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远行
县试的成绩很快出来, 没有意外,赵茂高居第一。
县丞大概也听闻城中谣言,心底很是不悦, 索性将县试的卷子贴了出来。
赵茂书法工整,已经有几分风骨, 更难的是每一题都答得极为标准, 直接拉开第二名一大截。
但凡识字的看了,都不能再说赵茂是靠裙带关系当了第一。
那些原本听了谣言,心底不满的读书人挤在县衙门口,看清楚卷子后倒是心服口服。
也有心底懊恼的:“我早就说赵茂学识出众,他那些同窗都比不过, 林秀才也屡次夸赞,偏偏你们不信。”
“幸好咱们只是暗地里猜测,县丞大人没管, 非议县试可是大罪。”
“都怪李举人, 他自己嫉妒学生的才能, 便在背地里说人是非。”
“原来是他,我说赵老板名声这样好,他都忍心污蔑。”
赵梦成早知道有人在背后议论, 正是他给县丞出的主意, 不必大费周章就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至于那李举人, 早年被黄知县冷落, 如今又得罪了县丞, 即使有举人功名,可得罪了地头蛇在上河镇也讨不到好处。
赵茂见状也松了口气, 他自认绝对没有走后门,可耐不住眼红的人多。
影响自己的声誉倒也罢了, 冤枉他爹花钱买功名却是不能。
县丞压根没掖着藏着自己对赵茂的重视,笑着说道:“听说你已经定了今年参加府试和院试,那老夫就先祝你前程似锦。”
“多谢大人吉言,小子定会努力。”赵茂显得分外恭敬。
他听赵梦成提过,这位大人虽说不太爱管事儿,但心底是有些成算的。
正因为县丞愿意给赵家面子,他们在人前人后才要分外有礼,有来有往才是相处之道。
果然,见他这幅恭敬的模样,县丞笑了笑,又多说了几句关心的话。
赵茂从县衙出来的时候,此次榜上有名的考生纷纷过来:“赵兄,我们也打算前去丰州府,可要同行?”
赵茂笑着推辞:“多谢王兄好意,但家父会送我去丰州府,因为还有别的事情,我们明日就会启程。”
“这么急?”那几人原本还想搭上赵家的关系,一听这话只能放弃。
赵茂告别了几位同窗,翻身上了自家的驴子,他今日坚持没让赵梦成送,是自己骑着驴子来的。
后头几位同窗见了,忍不住说:“赵兄家中虽然富裕,人却低调的很,瞧瞧,别人恨不得上马车,他都是骑驴。”
几个人纷纷夸赞起来。
赵茂虽不大爱出门交际,可富裕却不炫耀,行事作风很是朴素,更难得对谁都彬彬有礼,在读书人中的口碑十分不错。
酒楼上,一对主仆也正看着赵茂。
“那就是传说中的赵茂?”主人目光落到赵茂身上,在那驴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他这些时候打听的清楚,赵家家财万贯,偏偏上河镇百姓对他们多有夸赞,即使有人不满,也多是酸言酸语。
这样的人家,入仕考过县试的儿子,居然是一个人来镇上看榜,回家还只骑着一头驴。
难道赵梦成分外偏心,不喜欢这小儿子?
仆人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低声道:“听说赵家这头驴很是不凡,能跑得过骏马。”
主人摇头:“再好也是一头驴。”
“原以为赵家为富不仁,如今看来倒是我小人之心。”
仆人低声问:“老爷,那咱们可要上门一探究竟?”
主人微微挑眉:“这可不成,送上门的哪有求来的珍贵。”
仆人一听,立刻笑道:“是,小的知道该怎么做了。”
赵家虽然不错,可他家主人却是出身大族,大周闻名的儒士,要不是机缘巧合到了上河镇,赵家连上门拜访的机会都没有。
如今主人愿意给赵家一个机会,那赵家就该感恩戴德的上门求见才对。
主仆俩对视一眼,都是骄矜而傲慢。
就在此时,后头一阵脚步声。
不等主人发怒,小二带着一群官差冲进来:“就是他们。”
“王哥,昨日小的听得清清楚楚,这两人说要去香皂工坊探一探,还说要去民兵营一探究竟,肯定没安好心。”
若是赵梦成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来告状的老二还是他们青山村人。
衙役怒视着主仆俩:“你们俩是什么人,仔细交待从何而来,想干什么。”
主人脸色一沉。
仆人更是骂道:“休得无礼,我家老爷岂是你们几个小小衙役可以盘问的。”
衙役更是拧起眉头:“不管你是谁,先交待你们盯着香皂工坊和民兵营做什么,交代不清楚,那就是外来的细作,立刻便要拿你们下狱。”
“你敢!”仆人怒道。
主人皱起眉头,他总不好说自己疑心赵家劳民敛财,用心不轨,所以才打探这两个地方的究竟。
哪知道赵家看守极为严格,他压根没摸到什么消息,反倒是被人盯上了。
衙役见他们不但不解释,反倒是大声叫嚣,怒道:“我看你们就是心虚,来人,先把人带回去再审。”
说完没给他们机会,直接将人带走了。
赵茂并不知道城内发生的插曲,骑着倔驴,他很快就回到了家门口。
还没进门,门口就响起来一阵鞭炮声,赵椿大声嚷嚷道:“恭喜二弟高中榜首。”
赵茂差点没被喷一脸,无奈道:“大哥,县试榜首连童生都算不上,用不着这么张扬。”
“那不成,县试榜首也是榜首,二弟考中了大哥高兴,咱们放鞭炮热闹热闹。”赵椿笑嘻嘻道。
赵茂合理怀疑这家伙就是想放鞭炮玩。
但等进了屋,见到父亲,赵茂还是难言激动,长身作揖:“孩儿不负所望,多谢爹爹这些年来的教诲。”
“干的好。”
赵梦成笑着将他搀扶起来:“再接再厉。”
赵茂用力点头:“是。”
赵馨等他们说完,才笑盈盈的开口:“爹,二哥,孙婶已经做了满满当当的一大桌菜,快来吃。”
“咱们这顿既是庆祝二哥高中,也是给爹爹和二哥送行,祝你们一路顺风。”
赵茂奇怪的问:“这才中午,就给我们送行了?”
“中午送行一次,晚上再送行一次,明早最后一次送行,这样你们能吃三顿好的,出门在外也不必太想念家中美味。”赵馨笑着说。
赵梦成失笑,就连赵茂都说:“你都让孙婶准备了那么多干粮,我看一年半载都吃不完,哪儿有功夫想念。”
“那可说不准,干粮哪能跟新鲜的比,哎,要是我的话,早晨离开家,中午就开始想念了。”
赵馨说着,又挽住赵梦成的胳膊撒娇:“爹爹,你出门在外可要想我呀,最好是一天想三顿,不,三次。”
赵梦成哭笑不得,捏了捏她的脸颊:“好,爹照着一日三顿来想。”
“那还能加一顿夜宵。”赵馨笑道。
不管几顿,第二天一大早,赵梦成跟赵茂就准备出发了。
这次没带倔驴,毕竟倔驴平时是赵椿的坐骑,他们坐上了马车,车厢里装满了吃的喝的用的,连车后架子上都是东西。
要不是赵梦成拦着,赵馨能让孙婶将车顶上都堆满。
即使早知道赵梦成跟赵茂要去丰州府,临到出发,赵馨还是红了眼眶。
小姑娘擦了擦红彤彤的鼻子,吸着鼻子说:“爹,我舍不得你。”
“哭什么,爹这是去丰州府打江山,别哭哭啼啼的。”赵椿骂道。
如果不看他也红了的眼眶,死拽着缰绳不放的手,倒是很有说服力。
赵馨这会儿也没顾上跟他斗嘴,又说:“爹,你可一定要想我呀,早些办完事情就早些回来,我有空就去丰州府看你。”
唐糖被两人挤在后头,都没机会说话。
赵梦成被他们围着,这会儿倒是也被带出几分离愁别恨来。
压下心底那点不舍,赵梦成一个个拍了额头:“就两三日路程,办完事我就会回来,你们等着就是。”
赵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斜着眼睛看老二:“二弟,这次跟在爹身边的只有你,你肩负着我们四个人的孝顺重任,你可一定要照顾好爹。”
赵茂嘴角一抽:“要你说。”
赵梦成听着好笑,带孩子去参加院试,到了孩子口中他倒成了那个需要被照顾的。
好说歹说,再说下去都要吃午饭了,赵梦成只能将三个孩子直接拎开。
“我们得出发了,再见。”
说完冷酷无情的一挥鞭子,直接带着赵茂扬长而去。
赵馨扑倒唐糖肩膀上,哭着喊:“我爹也太狠心了,说走就走。”
“馨儿姐姐,咱们送行已经送了快一个时辰。”唐糖不得不提醒她。
哪知道还有个拆台的,赵椿也吸着鼻子:“爹就是偏心老二,只带他,不带我,早知道我也去读书考科举了。”
唐糖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大哥,你认真的?”
赵椿擦了擦眼角,理所当然的回答:“不是啊,形容一下我心底的舍不得,我又不是读书的料。”
赵馨更是幽幽说道:“哎,可惜我是个女孩子,要不然我也参加科举。”
馨儿姐姐,你怕是忘了自己不爱读书爱算盘,跟你大哥也就是个半斤八两。
赵椿握住妹妹的手,坚定道:“我就说老二心眼多,当初他选读书,肯定就是为了今天,哎,就为了让爹多陪陪他,老二太爱争宠了。”
“谁说不是呢,二哥太粘人了,就跟没断奶的孩子似得。”
两人十分认真的针对赵茂,就这件事羡慕嫉妒恨的批判一番。
唐糖扶额,终于明白刚才赵叔脸上的不耐烦从何而来,这两戏精。
赵馨还拉着小糖的手问:“小糖,你也是去过丰州府的人,丰州府到底怎么样?”
“那时候我一直被关在别院里,哪里知道,只记得那一年很冷,饿死了很多人。”唐糖叹气,那段回忆显然不那么美妙。
赵馨立刻不问了,去看赵椿。
赵椿摆手:“我哪儿知道,上次去光顾着找人了,找到华神医就回来了,哪儿来得及关注丰州府到底怎么样。”
赵馨叹气:“哎,真是不放心爹爹,他也是头一次离开家。”
“是啊,一走就得好几个月,怎么能让人放心。”赵椿也叹气。
唐糖扶额,觉得这对戏精兄妹都要上瘾了,赵叔不在,没有人制得住他们。
幸好,留给兄妹俩演戏的时间也不多,很快女工坊和民兵营就来人了。
赵椿赵馨将不存在的眼泪擦了擦,摩拳擦掌准备干活。
另一头,赵梦成脸上的哭笑不得也慢慢消失,摇头失笑:“只有这种时候才看出来他们俩是亲兄妹。”
“是啊,别看大哥跟三妹平时吵吵闹闹的,其实感情好的很。”赵茂也评价道。
尤其是两个人一起攻击他的时候,那嘴脸,啧。
赵茂显然忘记了,自己也没少跟着三妹一起谴责大哥,偶尔跟着大哥一起谴责三妹,三兄妹的恩怨情仇可以做个麻线图。
赵梦成笑了笑,又说:“在家吵吵闹闹,在外团结一心,也不错。”
赵茂笑着坐在他身旁,虽说早春的风有些凉飕飕的,但赵茂也不在乎。
“爹,我还是头一次去丰州府,不知道丰州府会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比上河镇繁华许多。”
赵梦成也没去过丰州府,不过传言倒是许多。
他还记得穿越过来的第一年,曾有丰州府的商船过来贩卖吃食,那时候他都觉得很是新鲜。
只是后头几年丰州府每况愈下,过来的商船虽多,多数却是从上河镇搬东西出去卖。
“那等咱们到了丰州府就好好逛逛,若有好吃好玩的就买一些带回去,阿椿馨儿小糖肯定会喜欢。”赵梦成笑着说。
赵茂也有些期待起来。
自打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多,爹也越来越忙,他们都好久没逛过街了。
如今大哥三妹不在,就他一个人,赵茂更高兴了。
他一本正经的说:“是得多买一些,不然他们肯定会嘀咕咱俩。”
“不过等到了丰州府,咱们先办正事,还是正事最要紧。”
赵梦成笑了一声,加快了马车。
丰州府内,秦清正一头乱麻,忙得分身乏术。
陆涛被太子给你的筹码激昏了头,竟然真的带着人前往京城,这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事情。
在秦清看来,在朝廷明知道各地州府有反叛之心的当头,龟缩一地慢慢发展壮大才是根本。
而不是去图一个异姓王的名头。
异姓王固然好,甚至能为将来揭竿而起带来便宜,可问题是,这便宜可不是好占的。
幸好陆涛还没傻到底,临走的时候将钱玉书一块儿带走了,丰州营还有他在,丰州府没了知府,其余官员也都听安排。
如此一来,秦清反倒是能顺利插手一地事宜。
可当他插手之后却一个头两个大,秦清是行伍出身,丰州营一概事务他都做的得心应手。
丰州府却不同,庶务繁多,还被钱玉书折腾成一团乱麻,官员错综复杂,阳奉阴违。
上手之后还发现丰州府仓房都快空了。
秦清额头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子,这几年丰州营依靠着香皂工坊收入大量金银,不缺粮饷,朝丰州府要钱的次数也大大减少。
按理来说,丰州府应该十分富裕才是。
事实却恰恰相反。
若非此次发现,恐怕真的乱起来后,丰州府不但不能成为丰州营的后备粮仓,反倒是会成为拖累。
秦清飞快的翻看账本,眉头越拧越紧。
“大人,可是有什么问题?”陈柏吉见他脸色不好,担心的问。
秦清吐出一口气:“这几年钱知府送来的账本有问题,我竟然才发现。”
如不是他派人清点整顿,恐怕还发现不了。
陈柏吉拧眉:“钱大人竟敢蒙骗指挥使,他好大的胆子,真不怕指挥使直接杀了他?”
秦清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钱玉书没那么大的胆子,他谨慎小心,丰州府的情况原本应该没这么差。
但此次太子要发动宫变,钱玉书必定是得到了太子应允,所以将丰州府的底子给掏空了。
若是他没猜错,太子肯定要把钱玉书留在京城。
到时候将一个千疮百孔的丰州府赐予陆涛,即使当了异姓王,光是这破漏底子也足够让陆涛捉襟见肘。
“太子好算计。”心机如此深沉,完全不管一地百姓死活,该说不愧是周家的人,完全继承了大周皇帝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秦清放下纸笔,叹气道:“府库空虚,如此下去,恐怕连一地生计都成问题。”
他翻了翻另外一堆册子,更是头疼,因为丰州府这几年收成普通,前几年还遇过大灾大难,百姓们家无存粮,许多春种都是问府衙借贷,等到秋收再还上。
可现在的丰州府,哪里还有粮种借给百姓。
钱玉书作为一地父母官,为了自己的前程完全不顾百姓死活,实在是可恨至极。
秦清几乎要忍不住派人追上去,直接让陆涛一刀咔嚓了钱玉书。
见秦清眉宇不展,陈柏吉开口道:“大人,不如先问赵家借一些银钱,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秦清眉头拧得更紧,说来可笑,堂堂丰州府,丰州营,居然要靠一个商户来救济。
偏偏陆涛还将人家视为囊中之物,并不重视提拔,只是一味索取,长此以往恐怕……
心底闪过一个念头,秦清微微垂眸。
陈柏吉也不敢再说什么,就在这时候,外头有人进来通报:“秦大人,营外有人通报,自称是上河镇赵梦成。”
秦清心底一跳:“什么,赵老板亲自来了?”
“有几位去过上河镇的兄弟说像是本人,还带着他家老二,大约是过了县试,前来府城应考的。”
可是人来了丰州府,不去府城,倒是先来军营。
秦清笑了一声:“立刻将人请进来。”
很快,赵家父子就被带到了里头。
秦清笑着起身搀扶:“赵老板远道而来,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
“来,还请上座。”
间隔许久再见,赵梦成第一印象是秦清苍老了许多,眉头多了个川字,可见丰州营的日子也不太顺心。
秦清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父子俩,赵梦成竟是丝毫未变,看着愈发精神挺拔,若非亲眼见过,仔细查过,这那像是几个孩子的爹。
再看赵茂,如今都已经到他爹下巴高,很有几分少年英姿,更难得斯文俊秀,一看便知道是个读书人。
他虽然几年没见赵椿赵馨,却也从属下口中得知,赵家几个孩子都是钟灵毓秀,就连收养的唐糖也……
想到唐糖,秦清心底也冒出几分感激来。
他不得不承认,即使当年冒险将唐糖带在身边,估计也不如赵梦成养的好,如今还能拜在卓老爷子名下,倒是有一番机遇。
两人相视一笑,赵梦成知道时间紧急,并不兜圈子。
“大人,钱知府一走,可知丰州府如何安排?”
秦清闻弦知雅意,赵梦成爽快他也如此:“不瞒赵兄,丰州府情况并不太好,你先看看真实的账本。”
说完将费了一番力气才调查到的账本递过去。
赵梦成接过,一目十行的看起来。
秦清在他翻看的时候,叹气道:“缺钱缺人缺粮,就连早春耕种的粮种和农具耕牛都大有不足,实在是让人头疼。”
赵梦成一听他的话,便知道秦大人的心思。
他合上账本,点头道:“这几年天灾人祸不断,家中有余钱后,赵某倒是让人收购了一批粮种农具,正好能派上用场。”
秦清心头一跳,没想到赵梦成居然这么爽快。
这可不像是生意人,毕竟这摆明了是亏本买卖。
赵梦成莫非是这般良善宽厚的人?秦清怀疑起来。
“赵老板可想好了?”
赵梦成点了点头:“农耕是一地大事,我这就送信回去,让上河镇做好准备。”
说完这话,他却看向秦清:“不过如此大笔的钱粮,自然不能白送,赵某有两个要求。”
秦清一听有要求,反倒是安心不少:“你且说来听听,过不过分,本官定然支持。”
赵梦成笑了一声,淡淡开口:“粮种和农具不能白给,借贷的百姓需要签字画押,按时归还,当然,无需利息。”
秦清脑子一转,暗道这也合情合理,只是这么一来赵家的名声就不再局限于上河镇,而会蔓延至整个丰州府。
此次之后,丰州府也会对赵家推崇备至。
但赵梦成连利息也不要,实在是让人反对不得:“这个条件合情合理。”
赵梦成笑了笑,说出第二个要求:“第二个要求是,我见丰州府附近贼匪横行,骚乱不停,怕百姓们不能好好种田,想在此地招收民兵,安定时局。”
秦清脸色骤变。
第132章 丰州府之变
“大人, 您真的要答应赵老板吗?”
前往丰州府的路上,陈柏吉看着前面悠悠哉哉的父子俩,忍不住低声发问。
秦清两人骑着马, 身后跟着一千军士,此时脸色也有些变幻莫测。
听到属下的问题秦清反问:“为何不答应?”
“赵老板大老远的过来, 不要利息帮我们解决困扰丰州府的大难题, 我们总是要表现诚意的。”
“这……”
陈柏吉抬头看了眼上司,低声道:“这位赵老板很会收拢人心,若让他在丰州府招收民兵,只怕要不了几个月,丰州府百姓的心都去了他那里。”
虽说赵梦成名不正言不顺, 可老百姓却不管那些,要是让他手中的民兵营扩张,直接蔓延到整个丰州府, 到时候后果可想而知。
秦清却似乎并未意识到这背后的危险, 只淡淡道:“若能做到, 那也算是他的本事。”
陈柏吉是见过民兵营的,里头那些人对赵梦成心悦诚服,赵家让他们做什么, 他们便会做什么。
他怕秦清不知道, 又把上河镇的情况说了一遍。
“如今上河镇被他围的铁桶一般, 就算当初的黄大人回来, 恐怕也不得其门。”
秦清点了点头, 甚至笑了一声:“确实是有些能耐。”
甚至还问:“他倒也舍得放权,竟让几个孩子主持大局。”
“可不是, 不只是他家那三个孩子主持大局,连那领养回去的也不例外。”
陈柏吉压低声音, 生怕被前头的人听见:“正因为如此,所以属下怀疑他志向太大,万一到时候陆指挥使回来发现,会不会责怪大人?”
毕竟秦清答应大开方便之门,还让赵梦成在丰州府招收民兵,等同于将丰州府拱手相让。
秦清笑了一声:“那就等指挥使回来了再说吧。”
“大人?”陈柏吉意识到什么。
秦清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那么多,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农耕,若是错过了春耕,这个被掏空的丰州府熬不过这一年。”
“既要用他,就不能限制他。”
秦清笑道:“再者,赵老板心怀天下,并非悭吝苛刻的性子。”
陈柏吉只觉得心惊肉跳。
丰州府内,被钱知府留下的官员大多是弃子,毕竟丰州府都被掏空了,钱玉书自己拍拍屁股走人,却丢下他们承担丰州营的怒气。
眼看春耕将近,官员察觉这件事后也是惶恐不安,生怕哪天就人头落地。
一个个更是将钱玉书骂得狗血淋头,若说以前还有争抢的心思,这会儿都只想着渡过难关。
等接到秦清率领一千军士入城的时候,官员们腿都软了。
“完了,完了,这下子性命不保。”有的已经哭丧起来。
更有甚者想早早逃出城去,再不济将家人儿子送走,好歹留下一条血脉。
但知府衙门已经被团团围住。
绝望中,官员们看到秦清进门,身后跟着一对陌生的父子。
赵梦成比了个请的姿势,秦清当仁不让,冷眼看着一屋子的官吏。
“府衙如今的情况,想必诸位已经知晓,诸位可有办法?”
冰冷的声音吓得下面的人开始打哆嗦,一个个哭丧着脸。
也有人想要抓住这最后一条生机:“不如上奏朝廷,奏明事实,请朝廷定钱知府之罪,救丰州府之危。”
话音未落,秦清气笑了:“你自己觉得朝廷会管吗?”
