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相亲(三)
“破防了啊?拜拜了您嘞——”言牧很敷衍地冲她挥了挥手。
相亲女一手捏着包, 力道大的包都仿佛要被她给捏碎了:“……”有没有搞错,我还没走呢!
都这样了那个男的还不出口挽留她吗?!
要是换了别人她早都甩脸走人了,但是傅思延这样的极品,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轻易放弃——即使被贬得一无是处也无所谓,想获得幸福脸皮一定要厚。
况且那些霸道总裁文里的总裁们一开始基本上也都是不喜欢女主的,所以现在傅思延讨厌她也没关系,只要后面跟他保持联系, 再制造几次偶遇,到最后他一定会爱上她。
言牧:“……”这奇葩拜金女怎么还不走?一脸心术不正的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鬼主意。
所幸刚才喝的酒不多, 他意识还能保持相对清醒的状态,就是头有点晕, 想睡觉。
“还有东西落下吗?”傅思延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相亲女:“……”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言牧心说你不走那我们走, 反正我也吃饱了。于是他借着酒精, 戳了戳傅思延, 斗胆开口:“走了傅思延,我们回家过二人世界了。”
傅思延不知道是被那句“过二人世界”给无语到了还是惊呆了,愣愣地转过头看向他, 那表情仿佛在说“你再说一遍?”。
相亲女也是一脸惊愕地看着他:“天啊, 你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不是你刚才自己说让他跟我过一辈子的嘛, 我只是实践一下。”有酒精壮胆言牧什么话都敢扯, 而且扯的还比他平时胡扯的自然多了, “你干嘛这个表情啊?”
相亲女惊恐地瞪着眼望着他, 接着又望向了傅思延,视线在两人之间反复横跳了好几回, 才艰难地抬起手指着他们说:“你、你们, 你们真的是那个……”
“是是是,所以你有点眼力见的话就赶紧走。”言牧只觉得头越来越沉了, 再不赶紧把这女的打发走,要是当着这两人的面昏睡过去,那就难办了。
相亲女已经被震惊到石化了一般,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看言牧那副坦然的模样,她真以为自己一语成谶了。
看到她魂不守舍地拎着包走出了门,言牧才彻底放松下来:“看吧傅思延,我说过这顿饭不白吃你的吧……”
他说着说着,脑袋就歪在了傅思延的肩上,像是睡着了。
傅思延眼神一凝,下意识地认为言牧是身体不舒服晕倒了,心急如焚地低头去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了?醒醒!言牧!”
“别吵……困了,让我睡会儿。”言牧砸吧着嘴,抬手扒拉了一下傅思延搭在他脸颊上的手,“你怎么老喜欢摸我脸……要收费的啊,一次五百。”
傅思延:“……”还能胡说八道,看来应该真的只是困了。
但是为什么好端端的会突然困成这样?难道昨天的酒还没醒透吗?
傅思延如此想着,见周围没什么人,便小心翼翼地在不惊动言牧的情况下俯下身,凑到了离言牧的脸很近的地方。
一股淡淡的红酒香钻进了他的鼻腔。
红酒?傅思延的眉微微蹩起,察觉出了不对。
言牧什么时候喝红酒了?
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傅思延抬眸,往隔壁刚才言牧坐的那桌看去。
桌上的食物已经被某人全吃干净了,看得出来有在很好地贯彻不浪费食物的优秀美德,但更值得注意的是跟着盘子一起空了的还有一个高脚杯。
疏忽了,忘了叮嘱服务员不要跟他上红酒了。
但是这一杯酒就能醉,看来言牧实际酒量比他想象中还要再更低一些。
“别在这睡,回家再睡。”傅思延试图叫醒他。
言牧还在持续掉线中,没有回应他。
傅思延:“……”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帮助吗?”此时一位服务员小姐刚好过来,见此情景,很有礼貌地上前询问道。
“帮我结一下账吧。”傅思延淡声回答说。
“好的,请问是扫码还是刷卡?”
傅思延直接把口袋里的会员卡递给她:“刷卡。隔壁那桌也算我的。”
“好的。”服务员小姐接过了那张卡,再没一会儿,她就把卡递还给了傅思延,“已经好了,先生。”
“嗯。”
“回家了,言牧。”傅思延把言牧扶正,自己先站起了身。
“唔——起不来。”言牧全是身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要是没有傅思延扶着,他这会肯定已经直接歪倒下去了。
傅思延抿着唇,思考了一阵后弯下腰,将人直接打横抱起。
言牧虽然看着细胳膊细腿的,但终归是一个成年男人,还是有点沉的。不过即便如此傅思延把他抱起来时连眉头都不带皱的,甚至还能稳稳当当地抱着他往门口走。
所幸这家餐厅素来以环境好食物佳价格高著称,人流量不是很大,出去的时候不至于一路都被人围观。
要是这一幕又被哪个爱好记录生活的路人拍下来发到网上,被傅思贤知道后那恐怕又要来找他谈话了。
“唔。”而这时的言牧还全然不知自己正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只是觉得太阳直接照脸上睡得不太舒服,便下意识地蹭了蹭脑袋,像只猫一样往傅思延怀里拱了拱。
就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抱着他的傅思延心跳都漏了半拍,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从小到大性格都很孤僻,只愿意把自我封锁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不想与他人打交道,只想埋头做好自己的事情。
别人怎么样都与他无关,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别人亦或是揣摩别人的心思。
在他的世界里,他没有体会过“友情”和“爱情”,这两种感情在他目前为止的人生里,一直都处于缺失的状态。
他会这样有一部分原因是天生性格使然,但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因为他的童年。
他年少时就与别人与众不同——他是一位自闭症患者。
即使现在这个病已经对他的正常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那段经历,还是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他不想去交朋友,也喜欢不上某个人。
只是现在,有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了。
从他那天出差回来,在机场被冒冒失失的言牧给扑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就像是有一颗种子,猝不及防的被埋入了他的内心,并开始默默生根发芽。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与言牧朝夕相处的过程中,这颗种子就一直在默默生长,且在昨天的一顿酒开始肆意疯长。
他意识到也许此刻正在自己怀里的人,已然成了了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对他意义非凡,仿佛只要看见他,自己的心就会不可控地莫名躁动。
傅思延把人抱到车门边,本想把言牧放到后座去,但转念一想,又担心这祖宗一会儿睡相不老实滚到底下去。于是他最终决定把人放到了副驾驶,并细心地为他扣好安全带。
“傅思延,你可千万不能跟那种女的结婚啊。”言牧估计是被折腾醒了,半眯着眼,语重心长地嘟囔了一句。
“那跟你结婚?”傅思延还保持着给他西安全带时弯着腰的动作,脸跟他凑的很近,闻言极力装作淡定的语气应他说。
“嗯哼?可以啊你,跟我待久了已经深得我真传了,开起玩笑来得心应手啊……不对,你前两天跟那个买菜大妈说我们是父子的帐我还没跟你算呢。”
“记忆没有错乱,用词也还算准确,看来醉的还不那么彻底。”傅思延一手扶着车门直起身,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后又回到了平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淡然状态。
“我只是头很晕也很困,意识还是清醒的好吧……”言牧人虽然是勉勉强强醒了,但说话还是有气无力的。
傅思延绕到另一边开了驾驶座的门,而后俯身坐了进去,“砰”的一声关上门后启动引擎:“明知道自己酒量差为什么还要喝?”
言牧理所当然地答:“那酒一看就很贵啊,总不能浪费吧,你开车又不能喝酒,而且那酒也就小半杯,我哪知道它劲儿那么大。”
傅思延无言片刻,而后说:“也许不是它酒精度太高,而是你的酒量实在有够差。”
言牧现在没力气去思考该怎么反驳他,反倒是想起来另外一个问题:“话说我是怎么到车上来的?我刚才不是睡着了吗?”
傅思延淡定地答:“梦游。”
言牧一脸“你骗鬼吧”的表情:“不可能。我可没这毛病。”
“我要开车了,别跟我说话,会分神。”傅思延一本正经地道。
“你别驴我,你又不是新手司机讲两句话还能怎么你了,说吧,你是背我出来的还是……抱出来的?”言牧不是傻子,自然猜得到出来的方式无非就这两种——除非傅思延是从哪里找了一辆小推车。
“你希望是哪种?”
言牧想了想说:“我只希望不要是后者。”
傅思延冷冷淡淡的答:“那就是后者。开心吗。”
言牧:“……”你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象了一下自己被傅思延在众目睽睽之下抱出餐厅的那片光景之后自己替自己尴尬的毛病又犯还是头实在晕的厉害,言牧之后就没再说话,靠着车窗闭目养神。
第062章 检讨(一)
回到家之后, 言牧连房间都懒得回,直接就往沙发上很没形象地倒了下去,听着傅思延不知道在干什么的窸窸窣窣的动静, 很快就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但是睡了没一会儿,他又模模糊糊地感觉自己被人动作轻柔地抱起,接着转移到了柔软的床上。
他知道那人应该是傅思延,但眼皮就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想睁都睁不开,便顺从本能, 接着睡了。
这一睡就直接睡到了晚上。
言牧是被饭菜的香味给熏醒的,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后那点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而相对的中午吃的食物也消化的差不多了, 现在的他饥肠辘辘, 便爬起来出门去冰箱找水喝。
“把这个喝了。”不过他刚走到一半就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傅思延给半路截了胡, 然后二话不说就往他手里塞了个马克杯。
言牧迷茫地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的不明液体,问道:“这什么?”
“解酒茶。”
怕苦的言牧:“好喝吗这个?”
傅思延脸都瘫了:“难喝也得喝完,不然晚饭没你的份。”
言牧:“……”你是会威胁人的。
于是他只好顶着一副仿佛下一秒就要英勇就义的毅然决然的表情, 试探性地喝了一小口。
温度正好, 一点都不烫嘴, 最重要的是味道居然还不错。
所以他没再犹豫, 开始放心地喝。
傅思延监督他全部喝完后才离开:“去洗手准备吃饭。”
“喔。”言牧马上听话地去洗手了。
他们各怀心事但又如同往常一般地吃完了晚饭, 对一些事都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主动提, 就这样度过了剩余的假期——高中的国庆只放五天假。
“有一件事情我还是很在意。”下了早读课,言牧很难得的没有闷头睡觉, 而是把椅子转向傅思延那边, 一手撑着脸问他。
“什么事?”
“昨天……就是那个女的,骂了你一句——”言牧说到这却犹豫了。
“你是指‘自闭症怪胎’?”傅思延倒是很准确地猜到了言牧想问的是什么。
“对。”
“你觉得我像吗?”
“呃……”
这个问题, 不是那么的好回答啊。如果实在要回答的话,顶多是“怪胎”这一点比较符合。
毕竟傅思延脾气确实挺怪的,又不亲近别人,也不让别人亲近他。
“她说的都是真的。”
“啊?”言牧正发着愣,被傅思延这句话给惊地坐直了。
“很意外?”傅思延微挑着眉看着他。
“当然了。”言牧立马跟他凑近了,“你不是忽悠我的吧?”
