,对吧,黑饼?”


    “喵~”


    纵使心?中又一万个不情愿,但面对笙笙殷切的小眼神,他只?得配合着点点头。


    笙笙握紧双手,脸上尽显纠结,她犹豫半响,还?是凑近了一点,小心?翼翼地开口:“对不起啊,小黑饼,我以后不会在这样了。”


    低低的声?音充满愧疚,琥珀色的眼睛在日光最后的余晖中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彩,她没有半点“主人”对待“宠物”的倨傲,而是在认认真真地为自?己冒犯的行为道歉。


    这样的孩子……谢陵游默默叹了口气,主动伸出前爪:“咪咪!”


    笙笙低落的眼睛瞬间亮了亮,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前爪,毛茸茸的爪子微微张开,粉嫩嫩的肉垫与手掌心?贴合在一起,一人一猫在橙黄的光辉中达成了某种不知名的约定。


    ……


    阿洛打来水,慢慢将小猫爪子擦洗干净,黑色绒毛包裹着的爪子舒展开来,露出粉嫩嫩的肉垫。阿洛擦得仔细,就连指缝都没放过?,烛火不断跳跃,在专注的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剪影。


    黑猫慢慢张大嘴,发出无?声?的哈欠,翠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生理性的泪花悬挂在眼周的绒毛上,折射出晶莹的光彩。


    鬼迷心?窍般,阿洛捏了捏肉乎乎的爪子,问:“笙笙不能摸你的小肚子,我可以吗?”


    眯起的眼睛缓缓睁开,四目相对,寂静无?声?的室内只?余下烛火跳跃的“噼喀”声?。阿洛目光灼灼地盯着小猫,似乎不等到一个答案就决不罢休。


    “……”


    黑猫在注视中默默地抽回爪子,一跃而起跳上了床。阿洛以为这便是拒绝的意思,他将毛巾搭在床尾,站起身准备灭掉烛火。


    “喵~”


    身后传来嗲嗲的叫声?,阿洛回头,只?见?将被子压下浅浅痕迹的小猫翻过?了身,将小肚子暴露在人前。肚皮上是细密短小的绒毛,随着呼吸,肚皮上的绒毛起起伏伏,勾引得人手痒痒。


    “笙笙不可以,我可以,是吗?”阿洛眼底是藏不住的笑意,他坐在床边,轻轻抚摸小猫的肚皮,毫不遮掩的夸赞,“真舒服。”


    适宜的力道让小猫慢慢闭上了眼,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没有系统保护的情况下,在其他的小世?界中动用世?界之?外?的力量对他的损伤还?是太大了。


    舒服的触感与熟悉的味道让它无?力抵抗,只?能沉沉垂下眼皮陷入梦乡。


    阿洛凝视着毫不设防的黑猫,眉眼一点点软化,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温柔神色:“好梦……陵游。”


    ……


    深山里的村子四周都是树木,到了夜里,将银色的月光切割成无?数小块,投下重重影子,稍不注意便以为周遭都是鬼影。


    簌簌的夜风吹动了树梢,藏匿了多时的队伍将自?己动作的声?音藏在风声?中,悄无?声?息的开始行动。


    “头,这一村,可有三百号人呢。”擦拭着刀锋的黑衣人忍不住开口,月光正好被乌云遮住,本就不明朗的视线更加暗沉。他收紧手,白色的布帛被嵌入刀锋,根根寸断。


    “三百号人,怎么,你怕了?”领头的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嗤,“你自?己的命,你父母妻女儿子的命和这素不相识的三百人,孰轻孰重?”


    这话重若千金,压得众人说不出话来,这世?间上,人命最为贵重,但又最为轻贱,旁人的命又如何比得上与自?己息息相关之?人的性命呢?


    他们?整装待发,趁着遮挡住月亮的乌云还?未散开,藏在影绰的树影中前行。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阿洛手脚麻利地爬上树梢,借助郁郁葱葱的树叶将自?己的身形完全掩盖。黑夜的确会对视线造成影响,但对于阿洛来说,却是约等于无?,他能够清楚的瞧见?那些与黑夜融为一体的人是如何快速奔袭到了村口——


    当他们?的迈开某一步的时候,阿洛清楚地看见?淡银色的光辉一闪而过?。大抵他们?都被月色蒙蔽了视线,以至于无?人注意到这样的异常。


    温度不断下降,空气中的飘荡的雾气被逐渐冻结,凝固成小小的冰晶依附在几人的衣衫与头发上。


    百来步的距离,却像是天堑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领头的那人最先?发觉不对,他的每一步都变得越发艰难,双腿重若千斤难以迈动。


    他忍不住破了例,撤下面罩喘息,然而一开口便感受到刺骨的疼痛,极度的寒冷冻结了口腔的直觉,他没觉得疼痛,却瞧见?了从嘴里流出的血。


    怎么回事?