朝廷自然是不会管,早在许多年前,朝廷已经只要税收,不管赈灾,变本加厉的压榨百姓。
可除了这个,他们还能有什么办法。
“大人不妨带人拿下城中富户,他们家中总有藏私,能解丰州府之困。”
忽然,人群中一位年轻官吏大声喊道。
这话让秦清眉头一动,目光落到那人身上。
年轻官吏出列,沉声道:“丰州库虽空了,世家富户家中还未空,钱知府与他们勾连甚深,不如先从他们下手,反正他们也是罪有应得。”
秦清挑眉:“你这法子倒是不错。”
“大人,万万不可啊。”
另一头的老官吏连忙跪下:“大人有所不知,这几年丰州府每况愈下,钱知府为了应付朝廷,已经几次三番对世家富户下手,弄得他们苦不堪言。”
“曾经名动一时的白府,如今都成了空壳子,白家还活着的人都逃出丰州,生怕连性命都丢了。”
“如此状况,若还对世家富户动手,恐怕会出乱子。”
这些情况秦清也略有知晓。
钱玉书治理能力一般,为什么丰州府明面上的稳定还能持续这几年,便是他仗着丰州营的面子,硬生生从这些人家身上榨油。
只是没想到他一走了之,留下一堆烂摊子。
秦清对那些世家毫无同情之心,但也知道如今再想要动手,也是事倍功半。
瞥了眼下面的人,秦清冷哼:“说来说去,都是不能用的法子,难道就无可用之才,提一个解困之法。”
方才蹦出来的年轻人也不发话了。
秦清淡淡道:“既然你们没有,那就听本官的。”
“这位乃是上河镇赵梦成先生,受指挥使所请,特来解决丰州府之困,从今往后你们便听他号令。”
话音未落,下面的官吏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赵梦成穿着简单蓝杉,寂寂无名,显然是个民间文人。
再者,他们中有些听过赵梦成名头的,更知道他只是工坊的主人。
年轻人沉不住气:“他不过是一个商人,凭什么让我们听他的。”
“就凭本官手中的刀剑。”
秦清正等着杀鸡儆猴:“来人,将他压下去等待发落。”
不等他求饶,直接就被拖了下去。
铁血手段,吓得院中官吏战战兢兢,生怕下一刻就要人头落地。
这会儿他们都想起来,秦清不是普通人,这可是丰州营的杀神,真要杀了他们,即使将来被追究他们的命也已经没了。
一群官吏顿时老实的像是鹌鹑。
赵梦成心底意外,原本他还以为秦清会讨价还价,哪知道他不但一口答应,还分外配合。
甚至到了丰州府,秦清主动唱了红脸,让他来唱白脸。
赵梦成自然不会抗拒他的好意,起身作揖:“赵某初来乍到,对丰州府各项事务十分不熟悉,此次还得诸位大人多多帮忙。”
“丰州府危难关头,青黄不接,正是最难的时候,大家若能携手共进,渡过难关,才当得起一地父母官,等陆大人回来,定会论功行赏。”
这话便动听多了。
钱玉书放出去的话,他们这些官吏也知道。
等到陆涛回来,指不定就成了丰州王,到那时候他们可都是属官,提拔任命都得听陆涛的。
这赵梦成是陆涛跟前的红人,跟着他干,似乎也没那么丢人。
很快,抗拒的情绪慢慢消散。
赵梦成这才论起如何规划,春耕马上要开始,现在正是抢时间的时候。
赵茂跟在他身后不发一言,双眼却烨烨生辉。
无论看过多少次,他都觉得爹爹办正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这样的稳操胜券,步步为营,是他至今学不会的。
这一安排就到了深夜。
秦清并未立刻离开,反倒是说:“我会留下半月为你撑腰,免得有心人添乱。”
“多谢大人,半个月后,想必民兵营也已有雏形,不用再担心这些。”赵梦成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秦清挑眉,忍不住多看了赵梦成一眼。
“赵老板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
赵梦成只是自谦:“若不是秦大人帮忙,今日不会如此顺利,多亏秦大人早前动作,已经将这些人吓破了胆子,才会如此配合。”
这倒是实话,多亏钱玉书骚操作,秦清又提前发现问题,这些官吏知道自己被抛弃,重压之下才会听话。
等秦清离开,赵梦成才舒展了一番筋骨。
马不停蹄的忙碌了一天,他也有些疲倦。
“爹,累了吗,您先坐下歇一歇,吃一口再去睡。”赵茂忙道。
赵梦成回屋才发现一桌好菜,惊讶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我看爹一时半会儿忙不完,特意去酒楼叫来的,丰州府城池虽大,酒楼也高,却远没有咱们上河镇热闹。”赵茂评价道。
赵梦成坐下来尝了几口,饭菜还温着,但味道也远没有孙婶做的好吃。
“还真被馨儿说对了,这才第一顿,我已经有些想念孙婶的手艺了。”赵梦成哭笑不得。
赵茂一听,索性翻出一罐子肉酱来,这是赵梦成特意提了,让孙婶提前一天做好的。
红彤彤的辣椒里伴着牛肉,倒一些在碗里头拌一拌,就成了色香味俱全的牛肉酱拌饭。
赵梦成闻着那股子辣味,果然胃口大开,不但将牛肉酱拌饭吃了个精光,连酒楼不太合口味的饭菜也吃得一干二净。
赵茂见状才放心,笑着将肉酱放好,这可是他爹的心头好。
接下来几日,光是春耕和民兵营的事情,就足以让赵梦成忙得分身乏术。
赵茂反倒是空下来,除了偶尔帮帮忙,便是准备科考。
丰州府的官吏们原本还想,赵梦成一个农民,商人,能懂什么治国之道,八成是要弄得一团糟。
他们先顺着,等他弄得无法收场再出来帮忙,也能在秦大人跟前争个面子。
哪知道赵梦成不但没手忙脚乱,反倒是十分老道,甚至条条框框比他们还要更加熟悉。
每一个命令下来,他们只需要执行落地到位,便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官吏们心惊不已,哪里知道赵梦成的办法,那都是在上河镇实践过一次的,有什么问题上一次便暴露出来调整过。
丰州府虽然比上河镇大了一些,可大抵气候和环境都差不离,直接推行就是。
比他们更加吃惊的是秦清,他看重赵梦成的能力,可也没想过他能做到如此天衣无缝。
若不是仔细调查过他的来历,秦清几乎以为这是哪儿来的勋贵子弟,是从小被培养出来的,否则怎么会如此熟练。
摇摇欲坠的丰州府中,百姓们原本惶恐不安,不知这一年如何熬过。
如今一条条的政令下来,反倒是比钱知府在的时候更加清晰明确。
他们几乎不用到脑子,只要照办就是,衙门还弄到了许多粮种和农具,虽说不是免费,可也解决了他们的当务之急。
百姓们多了一根主心骨,而这跟主心骨姓赵。
上河镇,赵椿赵馨唐糖也没闲下来。
赵梦成前脚刚走,后脚赵椿就得带着人前往望潮府给黄大人助威。
临走之前,赵椿挑出几个刺头,狠狠的揍了他们一顿。
“告诉你们,我不在的时候谁若敢捣乱,逐出去都是轻的,一律以军法伺候。”
赵椿冷声喝道,又做了诸多安排,这才安心带着人离开。
这次他没带周旻,留下的人多是刚被招收进来的新兵,需要留下一个人来训练整治。
赵椿带走了大部分人,民兵营立刻空了大半,连一个月一次的比试都暂停了。
女工坊内,赵馨正在巡视。
紧赶慢赶,女工坊还是没能赶在赵梦成离开前做出成品,这让赵馨很不高兴。
如今距离她计划的进度已经慢了五天,更让她生气的是,爹爹前脚刚走,后脚有些女工便懈怠下来,动作居然愈发慢了。
赵馨自认自己不是坏地主,没想着让女工们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可每天一顿饭,每顿饭甚至还有肉,每个月还能拿到工钱,这样的待遇下,居然还有人偷懒。
曹五妹带着女护卫队巡逻了一圈,刚好瞧见民兵们远去的身影。
她心底生出几分遗憾,要是可以,她很想跟着一起去。
“队长,他们是要去望潮府了吗,我听说这次要抓山贼,指不定会出人命。”李虎妞有些担心的说。
曹五妹叹了口气:“是啊,会有危险,可若能征战沙场,岂不是比日日巡逻更畅快。”
身后的女护卫们面面相觑,这次就连李虎妞也不吱声了。
显然她们没这样的想法。
曹五妹又叹了口气,等回去便见赵馨沉着脸。
“怎么了?”
赵馨正是等她回来:“你回来的正好,待会儿需要你镇场子。”
“听命。”曹五妹抬手道。
赵馨点了点头:“跟我进去。”
等到了女工坊,这边的气氛很是畅快,居然还有几个娘们带了瓜子过来磕。
前后招收了五十名女工,一开始很是认真听话,可慢慢的便有些疲了,尤其是仗着是长辈的,很有几分摆架子的样子。
赵梦成在的时候,她们还收敛一些,如今赵梦成离开上河镇,她们便藏不住了。
赵馨心底明白,不过是见她年纪小,面子嫩,又是晚辈,所以才会这样。
隔壁香皂工坊都那么久了,也没有人不认真,因为阿恒叔是男人,辈分也高,他们便不敢。
瞧见赵馨进门,大部分女工都挺起腰杆儿来认真工作。
却也有几个还嬉嬉笑笑,甚至招呼她:“馨儿你来了,外头风大快坐下歇一歇,瓜子吃不吃。”
“工坊不可带入食物,更不能在工作的时候脱下帽子和手套。”赵馨冷声道。
这是她一开始就定好的规矩。
大家一开始都做得很好,赵馨还觉得自己会管人,哪知道爹一走,他们就原形毕露。
那人讪讪的放下手,抓着帽子手套带起来:“我这不是觉得闷吗,咱们也就是做点胭脂水粉,用不着这样讲究吧。”
“讲不讲究都是定好的规矩,既然不守规矩,女工坊留不得你,从今天开始你被辞退了。”
赵馨板着脸,背着手,一脸冷酷。
违规的女工愣住,随后却不以为然坐着不动,还说:“我可是规规矩矩考进来的,怎么能说辞退就辞退,再说了,你爹都没说什么,你一个小丫头在这儿装什么样子。”
甚至还威胁道:“哪有你这样当人闺女的,小姑娘家家的抛头露面不说,还对长辈指手画脚,你这样将来是要嫁不出去的。”
这样的话,对一个小姑娘的杀伤力是巨大的。
但赵馨例外。
曹五妹担心的朝着她看去,却见小姑娘依旧板着脸,眉头都没动一下。
“女工坊的规矩是我定的,我当然能做主,不守规矩别说是长辈,亲娘来我也要辞退。”
说完直接看向曹五妹:“直接拖出去,贴出告示。”
“带瓜子做工,违反女工坊规矩第三条。”
“做工私自歇下手套帽子,违反第六条。”
“辱骂管事,违法第十二条。”
“三条并罚,把这个月工钱给她,直接辞退。”赵馨冷声喝道。
曹五妹点头,三两步上前就把人提了起来,直接拎着出去了。
女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大声喊道:“哎呦喂不讲道理了,女工坊还欺负人了,我干什么了我,我不就是吃了几颗瓜子,怎么就被赶出门了。”
李虎妞一个健步上前堵住她的嘴。
“主人家要赶你要讲什么道理,赶紧滚,否则报官有你好受。”
女工这才意识到,赵馨来真的。
硬的不行她连忙跪地求饶:“馨儿你行行好,我们家就等着每个月工钱买口粮,可不能丢了这份差使,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回应她的是闭门羹。
赵馨瞥了眼面露不忍的女工们,冷声道:“她家这般不容易,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却还不珍惜,可见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受穷饿肚子。”
“从今往后,谁再敢犯规矩,一律重罚。”
女工们一个哆嗦,连忙低头干活,之前心思活络起来,觉得赵馨一个小姑娘好欺负的,这会儿都不敢吱声了。
姑娘虽小,可她胆儿大,谁的面子都不卖,说辞退就辞退。
曹五妹暗暗给赵馨比了个大拇指,低声夸道:“馨儿,方才你可真厉害,跟赵叔一个样。”
赵馨有些得意的晃了晃小脑袋:“那当然,我可是爹亲生的。”
打定主意杀鸡儆猴,给女工们立规矩,赵馨从此之后在工坊里笑得都少了。
只是回家之后揉着腮帮子感慨:“哎,原来当老板也不容易,我要整天笑嘻嘻的,他们就以为我好欺负,啧,人怎么能这么犯贱呢?”
唐糖很是赞同,一边帮她按着肩膀,一边说:“这天底下的人就是喜欢以貌取人,见你好说话便会得寸进尺。”
“哎,我瞧爹也不算太严厉,他们就不敢,还是我太小了,没建立威信。”赵馨这么说。
唐糖也觉得奇怪,赵叔御下确实是不算严厉,甚至多有宽容,可偏偏手底下的人都听话的很。
他们哪里知道,赵梦成那是自带金手指,精神力的影响无处不在,身上自带威信和让人信服的气息。
若非如此,他一路走来哪能如此顺利。
更甚者,赵梦成要是狠一狠心,直接用精神力控制,那效果就更好了。
只是赵梦成吃够了精神力带来的副作用,下定决心绝不会主动对人施展精神力控制。
“咚咚。”门口传来敲门声。
赵馨挑眉:“看吧,求情的人上门了。”
她过去打开门一看,是面露难色的王婶。
“婶子,你怎么过来了?”
王婶带着几分为难,端着一大碗红烧肉:“家里做了红烧肉,想着你爱吃就端着点过来,如今梦成三个都不在家,你要有事儿喊一声,我们都在呢。”
赵馨收了,笑着说道:“王婶放心,家里还有小糖在呢,再说了,我要有事儿五妹姐姐直接杀过来。”
王婶欲言又止。
赵馨也不问,只回了一大碗的鸡汤。
临走之前,王婶还是开口问了句:“馨儿,今日女工坊是不是有人捣乱了?”
“倒是没有人捣乱,只有一个女工不太守规矩,被我抓住了屡教不改,我直接辞退了。”
赵馨直截了当的说。
王婶一听,立刻拧眉:“不守规矩的人可不能要,你做得对。”
说完端着鸡汤就走了。
赵馨笑着进门:“今晚有红烧肉吃了,王婶做的红烧肉特别好吃,我小时候最爱吃。”
唐糖来的晚,已经没怎么吃过王婶家的东西,但也高高兴兴的跟着吃起来。
“看我做什么?”赵馨问。
唐糖笑着说:“姐姐跟王婶要好,就跟亲母女似得,我以为不管怎么样,你都会卖她一个面子。”
赵馨却说:“无规矩不成方圆,我这次给了面子,那下次给不给?”
“再说了,我要是给了才是给王婶添麻烦,往后有啥时候别人都会找她求情,还不如一开始就这样,他们知道我不会听王婶的话,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唐糖若有所思。
赵馨笑了一声:“当然,最重要的是爹爹说过,人不能言而无信,出尔反尔,否则往后威信大失,谁还听我的话。”
果不其然,从这一天开始,王婶就再也没提过求情的事儿。
赵馨这边顺顺利利,刚到望潮府的赵椿却遇上了个大麻烦。
第133章 望潮
“队长, 前面的路被拦住了。”探路的民兵迅速回来禀告。
赵椿拧起眉头来:“是何人拦路?”
他们出发之前通知过黄知州,特意过来给他撑腰震慑当地豪族,如今人过来了, 却被拦在了城门外。
民兵低声道:“是衙门的人,说近日有流匪作乱, 所以对进出望潮府的人严加搜查。”
赵椿眯起眼睛来:“之前派来报信的人可回来了?”
“尚未。”
其余民兵也意识到不对劲。
“队长, 会不会是黄大人出事了?”
赵椿看向望潮府的方向。
黄知州升官是朝廷下的命令,明面上是升官了,可实际上迁往望潮府后却处处受制。
他这个外来的知州的话,完全不如本地豪族管用,一如当初黄知县初到上河镇时, 处处都要看白家的脸色。
如今白家覆灭,可望潮府的豪族却根深蒂固,黄知州只能费尽心思与他们相处。
过年时两地走动, 赵梦成让周旻过来送礼, 黄知州曾请他捎了一封信, 其中没少抱怨当地豪族不把他放在眼里,政令如同虚设。
民兵们有些犹豫:“队长,我们要怎么办, 直接冲关吗?”
“不行, 那会打草惊蛇。”
赵椿立刻反对, 心思一转便有了主意:“你们几个带人潜入山林, 隐蔽起来, 看我信号行事。”
“是。”民兵营的训练派上了用场,每个队长带着自己旗下的人, 迅速的进入了山林。
最后只剩下十个人跟在赵椿身后,这些是赵椿特意挑选, 专心培养出来的亲信。
他们还带着一车礼物,那是赵馨特意准备的,说即使约定好也不能空手上门。
赵椿心想,正好能用来当做掩饰。
“走,我们过去看看。”
赵椿一拉倔驴上前,到了关卡处。
对面几个穿着衙役的衣裳,看着他们的目光都带着不屑,很有几分瞧不起。
“来者何人,下来接受检查。”
尤其是看见为首的赵椿居然没骑马,反倒是骑着一头驴,即使这头驴看着很精神,也让他们心底更为轻蔑。
再看他身后只带着十个人,还拉着双轮车,一副乡下人的架势。
赵椿翻身下了驴:“上河赵椿,前来拜见黄知州。”
“黄大人乃是大官,哪是你说拜见就能拜见的。”衙役摆明了要为难。
赵椿眼神一凝,却并未发怒,反倒是将一个荷包塞进他手中:“家中三妹乃是黄夫人义女,她身为女子无法远行,心中记挂义母,所以托付我过来探望,还请几位行个方便。”
“黄夫人义女?”
衙役掂量了一下荷包,心底满意,似笑非笑道:“既然是黄夫人义女送礼,那我们也不好阻拦,来人,仔细搜查,若无异样就放行。”
不等赵椿反应,一群人上来就直接搜查,手脚乱伸,很有几分嚣张跋扈。
十个亲卫几乎忍不住要发怒,但在赵椿的眼神里隐忍下来,只低头装作老实。
“呦,还有这么多肉酱,黄夫人乃是官家内眷哪里缺这一口吃的,便宜我们了。”
其中一个竟是丝毫不顾,直接将肉酱全部翻出来,丢给身旁的同伴。
赵椿眉头皱得更紧,去年周旻过来可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如此这般的姿态,倒像是这群衙役压根没把黄大人放在眼里,否则怎么敢这样打秋风。
他抿了抿嘴角,拱手笑道:“诸位大哥喜欢就尽管拿去,这些不值什么钱,就当小的一番心意。”
见他如此识趣,衙役们哈哈大笑起来:“你倒是识趣,黄大人若是跟你学一学,也不会……”
话音未落却被打断,为首的瞪了他一眼,抬了抬手:“东西没问题,放行。”
赵椿拱了拱手,翻身上了倔驴,这才带着身后十人慢慢进城。
关卡处的衙役直接打开罐子尝了一口牛肉酱,一边吃一边说:“这肉酱味道还真不错,早听说上河镇富裕,吃食也比别处美味,果然如此。”
“吃吃吃就知道吃,刚才你差点说漏嘴。”老大骂道。
先头衙役哂笑道:“反正这人来了望潮府就走不了,知不知道也没差。”
老大拧了拧眉头,没反驳这话。
也有人低声问:“老大,黄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咱们这样做合适吗,回头朝廷查起来,咱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怕什么,朝廷自顾不暇,哪有空管小小望潮府,再说了,天塌下来还有鼉家顶着。”
车队慢慢进入城池,望潮府是丰州府内较为繁华之地,又是产粮食的地方,按理来说应该富裕非常。
可赵椿一路走来却发现,田地多有荒芜不说,街道上百姓的神色也惶惶不安,胖子都没几个。
“这还不如咱们上河镇。”民兵忍不住嘀咕。
也有发现不对劲:“队长,黄大人只怕真的出事了,否则他们不敢如此肆无忌惮。”
赵椿点了点头:“先去知州府,等见到黄大人再说。”
就在这时候,前头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两旁百姓纷纷退让,面上多是畏惧和尊敬。
赵椿也带着众人避让开来,却见前头来了一顶轿子,轿子上坐着个装模作样的男人,头上带这个稀奇古怪的面具。
“三月三,祭鼉神,百姓安宁,风调雨顺。”
赵椿的目光落到男人身上,微微皱眉。
上河镇也有祭神活动,但大多是百姓自发举行,顶多是上一炷香供点瓜果,可没有这般大张旗鼓的。
上河镇的神灵,也没这么大的牌面,能让百姓畏惧下跪。
“刚才过去的是什么,这还没到三月三啊?”赵椿拉住身旁的本地人。
本地人打量了他一眼,低声道:“三月三还未到,可祭祀鼉神得先准备起来,鼉大人每日游街,是为了挑选祭品。”
“你们是外地人吧?”
赵椿点了点头。
那人立刻说:“那我劝你们赶紧走,否则……”
他似乎很害怕,没说话就挣开手走了。
“队长,要不要我抓几个人回来审问?”
赵椿摇头:“先去知州府,黄大人去年就过来了,肯定知道这鼉神是什么。”
他们没再停留,迅速找到了知州府,可一到这里就察觉不对劲。
知州府门前守着人,看着不像是保护,倒像是监视,亦或者是看守。
赵椿没露出异样:“上河赵椿,前来拜访黄知州,请诸位通传。”
看守打量了个上下,嗤笑道:“哪来的升斗小民,我们知州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赵椿与黄大人乃是故交,还请两位麻烦通传。”赵椿又塞过去一个荷包。
看守收了钱,却压根没打算办事儿:“滚滚滚,否则抓你们下大牢,赶紧滚。”
赵椿脸色微变。
民兵们忍不住,怒道:“黄大人还未发话,你这狗奴才竟敢擅自做主,不怕被黄大人责怪吗?”