“我说过有机会会跟你说的。”
“所以你当时指的就是这个?”言牧回想起傅思延去相亲的路上对他说过的话,恍然大悟道。
“嗯。”傅思延浅浅地应了,“回去再说。”
“这我知道。”言牧自然了解现在场合不对,但是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那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也许是我妈多嘴了。”
言牧:“……”傅思延的母亲……好像有点坑儿子。
“不过有件事我也很在意。”傅思延突然说。
言牧一怔:“关于我的?”
傅思延不答反问:“你说呢?”
“是什么?你问吧。”言牧慷慨地道。
傅思延幽深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须臾,很认真地开口问道:“你会因为衣服贵舍不得买,酒贵舍不得浪费,硬要喝完。”
言牧闻言一头雾水:“对啊,这不是很正常吗?”
“那么你应该是想要经济自由的。”
“对啊,谁不想要经济自由?”言牧越来越懵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以你的个人能力来说,想要实现经济自由,完全有更好的职业给你选,为什么偏偏选择了当老师?”
言牧不假思索地答:“因为快乐啊。”
“你确定?你明明就很喜欢睡懒觉,但是却得被迫早起。”
言牧讪讪地道:“但本身就没有绝对的快乐嘛,快乐和痛苦都是相对的。”
“就只是这么简单?”
言牧下意识地轻咬着嘴唇,像是在仔细思考该怎么回答才比较合适。最终,他斟酌之下很是犹豫地开了口:“最初的理由,只是一时兴起。”
"但是现在,我是真的挺喜欢这个工作。"言牧语气有些闷闷的,但说的都是真心话。
他不否认一开始的确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但是来到这里后,他发现他是真的很喜欢这里。
在办公室跟傅思延斗斗嘴,即使基本上是屡战屡败也依然兴致高昂;或者跟李茉聊八卦;蹲班的时候抓摸鱼睡觉搞小动作的学生;上课的时候把自己会的东西教给对计算机非常感兴趣的学生……虽然也有令人不那么愉快的小插曲发生,但总体上他每天都过的很充实很快乐,这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还有傅思延。
他一开始认为自己跟傅思延性格不合,应该没法愉快地相处,但自从跟他住在一起后,发现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反正我就是很喜欢,没有那么多理由啦。”言牧心里憋了一堆话,但最后说出口的只有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傅思延一时间没说话,从他脸上的表情来看也看不出他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言牧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傅思延的脸色,心说难道他对这个回答不满意?
“我先去上课了。”恰好此时预备铃响起,傅思延又刚好第一节有课,就顺手拿起桌上的课本,先起身准备出去了,不过在出门前的最后一刻,他回过头淡声提醒了一句:“不要忘了你检讨。”
言牧:“……”干嘛好端端的要提起这个。
真是白瞎了他刚才的一片温情。
于是陈国伟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言牧一脸愁云惨淡地捏着根黑色签字笔,在一张纸上磕磕绊绊地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的画面。
“检讨书?”陈国伟凑过去随便扫了一眼最顶端的字,没想太多,还以为是哪个学生犯什么事了被罚写了检讨,“呦,言老师,可以啊,批阅学生的检讨呢?这学生是犯什么事了?”
言牧本来正在冥思苦想,没注意到陈国伟进来,被陈国伟那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得手都抖了一下,笔尖差点就在纸上飚出去一道横线。
他条件反射地用手去挡自己写的字,心有余悸地回过头:“陈主任,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过来找你啊。”陈国伟见言牧伸手去挡,更好奇了,笑意更深,“这学生犯什么错啦被罚写检讨?”
言牧闻言脸上忽白忽绿的,最后在陈国伟审视的目光下终于十分别扭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是……我的检讨。”
陈国伟吃惊,高挑着眉直接发出灵魂四连问:“你的检讨?你犯事了?我怎么不知道?谁罚的你?”
言牧木着脸,一脸的生无可恋:“这个说来话长。”这还不都是因为傅思延!
鬼知道今天早上傅思延吃错了什么药,莫名其妙的就忒小心眼地开始追究起了他那天喝醉酒占了他的房间睡了他的床的事情,还义正辞严地表示为了让他长点记性以后不准随便碰酒,就要求他写三千字的检讨——必须手写,今天晚上之前还得拿给他看。
要是不写……这个傅思延倒是没说,但是以他对傅思延的了解,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深知自己斗不过那个姓傅的,言牧就算心里再憋屈再不情愿也还是乖乖地捏着鼻子写了。
然而他已经很久没有手写过如此多的字了,检讨也还是年少无知的时候黑进他当时学校的招生网,把首页上面p的太过头的校园照换成了学校最脏乱差的厕所的照片才被罚写过的,所以他憋了足足两节课,现在傅思延都快第二节下课回来了,他也才堪堪憋出来一页纸。
三千字遥遥无期。
“对了陈主任,您找我是什么事啊?”为了防止陈国伟继续问下去,言牧不得已只好主动开始转移话题。
“噢,是这样。最近有两个比较重要的比赛,校领导希望你能去参加。”
“什么比赛?”
“一个是学生参加的,全国高中生计算机程序设计大赛。学校方面是想由你来担任领队,一周后带我们学校的队伍去参赛。”陈国伟讲起正事来就严肃了很多,笑容也敛了起来。
“一周时间?不太够吧。”言牧微微皱着眉,迟疑道。要是他去参赛那当然没问题,别说一周,就算下午让他去他都可以。但是如果是学生,要用一周时间培训他们去参加比赛,那恐怕就是过去当炮灰的。
“这你不用担心,在你来之前,我们的学生队伍就已经有经过培训了,这一周是希望你能帮他们最后在冲刺一下,然后带他们去比,争取拿个奖回来。”陈国伟看穿了言牧的顾虑,如此说道。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言牧随手转了转手上的笔,“但是为什么不让之前培训他们的老师去当领队呢?我这么中途插进来,是不是不太好?”
“领导本来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那个老师最近家里出了点事,没办法再给学生们上课了嘛。”陈国伟可算是说出了真实原因,“怎么样?你意下如何?”
“行吧。”言牧思索了几秒后答应了,“那另一个是什么?”
“另一个是面向全体青年的,18~25岁的都可以参加,学校这边是希望你能参加一下,以你的能力,市赛应该是没问题的。”
“等等,您说的这个比赛全名不会叫……”
言牧凭着记忆说了一个大赛的名字。
陈国伟听了后一拍脑门:“对对对!就是这个!还是得你们专业的比较懂啊。”
言牧:”可是那个比赛我之前就有参加过。”
陈国伟愣了:
第063章 检讨(二)
言牧有点麻木地回答说:“全国金奖。”
行了。他现在知道那帮校领导当时没太认真看他简历里的获奖经历了。
目标居然还只是市赛, 也太没远见了,简直就是对他实力的极度不信任。
“不错,不愧是我们言老师, 有实力。”陈国伟简直乐开了花,好哥们似地伸手搭上了言牧的肩,“你要是代表我们学校拿个国奖回来,很快那片教师荣誉墙上就要有你的一席之地了。”
言牧直愣愣地问:“只有上墙吗?”
陈国伟还没明白言牧的真实意图:“什么?”
言牧这次干脆是直戳了当地说:“墙不上也没关系, 能不能把给我工资涨涨?”
陈国伟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发展,神色有些许茫然:“这……”
“话说这个大赛奖金涨没涨啊, 前两年忙着跟项目没去参加。”言牧嘀咕着,行动力十足地一把摸过了鼠标, 直接动手自己查, “好吧没涨。”
陈国伟叹为观止地问:“言老师你很缺钱?经济上如果有困难的话可以跟学校提出来的, 一切都好商量。”
“啊, 那倒也不是特别缺,只是希望能多存点,毕竟有存款才有安全感。”言牧实在是没好意思说‘谁会嫌自己钱多’, 只好换了个更加委婉的说法来应付一下。
奖这种东西他拿多了不是特别在意, 至于那个荣誉墙——对他就更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了, 一般人不会吃饱了没事干跑去欣赏那玩意的, 顶多就是教育局领导来视察的时候看看。
而且说不定还会想傅思延一样, 挂在上面的照片都会被偷走。
“那也的确, 这个我帮你去跟领导说说。”陈国伟说着就准备出去了,“那这两件事就交给你了, 后续的对接工作稍后那个老师会主动找你的。”
“好的, 陈主任慢走。”言牧礼貌地跟他告别。
而陈国伟前脚刚走,后脚准时下课的傅思延就回来了。他在门口跟陈国伟简单地打了个照面, 没有多说什么就进了办公室,在自己办公桌前坐了下来:“陈主任来找你的?”
言牧默默再次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写了一半不到的检讨书给盖上,闻言回答说:“是啊。想让我带队去参加比赛以及让我去参加比赛,说要是拿个奖回来学校荣誉墙就要有我的一席之地了。”
“挺不错的机会。你答应了?”
“你指哪个?”
“当然是两个都指。”傅思延瘫着脸道。
“两个都答应了呗。前者是因为那个老师家里有事,我要是拒绝他应该挺难办的,至于后者,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正好看看自己水平退步了没有,还能顺便捞一笔奖金。”
傅思延淡淡地“嗯”了一声。
“到时候拿了奖金哥请你吃饭。”言牧挑着眉,似笑非笑地对傅思延说。
傅思延面无表情,毫不客气地指正他:“论年纪我才是你哥。”
言牧没绷住,直接笑了出来:“不要在意那么多细节嘛。”
傅思延:“……”
“话说我第一次见你……”言牧说到这又突然想起自己跟傅思延第一次见面是在机场大厅的地上,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再次浮现在脑海。为了避免再次尴尬,他赶忙改口:“我是说第一次在学校看见你名字的时候就在那个什么优秀教师栏。”
傅思延默默听着,等他继续往下说。
“当时灭绝——”言牧险些又一个不注意把‘灭绝师太’这四个字全都脱口而出,好在出口两个字后及时止损,“罗老师说你的照片被学生给偷拿走了来着,后来有查出是谁吗?”
“查出来了。”傅思延有问必答。
“哦?所以是谁干的?”
“之前班里的一个女生。”
“那照片呢?要回来没?”
“没有,她已经毕业了。”
“我上次路过也没换新照片,你怎么不换上去?”
“懒得。”
言牧一脸失望。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那张照片了?”傅思延看着言牧那副失望的模样,心里仿佛有根弦被触动了。
“因为我想看。”言牧干巴巴地回答说。
他是真的想看。越是看不到就越好奇那张照片到底长什么样。
“真人就在你面前,照片有什么好看的。”傅思延努力抑制着不自觉地想要勾起的嘴角,绷着脸说。
言牧幽幽地瞅了他一眼:“万一照片比真人好看呢?”