    咽喉已经被完全破坏,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他艰难地扭头去看,双眼还?没能瞧见?身后的景色,双眼便已经被完全破坏。


    在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仍旧没有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100章 醒来


    一行黑衣人在极寒之下冷凝成冰雕,夜风拂过,人若灰飞般消散,了无痕迹。


    黑猫有这样的杀人于无痕的能力,按常人而言,应当是会恐惧的。但阿洛并不仅丝毫的害怕,反而感到几分熟悉。


    尘封的记忆深处,在云雾缭绕的高山之上,他倚靠着古树带着困倦,教导着看不清面目的少年。


    “嘶。”阿洛下意识捂住头?,剧烈的疼痛让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消散,他晃了晃身子,险些从树干上摔了下去。


    眼前骤然一白,蛮横不讲理的闪电划破沉重的夜幕,紧随其后的便是震耳欲聋的滚滚雷声,声势浩大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催折。


    阿洛仰起头?,从漫天的闪电中读出了无法以言语描述的愤怒。它愤怒与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更?羞恼与自己手中的提线木偶竟然肝胆挣脱它的丝线,不按照自己的剧本前行。


    “轰隆!”


    粗壮的闪电能够划破黑夜却无法将积蓄的乌云冲散,雷光在其中积蓄,等待某一刻铺天盖地?的落下!


    风越来越猛烈,即便是三?五个成人才?能勉强合抱住的古树也被这样强劲的力道吹弯了腰。


    眼下的情况不能在这里?久留,阿洛忍着连绵不绝的头?痛,快速从树上下来。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雷声似乎更?响了。黑压压的乌云低垂,极具压迫感,令人生出天仿佛要塌了的错觉。


    阿洛回头?望,黑夜之下,鳞次栉比的房屋鬼影憧憧,在忽而闪烁的明亮之下更?显可怖。从他这个位置无法瞧见自己的住处,自然也不知道笙笙与黑猫的状态如何。


    这样声势浩大的雷霆却不见任何一人被惊醒起来查看,想来这其中必有古怪。也好,至少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因?此受到波折。


    阿洛没?有片刻犹豫,头?也不回的朝村外走去,路过村口的碑石时?,他的脚步微顿,目光落在落在被风吹到的木剑上。


    说是木剑,实际上只不过是一根较为笔直的木棍罢了。这是几户家里?的小孩们常常争夺的玩具,只要拿到这根木棍就?能够扮演正派的大侠。


    鬼使神差,阿洛附身捡起了那根木棍。被小孩子们经年累月使用过的木棍,手柄早被握得光滑。


    这样的触感无论如何都无法与真正的剑相提并论,但在木棍入手的瞬间的,阿洛的心骤然变得宁静,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丹田处升起,顺着流通的血液逐渐想浑身蔓延,奇妙的感觉席卷全身。


    寻常剑的剑柄往往雕刻着各种纹路,并非仅仅是为了美观,更?多的则是为了防止交战时?剑从手中滑脱。


    显然,光滑的木棍并没?有这种功效,但……


    对于眼下的情景而言,足够了。


    “轰——!!”


    比古树主干更?为粗壮的雷霆毫无预兆的落下,阿洛抬头?直勾勾地?盯着落雷,这一刹那被拉的很长很长,嘈杂的雷声逐渐远去,成为朦胧而又模糊的背景音,他听见了更?加更?加悠远的声音。


    ——【这只是你的第一个世界,日后你会遇见比他更?加凄惨的人,难道你都要去充当救世主吗?】


    ——“错了。”


    阿洛抬手,平平无奇的木棍在此刻被裹上了淡淡的光辉,霜气?快速在其上凝结,四周的温度不断下降,双耳甚至能够捕捉到潜藏在雷霆之下万物凝结的脆响。


    ——“我不是因?为他可怜才?想要帮助他。”


    雷,落下来了!


    他信手一挥,无刃的木棍割破空气?,尖利的破空之音与雷霆混杂,剑气?凝聚成弧光与雷霆相撞,竟然半分不见下风!


    ——“始与怜悯,终于心动?。”


    ——【都道人心易变,难道你就?不怕某一日你突然发觉,如今的执着且不过是年少轻狂的疯魔?】


    “咔嚓。”


    细细的脆响没?有躲过耳朵,他凝神看去,木棍的三?分之二处出现了如蛛网般密布的裂痕,它无法承受这样澎湃的力量。


    “轰——”


    又是一道雷霆落下,比之上一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阿洛无所畏惧,抬手又是一剑!


    ——“小少爷!看!鱼!”


    ——“哎呦喂!陵游少爷!那是老?爷从南下玉湖里?选出来的珍品——”


    ——“吴叔,那边尝尝玉湖里?的珍品与寻常的鲤鱼有什?么不同吧。”


    ——“他们说三?月三?是要挂灯笼的。”


    ——“那就?挂。”


    ——“小少爷。”


    ——“嗯?”


    ——“你可不可以不要收旁人的灯笼?”


    ——“为何?”