看守哈哈大笑:“那就让黄大人降罪与我,本来见你们识趣还打算放你们一马,既然自己找死,来人啊,将他们都抓起来。”
“你们敢!”民兵们下意识的摆出架势。
双方剑拔弩张,赵椿更是担心黄大人的安危。
就在这时候,门内出来一人:“大胆,这位是黄大人侄儿,千里迢迢过来拜访,岂是你们可以随意处置的。”
看守看向来人,淡淡道:“哦,原来真是黄大人晚辈,我瞧这几人贼眉鼠眼的,还以为是哪儿来的贼寇,正打算好好审问一番。”
“现在你知道了,还不快放人。”
看守冷哼一声,并不动弹。
来人怒道:“大人如今还是朝廷命官,你们竟敢不听号令。”
至此,看守才撇了撇嘴:“既然是黄大人晚辈,那我们放行就是,小哥何必动气。”
到底是让开大门,让赵椿等人进门。
赵椿皱紧眉头,心底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来人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大人知道你们近日会到,特意派我在这边候着,其余的等你们见了大人便知晓了。”
赵椿只能藏住疑惑。
很快,他就见到了黄知州。
只是这一见,赵椿心底咯噔一下,短短半年的时间,黄知州离开上河镇的时候还是个意气风发的中年人,如今却头发花白,满脸倦色。
“贤侄,你可算来了。”黄知州连忙搀扶起行礼的人。
“不必多礼,快进来坐。”
黄知州拉着他坐下,开口就问:“你带了多少人,只有这些吗?”
赵椿连忙解释:“带了近三百人,不过我见城门外设有关卡,便让他们在城外山林中等待,只带了这十个人过来。”
黄知州一时悲喜交加:“好好好,有这三百人或可一战。”
赵椿听的越发糊涂,连忙追问:“世伯,年初周旻捎回来的信中不是说望潮府附近有山贼作乱,请父亲支援,怎么今日瞧着不太对劲?”
黄知州一脸苦涩:“此事说来话长。”
又问:“你爹呢,他竟没有来?”
“爹去丰州府了,丰州府有变,爹与秦大人有事相商。”
赵椿又追问:“世伯,这望潮府到底怎么回事儿,我们进城的时候还瞧见了鼉神选祭品,他选的不会是活人吧?”
黄知州脸色变换,沉声道:“正是活人。”
“什么?!”
赵椿惊呼:“大周禁止人牲,违者死罪,他们怎么敢。”
黄知州脸色沉凝:“本官刚到望潮府的时候,此地豪族虽不欢迎,但还算配合,只知道望潮府有祭拜鼉神的习俗,心底不以为然。”
当时他以为望潮府祭拜鼉神,就跟上河镇祭拜神龙庙一样,不过是愚民求个心理安慰,拿一些自家产的瓜果蔬菜拜一拜,拜完了还会带回家继续吃。
黄知州当时还想,各地习俗不同,不可强行阻拦。
当时他还以为望潮府最大的问题是城外的山贼,却没想到望潮府内藏着个大麻烦。
“哪知道熟悉之后,本官才从本地官吏口中得知,望潮府年年都会进行人牲!”
“如此残忍之事,违背天理人伦,本官自然不会应允,便下令要禁止人牲,哪知道政令还未施展,自己反倒是被看管起来,寸步不能离开这知州府。”
黄知州这几个月过的焦虑不安,连带着家中妻小也跟着担惊受怕。
他倒是想豁出去跟他们拼了,奈何还有妻小。
赵椿拧眉:“就是那鼉家?”
“正是。”
一想到这当地豪族,黄知州更是咬牙切齿:“鼉家号称是鼉神后人,鬼知道河里头的鼉跟人怎么生出他们家的杂种,可此家族在望潮府扎根多年,知州之位久久无人,如今望潮府便是他们的天下。”
黄知州对鼉家恨之入骨,连风度都不顾的开始咒骂。
赵椿点头道:“应该是牵强附会,故意要跟鼉扯上关系。”
“你知我知,奈何本地百姓不知道,真信了鼉家的鬼话,每年上供美貌女子作为人牲,就为了保佑望潮府风调雨顺。”
黄知州是正统的儒生,此时跳脚痛骂:“一群愚民,被骗了还不自知,想要风调雨顺得靠好好治理,哪里是求神拜佛可得的。”
赵椿有些尴尬,毕竟他们村还弄出个神龙庙。
不过再一想,神龙庙可不需要人牲,连祭品都要让他们带回家吃掉,格调比这鼉神强多了。
赵椿岔开话题:“世伯,望潮府真有鼉吗?”
他只在书中听闻过鼉的存在,从未亲眼见过。
黄知州点头:“望潮府是有鼉的,我曾在鼉家见过圈养起来的鼉,最大的能有两米多长,看起来确实是凶猛异常,不过我也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觉得那鼉不像传言中那般可怕。”
赵椿冷哼:“不管鼉可不可怕,即使可怕也是寻常野兽,倒是那鼉家其心可诛。”
黄知州也这样想。
“我怀疑鼉家仗着祭□□头,搜罗望潮府美貌少女,往年那些可怜的女子不知是被沉入了河水之中,还是入了他们鼉家的宅邸。”
黄知州又道:“亦或者两者皆有,既能震慑本地百姓,又能网络府内少女。”
说完了,他又长叹一声:“奈何本官所言无人相信,本地百姓已被鼉家驯化,对他们又敬又怕,言听计从。”
他摊了摊手:“本官要罢黜人牲,反倒是被幽禁起来,一封书信都传递不出去,这府中还不知道有多少鼉家眼线。”
赵椿顿时明白黄知州看见他时的欣喜若狂。
幸好他把人留在了城外,否则不但容易打草惊蛇,更容易被人一网打尽。
黄知州叹气道:“贤侄一来,只怕鼉家已经得到消息,你来容易,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话音未落,外来传来一阵声响。
黄知州脸色一变:“糟了,肯定是鼉家的人。”
果然,下一刻,一个华衣男子直接闯进来,完全没给黄知州面子。
“黄大人,别来无恙。”
黄知州脸色一沉:“鼉珲,这是知州府,容不得你如此放肆。”
鼉珲哈哈一笑:“我就放肆了,你能拿我如何?”
黄知州气得浑身颤抖,但衙役都不听他的,确实是拿对方毫无办法。
鼉珲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目光落到赵椿身上:“呦,这小子便是你老家亲戚,看着倒是有些模样,我瞧着是鼉神喜欢的样子,黄大人,不如你牺牲一下,今年便拿着小子祭神吧。”
“你,你敢!”黄知州心中一慌。
鼉珲冷笑起来:“黄大人不是自称为民请命,既然如此,让你献出一个老家侄儿怎么了,好歹能救回一个少女性命,难道不是大大的好事儿?我这是给你机会。”
“还是说,黄大人口口声声都是骗百姓的?”
黄知州怒道:“强词夺理,本官要的是废除人牲。”
鼉珲嗤笑:“废除人牲?那若是鼉神发怒,导致望潮府颗粒无收,这后果谁来承担?”
“真到了那时候,只怕杀了黄大人,你这百八十斤也不够望潮府这么多的百姓吃。”
黄知州被气得脸色青白,得亏赵椿搀扶住他的后背才没倒下。
鼉珲见他如此,越发觉得这姓黄的不识趣,居然敢跟他鼉家对着干,也不能怪他狠心。
目光落到赵椿身上,鼉珲挑剔道:“虽说长得五大三粗,但好歹也还算是个童子,想必鼉神也能勉强接受。”
杀了这狗官表侄,也能给黄知州一个教训,让他知道鼉家厉害,往后只能当个应声虫。
鼉珲冷哼,若不是父亲担心朝廷追究,黄知州又与丰州营有些干系,他才不会大费周章,直接杀了就能了事。
赵椿脸色莫测:“你要拿我祭神?”
鼉珲嗤笑:“怎么,怕了,若你现在跪下来求饶,我倒是能再考虑一下。”
黄知州怒道:“鼉珲,你有什么冲我来,别牵连无辜。”
“那可不成,黄大人是朝廷命官,我总要给朝廷一个面子。”鼉珲冷笑。
赵椿脸色不变,甚至好奇的问:“你们是怎么祭神的,是把我杀了大卸八块扔进河里头喂鼉,还是把我架在船上沉塘?”
鼉珲眉头一皱,暗道这小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八成还以为他在闹着玩。
他露出恶意笑容:“自然是将你全首全尾的送给鼉神,再让鼉神将你碎尸万段。”
赵椿挑眉,疑惑的问:“可我在书上看过,鼉龙性情温顺,以螺蚌和河鱼为食,并不吃人,你确定他会吃了我?”
“贤侄,这不是重点。”黄知州面露无奈,暗道阿椿这孩子平时挺稳重的,怎么关键时候这般不靠谱。
鼉龙吃不吃人重要吗,重要的是鼉家会吃人。
鼉珲也被问的一懵。
他很快反应过来,这小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挑衅自己,顿时恼羞成怒。
“会不会吃,等你死到临头的时候去问鼉神吧!”
鼉珲手一摆,就要将人带走。
“鼉珲,你敢伤害我贤侄,本官绝不会放过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请丰州营荡平了你鼉家!”黄知州怒吼道。
鼉珲冷笑:“等你能把消息传出去再说吧。”
民兵们纷纷奋起,势要保护赵椿。
哪知道赵椿却反过来拦住他们:“不必这样兴师动众,鼉少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
鼉珲嗤笑:“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打赌。”
“就凭我不愿意,就你们这几个人带不走我。”
赵椿淡淡道。
鼉珲拧起眉头来,似乎在想他的来历,只是望潮府与外隔绝,对上河镇的事情更是知之甚少。
他原以为赵椿只是黄知州的亲戚,难不成还有别的底细。
赵椿继续说:“ 不就是三月三祭鼉神,到时候我跟你走就是,咱们就赌鼉神能不能吃了我,你看如何,敢不敢赌。”
鼉珲原以为是赌什么,一听这话哈哈大笑:“好,三日之后我来请你,到时候你可别不敢去。”
“自是不会。”
赵椿朗声道:“我对鼉神好奇的很,很想看一看它到底能不能吃人,能吃几个人,又是怎么吃,是一口两口还是三口。”
鼉珲冷笑:“一言为定,希望等到死到临头,你还能如此最硬,不然可就无趣的很。”
约定好此事,鼉珲这才带人离开。
黄知州心焦不已,拉住赵椿:“阿椿,你怎么能答应这种事,这些年来鼉家人牲不下百次,每一次人牲都死了,可见其中厉害。”
赵椿却不以为然:“大人,三月三时,望潮府百姓是不是都要观礼。”
“是。”
黄知州点头:“要,每个人都要去看祭神大典,往年鼉家都会将被选中的人推入江河。”
他沉默了一会儿,补充道:“听说河中有一只巨大无比的鼉神,不是寻常可见的鼉可比,一口就能把人直接吞了。”
“真的?”赵椿好奇的问。
黄知州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本官并未亲眼所见,但望潮府中人人都见过那一幕。”
他沉吟道:“或许是真的,就如上河镇不也有一条巨大无比的白蛇,也许望潮之中也有巨鼉存在。”
赵椿却反问:“既然这巨鼉爱吃人,平时可吃过?”
“那倒是没听过。”
黄知州补充:“鼉家对外说,每年祭祀后鼉神便会沉睡,所以不会扰民,可若是不祭神,鼉神便会吞噬百姓,且望潮泛滥成灾。”
赵椿一听这话便心中有数。
他瞧那鼉珲的样子,就知道他们家没本事驯化巨鼉,否则哪里肯蜗居在小小的望潮府,连对黄知州都投鼠忌器。
赵椿心中闪过一个办法:“世伯,我心中有个办法,能当着望潮所有百姓的面戳穿鼉家的真面目,到时候世伯便能不费吹灰之力掌控望潮府,只是还需要世伯助我一臂之力。”
黄知州连忙道:“什么办法?”
又沉吟起来:“若能办到自然是再好不过,可也不能拿你的性命冒险,否则你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如何跟梦成交代。”
赵椿一笑:“世伯放心,我还想着回家见爹,自然会保住这条小命。”
“贤侄,要不再想想,哪儿要你亲自冒险。”黄知州知道鼉家心狠手辣,担心的很。
民兵也说:“队长,不如让我去祭鼉神,我倒是想看看鼉神是个什么鬼东西。”
赵椿摇头:“既然鼉家点名要我,自然是我去最合适。”
第134章 巨鼉
三月三, 望江潮,是望潮府自古以来的传统。
但不知从何开始,这一日便成了望潮府百姓期待却又恐惧的日子。
天蒙蒙亮的时候, 家家户户便有了声响,大人不得不狠心唤醒孩子, 就连襁褓之中的孩子都不例外。
“爹, 我困。”才三岁的女儿迷迷糊糊的喊着,刚起来又把脑袋靠在了亲爹颈肩。
侯三安抚的拍了拍她后背:“那就靠着爹再睡一会儿,可等待会儿到了地方你可要怪,千万不能哭更不能叫,记住了吗, 否则是会被抓走喂鼉神的。”
小姑娘吓得一个哆嗦,瞌睡虫都消失了:“爹爹,我怕。”
侯三媳妇叹气:“你别吓唬女儿, 听说今年祭神人选已经有了, 没轮到咱家。”
提起这事儿, 夫妻俩都有躲过一劫的庆幸,虽然被选中的人倒霉。
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侯三媳妇低声道:“女儿才三岁, 往年选人的时候, 都是挑十四五岁最出挑的姑娘, 咱家这几年都会很安全。”
侯三捂住女儿的耳朵, 说了句:“这可说不准, 听说今年就选了个男人,往年也有孩子被选中的时候。”
最重要的是, 鼉神分外喜欢挑模样好的,侯三自己容貌不行, 但却生了个粉雕玉琢的女儿,所以每年三月三前都心急如焚。
夫妻俩抱着女儿走出门,左邻右舍也都出门了,一群人慢慢往江边走。
路上也有人议论起来,都说今年古怪的很,鼉神不要美貌女子,反倒是挑了个少年郎。
侯三媳妇忍不住说了句:“这日子到底啥时候才是头,我真怕女儿长大的那一日。”
侯三低声斥责:“别在外头说这些,你不要命了。”
侯三媳妇立马闭嘴,幸好此时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江上。
江水滚滚,江边已经搭建起临时的祭台,上面绑着一个人。
黄知州也被“请”到了现场,正被压在下面的椅子上,脸色阴沉无比:“鼉珲,赶紧放任,你敢动手本官绝不会善罢甘休。”
鼉珲嗤笑:“大人还未见过鼉神吧,待会儿可以看看鼉神的威武,等您见过了,便知道在这望潮府地界上,鼉神才是老大。”
黄知州心底发冷,看向台上的赵椿更是担心。
他没想到赵椿胆子竟然这么大,以身试险,乖乖被绑在了高台之上。
在他身旁还有个台案,上面摆着一些酒菜,显然也是用来祭神的,而祭神最大的牲口就是赵椿。
黄知州心急如焚,这要是出了点事情,他还怎么跟赵梦成交代。
赵椿却很是自在,甚至还有心情去看底下的百姓,大概是见到了生面孔,还是个外地人,百姓们对着他指指点点。
人群之中,他十位亲卫若隐若现,点头向他示意。
只要赵椿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冲上来杀人救命。
鼉珲还算小心,绑他用的绳子很粗,轻易无法挣开,赵椿动了动酸疼的手腕,心底嗤笑。
不过这一看,倒是有意外之喜。
百姓多是愚昧,可眼底的恐惧多过尊敬,人群中还有忿忿不平的面孔,只是碍于鼉家淫威而不得不隐忍下去。
这倒是可以利用一番。
赵椿向着江水看去,这么大的江流,难道真的藏着巨鼉?
只是这会儿江水滚滚,所谓的巨鼉却无影无踪。
忽然,一声锣鼓声打断了百姓们的议论,江边顿时安静下来。
鼉珲上台朗声道:“三月三祭鼉神,今日以此人为牲,请求鼉神保佑望潮府风调雨顺,五谷丰收。”
百姓们纷纷喊道:“祈求鼉神保佑。”
鼉珲转身:“将他送入江中。”
“等等!”黄知州和赵椿一起发声。
赵椿给了世伯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朗声喊道:“临死之前,我有一个疑惑。”
鼉珲冷笑:“看在你自愿祭神的份上,给你一个说遗言的机会。”
赵椿挑眉,他的声音极具穿透力,让所有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说你们望潮府每年都会送上人牲,祈求鼉神保佑,是不是真的?”
鼉珲还以为他要求饶,哪知道居然是废话,冷笑道:“那是自然,若不是鼉神保佑,岂能有如今的好日子。”
赵椿哈哈一笑:“果真如此?”
“既然望潮府有鼉神保佑,那岂不是每一年都风调雨顺,前几年的洪水,鼉神帮忙了吗?”
鼉珲脸色一顿,暗道不好。
赵椿继续发问:“那一年地动山摇,鼉神可有帮忙?”
“怎么瞧你们的神色,人牲送了,鼉神也没帮上什么。”
“去年秋收可是丰收,产粮多少,家中可有余粮,每顿可有鱼肉?”
“不会吧不会吧,望潮府可是鱼米之乡,这些都吃不上,这也算是风调雨顺,你们这要求也太低了一些。”
百姓们面面相觑,只是碍于鼉家淫威不敢吱声。
鼉珲冷声斥道:“你敢对鼉神不敬,来人,将他给我丢入江中。”
鼉家的人立刻朝着赵椿而去,哪知道下一刻,捆绑在赵椿身上的绳子存存断裂,围攻的人被一脚踢开,反倒是被收缴了兵器。
赵椿大声嘲笑:“你们这鼉神只拿好处,也不施展法力保护望潮府,这般无用的神灵还拜他作甚?赶紧换个山头拜一拜。”
“也就是望潮府地处偏僻,你们这都是吃了消息不灵通的亏,我们上河镇倡导丰产法多年,如今年年丰收,百姓家中有余粮。”
“在我们上河镇,大家顿顿都吃白米饭,家家都有鸡鸭鱼肉,像这样祭神的饭菜,我都不屑入口!”
说着一脚踹翻了祭神台案,上面的饭菜洒落一地。
鼉珲脸色漆黑如墨,原以为赵椿束手就擒,哪知道这家伙是来砸场子的。
他厉声喝道:“拿下他,对鼉神无礼之人,决不能活着离开望潮府。”
可鼉家下人哪里是赵椿对手,一群人蜂拥而上,没几下就被踢下祭台。
赵椿更是肆无忌惮的喊:“真有鼉神的话,你喊出来跟我比试比试,若是它不出来,那就是个狗屁神灵,就是个缩头乌龟。”
“望潮府的百姓听着,此人装神弄鬼,连祖宗都不认了改为鼉姓,就是仗着鼉神之名鱼肉乡里,今天大家跟我一起上,杀了鼉家人,从今往后,望潮府就是咱老百姓当家做主。”
煽动性极强的话,竟真的让百姓们蠢蠢欲动。
黄知州暗暗吃惊,心想不愧是赵梦成的儿子,这嘴巴可真能说。
这时,一个男人怒吼一声,冲着鼉家的人就冲过去:“还我女儿命来!”