“不会。真人比照片好看。”傅思延说这话时语气温柔而又笃定。
言牧眯了眯眼,探究地凑到离傅思延的脸很近的地方,仔细端详了一番后,很认真地评价道:“嗯。确实好看。但是我还是想看看那张照片。”
“你们俩凑那么近干什么呢?”张晓雯刚好到了办公室,一进来就看见了这一幕,书都差点没抓稳。
听到张晓雯的声音,言牧才猛地意识到自己跟傅思延之间的距离有点过于的近了,一股强烈的心虚感突然出现。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喜欢装作自己很忙,所以他先是手忙脚乱地迅速跟傅思延拉开了距离,而后又开始东张西望,最后伸出手装模作样地替傅思延整理了一下衣领:“哎傅思延你衣领歪了我给你正一下,不用谢我哈哈哈。”
傅思延:“……”你这也太刻意了言老师。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就傻里傻气的,不是随便找个很烂的理由来搪塞过去就是像这样整出些刻意到有点多此一举的行动出来。
傻是傻了点,但是也很可爱。
至少傅思延是这样认为的。
张晓雯还没搞清楚状况,很是迷茫地看着他们:“你们……”
“张老师。”相比起言牧的羞愤和慌乱,傅思延表现的就要坦然的多了。他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淡淡地看向张晓雯,“李老师今天没来吗?”
张晓雯侧身关上门走了进去,听傅思延这么问便回答说:“对。她大概是还没完全缓过来,请了一天假,现在在宿舍睡着呢。”
“那看来那渣男对她打击确实挺大的。”傅思延成功转移了话题过后,言牧就不再那自我尴尬了,以一种双腿交叠的放松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由衷地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张晓雯点了点头:“是啊。毕竟好几年的感情呢,一时半会儿肯定很难走出来。”
“那也的确。”言牧虽然自己没经历过不能完全感同身受,但这种事光是想想都会觉得不好受。
“话说回来,你那天不是也喝多了吗?还好吧?”张晓雯忽地想起这事,顺口关心了言牧一句。
言牧:“……”甭说了,这不检讨正写着呢么。
好不了一点。
“他挺好的,毕竟祸害的是我。”傅思延很难得的主动接过了话茬——不过不是什么好话就是了。
张晓雯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天晚上言牧对傅思延做出的那些堪称丰伟功绩的举动,不免一阵忍俊不禁:“咳,好像也是。”
言牧对此敢怒不敢言,只能是愤愤地撇过脸瞪了傅思延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我哪里好了?!那我写的三千字检讨算什么!!!”
内可是三千字!三千!不是三十也不是三百!
虽然现在撑死也才写到六百字的样子,但也依旧改变不了总共要写三千字的事实。
“张老师,你过来一下,你来帮我看看这个。”这时办公室里的另一位老师招呼张晓雯道。
张晓雯转过头应了声“好”,随后就用手势示意他们自己先过去。
傅思延冲她轻轻点了一下头算作是回应,而后张晓雯就步履匆匆地过去了。
“别挡了,写的怎么样了?”张晓雯走后,傅思延就垂眸,目光落在了言牧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在挡他写的检讨的手上。
言牧慢吞吞且不情不愿地把手挪开:“一页纸还没写满。”
“没关系,你今天没课,时间还很充足。”
“傅思延。”言牧见这时候周围没什么人,再次凑上前去压低了声音对傅思延咬牙切齿地说,“你就一定要执着于让我写检讨吗?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检讨这种东西罚学生写还差不多,我又不是你学生,要不然这样,不如换一个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
傅思延不知道是被“大家都是成年人”还是“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给惊到了,由此联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东西,表情都呆滞了。
言牧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什么表情?怎么了吗?”
“‘更成熟点的惩罚方式’是指什么?”傅思延目光灼灼地盯着言牧,语气有点犹豫地问道。
“有很多啊。”言牧被傅思延的赤城的目光盯的有些莫名不自在,“比、比如,比如……”
他绞尽脑汁地“比如”了好几个,也没想出个合适的,最后破罐子破摔地道:“比如请你吃顿饭?很贵的那种,让我破个大财我肯定很长记性的。”
傅思延这会儿表情倒是恢复如常了,瘫着脸淡漠道:“我差你这顿饭?”
言牧:“……”这人怎么这么难搞。
看来这检讨十有八九是非写不可了。
“你要是实在不想写,更成熟的惩罚方式也不是没有。”谁知傅思延憋了一会儿后,突然就很是古怪地憋出了这么一句。
至于为什么说很古怪……因为这句话就像是他在内心经历了反复地纠结和挣扎之下才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出来的。
第064章 同床(一)
言牧下意识地问:“是什么?”
也许是他的错觉, 他居然对傅思延接下来要说的话而感到一阵紧张。
傅思延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估摸着最后还是后悔了:“没什么,你还是继续写检讨吧。”
言牧立马垮下了脸:“……”搞什么, 最后还是检讨嘛。
但是他还是觉得刚才傅思延是真的想说什么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而改了口。
“有空把你桌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须臾,傅思延又说道。
“我桌子上什么东西?”言牧疑惑地瞥了自己桌面一眼,觉得唯一能够到傅思延认为需要收拾的边的大概就是桌子一角堆着的那些小礼物了——都是前几周教师节的时候学生送的, 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全是趁他不在办公室的时候偷偷放到他桌上的, 他也一直没去整理。
不仅是他,隔壁傅思延也收到了一大堆。那个时候他终于知道了刚开始那会儿他在傅思延办公桌上看见的那些与傅思延本人的个人风格格格不入的小摆件的由来了。
言牧端详了那些小礼物一阵, 自我感觉良好:“这也不是很乱啊, 先放着吧。”
傅思延微皱着眉:“我觉得很乱。”
言牧很无所谓:“这是我的桌子, 我觉得不乱不就好了。”
傅思延面容冷淡:“再加一千字。”
“哎。别, 有话好说,谈字伤感情。”言牧秒变脸,立即开始动手, 效率很高地把桌上那堆东西给收好了, 桌面一下子就变得干净清爽了很多, “你看, 我收拾好了, 那一千字不许加哦。”
傅思延:“……”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关于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分析会。
高二七班的总体成绩还算是理想, 综合成绩年段排名第二——主要是因为陈韵因处分在家反省导致缺考,全科按零分算, 凭一己之力拉低了全班的总成绩。
数理化三科的成绩基本上都是年段前三, 尤其是数学,年段第一。
对此言牧毫不意外。傅思延的课他没少听, 只能说但凡听了课以及课后有认真去消化,成绩不会差到哪里去。不过即使如此,也是有极个别的数学战五渣和发挥失常的选手很让人难绷。
“张天铭同志,你这数学成绩怎么回事,这分数看着还没你们傅老师血压高啊。”言牧一手撑着讲台桌面一手拿着成绩表,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说完还得抬头看一眼傅思延,随口就扯了一句:“你看他冻着个脸,足以见他有多心寒了,你得好好反省反省啊。”
莫名其妙的被扣了顶心寒的帽子的傅思延:“……”根本没有这回事。
“我答题卡填错了……”张天铭万分不好意思地挠着头,想了想还是壮着胆子委委屈屈地反驳:“傅老师明明平常就是冻着脸的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其他人再也没绷住,一个劲儿地捂着嘴偷笑。
“你考那么差他肯定会伤心的。”言牧淡定地把话圆了回去,而后又压低了声音对傅思延说:“我说你好歹也讲几句啊,你是班主任还是我是班主任?”
傅思延淡淡地回答说:“你说也是一样的。而且比我更合适。”
“我怎么就比你更合适了?”言牧一脑门问号。
“同样是批评,你会说分数没我血压高,但我只会直说他成绩不理想。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你的批评学生更能接受。”傅思延简单举了个例子,“所以在这方面,你比我更合适。”
“这不是很简单?你学我就好了,取长补短嘛。”
“我做不到。”
“?”
“我讲不出这种鬼话。”
言牧:“……”合着你这是拐着弯损我呢。
他气的磨了磨牙,碍于不能当着学生的面谴责傅思延,只能暂时忍气吞声,面带迷之微笑地继续公开处刑:“还有那个数学9分的哥们,我都不想说,你是用脚考的试?”
“哈哈哈哈——”底下又是笑成了一片。
“那个笑的最欢的,对,就是你,你也好不到哪里去,18分你怎么敢笑别人的?”
被点到的那位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尴尬地眼神飘忽,死活都不敢直视讲台上的言牧,更不敢直视傅思延。
然而在傅思延那受了一肚子气的言牧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还在持续输出:“你的物理也很逆天啊,8分,恕我直言,你平时真的有学?不是老师打击你,你这数理化的分数加起来还没人家一科物理考的高,你是怎么敢选全理组合的?”
痛批完了个别战五渣选手,言牧话锋一转,又谈到了偏科选手:“不过咱班最严重的还是偏科问题啊。在座的各位都是选物化生的,理科水平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但是英语和语文也要注重点啊各位哥哥姐姐们,咱不能只用一条腿走路啊。还有历史,这门课再过不久要进行水平测试的,你们历史老师已经跑到我跟傅老师面前哭了好几回了,说你们老是在他课上睡觉或者是做别的科的作业。”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一点都不带卡的,最后说到兴头上了还当场打开了教室的多媒体,登录了自己的微信:“对了,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他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就勾起了那些学生的好奇心,一时间,学生们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电脑屏幕上。
但是“好东西”是什么他们还没见着,倒是一眼就看见了言牧微信消息列表顶端的那位。
思延。
学生们的眼睛里顿时闪烁起了异样的光芒,很快就躁动起来。
一般老师的置顶都是一些工作群,但很显然,言牧并不是一般的老师,他不置顶工作群。对他来说,没有给工作群设置免打扰就已经是非常大的尊重了。
他不是不敬业,只是他真的没有置顶的习惯。他根本就没有置顶任何群或是任何人,所以他的消息列表都是按照最近一次发消息的时间来排的。
而最近一次跟他有微信消息往来的人,正是傅思延。
虽然只是一个巧合,但“思延”这种看起来就很亲昵的备注挂在列表最上方,就足够让这群除了学习什么都能让他们感到有趣的学生想入非非了。
“安静。”背对着屏幕的傅思延不明所以,只是原则性地出面维持了一下纪律。
傅思延冷冷地一开口比什么都有威慑力,那些学生们忙不迭地自觉闭上了嘴,只敢与自己的同桌进行眼神交流。
而言牧则在专注地翻他的消息列表,没在意那么多。只见他翻了一阵,最后点进了他们班语文老师的会话框。
最近的一次聊天,就是对方给言牧转的一个群聊的聊天记录。
言牧点开了那段记录,向他们介绍说:“这是语文组当时改卷的时候的一段记录,有几篇非常经典的作文,让整个年段的语文老师足足笑了一天。”
学生们隐约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言牧把图片一张一张地展示给他们看:“这个。蛋白质写成蛋白蛋的,且不论为什么语文作业里能扯到生物,就说写就写吧,还写错字。还有这个,‘早上七点,我刚吃完晚饭’,这个我懒得喷了。下一个,一段话总共就一百来个字,用了五个拼音写了六个错别字。还有这个,这是实在没东西写了把自己闺蜜感情史给爆出来了?连分手的细节都写明白了,洋洋洒洒一千多字,简直人才。”
这实在有够离谱,连傅思延都忍不住转过头,跟着言牧一起看。
“非常巧的是,经过我们语文老师的不懈努力,发现这些人才都出自我们班。”言牧用指节轻扣了一下黑板,皮笑肉不笑地道,“各位挺幽默啊?”