    寒霜飞溅,凝聚成小刃的霜从脸侧划过,割破了表皮的肌肤,殷红的血从细小的伤口处流出,又在极寒之下飞快的凝结。


    ——“因?为我心悦你,所以不想让你接受旁人的心意。”


    少年微微仰起头?,不通世俗的小猫没?有半分羞耻之意,脸上写满了理所当然。孱弱的小少爷微微愣了愣,低低一笑,既未反驳也不曾同意。


    “咳!”阿洛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血,大脑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视线也产生了些许模糊,他无法看清漫天的雷霆,也不知晓何时?会天命,唯有右手一点点握紧木棍。


    “轰!”


    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在鼻尖,他从未发觉过的馨香在此刻浮现出来,未经过淬炼的凡人躯体在雷霆之下开始感到崩溃,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在强压之下慢慢的破碎。


    ——“山今,这是你的名字吗?”


    ——“对。”


    ——“山今,我们会一起上仙山,对吗?”


    ——“对。”


    ——“山今。”


    鼻腔似乎也受到了某种损耗,呼吸变得格外的困难,他能够感受到身体的崩毁,但除却握紧手中的木棍以外别无他法。


    他在这个世界充当了十八年的阿洛,早于这个世界形成无法分割的牵连,如果无法从根源处切断这份牵连,他将永远地?受到这个世界上制衡。


    可是他是谁呢?


    是提着丑陋的小黑猫灯笼与少年赏花灯游街的小少爷,还是山野中冷着脸呵斥少年的妖蛇,抑或是那个将同谢陵游一起上仙山,许诺日后岁岁年年,除魔卫道,比肩而立的山今?


    还是——


    仙山之上无人可攀折染指,目空一切的仙尊?


    都不是。


    那都不是他。


    ——“我总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后来我知道了,他们都是你,又都不是你。”


    那一日,似乎也是这样漫天的雷霆,瘦弱的少年遍体鳞伤,无法控制住身形,却仍旧颤颤巍巍地?朝他伸出手。


    ——“告诉我吧,至少在你离去之前,告诉我吧,你究竟是谁?”


    除却少年的哭泣,还有更?加吵闹的声音在不断的制止。


    它说不能告诉对方姓名;它说这不过是黑心小猫的手段;它说宿主,不要被一个小世界中的气?运之子而束缚住……


    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的选择又是什?么?


    他不是阿洛,不是小少爷,不是妖蛇,不是山今,亦不是凌蘅,他是——


    “师尊!”


    身后的呼喊被雷声掩盖,双目彻底失去了作用,铺天盖地?雷霆倾泻而下,浓缩到极致的雷誓要将其下的蝼蚁碾碎成粉末!


    他抬起手,手中却早已空无一物。


    木棍并不是他的剑,在力量的冲刷之下成为飞灰,随风而散。


    他回首,流着血的盲目仿佛瞧见了某一人的身影。


    ——“他的特殊,是因?为他是我的第一个任务,但又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第一个。”


    ——“一切只是因?为刚刚好而已。”


    因?为那时?的他还没?有无尽头?的任务磨练到失去同情心,因?为那时?的他还记得陪着自己养病的黑猫,因?为那时?的他……正正好,瞧见了那双透亮的翠绿色瞳孔。


    “师尊!”


    脑海中的声音与身后的呼唤重合,他失去了视觉,却还是在脑海中瞧见了谢陵游朝他奔来的画面。


    冷的刺骨的环境之下,后背传来的温度是如此的鲜明。他嗅到了更?加分明的香气?,浓郁的仿佛是漫山遍野的鲜花齐齐盛开。


    他想起来了。


    在更?早的时?候,那应该是他的第二次任务,一个高危的灵异世界,成为邪神狩猎目标的他几次三?番的逃亡,最后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濒死的境地?。


    他那次的任务是帮助气?运之子杀死最后的邪神,而不是在不知名的角落中悄无声息的死去。


    彼时?他的手上并没?有积分,身体也早已力竭,除了躺在床上等死以外别无他法。但正是那个时?候,他闻见了淡淡的花香,枯竭的精神让他迷醉,即便不愿意,却还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伤口已经痊愈,邪神也不见了踪影。


    他低低道:“原来是因?为你啊……谢陵游。”


    雷霆似乎还在往下落,又似乎已经停歇,静谧之下,只剩下彼此的呼吸与心跳,这些声音远比外界要更?加喧嚣。


    “我记得,我答应过你。”他拉下环在腰间的双手,回身捧起谢陵游的脸,“等下次一次见面,告诉你我的名字。”


    这句话,不仅仅是不久前在魔界时?说过,在许久许久之前,在他离开那个世界的时?候,他也曾说过。


    只是再见面,他失信了。但好在,这一次,不会重蹈覆辙。


    “谢陵游。”他说,“山今为岑,我的名字是,岑羡云。”


    被狂烈的风吹落的树叶停滞在半空中,空气?中的随着气?流游动?的尘埃凝滞,万事万物在此刻犹如被摁下了静止键。


    闭上的竖瞳缓缓睁开,电流飞快地?流通着,将沉寂的空间逐步点亮。矗立在竖瞳前的石塑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凝结的石块开始脱落,渐渐显露出真正原本的样貌。


    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浅色的瞳孔在睁开的瞬间与主神的眼瞳对上。


    【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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