“找死!”鼉珲冷笑。
立刻有人拦住那横冲直撞的百姓,动刀就要杀人。
赵椿做了个手势。
藏在人群中的亲卫立刻行动,将那冲出来的百姓拽了开去,另有两人将黄知州拉开。
“大人,队长让我们保护你。”两人开口道。
黄知州只觉得心惊肉跳:“我没事,你们倒是先把他救下来。”
两人对视一眼:“队长说时机未到。”
台上,赵椿被数十人围攻不落下风,竟是打得虎虎生威,看得台下百姓目瞪口呆。
“鼉神怎么还不来,怎么,我这样砸场子还不够,不会真是个缩头乌龟吧,我就说你们拜错山头了,你们拜一只王八有什么用,白瞎了这功夫。”
鼉珲脸色涨红,连声怒吼:“放箭,给我射死他。”
弓箭手刚刚摆出阵营来,却有一人穿透保护,直接将鼉珲拽到了台上。
赵椿夸张的大笑起来,嚣张无比,竟是一脚踩在鼉珲的后背上:“鼉神有你这般无用的后代,可见也厉害不到哪里去。”
几个民兵也没想到鼉家人如此无用,领头的都被直接按住。
他们放松下来,甚至还有心思取笑:“不如将他丢进江中喂鱼,让他自己试一试被祭神的痛苦。”
赵椿却察觉不对,虽然有些百姓义愤填膺,但更多的百姓脸上写着害怕,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情会发生。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道声音:“好大的口气,好嚣张的小子,报上姓名来。”
“鼉神饶命,鼉神饶命。”在场的百姓们纷纷跪下来。
“队长,快看后面。”保护黄知州的两个民兵惊叫道。
赵椿只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慢慢回头,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只见偌大的江水之中,竟然慢慢升起一个巨大的头颅,果然与望潮府平日所见的鼉有些相似。
而那古怪的声音,正是从这巨鼉中发出。
任由赵椿如何胆大包天,这会儿也被吓得汗毛直立,世界上真的有这般巨大的鼉,这鼉居然还能口吐人言。
赵椿额头渗出冷汗,恐惧过后,他却冷静清醒下来。
“不对,那根本不是巨鼉。”
赵椿冷笑一声:“诸位不妨抬头去看,江中浮现的根本不是巨鼉,而是一个木制的龙头,想必有人藏在这龙头之中装神弄鬼,所以才能口吐人言。”
虽然距离很远,但赵椿眼力过人,又站在祭台之上,还能分辨一二。
黄知州方才也吓得魂飞魄散,听见这话鼓起勇气走上台,定睛去看,奈何他眼神不好,倒是将自己吓了个好歹。
“真的不是吗,瞧着巨大无比,不,不会真的有巨鼉吧?”黄知州心惊肉跳。
赵椿朗声道:“它若是不说话我也被吓住了,可它说了话,这世上活得再久,体型再大的动物,也不可能口吐人言,舌头的结构就不一样,他们没这功能。”
要不是他从小在白蛇的淫威下长大,亲眼见过白蛇显威风,这会儿也被吓得战战兢兢,哪里敢仔细打量。
也许鼉家将祭台建在江边,不只是为了祭祀方便,更要将百姓隔绝在外,以免他们距离太近发现其中秘密。
并非每个人都有赵椿这样的胆识和魄力,更没有他的眼力,百姓们早已被这鼉神吓坏,一个个只知道匍匐在地,任人宰割。
赵椿拧眉,大声喊道:“抬起头来看看这些年来作威作福的是什么,难道你们就情愿一辈子被人欺压,如同砧板上的鱼肉,每年任由鼉家挑选下锅。”
方才那要冲向鼉家人的大汉喊道:“我上去看。”
“若真有鼉神,就让他吃了我,让我跟女儿一家团聚。”
说着竟是顶着惧怕冲上台,朝着江中看去。
江中巨鼉意识到不妙,居然发出一阵轰鸣之声,一时间江水沸腾,如同魔神降世,让人心生畏惧。
大汉吓得双腿发软,几乎要跪下。
赵椿一把架住他:“别怕,不过是一个木架子。”
“你仔细去看,那像不像一艘船装上个巨鼉面具,轰鸣之声是船桨滑动,所以才会带动江水沸腾。”
不过这样的大船也是难得,只可惜居然被人利用装神弄鬼。
大汉也是常年在江边讨生活的人,这会儿感受着赵椿的力量,鼓起勇气再次抬头去看。
蓦的,他大声喊道:“是的是的,那根本不是巨鼉,是木船套上了个假面具。”
赵椿怀疑他压根没看清,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喊。
但有了这一个,后头陆陆续续有人上台,多是历年来被选中的祭品家人。
“真的是木船,鼉家在装神弄鬼。”
“我可怜的女儿,你死的好惨啊,定是鼉家见你美貌故意害了你。”
“鼉家见我家铺子生意好,便要收购,我不让,第二年媳妇就被拉去祭神了。”
鼉珲心道不妙,没想到鼉家的杀手锏都被识破,原本只要鼉神一出,这些百姓只会下跪求饶。
这小子实在是可恨至极。
他眼神一狠:“赵椿,你不敬鼉神,就等着鼉神将你碎尸万段吧!”
赵椿冷笑:“那就让他来啊。”
下一刻,黄知州发出惊恐的叫声:“快下来,祭台要塌了。”
话音未落,祭台剧烈震动起来,赵椿意识到鼉珲定是趁机按下机关,他大喊一声:“救人。”
民兵们立刻将台上的人纷纷扔下,虽然粗暴了一些,但距离近顶多皮外伤。
混乱中,鼉珲大笑:“你们触怒了鼉神,都给我死。”
整个祭台顷刻倒塌,竟只留下一个空洞,就像是有一只力大无穷的手,直接掏空了祭台。
赵椿脸色一沉,走进查看:“鼉珲不见了。”
“队长,我下去追。”民兵喊道。
赵椿却拦住他:“不用追,今天的重点在江上。”
方才已经被说动怀疑起来的百姓们,如今见祭台坍塌,又开始跪地求饶,觉得是鼉神发怒了。
赵椿冷笑:“来人,将那巨鼉拖上岸来,我倒是想看看它有什么能耐。”
话音未落,有人喊道:“巨鼉要跑。”
果然,巨鼉已经离得越来越远。
赵椿拧起眉头,今天要不抓到这鬼东西,回头想让百姓们明白真相就更难了。
只可惜他布置在暗处的人也没有带着船,这会儿哪儿追的上。
黄知州沉着脸:“今天放过了他,往后定会卷土重来。”
就在这时候,百姓们纷纷惊呼起来。
赵椿定睛去看,脸色也变得古怪,只见江水之中一道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竟是将远离而去的巨鼉圈在了中间。
因为距离太远,百姓们看不清楚,只知道巨鼉居然一反常态,慢慢浮出水面,露出真身来。
赵椿却能看到白蛇那小坏蛋正用尾巴狂甩巨鼉,将它抽的七零八碎。
白蛇虽大,但平时都懒洋洋的,赵椿还记得自己小时候很喜欢趴在它身上玩。
在他记忆中,白蛇懒是懒了点,馋也馋了点,却是个脾气很好的大家伙。
可现在看来,白蛇哪里是脾气好,只是在他家里没脾气。
也不知道这巨鼉是不是得罪过白蛇,逮住机会就被它一顿狂抽,连面具都歪了。
白蛇抽够了,将尾巴一甩,推着巨鼉朝着岸边冲过来,自己再一次潜入河中消失不见。
这一幕看到百姓们眼中,便成了巨鼉原本已经要离开,谁知道遇到了无形之力,居然被硬生生的推了回来。
不止如此,巨鼉还摇晃的厉害,原本架在船头上的巨鼉面具歪了,露出里头的船架子。
即使船架子也伪装过一番,可望潮府人人都熟悉船只,立刻辨认出来。
“是船,那就是一艘船。”
“上面压着的是木头,木头做的巨鼉,根本不是真的。”
“该死的,是鼉家欺骗我们,这些年他们榨取了多少钱财,害死了多少人。”
百姓们终于忍不住了,义愤填膺,纷纷冲向岸边的巨鼉船。
等靠近了,被欺骗的愤怒越发沸腾,怪不得每年都选在三月三,此时多雨,江上多雨便朦胧看不清,距离那么远,他们被故作玄乎的体积和声音吓住了!
最为愤怒的是那些被人牲的家属,曾经他们还能告诉自己,孩子被选中鼉神选中也是一种荣耀。
可现在呢,一想到自己亲手推着孩子进入火坑,父母们愤怒而痛苦。
他们冲进船内,将藏在里头的男人拽了出来厮打起来。
黄知州一看,惊声道:“那是鼉家家主。”
“怪不得祭神这样的大事情,他居然没有露面。”
赵椿冷笑:“这家人实在是可恨至极,居然想出这样的方法来装神弄鬼,不知害了多少人性命。”
黄知州一想到自己都差点被吓住,此时也是后怕的很。
幸好赵椿来了,否则方才那场景,他几乎都以为江水之中真的有巨鼉。
黄知州沉声道:“就让百姓们撒撒气,只留一口气在够审案便是。”
又拧起眉头来:“可惜让那鼉珲跑了,不知道会不会生出别的事端。”
赵椿却胸有成竹:“世伯放心,他跑不了。”
说着拿出信号弹,那是赵梦成订好计划后,让工匠坊特意打造出来的,虽然还不成熟,但也足够使用。
刷刷两声。
黄知州吓了一跳:“这是?”
“城外的兄弟会先把望潮府围住,除非他能飞天遁地,否则跑不了。”
黄知州心底咋舌,暗道赵家诸多本事,实在是让他吃了一惊又一惊。
幸好,即使有诸多手段,可赵家人秉性良善,对百姓十分友好,并不会像鼉家一般,仗着一艘船一个木架子,就愚民多年,敛财害人无数。
剩下的事情,自有黄知州出来主持大局,此时他知州的身份便能派上好用场,比赵椿这个外来的小子名正言顺。
赵椿很自然的退后一步,让黄知州来。
黄知州见他威风凛凛却不眷恋大权,心中更是高看一眼。
殊不知赵椿最喜欢打架威风,处理善后可就头疼多了,要不是亲爹压着让他熟悉,他恨不得每次都丢给弟弟。
“队长,刚才你可真威风。”民兵忍不住夸道。
赵椿嘿嘿笑着:“一般般,要不是你们反应快,此次也不会这么顺利,幸好没百姓伤亡。”
刚才他还是大意了一些,没想到这祭台下还有机关,差点葬送了哪些百姓的性命。
“这次大家都有功,回去重重有赏。”赵椿说道。
这下子民兵们更加高兴了,纷纷站出来帮黄知州主持大局,谁要不听话就直接拎出来绑住丢旁边,这是他们处理难民的时候做得最熟练的。
赵椿看着这井井有条的画面,再看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鼉家家主,心中很有几分自得。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情,这次总算是立功了,这可比打杀山贼有趣多了,等爹他们回来,他非得说上三天三夜,让他们好好听听。
临走前,他看了眼那边的江面,心想赵宝宝不知道去了哪里,那家伙神出鬼没的,不过这次也多亏他帮忙,否则这船就跑了。
等回头见到白蛇,他得好好道谢才是。
赵宝宝狠狠抽了那装神弄鬼的巨鼉一顿,为当年自己年纪小,没经验,被这家伙吓唬的几年没来望潮府转悠报了仇。
它乐滋滋的摇摆着自己的尾巴,几年过去,靠着蹭赵家的光,吃赵家的饭,睡赵家的火坑,白蛇的体积更加庞大,如今若是浮现出来,除了没有犄角,白蛇自觉跟龙已经没两样了。
小家伙欢腾的在望潮江中翻滚着,将附近的小鱼小虾吓得翻白肚。
玩够了,它才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望潮虽然好,但不是它的家,还是上河镇最舒坦。
白蛇走水路速度极快,赵椿他们走了三天才到的地方,当天晚上它就回到了上河镇。
大尾巴都摇摆的有些累了。
白蛇觉得自己这次的功劳大大的,但赵梦成不在,暂时蹭不到那种让它浑身舒坦的东西,一时很是遗憾。
蓦的,白蛇看上了自己的神庙。
它慢慢游过去,趴在了神庙顶上,并且挑挑拣拣,将爱吃的肉和鸡一口吞了,蔬菜全扫落一边。
正悠哉悠哉的享受着,忽然,白蛇听见了一阵古怪的动静。
第135章 里应外合
白蛇听见动静, 猛地支棱起大脑袋来,在神庙顶上虎视眈眈的盯着来人。
它吐出蛇信子似乎要扑上去,但下一刻想到什么, 居然悄无声息的从神庙屋顶消失,顺着暗处小道离开了。
神庙门口, 几个男人闷着脸经过。
在看到神庙白龙神像的时候, 其中一人下意识停下脚步,眼底闪动着犹豫不决。
没等他想清楚,身后的人狠狠推了他一把:“赶紧带路,趁着赵梦成跟那两个狼崽子都不在,民兵营被带走大半, 正是最佳时机。”
另一人狞笑道:“如今赵家只剩下一个小丫头和一个养子,听说赵梦成最疼这女儿,只要人到了咱们手中, 赵家的钱财还不是任由我们取用。”
“赶紧走, 错过这机会, 再想动手可就难了。”
走在最前头的男人低下头:“你们保证不会伤害赵馨。”
“那是自然。”心底嘲笑男人的天真,几个贼人口中安抚,“我们要的是赵家的权和钱, 小丫头活着才有利用价值, 死了还有什么用。”
更是放出诱饵:“你也是青山村人, 甚至早年就帮着赵梦成做事, 可赵梦成却瞧不上你, 如今他们一个个都成了管事,只有你不尴不尬, 难道你就心甘情愿?”
男人终于狠下心肠:“往这边走。”
几个人行色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青山村看守极为严格, 哨楼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随着赵梦成掌控的越来越多,连带着青山村也被围得像是铁桶一般。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用大费周章的找本地人带路。
一想到赵家小丫头立刻就能到手,到时候赵梦成再大的本事也得听他们的号令,几个男人都狞笑起来。
也是赵梦成太过托大,自己走倒也罢了,居然将两个儿子都带走,民兵营又在上河镇外,只留下小女儿在青山村,这岂不是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那就是赵家。”
很快,几个人来到一栋宅院之外。
这几年赵家陆陆续续的修缮,但从外表来看,依旧只是看着比寻常青砖大瓦房大一些的宅院罢了,跟高门大户的宅院比不了。
“这赵梦成也是古怪,家中钱财万贯,却还是住在乡下,连房子都这么破烂。”
“估计是个吝啬抠门的性子,不但房子破烂,家中除了个厨娘也没下人,倒是方便了我们下手。”
为首的却没那么轻松,赵家势大,这几年附近贼匪多有打主意的,可一个都没成功。
“嘘,小心为上,先把人弄到手。”
他推了蒙脸男人一把:“去给他家的畜生下药。”
蒙脸男人已经没了退路,只得咬牙从后头饶过去,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掏出两块鲜肉丢了进去。
啪嗒两声,一只猞猁慢慢悠悠的走过去,闻了闻地上的鲜肉。
几个男人都紧张起来,来之前他们打听过,赵家的驴子和猞猁都有些邪性,怕吵闹起来惊动了村里人,这才提前做了准备。
幸好,倔驴被赵椿骑走了,家里只剩下一只半大猞猁。
小猞猁闻来闻去,就是不动嘴,看得几个男人紧张万分。
正当他们以为计划失败的时候,小家伙抓着鲜肉撕咬起来,很快嗷呜一声就瘫倒下来。
“成了。”
几个男人对视一眼,搭成人梯,飞快越过了赵家的围墙。
为首的男人踢了地上不动弹的小猞猁一脚,嗤笑道:“畜生就是畜生,再机灵掉在嘴边的肉也忍不住会吃。”
“等抓了小丫头,临走咱把这小东西带走,我还没吃过山猫子。”
“随意,先办正事儿。”
几个男人朝着赵馨的屋子摸过去,对赵家十分熟悉,显然是已经摸清楚了。
漆黑的屋里头,被子微微鼓起一个包,只有小丫头均匀的呼吸声。
为首的男人比了个手势,朝着黑暗中的人伸出手掌。
下一刻,情况突变,迎接他的不是小丫头软绵绵的身体,而是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
匕首直接刺穿了男人的手掌,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嚎叫,想到不能惊动青山村人才硬生生忍住。
“快抓住她!”
方才带路的男人已经吓坏了,其他几个却一起动手,朝着床上的人扑过去。
哪知道他们眼中不堪一击的小丫头,身手分外矫健,力气也大,竟是以一挡三。
“不对,这不是那小丫头,我们中计了。”
唐糖冷笑一声:“现在才知道,迟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点起了灯火,赵馨衣着整齐的站在民兵中间,脸色冰冷:“我倒是想看看是谁在捣鬼。”
“把他们都拿下,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早早设伏的民兵纷纷动手,比他们更快的是小猞猁。
小家伙方才装的逼真,还被踢了一脚,憋了一肚子的怨气,这会儿冲过去就是一阵抓挠咬,盯着那诋毁它,竟然还想吃了它的家伙下手。
战争才刚开始,就很快结束。
四个男人直接被压在了院子里,唐糖舒展了一下筋骨:“下手太狠了,他们不但想抓人,还想伤人性命。”
心底庆幸他说服赵馨换房间,否则赵馨遇上了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赵馨看向他:“没受伤吧?”
“没有。”唐糖笑起来,“馨儿姐姐来的快,他们都被吓破胆了。”
赵馨差点没忍住要笑,却立刻板着脸,冷声喝道:“拔掉他们的面具,我倒想看看究竟是哪个吃里扒外。”
带路的男人吓得魂飞魄散,没想到赵家早有准备,甚至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他挣扎着想要退后,却被直接按住,扯下了面巾。
黑夜之中,灯火却把他的脸照得清清楚楚。
看清他容貌的那一瞬间,即使赵馨早有准备,也是愣了一愣,脸色大变:“怎么会是你。”
唐糖察觉不对,上前一看:“刘磊。”
早几天赵梦成一走,工坊那边便陆续出了几个乱子,都被赵馨铁血镇压,该打打,该罚罚,严重的直接辞退。
但很快,赵馨就意识到工坊的问题还是轻的。
她敏锐的察觉到有人盯着赵家,眼光并不善意。
回家与唐糖一商量,与其千日防贼,倒不如关门打狗,这才有了外松内紧的计划,让暗处的眼睛误以为有可乘之机。
他们早就猜测对方要动手,肯定会从青山村人下手,收买一个人里应外合,这才能避开村口的哨楼,且在不惊动其他村民的基础上摸到赵家。
赵馨甚至觉得,这个人八成是村中游手好闲那几个,譬如整日不干活还爱埋怨的刘丰平,比如被她辞退的女工。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被逮了个正着的内奸,居然是刘大夫的儿子刘磊,刘家与赵家关系一直不错,刘磊甚至几次承情,才有现在的差使。
赵馨不敢置信,平日里亲亲热热的叔叔,一口一个小馨儿的人,居然会引狼入室。
刘磊满脸惊慌,再看那几个贼人都被扣住,连忙喊道:“馨儿,是他们逼我的,他们抓住了我威胁我,我实在是没办法才会带路。”
“放你的狗屁,难道不是你嫌赵梦成不看重你,只给你芝麻绿豆的小差事,心怀不满才跟我们合作。”贼人咒骂道。
如今落到赵家手中,他们自知没有好下场,自然是要拉刘磊一起下水。
“是你们威胁我,逼迫我的,我是无辜的。”
刘磊膝行几步,连声求饶:“馨儿,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绕过叔叔这一次,往后我都不敢了。”
“我真的是一时糊涂,被他们威胁才会这么做的,当年你爹病重不治的时候,是我爹任劳任怨出钱出力,就算看在我爹的份上,你绕过我这一回吧。”
赵馨抿了抿嘴角,眼神流转。
刘磊说的对,当年爹爹病重,连亲大伯都不管,但刘大夫一次次上门救治,也没要他们的要钱,要不是刘大夫,爹爹指不定就……
唐糖上前,挡在了赵馨身前:“刘大夫确实对赵家有恩,可这么多年来,赵叔对你们父子也颇为照顾。”
“早年做豆腐生意的时候,你觉得在赵家挣钱少,自立门户,赵叔就教你做豆腐。”
“后来你觉得做豆腐太累,挣钱辛苦,有想要进香皂工坊,赵叔没答应,却介绍你去城里酒楼当账房。”
“再后来你觉得当账房事情零碎,每个月只能拿月钱不满意,刘大夫求上门来,赵叔又帮你找了衙门的差使。”
唐糖冷笑道:“再大的恩情,这一而再再而三的也该还清了。”
赵馨猛地回过神来,是啊,就算当年刘大夫对他家有恩情,这么多年过去,爹爹每年都会往刘大夫家送礼,还帮了他们许多。
哪有恩情是一直用不完的。
赵馨想明白了,方才的犹豫就消失了,沉声道:“小糖说得对,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来人,将他们绑了送到衙门,请县丞大人好好审查。”
唐糖补充:“这几人下手极为阴狠,肯定不是寻常小贼,指不定身上背着人命。”
民兵对视一眼,直接将人拽起来拖走。
一直到民兵带着人离开青山村,哨楼的人才察觉不对劲。
他连忙拦住路:“这是怎么了,这几个人打哪儿冒出来的。”
“有人里应外合,恐怕白天就潜伏在村里了。”
民兵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们得先把人送到衙门,其余事情等衙门审清楚再说。”
哨楼没能拦住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哎,不对啊,我方才怎么好像看到刘磊了。”
赵家,唐糖有些担心的看向赵馨:“馨儿姐姐,你没事吧?”
赵馨摇了摇头,又叹出一口气:“我只是没想到会是他。”
若今天带路的人是平日里混账的刘丰平,她心底也不会这么难受。
可偏偏被抓住的人是刘磊,往日里两家关系还不错,每次见了她也很是慈爱。
一想到平日里慈爱的长辈,背地里居然勾结贼寇,带着人来赵家抓她威胁爹爹,赵馨心底就觉得憋屈的很。
唐糖握住她的手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世界上总有些人贪心不足,把别人的好意当做驴肝肺,对待这样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赵馨笑了一声,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放心吧,我才不会因为他几句话就心软。”
“哼,本姑娘平身最恨这样狼心狗肺的人,这次一定要狠狠处置他,让村里人知道别仗着一个村就肆无忌惮。”
唐糖很是赞同:“赵叔还是太心软了一些,对他们太宽容了。”
“我爹那是善良。”
赵馨瞪了他一眼,又说:“正好趁着爹爹不在收拾一顿,谁来求情都没用,要是爹在的话,回头村长爷爷和刘爷爷过来,他总不能不见。”
“我就不一样了,我还是小孩,小孩子任性一些也情有可原。”
瞧她得意的扬起下巴,唐糖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样斗志昂扬的馨儿姐姐特别好看。
赵馨下定了决心,又开始操心别的:“家里没事,不知道工坊那边怎么样,这群人是有组织的,指不定会一起动手。”
“放心吧,女工坊有曹姐姐在,香皂工坊有刘恒叔,周旻也过去助阵,肯定不会有事。”
赵馨点了点头,打算等天亮就赶紧过去看看。
就如赵馨猜测的,这一晚的工坊也不安宁。
香皂工坊日进斗金,很是让人眼红,只是以前有黄大人在,后来又有民兵营看着,更有丰州营做靠山,即使眼红也没有人敢动手。
可现在不同,赵梦成赵椿赵茂都离开了上河镇,还带走了民兵营大部分人。
黄大人去了望潮府,鞭长莫及,而丰州府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有人探听到一些底细,便开始动心思。
要是能挖到香皂工坊的秘方,去哪儿都能赚到大把大把的银子。
弄到秘方就直接走,等离开了丰州府,就算赵梦成大怒又能拿他们怎么办,除了丰州府,他赵梦成算个屁。
打着这样的心思,他们趁着这一天晚上动手了。
首先被盯上的是香皂工坊,谁都知道赵家最挣钱的生意就是香皂,那可是送往京城后人人争抢,豪门贵族一掷千金的好东西。
刘恒负责看管香皂工坊,赵梦成走之前便做过提醒。
刘恒最是谨慎,从不把赵梦成的话当做耳旁风,赵梦成父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跟周旻商量好,组织民兵每晚巡逻。
即使如此,这一晚还是没能防住。
一伙飞贼摸透了巡逻的规律,趁着交接班的空档摸到了工坊里头。
可进了工坊他们却傻眼了,工坊这么大,房间那么多,每个房间用处不同,分工的特别精细。
香皂工坊是绝密,除了工人之外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能进出,几个贼人只能一间一间的摸过去。
结果找了几件,不是半成品就是成品,要不就是模具,愣是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见了鬼了,香皂的秘方到底藏在哪里?”时间一长,为首的贼人也沉不住气了。
“老大,赵梦成会不会把秘方随身携带了?”