一场成绩分析会硬是被他开成了批斗大会,让那些原本面对言牧还能毫不害怕地嘻嘻哈哈的闹腾学生对他敬畏了不少,再也不敢造次。
傍晚的时候,言牧和傅思延一起在食堂吃饭。吃饭时的言牧欢乐的很,边吃嘴上也不闲着,硬拉着傅思延聊一些有的没的。跟刚才变着法批斗学生的他判若两人。但天公不作美,吃一半就突然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完蛋了。”言牧吃到一半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叼着汤匙,异常悲愤道。
“怎么了?”
言牧默默把叼着的汤匙放下,满脸忧愁:“……我出门前忘记关窗了。”
傅思延:“……”
忘记关窗的后果就是,等他们结束了晚自习回去之后,迎接言牧的是一张湿漉漉的床。
那场雨威力十足,床单被子那些的几乎都湿了,唯一幸免的只有床头那只傅思延送他的那个超大的皮卡丘玩偶,但床铁定还是睡不了了。
于是言牧和傅思延并排站在一起,默不作声地都低头看着被打湿的床,活像是在默哀。
“那个,你有多余的床单被子那些的吗?”默哀了两分钟过后,言牧率先开了口。
傅思延:“没有。”
言牧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看来我今晚只有睡沙发的命了。”
“没有东西盖,容易着凉。”傅思延微皱着眉说。
“那你说怎么办?”言牧转过脸问他。
总不能去傅思延房间睡吧?
几乎就在言牧这个想法刚冒出的同一时间,傅思延思索了几秒过后给出了他的回答:“床分你一半。”
言牧瞳孔都放大了,一脸的难以置信:“?”你来真的?
第065章 同床(二)
白天的时候都还揪着他喝醉占了他床的事不放摁着他写检讨来着, 怎么现在又慷慨起来了?
言牧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很显然,他还是没有意识到傅思延让他写检讨的主要原因是喝醉,而不是占床。
“怎么了?不乐意?”傅思延见他不说话, 开口问道。
“我怎么会不乐意。”言牧终于回过了神,“我是在想你乐不乐意,毕竟上次我不小心睡了你床你就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傅思延面无表情地答:“你为什么会觉得有个醉鬼强行霸占了我的床我应该高兴?”
“好像也是。”言牧若有所思地舔了舔唇,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所以不是醉鬼你就能接受啦?”
“也要看具体情况。”傅思延淡淡地答,“一般情况下来说我是不愿意的。”
“也就是说我很幸运喽?”
“嗯。”
得到了傅思延的亲口认证, 言牧心情都莫名好了起来,好到把自己的床被打湿的悲伤都冲淡了许多。
“不要在那傻笑了, 过来把被单拆了。”此时傅思延已经绕到床的一边, 开始动手收拾起了湿漉漉的床上用品。
“啊?哦哦。”言牧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居然一直在笑, 立马敛了笑容, 故作严肃地过去帮忙。
在他们的合作下,湿掉的被单和床单之类的能洗的都塞进了洗衣机,不能洗的则被晾到了阳台。
“先晾着。过几天买床新的。”傅思延打量了晾好的被芯一阵, 而后说。
“晾干了不就好了?没必要买新的吧?”言牧奇怪道。
“湿了, 就算晾干了之后盖起来也没原来的好了, 干脆换床新的。”
“道理我都懂, 但是……你这一床不便宜吧。”言牧牙酸似的道。
“我出钱买, 跟你没有关系。”
“那不行, 说到底这会弄湿都是因为我,于情于理都应该我买。”言牧强硬道。
但是傅思延比他更加强硬:“这是我家, 我说了算。”
言牧:“……”算你狠。
等他们折腾完一起躺上床时, 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
言牧和傅思延各躺一边,那只小小的皮卡丘玩偶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他们之间, 跟言牧当初和许煜凡一起睡时的那条“三八线”有异曲同工之妙。
“傅思延,你睡了吗?”灯已经关了快半个小时了,言牧却还是毫无睡意,一想到傅思延就躺在自己旁边,他心里就总是会忍不住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没。”黑暗中,傅思延的声音从他身边响起。大抵是有些许困意的缘故,傅思延这时候的声音听起来不像平常那样的冷淡,而是有了一丝温度。
“我突然有点好奇,我强占你床的那次,你那晚睡哪了?”言牧斟酌了一番,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这是他刚才睡不着突然想起来的——让他不禁想该不会其实上次他们就已经一起睡过了吧?
如果是那样……
“那晚?我没睡。”傅思延很淡定的回答说。
这倒是真的。那天他被言牧搅的心乱如麻,满脑子都是他,根本还有心思睡觉。
那晚他一个人在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宿,也想了一宿,也没能完全想通,他只知道等言牧酒醒之后,自己不能露出破绽,更不能让言牧察觉到他真正的心思。
“啊?你没睡?”言牧当然不会知道傅思延没睡的真实原因,只当他是因为自己床没占了没地方睡所以才没睡,所以免不了一阵心虚和愧疚。
“你醉的那么厉害,我怎么敢睡?”傅思延淡定自若地扯了个理由。
“你是怕我半夜吐你床上?”
“真聪明。”
“……不是我聪明,主要是你的洁癖人尽皆知。”言牧索性翻了个身,侧对着傅思延,“话说回来,你觉得我的酒品怎么样?”
“不怎么样。”
“我就知道。”言牧对此毫不意外,“那你倒是具体说说到底为什么不怎么样?我干了什么很离谱的事情吗?”
“一脚踩在桌子上举着酒瓶唱歌、在沙发上跳舞、在床上大声背诵唐诗三百首……”
言牧听的冷汗都要下来了。
他喝醉酒后会干这种事情?!
“以上。”傅思延慢悠悠地说,“都是我编的。”
言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地道:“傅、思、延。你真的学坏了。”
“跟你学的,你应该感到骄傲。”
言牧再次被噎的没话说。
“那看来我的酒品应该不至于差到这种地步。”言牧憋了一会儿最后只能替自己圆过去,“不然我的检讨就不会是三千字了,而是三万。”
“下次还想写检讨吗?”傅思延翻了身,侧着身子与言牧在黑暗中面对面。
他们的眼睛差不多已经适应了黑暗的环境,以这个姿势,他们都能够看清对方大概的面部轮廓,但看不清具体的表情。
言牧拉长了尾音回答说:“你觉得呢——”
“那应该是不想了。所以下次记得别碰酒,尤其是我不在的时候。”
“好好好。”言牧随口应着,“对了,你今天不是跟我说要跟我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吗?现在刚好就我们俩,不妨说说?”
“很晚了,你确定不睡?”傅思延十分贴心的提醒了一句,“明天还有晨读。”
“没事。”言牧心说反正我早睡晚睡明天早上还是一样起不来,无所谓了。
傅思延适时地沉默了几秒,随后才开了口:“我曾经是一名自闭症患者。”
虽然心里早就有过这种猜测,但听到傅思延亲口说出来,言牧还是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似的。
“那现在是……治好了?”言牧有些小心翼翼地发问。
“自闭症没有办法被完全治愈,只能通过训练来干预,我算是比较幸运的。”
“的确,你现在所有行为都看跟正常人没什么区别。”除了没什么朋友脾气还怪。
“你应该也好奇过我为什么会选择成为一名高中老师吧?”
“难道跟你的过去有关系?”言牧下意识地问。
“嗯。”傅思延语气很平静,听起来就只是单纯的在诉说着往事,“我小时候没有办法正常去学校上学,只能待在家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学习,但是没有哪个家教愿意教我,所以基本上都是我妈和我哥在教我。”
“那时候为了给我治病,全家都搬到了一个闹市区的居民房去住,应该是希望那里的人气能让我好转。”
“有效果吗?”
“很遗憾,没有什么效果。但是在那时我认识了一位老师,是住在我家隔壁的邻居,他是一位很德高望重的高中数学老师。”
言牧静静地听着,等待傅思延继续往下说。
“可以说他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人。是他发现了我的数学天赋,并且主动提出要教我。如果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唔……所以你现在就选择了跟他一样的道路?”
“嗯。”傅思延浅浅地应道。
“他确实很值得尊敬,不过有一点我还是想说。”言牧很认真地道。
“什么?”
“现在优秀的无可挑剔的你,不全是因为有他,更重要的,是当初的你自己。”言牧异常笃定道,“当时的你一定也非常努力,才能够做到像今天这样。”
傅思延闻言,很明显的愣了一下,随后才默默道:“……谢谢。”
“那你那位老师现在在哪呢?应该已经退休了吧?”
“他已经过世了。肝癌。”
“啊……”令人意想不到的回答,言牧不禁有些犹豫了,“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傅思延又翻了回去,重新变为平躺着的姿势,“很晚了,该睡了。”
“嗯。晚安。”言牧也再一次翻身,满怀心事地闭上了眼睛。
今晚获取到的信息量有点大,需要好好消化一下。
“晚安。”傅思延轻轻说。
言牧本来以为自己今天一晚上都应该睡不着了,但在不知道过了多久,困意上涌,他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就在他即将进入沉眠之时,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有人在自己额间落下了轻轻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点到即止,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的、很温柔地拂过一样。
只是他实在是太困了,无暇去细想。
但是他不排斥,甚至很安心——这点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第二天清晨,傅思延准时在五点十分的时候醒来。他的生物钟向来很准,平时基本上用不到闹钟。
他一手撑着床一手捏着鼻梁坐起身,转过脸去看身边人。
言牧一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睡的,睡到后半夜就很不老实的蹭到了中间,不仅踹了被子还强行挤走了中间“站岗”的皮卡丘玩偶,然后又估计是因为被子踹了觉得冷,就无意识地贴上了傅思延,一条胳膊还半架在他的腹部,蹭着他的体温继续睡。
傅思延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端详了一会儿言牧的睡颜——看得出来这人应该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都是微微勾起的。
应该是不错的梦吧。
恍然间,傅思延伸出手,动作很轻很轻地摸了一下言牧的嘴角,再往旁边一点,就是柔软的唇瓣。
有种想吻上去的冲动。
但是他深知不可以。况且昨晚他已经冲动过一次了,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这样,甚至要好好反省。
所以他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糟糕的欲望,只是停留了在“想”这一步。
而且现在其实更应该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俗称生理反应。
第066章 竞赛(一)
傅思延作为一个正常的男性, 早晨的某种反应他不可避免。
要是自己一个人那倒没有什么,但现在问题是旁边就躺着个即使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他口干舌燥的人。
偏偏那个人还睡的不省人事,完全意识不到他正面临着怎样的处境。
恰巧此时, 睡梦中的言牧突然动了一下。
傅思延一惊,还以为言牧这是要醒了,一时间竟然让感到无比的慌乱。
然而言牧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思延:“……”看来是虚惊一场。
但是这样下去不行。他必须要下定决心做个了断。
他并不是一个自私的人,但也不是一个毫无感情的人, 所以他想把决定权交到言牧手上。
如果只是他的一厢情愿,那他不会强求。但是如果言牧愿意接受他……这个可能性, 他暂时还没想过。
这也就意味着,他还没准备好向言牧坦白。
他需要时间。
傅思延如此想着, 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又仔细地把被言牧踹开的被子给盖回去, 而后像平常一样, 去了隔壁的健身房——他有晨跑的习惯,天气好的话他会去楼下,天气不好就在家里的健身房里面跑。
昨天夜里又断断续续地下了点雨, 不太适合下楼跑步。五点四十五的时候, 傅思延洗了澡, 去叫言牧起床。
言牧哼哼唧唧的不想起, 揉着眼睛问他为什么大早上的要洗澡, 问完之后没等傅思延回答又闭上了眼。
傅思延:“……”果然就不应该相信某人昨天晚上“没事”的鬼话。
他万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到床边弯下腰,开始哄着言言牧起床。
不过很可惜, 言牧吃硬不吃软, 哄着只会让他赖床赖的更加肆无忌惮,于是傅思延就改变策略, 冷下声来叫了一声言牧的名字。
这招对付上课犯困的学生有奇效,对言牧也是效果拔群。傅思延话音刚落,下一秒言牧就马上睁开了眼。
入眼的便是傅思延那张呈放大状的俊脸。
这距离近的实在是有些暧昧了,连对方温热的呼吸他都能清楚地感受到。
言牧大惊失色,但偏偏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分神暗自感叹一句“凑这么近看傅思延好像更好看了,这是什么天生丽质”。
不过很快他就猛地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为什么会冒出这种想法?!
言牧一个激灵,最后那点瞌睡虫算是彻底被赶跑了。
“醒了?”傅思延直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说。
“嗯嗯。”言牧心有余悸地胡乱应着,“我我我那个……”
“什么?”
“不不不没什么。”言牧差点就要语无伦次了,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原本的语言逻辑,“我是说我要去刷牙洗脸了。”
“去吧。等下过来吃饭。”
“好。”
这天白天在学校,言牧整个人都感觉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总是会冒出一些奇怪的想法。
这些想法都有个共同点——都和傅思延有关。
最要命的是,如果天气预报是准的的话,最近几天都会下雨,而且还是转南风,空气湿度很大,也就是说,他昨天洗的床单被子那些,一时半会儿可能干不了。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天他都要跟傅思延一起睡。
说来奇怪,之前跟许煜凡睡他都觉得没什么,但是当睡的对象变成傅思延之后,他就变得怪怪的。
容易紧张和心跳加速。
他其实有仔细分析过,甚至最终得出了一个很恐怖且匪夷所思的结论:这是心动的感觉。
但是他是坚决不会承认的。
不可能!一定是错觉!是巧合!
“言老师,你这是去哪呢?”言牧走路走着走着,迎面走来一位老师冲他打招呼。
他礼貌地冲点头对方回了一礼:“去机房。”
昨天他答应了陈国伟说接管学校的计算机竞赛队,就在刚才,原本负责的那位老师找到了他,跟他交接好了工作,现在他就要去机房跟那些学生打个照面了。
“哎呀,你这都不会?你按啃臭(Ctrl)+A啊,然后再迪累特(delete),这不就好了?”
言牧刚进去,就听到有个高个子学生正俯着身,目测是在教自己的同伴什么东西。
只不过听那口气……估计是个有口音的活阎王。
“咳咳。”言牧战术性地清了清嗓子。
那几个学生不约而同都抬起头,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言牧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看清了这些人的脸,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其中的老熟人。虽然早在拿到名单的时候就知道了,但他还是故作吃惊地说了句:“嗯?许煜凡?”
许煜凡在看见言牧的那一刻也呆滞了:“怎么是你?”
言牧笑了笑后回答:“怎么不能是我?”
许煜凡:“雷老师呢?”
言牧这回是对他们所有人说的:“雷老师有点事不能带你们了,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指导你们,下周带你们去市里比赛的也是我。”
他刚才粗略地扫过了一眼,这七八个学生里包括许煜凡在内,有三个人的脸他是有印象的——其中一个是他们七班的一个男生,还有一个应该是他教的其他班的。至于剩下的几个,根据他之前看的名册上面的信息来看,有一部分是别的班的,还有一两个是别的年段的。
“你是老师?还是学长?”率先表态的正是刚才那位“活阎王”。从这位同学此刻疑惑的表情来看,应该是对言牧身份表示怀疑。
言牧早就料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从善如流地接道:“我?我当然是你们新的指导老师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姓言,叫我言老师就好。”
“雷老师他怎么了?”
“对啊,他为什么突然就不带我们了?”
言牧:“……”一时搞不懂这些孩子是真的舍不得他们雷老师还是觉得他不够靠谱。
可能多少都有点吧。
“具体的原因你们要是跟他熟的话可以自己去问——主要是我跟他不熟,不方便打听。”言牧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尽力提高了自己说话的音量,“现在学校安排我来接替他的工作,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够尽可能的配合我,我也会提供我力所能及的帮助,大家觉得怎么样?”
他此言一出,倒也就没人再不识趣地继续追问了,而是都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大家继续练习吧。”言牧说完后,又冲许煜凡招呼道:“许煜凡,你出来一下。”
许煜凡便跟着他来到了机房外。
“你怎么偷偷参加了这个不告诉我呢?”言牧倚在墙边,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问他。
许煜凡大概是出于心虚,眼神一个劲儿地往旁边瞄,硬着头皮解释说:“我这不是准备拿到奖再跟你说嘛。”
言牧闻言,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
“你别这样,我连我爸妈都没告诉呢。”许煜凡咬着嘴唇,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好吧,姑且就原谅你了。”言牧摆了摆手,站直了身体。
“他们的态度,你别太放在心上。他们就是习惯了雷老师的指导了,突然换人有点不适应。”许煜凡斟酌了一会儿后说道,“你的实力我是认可的,你什么时候找个机会给他们露一手,他们肯定就服你。”
“这没问题,你我都搞得定,我还搞不定他们?”言牧语气轻快地表示。
许煜凡一听,心里好不容易生出来的那一丢丢子心疼顿时烟消云散,很是无语地送了个白眼给他:“……你还真抬举我,意思是我很难搞?”
言牧:“这你可千万别谦虚,你小时候有个诨名叫混世魔王我还非常记得,当时你的光辉事迹随便拎一个出来都很经典,比如……”
“好了!黑历史就不要提了!”许煜凡顿时警铃大作,差点就要伸手去把言牧的嘴给捂上了,“好汉不提当年勇!”
言牧怕他真的无法无天地伸爪子来捂他的嘴,便往后退了一小步:“好吧。那就先不提了。你先进去吧,我也得抓紧时间看看你们的项目。”
勉强算是达成了共识的两人便回到了机房。
作为指导老师,言牧在每个人旁边都待了一阵,把他们的分工合作以及项目概况都了解清楚之后眉头紧锁:“真不是我打击你们,就你们这个水平,可能顶多拿个参与奖吧。”
“啊?真的吗老师?我还以为我们至少能拿个三等奖呢。”其中一个圆脸男生一脸失落,“真的有那么差吗?”
“就这么说吧,这比赛我高中时候也参加过。就拿我那一届来说,你们这个,真的就是参与奖的水平。”言牧正色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沮丧,你们才第一次参赛,能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你们还有进步的空间,再优化一下,想要拿奖也不是不可能。”
“老师那你当年有拿到奖吗?”
“我?我一等奖。”言牧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回答的时候语气非常平淡,没有丝毫炫耀的成分。也正是因为这样,那些学生看他的眼神明显变得热切了。
长屿一中虽然是老牌的重点高中,竞赛生也的确是每届都有,实力也都非常强,但在计算机领域的竞赛,学校还是第一次组建队伍参赛,缺乏实战经验。
“那老师,你能帮我们吗?!”
“就是啊,我们真的很想拿奖!”
这些人态度转变的贼快,快到言牧都愣了:“哦?你们相信我?”
第067章 竞赛(二)
那几个学生最后给出的回答是一阵疯狂的点头, 并且殷勤地请他到电脑面前坐下,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对他的认可。
于是收获了他们信任的言牧总算是顺利接下了这份指导任务。
“傅思延,今天中午我还是不回去。”几天后, 临近中午下班时,言牧这么对傅思延说。
“你已经连续三天中午不回家了,晚上也很晚睡。”傅思延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在忙竞赛的事情?”
“对啊, 我不能辜负他们的信任嘛。主要是他们那个项目实在是有点一言难尽,不多花点时间不行。”言牧说到一半, 忽地注意到傅思延表情有点不对。
傅思延这个人最经常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人又闷, 平时很难从他的面部表情看出来他的情绪。但言牧现在能隐约感觉到傅思延有点不太高兴。
而且很大的可能, 是因为他。
说起来这几天因为那个竞赛的事情, 他跟傅思延之间的交流显然少了很多。
虽然这几天因为他的床单那些一直不干他都是跟傅思延睡一起的, 但还是感觉他跟傅思延之间好像反而更疏离了。
“你……”傅思延欲言又止,做足了心理建设之后才堪堪说出了后半句:“不能带回家做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不能把学生们也一起带回去啊。”言牧很是无奈地道。
傅思延:“……”
“你是不是想让我陪你一起回家啊?”言牧把脸凑过去, 试探性地问。
傅思延表情一僵, 须臾, 才回答说:“不是。我只是想提醒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体, 偶尔也需要休息一下。”
“好奇怪。”
傅思延呼吸一滞, 但还是强装镇定地问:“哪里奇怪?”
言牧:“这种话从你这种工作狂嘴里说出来难道不奇怪?”
他只是加了几天班而已, 但实际上傅思延比他更甚——经常看他一个人在书房一待就是两个小时走起。
“意思是我把你带坏了?”傅思延瘫着脸反问道。
言牧弯着眼睛答:“算是?”
“好,我反省。”
言牧:“???”傅思延居然没有怼他?而且还态度那么好的在认错?