贼人摇头:“不可能,我查过香皂工坊近些时候的出货量,工坊内肯定知道秘方,否则不可能保持出货。”
几个贼人面面相觑。
有一个甚至说:“要不然咱们把那个刘恒抓了,别人不知道,他肯定知道。”
“不行,刘恒家里人多,动了他肯定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跑不了了。”
又有人提议:“找不到秘方,咱们把这些香皂偷走也能大卖一笔,总比空着手强。”
贼人也有些心动,但很快摇头:“东西太多了,咱们带着走不快,被抓不合算。”
“走,去后面几间屋子再找找,我就不信找不到香皂的秘方。”
工坊有一间最大的屋子,足足有寻常仓库的三间大,为首的贼子认为别的地方没有,很可能就藏在这里。
他推开屋子,眼前一亮:“果真在这里。”
却见房间内摆着齐齐整整的各种工具,倒像是整个香皂制造的流程。
贼人带着人冲进去,满心欢喜。
下一刻,欢喜僵在了脸上。
房屋内亮起来一盏盏灯,将贼人的身影照得分毫毕现。
贼人惊惧的眼神中,倒映着手持长枪的民兵,这是个针对他们的陷阱,因为贪心,他们被一网打尽。
周旻与刘恒收网的时候,曹五妹正屏住呼吸。
李虎妞等人握着长刀的手微微颤抖,这是她们第一次动真格,心底忍不住有些畏惧担心。
有个胆小的女护卫忍不住想哭,低声问:“队长,咱们要不要像民兵营借几个人,我怕。”
曹五妹回头瞪了她一眼:“训练了几个月,事到临头只会要别人帮忙,那工坊何必花钱养着你们。”
女护卫低下头不吱声了。
李虎妞一听花钱白养人的话,十分赞同:“对,咱们得显出自己的本事来,否则工坊何必花钱白养我们。”
“姐妹们别怕,贼人再凶悍,难道能比民兵营那些混蛋还厉害,咱们就跟平时比试一样打,大不了受点伤,回头指不定能拿到补贴。”
其余女护卫面面相觑,暗道曹五妹是艺高人胆大,李虎妞是为了钱和肉豁出去了。
她们心底还是害怕,但有人出来顶着,她们便觉得自己也不能拖后腿,否则真的被辞退了怎么办?
没瞧见前些时候捣乱的那几个女工,自打被辞退没了月钱,好日子就没了,如今不但要在家干许多活,还会落得埋怨。
无论如何,她们都不想丢掉这份差使。
“来了。”曹五妹比了个手势。
李虎妞握紧了长刀,这是赵馨预感到这些时候不太平,特意找来的让她们带着防身的。
黑暗之中,几道人影翻墙进了女工坊。
他们径直朝着放成品的仓库而去,与香皂工坊的贼人不同,他们显然是探听过的。
曹五妹拧了拧眉头,知道问题肯定出在那几位被辞退女工的身上。
“队长,要动手吗?”李虎妞压低声音。
曹五妹却说:“再等等。”
贼人已经摸到了仓库门口,正要推门进去。
谁知道手刚摸到仓库大门,忽然咔嚓一声,迎面砸下一堆飞沙。
“动手!”
曹五妹厉喝一声。
李虎妞冲在最前头,吼叫着上去就是一刀,那捂着脸的贼人甚至来不及反应,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反抗之力。
就连李虎妞都没想到一刀就废了一个贼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冲向第二个。
相比起来,其余女护卫没这般实力,但来的贼人不多,她们手忙脚乱了一会儿居然也应付得来。
曹五妹甚至没动手,站在旁边给女护卫们练兵。
忽然,曹五妹脸色一变。
一道暗箭从墙头上射进,直奔着大发雌威的李虎妞而去。
曹五妹一个飞转,长枪击落暗箭,下一刻长枪便投掷出去,墙头上一声惨叫。
“外面还有接应。”
李虎妞怒道,一脚踹开最后一个贼人,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
与其余两地不同,前来女工坊的贼人打着坐享其成的主意,外头留着两个人看守,甚至还带来两辆车打算运输。
李虎妞怒上心头,如同怒目金刚,吓得那唯一活着的贼人心惊肉跳,竟是跳上马就跑。
“贼人,休跑。”
李虎妞追了几步,眼看是追不上四条腿,猛地四下环顾,抓起一块大石头就投掷过去。
等曹五妹出来的时候,就瞧见自己这位女将情急之下,居然用那巴掌大的石头直接砸中了贼人。
贼人一声惨叫,直接从骏马上砸落下来,哀嚎不起。
曹五妹上前一看,人没死,只是脑后鼓起来一个大包,这会儿只有喘气的份儿。
她忍不住抬头,竖起一个大拇指:“虎妞,干的好。”
李虎妞方才也情急之下才这么干,没想到真的被砸到了。
她嘿嘿一笑:“我从小力气就大。”
等冷静下来,她才意识到手上都是血,都是别人的,一时间也有些后怕犯恶心。
屋里头的几个女护卫更是如此,死了几个贼人,血腥味熏的她们纷纷犯恶心,方才压下去的害怕又涌上心头。
曹五妹眼神一闪,朗声笑道:“今日保卫女工坊,大家都有功劳,等到明日管事一定会有所奖赏。”
一听这话,李虎妞立刻忘记了害怕,下意识的问了句:“会有猪蹄吗,上次那猪蹄可真好吃。”
其余女护卫也不恶心了,她们都没赢过比试,还没吃过猪蹄呢,要是能吃一次的话这点血腥味算什么,闻着闻着也就习惯了。
曹五妹露出笑容:“自然会有,想必不止。”
赵馨记挂着女工坊,这一天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天蒙蒙亮就要往外跑。
可谁知道有人比他起的更早,赵馨刚出门,就瞧见门口跪着一个人。
第136章 绿茶和白莲花
刘大夫父母早亡, 青年丧妻,之后便一个人将刘磊带大,虽说家境普通, 但对这个儿子是一心一意的宠爱。
往日瞧着,刘磊虽有一些眼高手低, 但也没有别的问题, 父子俩感情很不错。
可谁能想到,游手好闲的刘丰平没惹出什么事情,反倒是刘磊引狼入室,居然带着人绑架赵馨,还被逮了个正着。
昨夜看守哨楼的也是刘家人, 暗道此事不好处理,天没亮就告诉了刘大夫,让他做好打算。
刘大夫吓了一大跳, 绝不相信儿子会这么做。
他一咬牙, 索性跪在了赵家门口。
看见赵馨开门, 刘大夫连声喊道:“馨儿,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阿磊是看着你长大的, 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他一定是被人威胁的。”
赵馨拧了拧眉头, 觉得这事儿不好办。
她对背叛赵家, 引狼入室的赵磊能狠心, 可对曾经帮过他们,逢年过节都会给她塞红包的刘爷爷却狠不下心。
这会儿刘大夫哭得声嘶力竭, 老泪纵横,实在是让赵馨又生气又为难。
唐糖飞快上前一步, 一把搀扶起刘大夫:“刘爷爷,我们就是怕其中有什么误会,错怪了刘磊叔故意陷害,大半夜领着人过来绑架馨儿,所以才会把他送去官府。”
原本看刘大夫哭得可怜,村民们多心生怜悯,一听这话都愣住了。
唐糖继续说:“县丞大人查案素来公道,你就放心吧,刘磊叔要是被逼无奈,一定会无罪释放的。”
甚至大声喊道:“若错怪了刘磊叔,回头我跟馨儿姐姐亲自上门,给刘磊叔叔磕头认错。”
围观的村民们脸色复杂,心底都明白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误会。
顿时纷纷议论起来。
“刘磊平时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是这种人。”
“是啊,梦成对他多好,他想学做豆腐就教,想去城里当掌柜也成,如今都去衙门打下手了还不满足。”
“可见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唐糖给了赵馨一个眼神。
赵馨会意,捂着脸哭起来:“刘爷爷你错怪我了,昨晚上黑漆漆的好吓人,要不是爹离开前安排了人手,我,我就真的被绑走了。”
“我一个姑娘家,年纪也小,遇到这种事情都吓坏了,当然要请县丞大人主持公道。”
村民们更是脸色难看,纷纷说:“刘磊可真不是东西,这是恩将仇报。”
“馨儿要是被真被贼人绑走可怎么办,那下半辈子都被毁了。”
“活该被送官,就这样的不配当我们青山村人。”
大部分村民心底清楚明白的很,青山村能有今日的好日子多亏了赵家,赵馨真要出什么事情,等赵梦成回来还得了。
刘磊千不该万不该,都不该打赵馨的主意。
刘大夫心急如焚,连声求情:“我知道阿磊混账,可他一定是被骗了,一时吃了猪油蒙了心,馨儿,看在这么多年的份上,你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爷爷保证往后一定看着他,绝不会再让他做错事,等他出来我就带他来赵家磕头认错,就当爷爷求你了。”
赵馨脸色微变。
刘大夫满脸涕泪,一字一句却都在为难她。
平日里都是慈眉善目的长辈,可大清早的一来,不问问她有没有受惊受伤,只哭着喊着求着让她放了刘磊。
赵馨看着苍老无比的刘大夫祈求的眼神,心底很不是滋味。
唐糖却没那些复杂心思,大声道:“刘爷爷,刘磊是看着馨儿长大的,他都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可见狼心狗肺是个白眼狼。”
“刘爷爷,你是大夫,往日心善救过不少人,大概是太忙所以才疏忽了孩子,让刘磊长成了这幅样子,他已经长歪了。”
“如今要把他放了,他还以为身后有依仗,以后还不得变本加厉起来,昨天只是带着贼人过来绑架馨儿姐姐,明天就敢带着贼人进咱们村子烧杀抢掠。”
这还吓得周围的村民都心惊肉跳,纷纷说:“是啊,刘磊这样带着外人祸害自己人的,我们可不敢留下。”
“万一将来他连亲爹都祸害怎么办,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刘大夫眼看不好,跪下来朝着村民们喊:“诸位都是从小看着阿磊长大的,他本性不坏,是我疏于管教才让他犯下大错,求求你们再给他一次机会。”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我马上就带着他搬走,往后绝对不踏入青山村一步。”
刘炳坤急急忙忙的赶过来,听见这话拧起眉头,冷声喝道:“刘叔,你不要为难馨儿,就算你们不搬走,出了这样的事情,往后刘磊也不能再回来。”
刘大夫脸色一沉,知道刘炳坤的意思是要除族。
他脸色颓然,显得越发的苍老好不可怜。
刘炳坤心底叹气,往日只觉得这堂兄弟不够脚踏实地,他还是头一批去赵梦成手底下干活的,结果却混得最差。
愿意卖力气的,做豆腐也挣了不少。
说话结巴的何水清,如今也开了豆腐坊,挣得盆满钵满。
更别提王家兄弟这样脑子灵活的,听说城里头的房子都买上了。
可刘磊总是定不下心,每次干几天就眼红别人,觉得别人的活儿更轻松挣钱也更多。
刘炳坤现在明白过来,为什么刘大夫亲自求上门,赵梦成也没答应让他进工坊,宁愿花人情面子塞到城里头去,原来这人看着老实,实际上是个祸害。
刘大夫环顾四周,涕泪横流:“阿磊是犯错了,可,可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乡亲们,你们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就不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说着又要朝着赵馨跪下来:“馨儿,求求你饶过他这一次,从今往后我们父子俩会远离上河镇,再也不会碍着你的眼。”
赵馨被他吓了一跳,抿紧嘴角。
唐糖挡在她面前,拦住刘大夫没让他跪下:“如今人已经送到了衙门,已经不是馨儿能做主的。”
“乡亲们应该知道,衙门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
刘大夫还要再说什么,刘炳坤直接按住他:“叔,别让孩子为难了。”
他直接搀扶住刘大夫,眼神复杂的看向赵馨:“馨儿,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衙门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甚至大声喊道:“让他吃吃教训也好,省得有些人仗着一个村就图谋不轨,以为犯了事跪下磕几个头就能了事。”
这话是对村里人的警告。
站在人群后的刘丰平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干嘛盯着我说。”
刘丰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瞧见没有,刘磊犯事照样送衙门,你要是犯了事就是一个死字。”
刘丰平不敢吱声,他胆子小,自打赵家发达就不敢折腾了,但性子没改,平日里总是喜欢占点小便宜。
刘炳坤直接将刘大夫带走,至于是去衙门看刘磊,还是带回去安抚,赵馨没有再打听。
只是这样一闹,离开家后赵馨也板着脸,没有丝毫笑意。
路上,赵馨忽然叹了口气:“小糖,我想爹了。”
一会儿又说:“也不知道爹什么时候才回来。”
其实赵馨不是想爹,而是赵梦成不在身边,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便觉得难受。
赵馨忍不住想,要是爹爹在的话,肯定不会被刘爷爷几句话都弄得进退不得,幸好有唐糖和阿坤叔叔在,否则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般想着,赵馨的心情就越发低落。
唐糖知道她的心情,岔开话题问:“也不知道昨晚工坊那边安不安宁。”
赵馨知道他故意打断自己的思绪,但还是转头道:“那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好,咱加快速度。”
两人骑着马,加快速度不一会儿就看到了工坊区。
唐糖喊道:“馨儿姐姐,等我一下。”
赵馨转头,就瞧见他翻身下马进了棚户市集,出来时胸口鼓起来。
他来到马下,仰头掏出两个肉饼子来:“早晨急急忙忙的也没吃东西,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因为算准了晚上会有人上门,赵馨特意给孙婶放了假,今天早晨也没让她来做饭。
原本他们就打算来市集吃,哪知道出了刘大夫拦门的事情,赵馨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
赵馨沉凝的心情被驱散了一些:“你自己买了吗?”
“我也有,原本还想再买两碗羊肉汤,老杨家的羊肉汤滋味特别好,但我想你肯定急着去女工坊,不如等晚上再来喝。”唐糖掏出自己那一份,咬了一大口。
咬了一口美滋滋香喷喷的肉饼子,热乎乎的下肚,赵馨的心情也好了许多。
一口气吃了大半,赵馨点头道:“味道是还可以,这家老板手艺不错,咱晚上来喝他家的羊肉汤。”
见她缓和了脸色,唐糖也跟着高兴起来:“好,到时候我要喝两碗。”
“那我要喝三碗。”赵馨笑着说,“叫上曹姐姐一起,她肯定也没喝过。”
吃了肉饼子,赵馨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依旧是平日里的赵小老板了。
很快,两人就到了女工坊门口。
一看赵馨就拧起了眉头,只见围墙上有血迹,昨晚上不但有人上门,双方还交了手见了血。
赵馨有些着急,翻身下马。
唐糖劝道:“放心,肯定没事,否则曹姐姐早就派人上门了。”
但赵馨还是担心,一直到进门见到完完整整的曹五妹才松了口气:“昨晚没事吧?”
曹五妹笑起来:“来了几个小毛贼。”
她指了指身后的李虎妞:“虎妞一人打倒三个,杀了一个。”
赵馨眼睛一亮,大声夸道:“虎妞姐姐好样的,如今你都是女将军了。”
李虎妞涨红了脸:“都是拼着一股子蛮劲,幸好当时天黑看不清,等天亮瞧见门口那一滩血我都吓坏了。”
这也是真话,昨晚凭着一股子杀了人,杀完后李虎妞也后怕的很。
毕竟是头一次杀人,昨天晚上小姑娘都翻来覆去没能合眼,现在眼皮子底下都是青黑的。
赵馨却说:“头一次便能有如此战绩,可见姐姐实在是厉害,还有其他姐姐们,昨晚多亏有你们在,不然就让这群该死的贼人得手了。”
“你们保护了女工坊,保卫了工坊的财产,当有奖赏。”
李虎妞眼睛一亮,也忘记害怕恶心了,目光灼灼的盯着赵馨。
在她身旁,曹五妹做了个猪蹄的口型。
赵馨勾了勾嘴角,掰着手指说:“每人奖励纹银十两,半扇猪肉。”
她看向李虎妞,强调道:“包含猪腿猪蹄猪爪子。”
曹五妹补充道:“待会儿我就捎消息回去,让我爹新鲜杀几头猪,挑最肥的杀好了送来。”
李虎妞兴奋的跳起来:“太好了,小老板,您可真大方。”
不只是她,其他女护卫也兴奋的满脸通红,那可是十两银子,都够他们大半年的工钱了。
一想到那十两银子和半扇猪肉,见血的那点后怕恶心都消失了。
原本心底冒出来的那点担心烟消云散,甚至摩拳擦掌的希望贼人再来一次,那不是贼人,那是她们的奖金和猪肉。
女护卫们一个个恢复精神,曹五妹也松了口气。
见血是一道坎儿,即使是隔壁民兵营中,也有人实在是受不了人血选择退出。
昨晚收拾战场的时候,好几个女护卫都吐了,没吐的脸色都不好,其中胆子最大的李虎妞手脚都在颤抖。
曹五妹若不是经历过更加惨烈的战斗,也会被鲜血和尸体吓坏,倒是能理解她们。
正因为如此,曹五妹心底很是担心,怕到了天亮,这几个好不容易带出来的人被吓退,再也不想当护卫了。
她拉着赵馨的手,到了里头才说:“幸好你看懂了我的暗示。”
赵馨笑起来:“我还能看不懂你的眼神,是不是昨晚闹出人命,她们都心生退意了?”
“猜的真准,其实不能怪他们,天底下有几人不怕这个。”曹五妹感慨。
临了又笑起来:“不过现在应该不怕了,这会儿都念叨着十两银子和半扇猪肉呢。”
赵馨往外看了看,果然瞧见几张雀跃兴奋的脸孔,她笑起来:“若是用银子和猪肉能换来勇气和忠心,那确实是合算的买卖。”
曹五妹笑道:“就咱女工坊的待遇放出去人人眼红,傻了才会不要。”
赵馨却唏嘘了一声:“也不一定,总有人贪心不足。”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曹五妹敏锐的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赵馨点了点头,将昨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
曹五妹忍不住皱起眉头来:“太过分了,这还是乡亲呢,沾亲带故的他居然也狠心。”
心底更加担心赵馨的安危,低声道:“要不赵叔不在家的时候,你还是搬来女工坊住吧,有我日夜陪着你更加安全。”
“青山村大部分人是好的,可房子离得远,人多口杂,我怕万一被钻了空子。”
赵馨笑起来:“不必担心,这次是我跟唐糖商量好的,就是想看看村里有没有人身怀异心。”
不过她当时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刘磊。
赵馨解释道:“经过这件事,甭管有没有异心他们都不敢了。”
“我还是觉得女工坊这边更加安全一些,我们几个可以都住这儿陪着你。”曹五妹还是不太放心。
赵家武力值最高的是赵叔,然后才是赵椿和赵茂,可现在他们都不在。
唐糖倒是还行,可问题个儿还没馨儿高呢,半大小子能有什么用。
赵馨却不答应,即使爹爹不在家,她也觉得家里最让人安心。
她笑着挽住曹五妹的手:“真的不用担心,爹爹给我留了秘密武器,保护我的安全错错有余。”
再不济,白蛇还在家里头待着呢,昨晚都没露面贼人就都被抓住了。
曹五妹误会是赵梦成有其他布置,倒是没有再劝说赵馨留在女工坊。
两人转而说起香皂工坊那边的事情来,倒是民兵营安稳的很,也是,谁不要命去动这地方。
唐糖见赵馨心情恢复,井井有条的开始处理事情,这才放心离开。
他原本打算先去卓老爷子处,因为赵茂去丰州府赶考,赵椿去了望潮府,拜师后卓老爷子反倒是闲了下来。
如今只有唐糖一个学生,师徒俩倒是很是悠闲。
唐糖一边吃着饼,一边想着能不能说服卓迅去民兵营帮忙,周旻训练还行,但管理的很混乱,短时间问题不明显,时间长了总归不好。
一边琢磨着这事儿,唐糖掏出还没吃完的肉饼继续吃。
只是刚到半路,唐糖眉头微皱。
他从肉饼中掏出一张油纸,打开一看脸色微变。
【京城有变,早做准备。】
唐糖迅速的捏住油纸,一颗心脏却猛烈的跳动起来。
自从父亲惨死,家族那边也没了消息,他已经在上河镇待了快三年,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世。
上河镇的日子太美好了,有赵叔庇护,有兄弟姐妹,悠闲而快乐的日子让他乐在其中。
骏马上,小孩儿微微垂眸,掩住眼底的复杂。
丰州府中,一切比赵梦成预计的还要顺利。
多亏钱玉书的无赖之举,让本地官员别无他法,只能听从秦清调令,如今在赵梦成手底下老老实实的办事。
源源不断的粮种运过来,春耕总算能推行开来。
官吏们看在眼里,吃惊不已,私底下不免议论。
“这小小上河镇竟然能拿出这么多的粮种,难道他们本地不用春耕了?”