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哦, 不对, 今天根本没有太阳,一直在下雨来着。
“所以多注意休息, 等这个竞赛结束马上就是运动会了,身为副班主任,你到时候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傅思延一本正经地道。
“知道了啦。”
之后又过了几天,就到了要正式比赛的日子。由于比赛的地点很远,所以言牧作为领队,就喜提了一份出差。时间不长,也就两天。
但是这两天对于有些人来说特别漫长。
“言老师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晨读下课后,张天铭伸了一个超大的懒腰后一把搂住了自己同桌的脖子,拉长了尾音说,“平时就靠看他打瞌睡的样子来维持我的精神,现在看不到,我刚才读书都快困死了。”
“……言老师要是知道你利用他来提神高低得揍你一顿。”
“那怎么会,他不会那么暴力的。”张天铭闭着眼,很得意地说。
“我看你你就是欠……傅、傅……”他同桌说到一半,突然看见傅思延迎面朝他们走过来,顿时紧张到话都说不出了,赶忙一个劲儿地推压在他身上的张天铭。
然而张天铭纹丝不动,就像个狗皮膏药一样似的粘着他,加上又闭着眼,根本不知道危机已然来临:“父什么?父亲吗哈哈哈哈,想叫我爸爸你就直接叫嘛,不用那么客气。”
他同桌:“……”客气泥马,你要不然睁眼看看是谁来了。
“张天铭。”傅思延这会儿已经到了他们的座位旁边,淡淡地开口说。
听到傅思延那标志性的冷淡嗓音,张天铭立即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个激灵,马上睁开眼从自己同桌身上弹起来,紧张到心脏仿佛都要跳出来了:“傅老师!那个,我……”
然而傅思延并没有对他们刚才的姿势做出评价,只是把一张表递给他:“你是体育委员吧?这是运动会的报名表,这周三之前组织班里同学报名一下。”
张天铭连忙双手毕恭毕敬地接过:“好的好的。”
傅思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就走了。
确认傅思延已经出教室后,张天铭才松了口气,伸手一同桌的肩:“我去,吓死我了,你怎么不早说傅老师来了,害我这么丢脸。”
“我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沉迷于当爹。”他的同桌没好气道,随后话锋一转,“你有没有觉得言老师不在傅老师有点怪怪的。”
“啊?有吗?他不是天天都这样?你想多了吧。”张天铭一脸的莫名其妙。
“有啊。平时他们不是一个坐这边一个坐那边啊。”张天铭同桌伸出手简单给他比划了一下,分析的头头是道,“刚才早读的时候,傅老师老是会下意识地往之前言老师坐的地方看,看了之后又发呆,然后又移开视线。”
“我天,你比我们班女生还火眼金睛呢?”张天铭震惊道。
“是你瞎。”
“胡说。没准就是你想多了呢。有一种很经典的错觉叫做‘老师不管看哪里你都会觉得他在看你’,可能就跟这个类似也说不定呢?”
“我觉得不是。”
“那总不能他俩……嘶,不能吧?”张天铭大脑的CPU都要烧干了,“他们是朋友来着吧?怎么被你这样一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好像是有点。”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乱想的好,越想越匪夷所思。”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全国高中生计算机程序设计大赛的比赛场馆内志愿者已经全部就位,等待每个学校的队伍进场。
“哎,昨天来签到的时候有个学校的领队老师特别年轻,长得还很帅,你看见没?”趁着还没人来,其中一位志愿者兴致勃勃地跟同伴聊着天。
“看见了看见了,我跟你说,那帅哥心还贼大,别的领队都在问比赛流程相关的问题,只有他在问附近有什么美食。”
“笑死我了,还是个吃货。”
“是吃货,但感觉还是个大佬。”
“为什么?”
“因为我碰巧看到有个评委老师叫他学长。”
“哈?有这种事?”
“对啊。很神奇吧。嘘,有人来了,先不说了。”
而此时的言牧正拖着许煜凡在附近觅食。
“我已经跟人打听过了,这附近有家牛肉面特别不错。”言牧拿着手机导航在前面带路,许煜凡则很是无语地在他后面跟着。
“你跟谁打听的?”
“随机抓了一名志愿者问的啊,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言牧嘚啵道。
“呸呸呸,你有毛病吧,别人都是问志愿者关于比赛的问题,你问的都是些什么啊。”
“这比赛有什么好问的,规则不都写的很清楚了?流程我之前也走过一遍了,当然得问点别的东西。”言牧理不直气也壮地答。
“我真服了你了。”许煜凡只想送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有请你吃早餐你还脾气那么大,真是反了你了。”言牧随口教训了许煜凡一句。
“你可拉倒吧,别以为我不知道学校会给你报销,借花献佛。”
“你拉倒吧,你小子还成不了佛,顶多是个和尚。”
许煜凡:“……”
等他们真正吃上所谓的“网红牛肉面”后,言牧却又没了兴致。
许煜凡虽然刚才嘴上嫌弃,但是这会儿唏哩呼噜的吃的挺香。他囫囵把嘴里的面咽下去,然后很是奇怪地看着正慢吞吞地吃的言牧:“咋了?你怎么吃这么慢?装起斯文来了?”
言牧淡定地喝了一口汤:“我什么时候装过斯文?”
许煜凡:“好像也是,毕竟你一直都很不要脸。”
言牧:“我认为这是你的个人偏见,因为除了你没人这么说我。”
许煜凡:“”
“我记得你之前不习惯这么早吃饭来着,没胃口啊?”许煜凡憋了几秒后还是忍不住道。
言牧心说这习惯早就已经被某个姓傅的给改变了,还一不小心把实话给秃噜出了嘴:“主要是这面还没傅思延做的好吃啊。”
许煜凡一口面吸溜到一半,听到这话后差点给直接呛到喉咙里。他火急火燎地端起水杯猛喝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你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言牧顿觉一阵不妙。
坏了,一个没留神直接就把真实原因给说出来了,这下该怎么圆。
“呃,我刚才是说,我之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吃过你们傅老师亲手做的牛肉面,比这家店做的好吃。”言牧硬着头皮解释道。
“你去他家了?”许煜凡的关注点完全不在面上。
“是啊是啊,老师之间偶尔去对方家里做个客很正常的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八卦呢?言牧表面上看上去镇定无比,实则内心已经有点小慌了。”
谁知许煜凡只是愣头愣脑地回道:“我只是想说我也好想尝尝傅老师的手艺啊,怎么就八卦了。”
言牧:“……”合着你打的是这主意?
害他白紧张一场。
“哎,你好像跟傅老师挺熟的,要不然你跟他处个朋友,到时候混熟了带我也去蹭一顿?”许煜凡贼兮兮地出了个主意。
许煜凡这么一大句话,言牧就只听到了“处朋友”这三个字,悚然道:“处朋友?处、处什么朋友?”
那方面的朋友吗?!
你这个想法很危险啊大侄子!
第068章 出差(一)
“就是字面意思的朋友啊,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许煜凡很是奇怪地打量了言牧一番,然后忽地想到了什么,惊恐万分:“你你你不会是想到那个方面的‘朋友’了吧?”
言牧:“……”还真就被你说对了我的大侄子。
“咳咳, 不是,你这个想法想当危险啊。话说不会真对人家有这意思吧?”
言牧刚想一个“不可能”说出口,但不知道出于什么一种什么样的奇怪的心理,让他在最后那一刻犹豫了, 改口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纯友谊懂吗?你小心我偷摸告诉他你在背后编排我们, 你就完蛋啦。”
许煜凡没好气地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你除了会威胁我还会干什么?”
言牧:“再过一个多小时就要比赛了,你不紧张?”
许煜凡瞪大了眼:“我一晚上没怎么睡, 好不容易才不紧张, 你干嘛又突然提起来?!”
言牧:“你自己问我除了会威胁你还会干什么的, 这不是演示给你看嘛, 比较有说服力。”
许煜凡:“……”
“况且就算我不说,等下带你去场馆的时候你还是会继续紧张的,毕竟你是新人又不是什么老油条, 紧张很正常。”
“太可恶了。”
第一天是预赛, 进行的很顺利。经由言牧加班加点指导他们优化出来的方案几乎没有什么悬念的就通过了预赛, 进入了下一阶段的评选。
晚上, 言牧洗完了澡, 穿着睡衣一个人躺在酒店的房间的大床上, 正在纠结着要不要给傅思延发个消息说一下他们这边的情况。
其实他没有义务告诉傅思延这些,但他就是想。
不过未等他纠结出结果, 他正心心念念着的那个人就主动找他了。
而且不是消息, 是电话。
视频电话。
言牧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 深吸了一口气,才接通了傅思延的视频电话。
……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和傅思延打视频,居然有点紧张。
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紧张,明明他不是一个很容易紧张的人,以前参加比赛发表演讲他都能很淡定来着。
“喂?傅思延?怎么了一天没见这就想我了?”然而所有的紧张在他看到傅思延那张帅的无可挑剔的脸就一点不剩了,很快就找回了他平时吊儿郎当逗人的状态。
“鬼话连篇,看来进展不错?”对面的傅思延估计是在书房坐着,听了他的话之后根本不上当,直接转移了话题。
“目前为止还算顺利吧,剩下的看明天他们的表现了。”言牧这会儿正经多了。
“你刚才说……”傅思延说到一半微抿着唇,似是在犹豫。
“啊?我说什么?”言牧下意识地问。
傅思延这是想问比赛有关的事?但为什么要思考这么久?直接问不就好了
言牧正疑惑着,结果就听对面的傅思延用最毫无波澜的表情说出了最让人惊悚的话:“你刚才说一天没见就想你了?”
“咳咳咳!!!”言牧是万万没想到傅思延指的会是他一开始那句玩笑话,顿时有种射出去的子弹绕了个弯最后正中自己眉心的感觉,一时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咳的惊天动地来缓解一下。
还好这家酒店隔音还行。
“怎么了?呛着了?”
“是有点,不过没事了。”言牧在内心默默地祈祷傅思延别再揪着他刚才那句话不放了。
虽然是他自己嘴贱先挑起的话题,但他这么做的前提是对傅思延不会接他的话很有自信,谁知道傅思延这次偏偏就不按套路出牌,直接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可千万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傅思延。
“言牧。”就在言牧内心焦灼不安时,那头的傅思延的目光很是可疑的移动了一下,随后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言牧只觉得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傅思延:“衣服好好穿。”
衣服?
言牧疑惑地低头看了自己的衣服一眼,然后就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他穿的是很宽松的睡衣,本来就因为一开始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的动作就歪的乱七八糟了。
而后来又因为接到傅思延的视频电话,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的动作太猛,导致领口滑落到他肩膀的地方去了,而他自己光顾着跟傅思延说话,根本就没注意到这点。
也就是说,傅思延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看到的都是他领口大开,露出了一大截锁骨和白皙的肌肤的样子。
理论上来说男生之间不用在意这个,但是如果对方是傅思延……言牧莫名就有一种羞耻感。
也许是因为此刻对方的表情看着并不那么的单纯,甚至脸上和耳垂都泛起了一抹十分可疑的红晕。
言牧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烧起来了。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衣领扯回到规规矩矩的状态,垂下眼眸回避着傅思延的视线,战术性地摸了摸鼻子以缓解一下尴尬。
“你什么时候回来?”好在傅思延很及时再次的转移了话题。
“明天晚上应该就回来了。”
“几点?”
“大概九点多吧。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傅思延这会红晕褪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这就准备挂了?言牧瞥了一眼通话时长,才五分钟不到。
他其实是还想多跟傅思延聊会儿的,但一时半会儿的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只好闷闷地回了句“晚安”。
挂断电话之后,言牧又躺回到了床上,心情复杂地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傅思延那张俊脸。
该死,这几天都是跟他一起睡的,突然变回一个人睡居然有点不习惯是怎么回事。
而此时,另一边的傅思延也是差不多的状况。
他不习惯言牧不在身边的生活。
就连在工作的时候,他都会习惯性地去寻找言牧的身影,每次已经做出行动后他才会后知后觉地想起言牧不在。
“嗡——”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随即屏幕亮起。
他以为是言牧发来的,立即直起身把手机拿起来看,看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言牧,而是他哥傅思贤给他发的消息。
换做平时,他肯定会很及时的回复,但是现在他连消息的内容都不想看,就直接把手机扔到一边。
反正如果是很急的事情傅思贤等一下一定会直接打电话过来的。
傅思延独自在书房什么也没做地坐了很久,最后起身回到自己的卧室,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最终落到了言牧这几天常睡的位置。
他微抿着唇,走到那头的床边,坐到了床上。
床头就有灯的遥控开关。傅思延手一伸就把灯给关了,房间离里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他小心翼翼地把头枕到枕头上——更准确的说应该是言牧这几天枕过的枕头上,那股独属于言牧的体香还残留着,一个劲儿地往他鼻子里钻。
房间是他的房间,床也是他的床,就连枕头和被子也是他的,但他偏偏就是生出了一股罪恶感。
心跳跳的极快,快到他能够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傅思延,你睡着没?如此美好的夜晚不如我们来讲个鬼故事吧?”
“奇怪了傅思延,你睡觉怎么不翻身啊,你怎么忍住的?”
“傅思延咱们已经连着吃了两天胡萝卜炒鸡蛋了,放过我吧……”
平时这个时候,言牧一定还在他旁边像这样碎碎念,还会特别闹腾的左翻一下右翻一下。
傅思延越是回想心里那种酸胀感就会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他忍无可忍,把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翌日。
经过一整天的比赛流程下来,由言牧带领的长屿一中的代表队成功拿下了二等奖。
那几个学生都快高兴疯了,领完奖之后抱着奖杯在又蹦又跳的,完全不知疲惫。
言牧站在一边,准备等他们激动完了之后再过去。
“言老师——”谁知道那群兔崽子兴奋之余就想起了他们亲爱的指导老师,一窝蜂地全朝着言牧冲了过去。
言牧玩手机玩的好好的,突然察觉到事情不对,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七八个人不由分说地就冲了过来,顿时吓得手一抖,险些把手机给丢出去:“卧槽,你们干嘛?!”
“言老师你就是我们的神!”
“太强了!”
"二等奖啊!!!"
几个人簇拥着言牧,围成了一圈,每个人都兴奋不已。
“好了好了,别离我这么近啊,很热的。”言牧哭笑不得地拨开他们,“我只是提供了一点点指导,主要还是你们足够努力,之后继续加油啊各位。”
“好!!”
“学长!”这时候有个青年刚好从不远处路过,看到言牧后兴奋地一路小跑过来,“我终于找到你了!”
众人齐齐扭过头一看,越看越觉得这个看见言牧就两眼发光还一口一个学长叫的贼欢的青年很眼熟。
如果没记错的话……
刚才这哥们好像坐在评委席。
虽然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来头,但是这人既然能坐上评委席,那必然也是个大神。
而现在这位大神正在用膜拜的眼神热切地看着他们的指导老师,仿佛见到了偶像似的,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的指导老师更是重量级啊!
几个人猛地意识到了这一点,纷纷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在心里也对他更加的敬畏了。
“学长你这就准备走了吗?我请你们吃饭吧?”那位青年在评委席的时候一脸的严肃,这会儿却满脸通红。
“……不用了。”言牧干笑着回绝了,“我赶着回家呢。”
“怎么了?家里有人等?”
言牧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傅思延,昧着良心点了点头:“对。”
“那好吧。那学长能不能加个联系方式啊,日后方便联系。”
最后言牧不得已跟青年加了微信,才得以脱身。
“言老师,刚才那个不是评委吗?为什么会是你学弟啊?”
“那他有没有给我们放水啊?”
“去去去别瞎讲,我们是靠实力拿的奖。”
“因为我是跳级选手,所以他成了我学弟。”言牧不紧不慢地一个一个回答他们的问题,“放水就不用担心了,根据我对这个大赛组委会的了解,放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况且我之前也叮嘱过他要公平公正。”
“那你跟他很熟吗?”这是许煜凡问的。
“啊?不熟吧。”
“那他为什么那么崇拜你?”
第069章 出差(二)
“大概是因为大学时期帮了他一个小忙。”言牧努力回忆道。
讲真, 他对这个所谓的学弟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印象,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学弟能记他记到现在。
“那言老师,我们真的不吃饭吗?”有个人委委屈屈地道。
“吃啊, 我什么时候说不吃了?”言牧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刚才不是说家里有人等急着回家吗?”
“这……”言牧被结结实实的给噎到了一下,大脑飞速运转过后解释说:“我那时为了拒绝他找的借口,这你们也信?”
刚才发问的那位学生神色认真:“可你刚才不像演的。”
言牧:“……”你无敌了孩子。
确实不是演的,他当时可真情实意了。
“好了, 好奇害死猫,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这么多。”言牧面带微笑地勾住那学生的肩膀说, “说吧,想吃什么?只要不要太离谱的都可以, 反正学校会报销。”
“牛排!”
“火锅!”
“大排档!”
“你们这意见不够统一啊。”言牧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摇骰子决定吧。”
摇骰子的最终结果是牛排。言牧就近找了一家无限自助的牛排店, 带着他们解决了温饱问题后, 就坐上了回去的车。
出于安全考虑,言牧直接把这些学生全部送回了学校,并且和颜悦色地告诉他们说晚自习刚好还剩一节课, 千万别浪费了。
这就让那些以为能逃过晚自习的学生们一个个都苦着脸, 三步一叹气地各自回了自己的教室。
“可算是把这些祖宗们都送回来了。”言牧兀自嘀咕着, 一边往年段办公室走一边低头拿着手机跟陈主任发微信说他们已经安全到校的事, 同时脑子里也没闲着, 还在想今天傅思延没晚自习安排会不会在学校。
以他的工作习惯, 应该会的吧?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言牧踏进了办公室, 只是出乎意外的, 他没有见到想见到的人。
居然不在?
“哎?言牧,你回来啦?”李茉探了个脑袋出来问,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回家呢。”
“刚好送学生回来,就顺道来看看。”言牧状似不经意地道,“傅思延不在吗?”
“不在啊,他今天下了班就走了。”李茉奇怪道,“你找他有事?”
“没什么事……”言牧也不好说到底是为什么要找他,急中生智道:“就是我带了点小礼物,想给他一份来着。”
“小礼物?有我的份吗?”李茉闻言两眼放光地看着他。
“有的有的。”言牧说着就往背包里掏了掏,掏出了两个包装精美的东西出来,“你跟张晓雯一人一份吧。”
李茉欣喜地接过:“好嘞好嘞,先替晓雯姐谢谢你。”
“她不在?”
“在蹲班呢。你要等她过来不?”
“不了吧,我先回家了。”言牧摇了摇头。
“奇怪,你怎么看着无精打采的?”李茉双手抱着言牧给的小礼物,留意着言牧的脸色,“这不像平时的你啊。”
“有吗?可能是太累了吧。”言牧拉上书包拉链,把它重新背了回去,“那我就先走喽?”
“好吧,你路上小心哦。”李茉虽然有点半信半疑的,但也没多问。
言牧便一个人到了校门口,打了辆车,回到了傅思延家。
他本来以为傅思延不在学校那肯定在家,结果等他回去打开门,发现里面没有灯。
傅思延不在家。
到这会儿他终于是忍不住了,把书包往沙发上一丢,摸出手机给傅思延拨了个电话。
毫无感情的电子机械音“嘟”了好久,就在言牧认为应该是打不通了后,傅思延那清冷好听的嗓音却从电话里传了过来:“喂?”
傅思延也不知道是在哪,周围的环境音有点嘈杂,与他本人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你不在家?”言牧没由得的心跳的很快,说话的尾音都在微微颤抖。
“嗯。有点事出去了。你已经回来了?”
“我已经到家了。”言牧语气闷闷的,“你什么时候回来?”
“现在。”傅思延淡淡地回答说,过了一秒后,他紧接着又问了言牧一句:“你有驾照吗?”
“有啊。怎么了?”言牧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个,下意识地就回答说。
“车钥匙在老地方,开我的车来接我吧。”那边的傅思延语气很淡地对他说。
言牧闻言起身,果然在傅思延平时放钥匙的地方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车钥匙,疑惑道:“你没开车出门?”
“要喝酒,不能开车,司机直接来接我去的。”傅思延很有耐心地和他解释。
“那你怎么不直接叫司机送你回来?”言牧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已经很诚实地拿了车钥匙准备出门了。
“出于一些原因不能。”傅思延这会儿估计是走到了外面,那嘈杂的环境音几乎已经听不见了,倒是能偶尔听到汽车飞驰而过的声音,“地址我稍后发你手机上。”
“好吧,你等我,这就来。”言牧换了鞋关上门,坐电梯来到了地下车库,很熟稔地找到了属于傅思延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说起来坐傅思延的车坐过很多次,自己上手开倒是头一回。而且说实话,他驾照拿到手之后就还没正式开过车,心里没什么底。
于是他秉承着这么贵的车可不能被他给祸祸了的原则,很是谨慎地腆着脸又给车主打了个视频。
这次傅思延很快就接了:“怎么了?”
言牧把镜头转向车的内部,不敢直视傅思延,很是尴尬地问:“呃……哪个是刹车哪个是油门来着?我记得还有一个离合……”
傅思延凉凉道:“自动挡的车,没有离合。”
言牧这才后知后觉:“是哦。”
傅思延怀疑道:“你真的有驾照?”
言牧这次对上了傅思延的视线:“信我,我真的有。只是拿到后还没正式开过。”
“你驾照什么时候拿的?”那头的傅思延迷之沉默了一阵后问道。
言牧仔细回忆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地答:“大概是一年半以前?”
傅思延:“”
言牧很是小心地观察着傅思延的表情,发自内心地说了一句:“你要是担心你的车,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我主要是担心的是你,不是车。”傅思延不假思索地答,“如果没把握的话就算了,我自己打个车回来。”
“你相信我吗?”言牧摸索了一阵,再加上平时看傅思延开多了,觉得大概差不多了,“我可以开过来。”
傅思延抿了抿唇,似是在思考,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安全最重要。”
“好。”言牧一口应下,随即便挂了电话。
好在他尽管很久没开,但真正上手之后感觉慢慢的就回来了——当时在驾校练车的时候练出了肌肉记忆。
于是约莫半个小时过后,傅思延成功在市内某高档会所的门口看到了自己那辆黑色迈巴赫。
他径直走过去,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就坐了上去。
傅思延一上来,言牧就闻到了一股很浓重的酒气,转过头一脸吃惊地问:“卧槽傅思延,你这是喝了多少酒?”