“不可能,我听说赵梦成这人对百姓极好,定是那边已经够了,才舍得给咱们。”
“可上河镇怎么可能拿出这么多,丰州府往年宽裕的时候,也不一定有这么多。”
他们隐约想起来香皂工坊的传言,眼底满是震惊,以至于对赵梦成倒是越发服帖。
“甭管怎么来的,他能运来就是他的本事,咱们拿了,种了,回头他就算后悔了也没用,总不能再从地里头挖出来。”
“也是,这次百姓总算是有救了。”
官吏们尚且还有私心,百姓们却是一片欢呼,他们只知道赵梦成带来了粮种,带来了希望。
就算要签订契约秋收偿还,可粮种种下去,这一年就还有希望。
乡间地里,丰州府的百姓们纷纷忙碌起来。
与往年不同的是,这一年居然家家户户都有了铁器,是不是都能看到耕牛。
老钱头勒紧裤腰带,吃力的拉着犁,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前头的牛,生怕它有半点差池。
一块地犁完,老钱头才松了口气,仔细的将牛带到水草肥美的地方放着,自己也没走远,就在旁边坐下来。
一会儿,家中女儿给他送饭来:“爹,先吃一口歇一歇。”
打开篮子,碗里头是一大碗糙饭,上头压着几根带着油星的青菜,另一头压着一颗咸菜。
但就这样的饭菜,也是家里壮劳力才能吃的,小女儿瞧着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老钱头拉住她:“你先吃一口爹再吃。”
小姑娘摇头如拨浪鼓:“不,爹爹吃,爹爹干活累了要多吃点,不然身体怎么吃得消。”
见女儿执意不肯,老钱头只得低头去吃,心底却直叹气。
如今上河镇来的这个代理知府赵大人弄来了粮种和耕牛,让他们能开始春耕,可种下去的粮食又不是马上就能吃的,家里可就要断粮了。
女儿似乎知道老钱头的担心,低声道:“娘说先紧着爹和大哥吃,你们吃饱了有力气干活,我们少吃点没事,再说春天山头上还有野菜。”
老钱头心底叹气,野菜是能填饱肚子,可丰州府这么多人,野菜真的够吃吗。
父女俩都沉默下来。
许久,小女儿忍不住问:“爹,大哥说想去试一试。”
老钱头拧起眉头来:“不行,当兵可不是闹着玩的,万一打仗可是要命的。”
自打丰州府传出要选民兵的事情,村里头不少小子都闹着要去。
他家里儿子也想去,被老钱头拦住了。
老钱头是见过征兵的,当兵这一去八成就回不来,别说银钱,连吃饱饭都成问题。
别的不说,看看扎根在丰州府的丰州营就知道了,听说前两年连饭都吃不饱,饿得跟老百姓一样啃树皮。
怕儿子去了送掉性命,老钱头索性把人关在家里,不让他出门。
“可他们都说只要选上了民兵,每个月都有粮食和鱼肉发。”小女儿嘀咕道。
老钱头不信这话:“世界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万一选上就拉去当马前卒怎么办,性命都没了还要鱼肉做什么。”
小女儿看了眼耕牛:“我觉得赵大人是好人,他还借给我们耕牛,肯定不会拿老百姓当畜生用的。”
吃着水草的耕牛发出一声哞叫声,老钱头一时也犹豫起来。
丰州府内,民兵营的招收正式开始。
第137章 差距
“一二一, 一二一……”
丰州府中,数千民兵正在训练,齐整的队列很像是一回事, 更难得民兵们各个精神抖擞,竟是比丰州营的将士还要有精神气。
陈柏吉跟随秦清过来的时候, 看到的便是民兵营一个月一次的比武。
前十个民兵每个人都能拿到奖励, 都是实实在在的粮食。
就为了这奖励,陈柏吉听说如今民兵们回了家也不想着休息,竟然自动自发的开始训练,相比起丰州营拨一下才动一下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看了眼脸色冷淡的秦清, 陈柏吉低声道:“大人,再这样下去,过个一年半载, 这丰州府都要姓赵了。”
秦清看了他一眼, 反问道:“姓赵不好吗?”
陈柏吉抓了抓下巴, 低声道:“属下觉得若是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吃饱喝足,谁当家都无所谓, 可问题是, 陆指挥使只是去了京城, 又不是不回来。”
他见四下无人, 又补充:“咱们丰州营里, 还是有几个钱大人亲信的。”
虽说陆指挥使在普通士兵口中的名声不大好,可到底在丰州经营多年, 这次离开也做了诸多准备,秦清并不是一言堂。
秦清淡淡道:“我自有打算。”
陈柏吉意识到什么, 心底咯噔一下,却把一肚子的话咽了下去。
等见到赵梦成,陈柏吉又是暗暗吃惊。
往日里他觉得这位赵老板是个原原本本的读书人,身材瘦削,斯文单薄,怎么看都是个文弱书生。
哪知道等他撩起袖子,露出手臂,却能看到明显的肌肉。
更奇怪的是,即使他穿着短打,一副武人打扮,竟也不显得粗鲁,反倒是与他家秦大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这上河镇来的赵老板着实古怪的很,陈柏吉心底这么想,隐隐忌惮。
赵梦成像是没发现他的神态,依旧热情的很,领着两人逛了一圈民兵营。
秦清看完,似笑非笑道:“赵大人如此大方,民兵营每个月都能拿到口粮和鱼肉,倒是衬得我们丰州营太过苛刻,许多兵士都心生怨言。”
赵梦成哈哈一笑:“秦大人,并非是我过于大方,民兵营的待遇还不到律例规定,只是大周亏空多年,各地守备军的待遇一日不如一日。”
秦清自然知道这并非假话,说待遇差还是客气的,实际上是自打大周吏治混乱,各地军营吃空饷,克扣粮饷的事情层出不穷。
当初他就是见陆指挥使对普通士兵还算好,并不像其他高层将领那般苛刻,所以才投入他门下。
谁知道等他费尽心思解决了丰州营的粮饷问题,陆指挥使反倒是……
想到陆指挥使的转变,秦清心底一叹,忍不住看向赵梦成。
若等赵梦成大权在握,会不会也被利欲熏心,变成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赵大人此话实在是让本官汗颜,无地自容。”秦清叹息。
赵梦成又说:“这几年北面不太平,如今边疆又有骚乱,朝廷也不安稳,想要养活这么多人确实是得费劲心力。”
秦清笑起来:“赵大人手中有香皂工坊,如今又有女工坊和琉璃坊,单看这三个工坊哪一个不是日入千金。”
“别人烦忧的事情,到了赵大人这边反倒是不成问题。”
赵梦成见他一直以大人相称,心底诧异,毕竟他这个大人的名头实在是虚,既没有朝廷认命,也没有陆指挥使点头。
不过是在春耕之后,丰州府上下为了称呼方便,便以他暂代官职的名头,尊称一声赵大人而已。
只是秦清这般称呼,倒是让他若有所思。
“秦大人谬赞了,这三个工坊看似能挣钱,其实所产出商品既不当吃,也不当穿,只适合卖给有钱有粮的达官显贵娱乐炫耀之用。”
“如今他们还有心思采买,等真的天下大乱,谁还有心思把银钱花在这些淫靡之物上。”
秦清笑了一声:“赵大人这就想错了,越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这些人越是喜好享受。”
光论这一点,秦清心底也佩服不已。
也不知道这赵梦成的脑子怎么长的,总能弄出这般挣钱的生意来。
之前赵梦成让小女儿去管什么女工坊,他听说后还以为赵梦成故意哄着小孩儿玩。
哪知道过去半年,女工坊所产出的胭脂水粉样式新奇,上妆效果极佳,一时已经变成贵族女眷人人争抢的好东西。
如今一盒最新款颜色胭脂的价格,甚至超过了香皂,可见厉害。
最厉害的是,主持女工坊的,居然是个刚满十岁的小丫头。
听着夸赞,赵梦成不但没有自豪,反倒是深深作揖:“秦大人,用钱卖粮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让丰州府丰产丰收,才是真正□□之道。”
秦清眼神一动:“这是自然。”
“本官一路走来,两岸农田稻穗丰满,想必今年一定是丰收之年。”
不止如此,他听闻望潮府那边也是如此,鼉家坍塌之后,万贯家财收入府衙,如今反馈给当地百姓,若不出意外就能迎来一年丰收。
丰州府原本就是鱼米之乡,如今只要不出意外,一年丰收的粮食,就足够应对意外。
这正是秦清最为佩服的地方,钱玉书弄了好些年都没弄明白的农事,赵梦成一来,只这大半年便干出成绩来。
如此人物,早些年一直蜗居在上河镇之中,实在是浪费。
赵梦成要是能听见他的心声,估计得长叹几口气,暗道这位大人想太多。
丰产之法虽然那是他提出来的,但推行过程中问题多多,要不是当初黄大人大力支持,经过几年实践摸索出最适合丰州府一地的办法,今年他想要这么做也难上加难。
正因为有了上河镇成功的案例,赵梦成才能肆无忌惮的直接命令,简单粗暴的推行。
赵梦成点头:“秋收在即,此时绝不能出任何问题。”
“这个全权委托给你,若有吩咐,尽管执行,除了问题本官替你担着。”秦清暗示道。
赵梦成笑了一声:“正有一事,还请大人出手相助。”
“什么事情?”秦清问道。
赵梦成指了指上天:“城内会看天象的农事官前来禀告,说今年夏季少雨,恐秋季会有暴雨,提议等稻子成熟就尽快收割,以免重蹈覆辙。”
秦清拧起眉头来,他还记得几年之前的一场大水,直接毁了丰州府的大半粮食。
“他算的可准?若是暴雨,会不会有洪水?”
赵梦成感知到水汽的增加,与农事官多番商量,都觉得提前抢手更加保险一些。
“我的建议是,先抢收粮食,再将粮食保存在高处仓库,这样除非整个丰州府被淹了,否则不会有大问题。”
秦清免不得有些担心,但见赵梦成脸色平静,便知道他是有些把握的。
“也好,那就这么办。”
一想又问:“你要让我帮什么忙?难道又有人不听话?”
陈柏吉笑道:“这倒是容易,谁不听话,直接拉过来杀鸡儆猴。”
赵梦成看了他一眼,丰州营的处理办法如此简单粗暴,怪不得钱玉书想尽办法要跟太子搭上关系,宁愿冒着极大的风险从龙,也要离开丰州府。
“住口,朝廷命官可不能随意斩杀。”秦清皱眉呵斥。
陈柏吉摸了摸鼻子,不吱声了。
心底暗道以前不都是这样,陆指挥使之所以能掌控丰州府,就是直接把最不听话的那几个都杀了,吓得钱玉书连声求饶。
赵梦成笑了笑:“这倒是不必,如今府中官吏矜矜业业,听话的很。”
不听话就得死,怪不得很是听话。
“不过抢收稻子争分夺秒,我怕耽误时间遇上暴雨,丰州营是否能出手帮忙?”
秦清一顿:“你想让丰州营的军士下地割稻?”
“这怎么能行?”陈柏吉下意识的反对。
赵梦成便道:“早些年时,丰州营也曾屯田生产,想必他们对农事并不陌生。”
“当然,我也不会让将士们白忙活,若能抢收顺利,避开大灾,到时候定有感谢。”
秦清看了他一眼,觉得赵梦成这要求恐怕没那么简单。
但转念一想,秦清便直接答应下来:“也好,反正指挥使还在京城,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双方约定了此事,秦清这才带人离开。
陈柏吉不解的问:“大人,这样好吗?”
“只是干点活,到时候赵大人肯定不会小气,有什么不好的?”秦清反问。
陈柏吉笑了笑,又说:“总觉得这赵梦成心思多的很,你瞧他来了丰州府才多久,倒是将上上下下的官吏都收服了,赏罚有度那一招玩得溜的很。”
“正是如此,跟他合作不会吃亏。”秦清淡淡道。
陈柏吉张了张嘴,暗道他不是怕吃亏,是怕手底下的人过去走一圈,到时候心都飞了。
自打民兵营建起来后,丰州营中不少人都眼红起来,只是被压着而已。
陈柏吉意识到秦清的心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秦清回去一说,几位跟随陆指挥使的将军也没反对,只问:“那赵梦成可说了具体报酬?”
“是啊,我们手底下的人总不能白白干活。”
一听这话,不止秦清,就连陈柏吉都暗中无语。
人家求上门来,结果你们就惦记着那三瓜俩枣。
得知赵梦成会给报酬,而且绝不会小气,几个将军纷纷点头,甚至觉得让手底下人去干活,那就是给自己挣外快。
秦清见状,不得不感慨陆指挥使嫉贤妒能,手底下没几个出挑的人。
丰州营安稳是安稳了,奈何都是不顶事儿的。
陆指挥使远在京城,太子与皇帝的争端胜负未出,可丰州营就要被偷家了。
被怀疑要偷家的赵梦成正在盘账,越算越是心疼。
赵茂已过了院试,拿到了童生名号,如今正在准备秋收之后的府试。
只等府试过了,他就成了秀才,在大周已经有了入朝为官的可能性,当然,秀才谋取官职,多数以小吏为准,等到举人才可能成为县令,至于大官,非得是进士出身。
父子俩自打来到丰州府就没闲下来过,赵茂见他拧眉,笑着说:“爹,等秋收之后都能收回来。”
赵梦成叹气:“我不是心疼填进去的钱,是心疼好好的鱼米之乡,居然被糟践成这样。”
他摊开册子:“你看这里,前几年虽然有些天灾人祸,但其实对丰州府的影响不算特别恶劣,可偏偏朝廷无所作为,反倒是搜刮民脂民膏,三年下来,百姓人口减少了两成。”
忙过春耕后,赵梦成仗着便利,将丰州府的账本过了一遍,这才发现大问题。
赵茂过去一看,也拧起眉头来:“爹,你将丰州府的账本重新填写了?”
“粗略的梳理了一遍。”
赵梦成不是闲着无聊,实在是钱玉书造假厉害,他不得不趁着春耕重新统计,才总算摸透了丰州府的真实数据。
这话说得简单,但赵茂却知道其中花费的精力。
翻了翻账本,赵茂心想,虽然爹爹总说自己惫懒,胸无大志,只想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可如今来了丰州府所作所为,却比那些名满天下的儒士大官更心怀百姓。
起身走到了赵梦成身后,赵茂帮他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肩颈,低声说道:“爹爹原本能在家里头喝茶看书,这大半年来却日日忙碌,爹爹辛苦了。”
赵梦成一顿。
他拍了一下额头,觉得自己大概是卷上瘾了,居然忘了来意。
“等忙过这一招,丰州府也能步上正轨,到时候我就回青山村。”
要不然一直这么忙下去,跟上辈子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想把自己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限的救国救民上。
看了眼赵茂,赵梦成坏心眼的想,他这个当爹的功成身退,可以把儿子留下。
赵茂没感受到他爹要抓壮丁的想法,继续卖力的按摩着,还说:“爹,等我考中秀才,就请秦大人引荐进入府衙,到时候就能为您分忧了。”
赵梦成哈哈一笑,拉住他的手:“阿茂,这些日子你已经为爹分担了许多,不必心急。”
自家孩子一边备考,一举考中头名,一边还能帮他整顿官府,处理春耕,招收民兵。
怪不得原书里头赵茂能成为智囊团。
一眨眼的功夫,当初半大的孩子,如今已经到他下巴高矮,再长两年便能独当一面。
赵梦成很是满意,这可是他亲手一口一口喂出来的小树苗,得好好呵护,将来成为参天大树。
等到那时候,他就能坐在参天大树下喝茶乘凉,再也不用这么操心啦。
赵茂勾着嘴角,觉得爹爹再疼爱自己不过,心底都美滋滋的。
想起秋收的事情又问:“爹,让丰州营帮忙秋收的事情,秦大人答应了吗?”
赵梦成点了点头:“答应了。”
赵茂顿了顿,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开口:“爹,我总觉得秦大人对咱们太好了一些。”
其他人倒也罢了,可秦清身为陆指挥使旗下第一谋士,不是蠢人,他理应知道爹这一步步的背后带着强烈的笼络人心。
可偏偏秦清不但没有阻止,反倒是顺水推舟。
要不是这位秦大人挡在前面,他们父子俩就算有诸多手段,想要在丰州府大展手脚也难如登天,至少不会这般迅速顺利。
就好像是,他压根就是爹爹的人,他们家放在丰州营的内应。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赵梦成眼神一闪,他心底倒是有些猜测,只是还未验证,不过这大半年下来,赵梦成也猜到了个八九不离十。
拍了拍儿子的肩头,赵梦成笑道:“不必担心,秦大人对我们父子没有恶意,既然如此,咱们就接受他的好心。”
“也许秦大人心中有天下,眼中有百姓,所以对百姓有利的事情,他都愿意帮忙。”
赵茂眉毛微挑,觉得他爹这话带着古怪,但见他不肯多说,只能暂时放弃。
他笑了起来,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次过后,丰州营的将士们更会知道,跟着赵家干,可比跟着那位指挥使好多了。”
说完这话,赵茂心头一跳,看向亲爹。
赵梦成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子俩打了个哑谜。
有几年前的那场洪灾在眼前,提前秋收虽会影响一部分产量,但丰州府的百姓接受的很快。
赵梦成一声令下,丰州府的秋收便提前开始。
与往年不同的是,农田里多了许多身穿军士短打的男人,仔细一看,不难发现那都来自丰州营。
丰州营曾经也有屯田,被派过来的军士倒是干得熟练,只是一个个忍不住交头接耳,时不时左右环顾。
“你们说上头咋先给的,为什么让我们来给老百姓收稻子?”
“让咱干就干,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说干完了能拿到奖赏。”
有人嗤之以鼻:“能拿到什么奖赏,我当兵都快十年了,也就是这几年稍微好过一些,不过也就是能吃上饭,银子都没见着面。”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那位赵大人请咱们来的,说好了会给。”
“那个赵大人。”
“就是那个,帮咱丰州营赚了许多钱的那个,咱们穿的棉袄,吃的米面,都是他弄来的,要不是他,咱们现在还在挨饿受冻。”
“嘘,你不要命了,可不能这么说,咱们能过上好日子靠的是指挥使大人。”
“咱就在这儿说说,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但两人心有顾忌,都没再提这事儿,反倒是议论起来:“赵大人真的会给吗,不会到时候给了营里,咱们又分不到吧?”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他们在营中都知道,陆指挥使到手的银钱许多,可只舍得给他们吃个半饱,棉袄都是秦大人大力主持才购买的。
当将军的倒是能吃到肉,可像他们这样的底层士兵,日子也就比外头挨饿受冻的老百姓好一些。
前来干活的士兵们心底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期待的是传言中赵梦成对百姓极好,人也大方,从不做苛刻之事,害怕的是他直接将东西给了军营,到时候他们连个肉星都知不道。
这样复杂的情绪一直持续到晌午。
忽然农田里传来一阵阵锣鼓声,竟有一队民兵抬着一筐筐的东西过来。
“肉,我味道肉味了。”一个士兵惊喜的喊道,将镰刀往地里头一插就往上走。
为首的民兵大声喊道:“诸位丰州营的将士前来帮忙,赵大人无以感谢,特意准备了饭食,诸位饿了可以先吃,吃饱了咱们继续干。”
说完打开箩筐,露出里头的吃食来。
一筐筐的白米饭外,竟然还有大碗大碗的肉!
前来帮忙的人看得眼睛都红了,连声追问:“这都是给我们吃的?”
“那是当然,这可是特意为诸位大哥准备的,肉菜一人一碗,米饭管够。”
“诸位排好队来了领饭。”
素有几分傲气的将士们纷纷乖乖排队,等着领取饭菜。
等到了跟前领到一碗饭一碗菜,他们才发现肉菜不全是肉,是猪肉炖豆腐,里头还塞了一些豆干和咸菜。
即使如此,那也是肉。
豆腐也炖得软烂,已经钻进了肉汁,一口下去满是肉香味,五花肉更是炖得入口即化。
一口气吃掉半碗,他们才放满了速度,又把汤汁拌在白米饭上继续吃,这样一来连白米饭都带上了肉香味。
还有人吃完了又去盛饭,果然又给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大碗,米饭管够。
打饭的民兵还特意问:“肉菜不能加,但肉汤还有,要不要来一勺。”
“要,给我多打点。”想到肉汤的美味,他口中已经弥漫出津液来。
这一顿饭,丰州营来帮忙的将士都吃得心满意足,原本只是碍于命令前来帮忙割稻子,吃完这顿饭他们都不好意思起来,干活都分外卖力。
稻田里,将士们干活的速度至少提升了一倍。
民兵们瞧着都傻了,他们送完饭也得下地干活,平时干习惯的,这会儿速度居然赶不上。
“诸位大哥,你们也太卖力了,怪不得赵大人总是称赞你们,力气本事果然是比我们强。”民兵们忍不住夸道。
将士们耳朵支棱起来:“你们赵大人还夸过我们?”
“那是自然,赵大人说了,丰州府能有今日安稳,多亏了诸位大哥们保家卫国,让我们要跟丰州营的大哥们好好学习。”
将士们面面相觑,平日里都是挨骂挨罚的多,什么时候上头的官老爷把他们当人看了。
一时之间,将士们心情复杂,甚至比吃到了肉菜更为熨帖。
忙活了一天,赵梦成又派人送来晚饭,晚上没吃米饭,送的是白面饼,每一个面饼都做得厚实宣软,夹着腊肉吃分外香。
每个人都至少吃了至少三个,胃口大的,竟是一口气吃了五个。
赵梦成特意嘱咐,还允许他们带走一个,说是留着明早能吃,因为这边不会准备早饭,让他们明天能填填肚子。
于是这一天,将士们满嘴是油离开的时候,每一个怀里头都揣着白面饼子。
第138章 暗潮涌动
丰州营留下了一半军士, 号称有五万人。
秦清自然不会让所有人都一块儿出发帮忙秋收,头一天只选了十分之一的人,但这也已经足够多。
下头的将军各有各的心思, 挑选的人多是在营中不被重视,不中用的。
里头甚至还有一些后勤军, 老弱残兵。
因为赵梦成说了会管两顿饭, 选好了人,几位将军还得意洋洋的想,至少能省下这些人一个月的口粮。
姜五就是其中一个,他已经年近五十,其实早就该退役了, 可这些年大周太乱了,各地营地都在扩大人数,怎么可能放他们回去。
再者, 姜五家中也没人了, 回去孤苦无依的, 倒不如留下来当个后勤兵,将来死在战场上也算有个结果。
秉着这样的想法,姜五一直都是活过一日就算赚了一日, 上头让他干啥就干啥。
在军中被人嗤笑也好, 倒夜香也罢, 出门给老百姓割稻都不算事儿。
姜五没想到的是, 这次还能有这么好的事儿。
割稻虽然累, 但比起训练也不算什么,可赵大人居然真的准备了两顿饭, 两顿都是实饭,有肉, 并不拿清汤寡水的稀粥应付他们。
那可是肉啊,油滋滋,红彤彤的五花肉,咬一口,嘴巴里头都能冒出烟来。
姜五吃着吃着都哭了,他抹着眼泪,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能吃到肉。
好多年了,他都快忘了肉的味道,如今却托赵大人的福吃到了。
姜五忍不住想,要是丰州营允许退役就好了,他能去赵大人手底下当个民兵。
听那几个民兵说,他们虽然没有编制,也没有粮饷,但每个月都会发一笔“安家费”,里头都是米面鱼肉,实在的很。
要是在比试中拿到了前十名,甚至能拿到猪蹄。
猪蹄啊,那会是什么美妙滋味,姜五这辈子都没吃到过猪蹄。
可惜,丰州营是不会允许他们这时候退役的。
姜五只能将发下来的面饼藏在衣襟里,垂头丧气的往军营中,幸好,秋收不是一日两日就会结束的,他还能吃上好些日子。
揣着还有余温的面饼,姜五心里头也暖洋洋的。
与姜五一般想法的人不少,第一批被派来帮忙的人,多是在军营中不受待见,平日里吃苦受累的活儿都是他们的,好事儿却轮不上。
可这一日,天大的好事儿落到了他们头上。
他们不约而同的隐瞒了此事,回到军营就倒头就睡,一副累惨了的样子。
同营其他的军士见了,忍不住说:“收稻子这么累吗,一个个都累趴下了。”
“你说上头咋想的,派人白白去给干活,把我们当什么了。”
“哎,幸好我不用去。”
他们心生同情,倒是也没去叫醒睡熟的人,直到有一个人蓦的开口问:“你们有没有味道一股子肉味?”
“没有啊,我看你是想吃肉想疯了吧。”
“想吃肉还不容易,回头将军喝酒的时候你去伺候,指不定能分你一口。”
“去去去。”
几个人吵吵嚷嚷了一会儿,都觉得太久没吃肉产生了幻觉。
他们没瞧见的是,躲在角落的军士舔了舔嘴角,吓得赶紧捂住自己的面饼,生怕被发现。
第二天大早,前一日去干活的军士们不需要人喊,一个个都积极的跑到了军营口。
同一个屋的军士打着哈欠,心中不解:“这家伙是不是疯了,帮忙干活都这么积极,脑子有病。”
他哪里知道,一离开丰州营,他们一个个都掏出怀中面饼小心翼翼的吃起来。
过了一夜,面饼已经凉透了,但白面做的饼依旧好吃。
不打仗的时候,丰州营一天只吃两顿,一顿还是稀的,就这样在大周已经算是好的。
吃完了面饼,军士们干活更卖力了。
赵梦成带着赵茂视察进度,赵茂看了一圈,低声说:“爹,好像没反应。”
“不着急。”赵梦成淡淡道。
赵茂一想也是,今天才第二天。
去丰州府收稻子能吃到肉的事情,比赵梦成预计的影响来的更快更大。
起因是第二天干活的时候,军士们知道有肉吃有了经验,吃的便更慢一些,不再跟昨天似得狼吞虎咽。
其中一个军士吃了一半,将另一半塞进白面饼里藏在怀中。
他在军营里还有个兄弟,是个百夫长,在军营里吃的用的都比他好一些,自己被选上来帮忙秋收,兄弟却没选上。
昨日他回去偷偷跟兄弟说来秋收能有肉吃,大米饭管够,让他赶紧想个法子跟着一起来,偏他还不信。
军士就想着,他带个肉饼回去给兄弟吃,等吃了,兄弟肯定就信了。
果然,等他拿出肉饼子,当百夫长的兄弟都惊呆了:“真的是肉,那赵梦成还真给你们吃肉,这么多人都有肉吃吗?”
“当然是每个人都有的吃,虽然加了许多豆腐和咸菜,可每个人碗里头至少有一块肉。”
他怕被人发现,催促道:“你快点吃了,明天想个法子一起去,要是知道的人多了,这差使还不得抢起来。”
兄弟一听也是,大口大口吃起来。
结果刚咬了一口就被发现了,几个军士将他们围在中间:“好呀,你们在吃什么好东西,见者有份。”
“面饼!”
“还有肉!”
一个带肉的白面饼子,顿时征服了一圈的人。
等到第二天,接到汇报的将军愣住了:“你说什么,那群懒骨头都想去帮忙收稻子?”
“是啊,昨天都在说白给人干活,今天都跑来说想去帮忙,不知道他们咋想的。”
将军摸了摸下巴,笑着说:“想去就都送过去,反正赵梦成说好了要管他们两顿饭,咱们还能省下不少钱。”
“这,会不会不太合适?”
下属提醒:“毕竟是秦大人主持的,咱们送过去太多人,万一那头兜不住怎么办?”
将军不以为然:“本将军送人过去是给秦大人面子,赵梦成自己兜不住能怪谁,正好给他个教训,免得他忘了指挥使。”
下属只得答应。
于是第二天,前往丰州府帮忙的军士翻了一倍。
秦清看到人数,忍不住微微挑眉。
陈柏吉拧起眉头:“那几个家伙越来越不像话了,就为了省那么点口粮,这是要把人都送过去。”
“他们就不怕人送去了,到时候一颗心都姓了赵,想收都收不回来。”
秦清嗤笑:“他们自然不会考虑这个,恐怕在他们眼里,赵梦成还是那个任由陆指挥使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商人。”
陈柏吉看向他:“大人,我们真的不阻止吗?”
“你瞧,他们多高兴。”秦清指了指那些军士。
陈柏吉抬头看去,顿时哑口无言。
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可前些年大周克扣粮饷,以至于各地军营苦不堪言。
当时的丰州营军士不得不勒紧裤腰带过日子,陆指挥使不得不去丰州府打秋风,才没让军营里饿死人。
后来有了赵梦成这个赚钱高手,丰州营的情况才略好一些。
可也只是略好一些。
也许是穷怕了,陆指挥使颇有几分吝啬,到手的银钱宁愿藏起来也不拿出来发给手底下的人,吃食也只是好一些,并不能每天吃饱。
秦大人劝过好多次,陆指挥使倒是拿出一部分购买了军需,棉衣,但也仅此而已。
陈柏吉去过上河镇多次,自然知道这其中日子的差距。
他微微叹了口气:“罢了,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头一次跟着过来的军士忍不住一次次的问:“真的米饭管够还有肉,啥时候能吃饭?”
姜五回头,低声骂了句:“好好干活,别偷懒,要是咱们干的不好,别人凭啥花钱请咱们吃饭?”
一听这话也是,原本三心二意的军士们纷纷低头干活。
地里头忽然多了这么多人,赵茂第一时间就发现了。
他急匆匆的找到赵梦成,低声说:“爹,今天来的兵变多了。”
“多了多少?”赵梦成并不意外,只是觉得略快了一些。
赵茂心中过了一遍:“至少翻倍了。”
赵梦成点了点头,又问:“粮食那边撑得住吗?”
这么多人要吃饭,丰州府原本的库存根本不够,是赵梦成这大半年来不停偷偷收购,甚至要求各地商队采购香皂、胭脂水粉、琉璃宝器的时候,直接用粮食来交易。
各地已经收紧粮食贩卖的口子,但巨大的利益诱惑下,依旧有商队铤而走险。
即使如此,近半年来愿意以粮食交易的商队也慢慢变少,赵梦成甚至等真的乱起来,再想要采购粮食就更加不容易。
正因为如此,他对今年丰州府的秋收才越发上心,绝对不能让它出意外。
赵茂笑起来:“绰绰有余。”
赵梦成一想也是:“也对,人来的多了,秋收的进度就更快,时间变短,粮食的消耗不会差太多。”
赵茂点头:“正是这个道理,我倒是希望来的人多一些。”
“幸好提前让曹家多养了一批猪,不然肉肯定跟不上。”
自打赵梦成动不动就用猪蹄子作为奖励,上河镇的猪都不够用。
赵梦成特意找了曹家商量,请他们开始大量养猪,曹家靠这个也挣钱不少,镇上有人见养猪能挣钱,也跟着一起养。
如今丰州府吃的猪,倒是有一半都是从上河镇收来的。
父子俩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等吃过了赵家的饭,再回到丰州营中,这些军士会不会对上头的抠门不满。
赵梦成翻过大周府志,其实一开始大周重视武将,军营中的待遇是很不错的。
虽说打仗有风险,可因为待遇高,不少人都自愿转成军户。
可惜随着时过境迁,大周的皇帝一代比一代荒唐,自己荒唐导致国力下降后,反倒是忌惮起各地手握重兵的武将们。
克扣粮草,削减兵制的骚操作层出不穷,各地将领们也开始腐化,吃空饷的事情也是屡见不鲜。
如此过了百年,人人想当的军户成了毒药,逃兵役已经不是新鲜事。
风险大,吃的少,待遇差,一进军队这辈子都不能回家,军士们的处境每况愈下。
赵梦成曾在丰州府志中看到,曾经的丰州营中,战时一日三顿,每日必有肉,非战时一日连顿,每三日必有肉。
可如今,一年半载都吃不到肉。
赵梦成眯起眼睛来,既然陆涛自己去京城奔前程,那就怪不得他收买人心。
这么大的丰州营,他就不客气了。
丰州营中,陆涛留下的另一位亲信岑将军时隔半月开始练兵才发现不对劲:“人怎么这么少,都去哪儿了,想挨罚吗?”
下属战战兢兢的禀告:“大人您忘了吗,他们去丰州府帮忙割稻了。”
岑将军一愣:“去了这么多人?”
他意识到不对劲:“这都半个月了,他们还没干完?”
下属低声道:“一开始是割稻,后来是帮忙疏浚丰州湖。”
“什么?”
岑将军可还记得当初钱玉书想要疏浚丰州湖,结果闹出了数百人命官司。
正因为那次的事情,陆指挥使拿住了钱玉书的把柄,帮他压下此时,从此丰州府就姓了陆。
岑将军怒道:“该死的赵梦成,居然敢拿我丰州营军士去填丰州府,出了事谁来负责?”
“将军,没出人命。”下属支支吾吾。
岑将军恼羞成怒:“到底怎么一回事,你一次说完。”
下属连忙解释起来。
“一开始确实是帮丰州府收割稻子,谁知道没过几天,想去收稻子的兄弟越来越多,这么多人,再多的稻田也不够他们收啊。”
“赵大人来了一次,原本是想要限制人数,可兄弟们都极力争取想去帮忙。”
“赵大人说一开始没说好人数,现在不让人去也不合适,就答应了,只是收割稻子不需要这么多人,多出来的人得去干别的,比如修建城墙,疏浚丰州湖。”
岑将军惊讶不已:“他说,兄弟们就答应了,那可是要人命的。”
“答应了。”下属心底嘀咕,能吃到肉,兄弟们咬咬牙都答应了,一开始也担心,但见赵梦成安排得当,去的人也没死,后来就不怕了。
其实他也想去,奈何他是岑将军亲信,一直得在跟前伺候,想去也去不了。
这段时间他也想跟岑将军禀告,可岑将军趁着陆指挥使不在,每日都喝得醉醺醺的,他想说都没机会。
岑将军咬牙:“这个赵梦成好大的胆子,居然拿肉来收买人心,哼,本将倒是要去看看他在弄什么鬼。”
“走,随本将军去会会这个赵梦成。”
下属知道陆指挥使对岑将军有救命之恩,岑将军最讲义气,忠心耿耿。
之前岑将军想着占便宜就罢了,这会儿发现赵梦成心思太大,指不定会闹起来。
那位赵大人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说话做事都是慢条斯理,肯定是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读书人,哪里经得住岑将军一拳。
下属怕闹僵了不好看,连声劝道:“将军,赵大人毕竟出钱出力,待会儿您可得悠着点。”
“他算什么大人。”岑将军不以为然。
岑将军来的时间正巧,还没走近就看到一片热火朝天的场景。
即使早有准备,此时目睹修建河坝,疏浚丰州的场面,岑将军也是大吃一惊,实在是出乎他的预料。
在他记忆中,每一次疏浚河道都是苦差事,即使没有闹出人命也是怨声载道。
可现在,河坝上来来往往都是人,一个个干活的同时居然是有说有笑的。
“岑将军?”下属疑惑的问。
岑将军皱了皱眉,暗示他先别出声,等他看一会儿。
再仔细一看,河道里有几个稀奇古怪的家伙,不停的从河底掏出淤泥来,偶尔也需要有人下去疏浚,但大部分都是踩着那古怪大家伙。
有淤泥上岸,立刻就会有人挑走,看着方向是往农田去,大概是用来肥田了。
岑将军很快找到两个熟面孔,他们撩起袖子正奋力干活,还跟旁边的百姓说笑。
“幸好还有疏浚河道的活儿,哎,咱们丰州府的稻田还是太少了,干几天就没了。”
“得亏你们来帮忙,大人说后头可能要暴雨,再不收稻子就得跟那一年一样烂在地里头。”
“所以才要疏浚河道吗,要我说,丰州湖这烂摊子也太久了,年年洪涝年年没有人管。”
“嘘,费事费力费钱的事情,以前的钱大人哪里会管,他只知道让劳役下去死干,之前还死了两百多个,尸体都泡白了才找到,惨的很。”
“还有这事儿?”
百姓绘声绘色的说起当年的事情来,钱玉书也曾想疏浚丰州湖,毕竟这湖原本是用来储水用的,哪知道淤积过甚,反倒是年年引发水患。
只是他舍不得花钱,更不如赵梦成这样有“神器”相助,弄了几百号劳役过来下水,结果就闹出了那事儿。
好不容易压下来,钱玉书疏浚丰州湖的心思彻底烟消云散,这烂摊子就一直留到了现在。
说着说着,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湖中的怪物。
赵梦成这大半年的时间并未白费,不止盯着丰州府百姓耕种秋收,更是从一开始就盯上了丰收湖,花了大力气制造出着能够挖河泥的笨家伙。
虽然效率还是低了一些,全靠人力支持,上面踩踏的壮劳力每过半个时辰就得换一班,否则都吃不消。
但这东西一来,就不需要劳役下水,安全性能提高许多。
也多亏丰州营的军士身体素质比百姓们可强多了,干起来虽然吃力,好歹是坚持了下来。
感叹过后,两人又说起午饭来。
一个说:“前几日吃的肉饼可真香,不知道今日还有没有。”
“哪能天天吃那么好,其实大米饭也不错,用肉汤拌一拌,比什么都强。”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另一头的民兵,故意挤兑他:“老张肯定不爱吃这个,他们当民兵的天天都能吃上肉。”
被挤兑的老张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也不是天天,一个月统共就发一次,我们比不上你们丰州营的拿不到月钱,不过有的吃也不错了,我不挑。”
“你这话太欠揍,谁不知道上次比试你拿了第一,带回家好大一个猪蹄,听说一连吃了三天才吃完。”
老张忙说:“哪里有吃了三天,后头两天就拿咸菜顿了顿,沾沾肉味。”
“你就说有没有猪蹄吧。”
老张嘿嘿笑着不说话了。
周围的人都羡慕的不行,有几个纷纷议论起来:“早知道民兵待遇这么好,没月钱我也乐意去。”
“赵大人可是说了,别不把民兵当兵,回头万一打仗也是要上战场的,你不害怕啊?”
要去的人拍着胸脯:“男子汉大丈夫怕什么,有肉吃比什么都强。”
不止百姓们这么想,丰州营的人也这么想。
民兵虽然没有月钱,可好歹能吃到肉,他们这些人名义上有月钱,可也从未拿到过手。
真的打起仗来,他们却比民兵更加危险,都得冲在最前面。
人比人气死人,尤其是对比的人就在眼前,更让人心底不是滋味。
老张忙道:“别说这个了,说多了不好,哎,要说心底服气的人,赵大人算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你们赵大人确实是大气。”
“不是因为这个,你们不知道吧,赵大人看着是个文人模样,其实却是练家子,在民兵营里打遍天才无敌手。”
几个将士不信这话:“肯定是你们为了吃肉让着赵大人。”
甚至还说:“要我也让,何必跟大人们过不去。”
“是真的,赵大人是有真功夫在手上的,不只是我们民兵,恐怕你们上也不是对手,指不定连将军们都不是他对手。”
老张显然对赵梦成佩服至极,在他心中赵梦成就是天下第一。
岑将军冷笑一声:“端是好手段收买人心。”
“将军,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您心底不乐意明天不准他们再来就是了,何必跟赵大人撕破脸皮。”
下属暗示:“咱们现在吃的喝的用的,还是人家送来的,不好闹得太僵。”
陆指挥使临走时带走了大量的粮草,如今他们吃用都是后来采购来的,这是秦大人负责,听说就是这位赵大人帮忙。
岑将军瞪了他一眼,冷哼:“本将军又不是要杀了他,你担心什么。”
说着大步大步走过去。
很快,他便见到了人群中的赵梦成。
赵梦成穿着短打,正跟周围人一样在水坝上干活,双手双脚都是河泥,乍一看倒不如平时斯文秀气,反倒成了下里巴人。
岑将军眯起眼睛来。
赵梦成很快发现了他,擦了把手走过来,笑着拱手行礼:“岑将军今日怎么有空过来,未能远迎,实在是失礼失礼。”
岑将军冷笑一声,应付了事的拱了拱手:“赵大人好大的场面,若不是亲眼看见,我倒是被蒙在鼓里。”
赵梦成笑着反问:“岑将军这话实在古怪,借调丰州营是诸位将军点了头的,疏浚河道虽是后来才开始,但也并未隐瞒,怎么,将军居然今日才知道。”
他看向那下属:“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禀告将军。”
下属脸色复杂的看向岑将军。
岑将军显然也想起自己这些时候饮酒过度,忽略了下面人的通报。
他一摆手:“罢了,今日本将军过来不是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只是自然,将军是办大事的人,定是有要事相商,将军请。”赵梦成笑盈盈的开口。
岑将军拧了拧眉头,暗道这姓赵的果然狡诈,就跟秦清似得滑不溜丢,几句话功夫就要把自己绕进去。
他可不能中计。
岑将军双手环胸,忽然说道:“本将军是听说赵大人你也曾习武,且武艺高强,军中将士多有赞誉,今日特来请教。”
“将军这话的意思是——要与我比试?”赵梦成微微勾起嘴角。
第139章 收服
“咱岑将军身高八尺, 力大无穷,在丰州营中无人能敌,连陆指挥使都对他高看一眼, 赵大人能是对手吗?”
“哎,你们说岑将军要跟赵大人比试, 这不是欺负人吗。”
“要不咱们过去劝劝, 有话好好说非得动刀动枪的,万一伤到赵大人怎么办。”
“岑将军哪能听得近咱们的劝,不过有秦大人在,岑将军应该会有分寸吧。”
“那个谁,先去把大夫喊过来, 待会儿万一有人受伤能用上。”
丰州营的将士们承赵梦成的情,这会儿或多或少有些担心,怕岑将军下手太重, 伤着赵大人, 即使没伤到身体, 伤到赵大人的面子也不好。
相比起来,民兵营的民兵们却对自己老大信心十足。
这会儿纷纷反驳道:“岑将军虽是举世名将,但我们赵大人也不差。”
“胜负未定, 你们现在说这个也太早了, 指不定我们赵大人能赢。”
“是啊, 赵大人虽是文人, 可本事也厉害的很, 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丰州营的将士面面相觑,纷纷私底下嘀咕:“这群家伙是不是疯了?”
“肉吃太多蒙住了心眼吧, 拍马屁也不是这样拍的,万一赵大人受伤了怎么办?”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故意怂恿呢, 哎,待会儿赵大人要是输得太惨,咱们一定不能笑,否则他们面子上咋过得去。”
民兵们自然听见了,一个个笑而不语。
比武台上,岑将军心底也意外的很。
方才他只是一时激将,想着赵梦成一个文人,肯定不能答应跟他比试,到时候自己便能顺着话茬讥笑一番,不着痕迹的找回面子。
可没想到赵梦成居然答应了。
岑将军忍不住打量起赵梦成来,露出来的胳膊腿上倒是有些肌肉,身材颀长也算挺拔,可跟他一比就不能看。
“赵大人,咱们点到为止,就不用武器了,免得伤了你到时候我可不好跟秦大人交待。”
岑将军朗声道。
赵梦成笑了笑,拱手道:“那就多谢岑将军体谅了。”
岑将军微微挑眉,暗道赵梦成虽然是个文人太过奸猾,倒也很会说话,不算特别讨人厌。
待会儿他就手下留情,别让他输得太难看,在这么多人跟前丢了脸面。
听到消息匆匆赶来的秦清抬头一看,就瞧见岑将军虎背熊腰的,这家伙本来就长得高壮,又练得一身腱子肉,站在那边就跟铁塔似得。
赵梦成在男人里头已经算高个子,可这会儿往岑将军对岸一站,就显得跟小鸡仔似得。
秦清忍不住皱了皱眉,看向身旁的赵茂。
“阿茂,你就不担心你父亲吗?”