傅思延顺手关上了车门,系好安全带后用手指摁着眉心,疲惫道:“忘了,反正不少。”
言牧听了之后赶紧把车窗给摇开,好让傅思延舒服一点。
傅思延喝酒一点都不上脸的吗?他这是醉了还是没醉啊?
如果他们没见面,言牧敢保证自己绝发现不了傅思延喝了那么多酒。
不仅脸色毫无变化,就连说话都没有丝毫破绽——硬要说哪里跟平常不一样的话,那也就只有微哑的嗓音了。
但那点细微的变化根本无足轻重,一般人不会去深究。
言牧缓缓启动引擎,满腹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这种地方?还喝那么多酒?”
“替我哥来的。”
“你哥自己为什么不来?”
“他有点特殊原因来不了。”
“那就算是这样。”言牧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生气,“你也不至于喝那么多酒吧?”
“下次不会了。”傅思延此刻的声音又低又闷,仿佛是在认错。
“你怎么老是这么听他的话?”言牧只觉得胸腔中有一股无名之火在燃烧,但仔细想想,自己似乎并没有立场生气,只能硬憋着,“上次相亲也是。”
“相亲那事不能怪他,是我妈的授意。”傅思延闭着眼缓缓道,“那天我话说的有点重,后来还是他帮我摆平的。”
“所以这次你是想还他人情?”
“嗯。”傅思延浅浅地应了,然后睁开眼转过脸看着言牧精致好看的侧脸,“你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言牧努力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傅思延:“但我感觉你生气了。”
“你感觉错了吧,我看你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太清醒。”
“嗯。是挺不清醒的。”
言牧:“……”
言牧平安地把车开回了车库,而后自己先下车,打算看看傅思延到底醉了还是没醉。
只见傅思延开门下车,四平八稳地走了几步后回头看他:“怎么不过来?”
言牧站在原地没动:“我想看看你喝那么多喝醉没。”
傅思延:“醉了。”
言牧嗤之以鼻:“骗人,你甚至还能走直线。”
“酒精不会影响我的行动。”
言牧挑着眉,一副不是很相信的样子:“那会影响你什么?”
第070章 失控
“会影响这里。”只见傅思延抬手, 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言牧挑眉:“会影响你的脑子?”
难道是喝了酒就会变智障?
傅思延无奈:“会影响我思考。”
“喔。”言牧这才跟上去。
两人回到家以后,傅思延就去洗澡了。鉴于傅思延刚才的表现,言牧并不担心傅思延会把自己摔死在浴室, 便自己去翻箱倒柜,找家里的醒酒茶准备泡一杯给傅思延。
等他泡好茶,傅思延刚好就擦着头发出来了。
“洗完了?正好,给你泡了醒酒茶, 过来喝。”言牧窝在沙发上,伸出手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 “可能还有点烫,你记得吹吹。”
傅思延拿着毛巾在言牧旁边坐下, 先是看了那杯茶一眼, 而后又转过头望向了言牧。
言牧放下手机, 对上他的视线:“怎么了?”
傅思延:"我已经刷过牙了。"
言牧:“……”
“不喝我就把它倒掉。”言牧作势就要起身。
“我喝。”傅思延果然急了, 伸手想把言牧摁回去,结果没控制好力道,直接把言牧推倒在了沙发上, 而他自己也重心不稳, 跟着一起倒了下去。
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变得极近, 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傅思延没有动, 言牧也没有挣扎, 他们就这样互相注视着对方的眼眸。
言牧嗅着傅思延身上刚沐浴完的清香, 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也醉了,脑袋都停止了思考。
傅思延注视着言牧的眼神赤城而热烈, 目光不断下移, 最终停留在了言牧那两片饱满的唇瓣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看着软软的。
好想吻上去。
正如他自己说的, 酒精会影响他的思考,傅思延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太健康的东西。
所幸他残存的理智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疯狂的内心想法,不过他不知道的是,言牧现在脑子也不是很清醒。
言牧被傅思延压在身下,脑子是混乱的。他看着傅思延那薄薄的嘴唇,忽然想起了自己之前看过的一句话。
据说异性之间对视十秒以上就会想接吻。
但是现在他想说,不只是异性,同性也会。
跟傅思延的隐忍克制相比,言牧他不仅这么想了,他还这么做了。
言牧现在只觉得自己的心痒痒的,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又酸又涨,急需什么东西来缓解一下。最后,鬼使神差的,他闭上双眼,微微起身,将自己的唇,贴上了傅思延那有些微凉的唇瓣上。
傅思延惊愕地瞳孔放大,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终于是断了,好不容易构建起来的心理建设在这一瞬间也都分崩离析。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扣住了言牧的后脑勺,用力地加深了这个吻。
言牧吻上去的时候只是浅尝辄止,傅思延回吻的时候却充满侵略性,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吻的极深。
言牧还是第一次接吻,对傅思延强烈攻势有点招架不住。他大概也没想到自己只是贴了一下会换来傅思延这么猛烈的回击,无措的同时只好凭着本能用手勾住了傅思延的脖子,笨拙地回应着。
傅思延把他对言牧那些一直无法诉之于口的隐秘感情全都倾注在了这个吻里,他几近贪婪地向言牧索求着,释放着自己内心酸涩的情绪,另一只手怜惜地捧着言牧的脸。
这个吻整整持续了好几分钟,一吻结束,两个人的唇分开了一些,都在微微喘着气。
言牧被吻的满脸通红,嘴唇也好像有点肿了,这副样子被傅思延看在眼里,只觉得浑身血脉偾张,差点又要控制不住自己继续亲上去。
他一手撑着沙发起身,心跳如擂鼓,有点茫然又不知所措。
刚才……是言牧主动亲上来的。
一想到这个,傅思延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言牧这时也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目光呆滞地看着傅思延,愣愣道:“傅思延……”
傅思延一颗心顿时被悬了起来,呼吸都要困难了。
他在紧张。
言牧会说什么呢?说刚才只是一个意外?还是说和男人接吻会让他感到恶心?
但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言牧只是极力装作淡定地说了一句:“傅思延,你亲的我喘不上来气了。”
傅思延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
言牧还在那自顾自地认真评价:“吻技很差。”
傅思延:“……”
言牧接着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软软的唇瓣,又说了一句:“你是不是还把我的嘴给亲肿了?”
这一系列无厘头的话成功让傅思延更茫然了。
这是兴师问罪?又不太像。
“吻技这么差,你之前没亲过别人吧?”
傅思延瘫着脸:“你亲过别人?”
言牧眨了眨眼:“你猜呢?”
两人僵持片刻,最终傅思延忍无可忍:“我学东西很快的。”
言牧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嗯?”
然后他就看傅思延一下子又凑到他面前,紧接着下巴就被他捏住了,刚分离不久的嘴唇再一次紧密贴合在了一起。
跟刚才那个侵略性极强的吻不同,这次傅思延吻的温柔而又虔诚,细细地描摹着言牧的唇形,而后趁他不备,再次深入,这就算了,他还用舌尖不断挑逗着他。
“唔!!”言牧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合着学东西很快是指接吻技巧?!大哥你这已经不是学的快的程度了,你这分明是无师自通啊!!!
傅思延另一只闲着的手一把捉住了言牧的手腕,不让他乱动。
这一次,言牧再一次被傅思延亲的喘不上来气。
“你喘不上气是你自己笨不懂得换气,不是因为我吻技差。”傅思延嗓音低低的,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诱惑力。
“骗、骗人。”言牧这时充分演绎了什么叫浑身上下就嘴最硬。
“我没有骗人。”傅思延把额头抵在言牧的额头上,语气温柔的不像话,“我喜欢你,言牧。”
言牧顿时顾不上计较傅思延说他笨这回事了,眨巴着眼睛愣了神。
而这正好遂了傅思延的意,他继续说:“你不在的这两天,我很想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你刚才没有排斥我,那你应该……不讨厌我吧?”
“你在说什么傻话,我讨厌死你了。”言牧口不对心地说着,下一秒却伸手抱住了傅思延的腰,把下巴垫到了傅思延肩膀上,“我出去两天你就只给我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还不到五分钟就挂掉了,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想我,鬼都不信。”
傅思延心软的一塌糊涂的同时又哭笑不得:“我是怕打扰你。”
毕竟那个竞赛言牧付出了那么多心血,他自然不希望因为自己影响到他的状态——虽然领队其实不需要什么状态。
“都是借口。”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傅思延很是无奈地回抱住了他,“我还是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刚才都让你亲了,现在也抱你了,你还要我说的再明显一点吗?”言牧脸都要红到耳根了,声音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是转移了话题:“你最好祈祷明天我的嘴能消肿,不然明天去上班那群八卦学生肯定会问。”
“要是问了你要怎么解释?”
言牧没好气地哼道:“我就说被狗啃的。”
傅思延:“被狗啃到嘴?”
言牧:“……你闭嘴。”
“好了好了,你松开我。”言牧说着挣脱了傅思延的怀抱,端起桌上的茶,“都怪你,现在凉过头了。”
傅思延很难得地笑了。
他笑起来特别好看,差点把言牧给看呆。
幸好这人平时不笑,不然还不知道得祸害多少人。
傅思延接过了杯子,很优雅地把里面的茶都喝光了。他把杯子放回到桌上,说:“没事,温度刚刚好。”
言牧大爷似地往沙发上一躺:“喝完了就去洗杯子吧。”
傅思延拿着杯子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他说:“别躺在这,回房间躺床上去。”
经傅思延这么一说,言牧倒想起来了。他一下子又坐了起来,问道:“我被子那些的干了没啊?这都一个星期了,应该得干了吧?”
傅思延冷静道:“干是干了,但是因为太潮,味道很难闻,要么丢掉要么塞进楼下的回收箱吧。”
言牧:“丢掉了那我盖什么?”
傅思延:“你继续睡我房间。”
“不行,那我房租都交了,怎么能一直跟你挤同一个房间同一张床?”言牧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
“给你免房租。”
“不要,那我不就吃软饭的了吗?”
“不会的。”傅思延失笑,“不过你房间空着也不好,周末再去一趟商场吧。”
“行吧。”言牧勉强算是接受了,看傅思延去洗杯子了之后就拎着包回房间找衣服洗澡了。
他站在花洒下,任由着水落在他身体的每一处,脑子里还在反复回放着刚才在外面的一幕幕,感觉身体莫名的又要热起来了。
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不禁感到有些不真实。
现在傅思延应该算是他男朋友了吧?
他之前不是没有幻想过自己会谈恋爱,但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找个男的谈恋爱。反正一顿操作猛如虎,船到桥头自然直,等他回过神来,他就已经跟傅思延确认关系了。
甚至都亲了两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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