赵茂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不过是朋友之间的比试,说好了点到为止,我相信父亲会有分寸的。”
秦清挑眉,暗道赵梦成肯定有分寸,可岑将军就说不定了。
这家伙疯起来的时候,连陆指挥使都拦不住,要不是武力值实在是惊人,丰州营需要这样一位能撑场面的武将,早就不知道被打发到哪儿去了。
这段时间岑将军在军营里喝酒的事情,秦清也知道,可惜他劝不住。
眼看台上已经要动手,现在再想要阻拦也太迟了,秦清只得说:“罢了,万一你父亲撑不住,破坏规矩也无妨。”
赵茂挑了挑眉,没说话。
左右他现在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不如等比试结束,没什么比真刀实枪更有说服力。
“岑将军,请赐教。”
赵梦成脸上还挂着清风拂面的笑容。
岑将军眯起眼睛来,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下手了,只说:“你只管动手。”
看来他不动手,岑将军也不好意思动手。
赵梦成挑眉,也不想彼此谦虚推辞熬时间,直接打出去一拳。
岑将军躲都没躲,打算硬生生接住这一拳,在双拳相碰之前,他心底很不以为然,暗道赵梦成就算练过几日,可这慢悠悠软绵绵的拳头能打得过谁。
下一刻,岑将军脸色大变。
赵梦成的拳头不快,可落下来却重愈千斤,他竟是一时没顶住倒退了三步。
这怎么可能。
就算陆指挥使亲自下场,也不可能一拳就让他后退。
岑将军脸色变换,看着赵梦成的眼神中没了轻视,多了几分慎重。
“岑将军,请小心。”
岑将军颇有几分恼羞成怒:“接着。”
说着怒吼一声,朝着赵梦成就冲过去,刚才一定是意外,是他不小心,眼前这文人模样的代理官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台下的秦清暗道不好:“这家伙要发疯了。”
他正要上去阻止,却被赵茂拦住:“秦大人,不着急。”
“这样下去你爹会受伤。”这是秦清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不对劲,因为赵茂太过镇定了。
赵茂与赵梦成的父子关系极好,这小子平日里孝顺的很,听说去府学读书,放学路上都要带几样吃食回去。
可现在,赵茂眼底没有半点担心。
秦清停下脚步,心中闪过几个念头。
他曾听闻赵梦成是会武艺的,且武艺十分高强,虽说平时不太出手,但在上河镇却人人信服。
当时他只以为是赵梦成深得人心,下头的人开始吹捧,这难道是真的?
秦清收敛心神,抬头朝着台上看去。
岑将军绝没有想到,如今不是他想不想让着赵梦成的问题,而是一路被人带着走。
赵梦成看似软绵绵没有力道的招式,每一次总能恰到好处的拦住他的攻势,再不着痕迹的还回来。
岑将军越打越是心惊不已,他甚至觉得赵梦成若是愿意,能轻而易举的打赢自己。
这怎么可能。
岑将军不信邪,使出全力来,他使尽全力的时候一拳下去能打碎大石头,可却又被赵梦成轻飘飘的接住。
眼看岑将军怒发冲冠,盯着自己的眼神快要冒火,赵梦成也是无奈。
精神力不断强化他的身体,如今他看着瘦削,其实身上每一块肌肉都被锻炼到了极致。
要不是世界意志的限制,赵梦成觉得精神力再继续提升的话,人类的身体都快不够用。
岑将军已经算是当世猛将,但在开了挂的赵梦成面前依旧落入下风。
数百招后,台下的观众们面面相觑。
民兵们忍不住笑起来:“我们就说大人不会输。”
丰州营的人却都愣住了,私底下嘀咕:“岑将军这是怎么了,他什么时候也会给人留面子了?”
“也不一定是留面子,你们瞧岑将军的脸色都涨红了,指不定真的打不过。”
“我看你是疯了吧,岑将军怎么可能打不过赵大人,八成是见秦大人都来了,不好直接下赵大人的面子。”
秦清扶额,暗道这群人倒是真敢想。
岑将军要是这么给他面子的话,他就没必要一直担心。
就在这时候,台上的人又过了两拳才分开。
赵梦成后退几步,抬手行礼:“岑将军武艺高强,在下不是对手,承让了。”
岑将军收回自己的拳头,拳头上还在隐隐作痛,整个手臂都在微微颤抖。
他强压着痛意:“没想到赵大人也是练家子,本将军今日大长见识。”
赵梦成笑了笑:“赵某久仰将军大名,正好今日得了几坛子好久,不知道将军给不给这个面子。”
岑将军爱酒,自然是想喝的,可他怕自己跟着去就藏不住受伤的事实。
只能压着嗓子说:“今日本将军还有事情,下次吧,下次一定与赵大人痛饮。”
“那就约好了,下次将军可不能再推脱。”赵梦成似乎没发现他的异样。
岑将军点了点头,一脸庄严的跳下比武台,径直往外走。
秦清正要跟他打招呼,岑将军却脚步飞快,三两步就带着人离开了。
“这个岑周,只是真没看见我,还是装没看见我。”
修养再好,秦清心底也忍不住不悦。
赵梦成从台上下来,听见这话脸色诡异了一瞬,笑着看向秦清:“秦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一块儿喝几杯再回去。”
秦清自然答应。
另一头,岑将军带着下属刚走出城门,脸色就大变,忍不住握住自己的拳头。
偏偏他下属还没眼色,口中说:“将军今日可真给秦大人和赵大人面子,还故意打了这么久,最后也只是平局。”
话音未落,岑将军咬牙切齿的骂道:“放你的狗屁,老子那是——”
下属被吓了一跳,一脸无辜的看着自家将军。
岑将军最是要面子的人,哪里好说自己不是故意给面子,而是压根打不赢,他往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愣是收住快出口的话,岑将军脸色僵硬的说:“哼,那赵梦成还算识趣,本将军也觉得既然人家给钱给粮,咱们也不必要做得太过。”
下属一听,连忙道:“将军您这样想就对了,陆指挥使去了京城,这一去就再也没了消息,京城那边也不知道到底如何了。”
“咱们手底下这么多兄弟,哪个不要吃喝,既然赵大人有法子,咱们跟他打好关系才是正经事。”
“至于别的,他愿意治理丰州府也是好事儿,不然丰州府闹了洪水,咱们也得头疼。”
岑将军痛得呲牙咧嘴,还得听下属唠唠叨叨,没好气的骂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赶紧回去。”
输了比试,岑将军有苦说不出,还不能找人看伤口,连着几日肿着手,连酒喝着都不香了。
幸好赵梦成下手也有分寸,养了三日,肿起来的手就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经此一事,岑将军对赵梦成愈发忌惮。
心底又忍不住升起几分佩服,若是他有赵梦成这样的本事,早就叫嚣的人人皆知,哪里会这般低调。
再想到赵梦成这些时候在丰州府的所作所为,费尽心思搞活农耕,甚至还撩起袖子跟泥腿子们一起下河捞河泥。
岑将军一时心情复杂。
三天之后,赵梦成果然派人送来请帖,邀请岑将军喝酒。
岑将军犹豫再三,还是答应了。
等他一去,却见秦清也在场,看见他还笑起来:“岑将军来了,快请坐,梦成特意弄来许多好酒,上次你没来可都便宜了我。”
岑将军大刀阔斧的坐下来:“赵大人既然特意请我来喝酒,想必准备的不少,今日也还能喝到。”
赵梦成笑起来:“这是自然,阿茂,去把好酒端来。”
岑将军看了眼站在赵梦成身后的孩子,眼神微闪,一边觉得又是个读书人,一边却想这是赵梦成的儿子,指不定也是扮猪吃老虎。
赵茂瞧见了他的眼神,心底暗笑这位将军想太多了。
他确实也会一些武艺,但比起爹和大哥来远远不如,爹也曾说过他的天赋在读书,练武天赋一般般,即使勤学苦练成就也十分有限。
事实也确实如此,一样的招式,他跟大哥一起学,大哥总能学得又快又好,使出来威力也大,他却只是普通。
正因如此,赵茂才飞快的调整了自己的未来方向。
很快,好酒好菜摆满了一大桌。
岑将军一扫,倒是笑起来:“赵大人果然大方的很,这些好酒好菜,就算是本将军也不常吃到。”
“多亏两位大人帮忙,今年丰州府大丰收,如今粮食都收入库中,我们都能安心一段时间了。”
赵梦成端起酒杯:“两位大人不拘一格,同意丰州营出手相助,赵某替丰州府百姓先敬你们一杯。”
秦清笑着喝了。
岑将军却眯了眯眼睛,暗道赵梦成这话听着,倒像是成了丰州府之主。
但他打不过人家,也只是挑了挑眉,直接闷了一口水酒。
哪知道这水酒一入口,岑将军脸色微变:“这酒?”
赵梦成笑着又帮他倒了一杯:“早就听闻岑将军爱酒,这是赵某早些年酿制的,数量不多,但胜在口味不错,将军再来一杯。”
岑将军又喝了一口,眼睛都享受的眯了起来:“够辣,比丰州府中最好的佳酿还要更合我胃口。”
赵梦成笑了。
这酒可废了他不少功夫,还是琉璃坊成功后,才有功夫提纯出来,度数比直接酿制的水酒高了不知道多少。
赵梦成自己并不爱喝酒,却知道这世界上爱喝酒的人不少,这不就派上了用场。
岑将军喝了几口就抓耳挠腮的,心底实在是喜欢,也不用赵梦成帮着倒酒,自己拿过来直接对着喝。
对面的秦清都看傻了,咳嗽两声想要提醒。
偏偏岑将军还问:“秦大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病了,病了就赶紧去看大夫,还喝什么酒。”
说着直接伸手,把他身边的那一坛子拿过去:“这些我替你喝完吧,别浪费了赵大人的一番好意。”
“我看你是自己贪杯,没救了。”秦清叹气。
来之前他还担心这两位闹起来,哪知道不过是几杯酒的功夫,岑将军哪像是要闹事儿,压根就被一坛子酒收买了。
秦清没那么爱喝酒,却也觉得这酒实在是不错,对岑将军直接抢走的行为表示了不满。
赵梦成笑了起来:“两位也别急着喝酒,咱们一边吃,一边喝,顺道儿也能商量商量丰州府的琐事。”
岑将军又喝了一杯,淡淡道:“我就是个大老粗,打仗还行,这些庶务一碰就头疼的很,赵大人自己做主就是。”
赵梦成挑眉,知道这话是示好的意思,往后他怎么做,这位将军是不会管也不想管了。
“岑将军这些年保卫丰州府,立下汗马功劳,来,我敬你一杯。”赵梦成笑道。
岑将军眉头一动,喝了这杯酒。
喝完却直接放下酒杯,淡淡道:“我们都在陆指挥使手下办事,一文一武,自然是相得益彰,两位你们怎么说?”
秦清微微挑眉,淡淡笑道:“那是自然。我比谁都盼着陆指挥使能够安然回来。”
他说的是实话,陆涛要是在京城出了什么事情,那京城必定出了大事,甭管是什么都会引发剧烈动荡。
在丰州营羽翼未丰的时候,这并不是好事。
赵梦成也点了点头:“陆指挥使走了快半年了,一直没有消息,还是得派人打听打听才好。”
岑将军见他们这话似乎真心,一颗心倒是安稳不少。
他又喝了一杯,叹气道:“怎么没派人过去,只是肉包子打狗似得只去不回,如今京城被围了起来,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留守在京城周围的,各地营地的士兵们倒是还算安稳。
赵梦成心中闪过几个年头,忽然想起赵小花顶着赵馨的名头,甚至弄了个假赵椿出来。
赵小花兄妹俩没啥本事闹出巨大的风波来,不过那假赵椿身份不明,还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还有那太子。
一个拥有零碎记忆,想要谋夺先机的未来皇帝,真的能容忍如今皇帝的苛刻吗?
从他对陆指挥使的允诺不难看出,这位已经不打算隐忍了。
赵梦成微微叹气:“无论如何,我们都得早做打算。”
秦清立刻暗示道:“正因为如此,丰州府今年秋收分外重要,听说望潮府那边也丰收了,这下一时半会儿就不用担心粮草。”
岑将军听见这话,心底也放松了一些。
丰州营还留着五万人,有这五万人在,粮草丰足的情况下,京城不会擅动指挥使。
不过他还是提了一句:“赵大人手中的民兵营也不错,再过两年,只怕就要跟丰州营叫板了。”
“大人谬赞了,这样吧,等民兵营练满一年,大人大可以将好的那批选入丰州营,这样一来既能给民兵营的兄弟们一个好前程,也能慢慢充盈丰州营。”
赵梦成忽然开口提议。
岑将军喝酒的动作都停住了:“这,你竟愿意?”
人先进民兵营训练,练好了他直接来摘桃子,赵梦成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赵梦成笑盈盈的:“咱们都是为了丰州府更好,有什么好不愿意的。”
岑将军老脸一红,甚至有些羞愧:“是本将军误会赵大人了,你是个好的,跟其他奸诈的读书人不一样。”
坐在旁边的秦清一脸无语。
这家伙骂人就不知道背着人一些吗,他还在呢。
再说赵梦成能是吃亏的人,说得好听,这些被他一手训练出来的民兵进了丰州营,到时候是丰州营得了好处,还是丰州营潜移默化变成另一个民兵营,那可就不好说了。
秦清慢慢的吃了口菜,丝毫没有提醒的意思,谁让岑将军满口说他奸诈。
奸诈之人,怎么会做好事呢?
约定此事,酒过三巡,岑将军已经跟赵梦成勾肩搭背,称兄道弟。
岑将军这会儿也忘记要面子了,搂着赵梦成说:“老子这辈子就佩服有本事的人,你跟别的读书人不一样,你武艺高强,却不骄傲自满,你配当老子的兄弟。”
他显然有些醉酒了,再好的酒量,直接上酒精度后也扛不住。
表扬完一个,岑将军还要踩另一个:“秦大人就不行,典型的读书人心思太多,一句话非得给我饶好几个圈子,听都听不懂。”
“你说有话为什么不好好说,非得绕圈子,回头我领会错了,又成了我的不是,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秦清嘴角一抽:“原来如此,是我让岑将军为难了。”
“就是你,自打你来了陆指挥使身边,他都不爱听我说话了,你们读书人就会拍马屁。”
岑将军指着他骂道:“如今陆指挥使也沾了你们读书人的酸气,人都变抠门了,那么多银钱,他都不舍得给兄弟们吃一顿饱饭。”
秦清脸色微变。
再看岑将军却一把搂住赵梦成,夸道:“还是赵大人好,老子送那么多兄弟过来,一个吃了大半个月,人都胖了一圈,不愧是习武之人,就是大方。”
秦清很想提醒这位一句,陆指挥使小气就是本性暴露,跟习武不习武压根没关系。
岑将军撒了一阵子酒疯,又开始盯住一直帮忙倒酒的赵茂:“我打不过你爹,不是他对手,咱俩下场试试。”
赵茂嘴角一抽:“岑将军,我是读书人,并不擅长武艺。”
“你爹也这么说,结果打我就跟打小孩儿似得。”
岑将军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我也不欺负你,让你两只手。”
赵茂看向亲爹,赵梦成无奈劝道:“将军,不如等你酒醒了再比。”
“不行不行,我这个人喝了酒本事才更高,来来来,现在就比试比试。”
说着伸手就去拽赵茂,弄得赵茂一脸无奈。
就在这时候,外头传来一阵驴叫声。
赵椿人还没进来,声音先传了进来:“是哪个不怕死的要比武,阿茂起开,让我来。”
第140章 归心似箭
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外人无从得知, 只知道从这一天开始,赵椿倒是成了丰州营的常客。
岑将军与赵椿一见如故,三天两头的切磋, 称兄道弟好不自在。
就连秦清都感慨万分,毕竟岑将军向来是个刺头, 对他与赵梦成总有几分提防, 没想到跟赵椿却这般合拍。
也许人与人的缘分就是如此。
就如他与赵梦成,也总是能说到一块儿去。
赵椿不但自己去,还带着手底下一群民兵一块儿去打擂台,有输有赢,好不热闹。
一时间丰州营与民兵营几乎不分你我。
赵梦成看在眼里, 这倒是意外之喜,只是家里头的好酒消耗的实在是太快一些。
这一日,赵椿又兴匆匆的要出门, 被他一把薅住了:“又要去见岑将军?”
赵椿嘿嘿笑:“昨日岑将军说我的招式有破绽, 今日我去讨教讨教, 争取更上一层楼。”
“去就去,把酒坛子放下。”赵梦成说道。
赵椿搂紧酒坛子:“爹,我这总不能空着手上门吧, 这点酒就当送他的。”
赵梦成拍了一下他的额头:“这点酒, 这已经是最后一坛子了, 喝完可就没了。”
“那我可得让他多教教我, 否则就亏大发了。”赵椿笑道。
赵茂提醒他:“大哥, 爹说的是实话,这批好酒酿制不易, 且损耗的粮食也多,不宜多制, 结果全让你送给岑将军了。”
赵椿反驳道:“能用几坛子好酒收买了岑将军,那也是价有所值。”
这话让人挑眉。
赵茂淡淡道:“酒是喝了,但岑将军岂是那么好收买的。”
虽说如今没再跟爹爹打擂台,但这一位是陆指挥使的死忠,一直以来都有监督他们的意思。
赵椿拍着胸脯保证:“也不差最后这坛子酒,你放心,绝对不会浪费。”
说完一溜烟儿往外跑,吹了个口哨,倔驴就屁颠屁颠来了。
赵茂看着直摇头,想起刚来的时候大哥还口口声声想念爹爹,结果才陪着爹爹多久,整天就想着往外跑。
赵梦成笑了笑:“算了让他去吧。”
“前几日秦大人派人传话,说岑将军还带着他演练两军对战,这在别处也是难得的。”
要不是如此,他可舍不得花了大力气才酿制出来的好酒。
赵椿很是自在了几天,很快就没法出门了。
一场大雨突如其来,将丰州府浇了个透心凉。
大雨是从子时开始落下的,惊雷阵阵,将睡梦中的赵梦成都惊醒了。
打开窗一看,电闪雷鸣,将天地间都照得通亮。
赵梦成暗道不好,看这架势是要下暴雨,连忙点亮蜡烛吩咐下去,叮嘱城内城外的百姓注意避雨,若是水位上升,就要立刻迁移到高处。
一番吩咐下来,暴雨已经哗啦啦落下,大雨倾盆。
赵椿一看这架势就皱眉:“这几年也是奇了怪了,要么不下雨,要么赶着秋收的点下。”
赵茂却说:“幸亏爹爹下令提前秋收,如今不会影响粮食产量。”
不止如此,赵梦成早有预料,提前写了雨后各项措施,如何避雨,如何保存粮食,如何迁移百姓,都有条例。
如今才有井井有条,并不混乱。
噼里啪啦的大雨吵醒了熟睡的百姓,等瞧见老天爷这架势,一个个心惊胆战。
那一年的大洪水还在眼前,经历过大洪水活下来的百姓更是害怕。
“幸好幸好,咱家的粮食都已经收了。”
家里男人纷纷庆幸,一个个口中感激:“多亏赵大人有先见之明。”
“若不是赵大人咱们今年春耕都拿不出粮种来。”
感激过后,眼看着院子里的水都开始积起来,百姓们有些惊慌。
“不会是又要发大水吧?”
“咱们要不要赶紧走,去山上避一避?”
“丰州湖会不会漫出来,要不咱们还是赶紧走吧。”
当家的男人听见这话,倒是冷静下来:“别慌,我听里正说过,赵大人对这次大雨有所安排。”
“会有专人负责测量水位,到了警戒线就会通知百姓撤离,你们听,现在外头没警报声。”
一家人竖着耳朵去听,果然没有听见警报声。
纷纷拍着胸脯说:“还好还好,只是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多久。”
“是啊,往年这么大的雨下上一个时辰,丰州湖就要漫出来了。”
当家的男人立刻说:“今年不一样,咱们可是花了大力气疏浚丰州湖的,河泥都挖干净了,肯定不会跟往年一样。”
听着这话,全家人的心又安稳了一些。
看着外头的大雨,心底虽然还有些不安,可家里有粮食,而且还有人专门测量水位,不知不觉就没那么害怕了。
丰州营中,秦清看着这么大的雨也是头疼。
“这几年也不知怎么了,南方雨水这么多,北方却连年干旱。”
也不知是不是上天看不过大周皇帝的荒诞,所以降下惩罚来。
岑将军听见他的感慨,反问道:“你确定丰州湖能撑得住?若是发了大水,咱们丰州营也得搬一搬。”
丰州营的地势已经算高,但那一年大水的时候也受损不少。
秦清也不是很有把握:“要是再多修一段时间就好了。”
岑将军听了心急,皱眉追问:“那到底要不要搬,我看不如早点搬,省得有损失。”
“再等等。”毕竟一个营地,搬迁实在是不容易。
秦清解释:“赵梦成安排了人在各处查看水位,一旦水位上升到警戒线就会拉响警报通知,那警报声能传出很远,丰州营肯定也能听见。”
“嘿,他倒是安全的周全。”岑将军也不得不佩服。
能在短短时间内安排的这般妥当,这赵梦成实在是个人物。
岑将军又夸道:“他那大儿子也不错,小小年纪伸手矫健,再过两年连本将军也不是对手。”
甚至还说:“听说他在望潮府不着痕迹就把鼉家收拾掉了,老子早就看那装神弄鬼的鼉家不满,也就是腾不出手来收拾。”
秦清也不意外,最近岑将军没少在他跟前夸赵椿。
“难得有个跟你投契的人。”
岑将军哈哈一笑:“可不是,难得是个直来直去的痛快性子,不会兜圈子惹人心烦。”
秦清无语,暗道这家伙一定要刺自己一下才痛快吗?
倾盆大雨一直下了三天三夜,无数百姓夜不能眠,幸好,赵梦成抵达丰州府后所做的一切都没白费。
从上河镇到丰州府的河道被粗略的疏浚过一部分,丰州湖更是大力治理的对象。
三天之后,大雨慢慢停歇,丰州府除了低洼的那一片被淹没,不得不迁移之外,其余地方并无严重水灾。
最让百姓欢呼不已的是,丰州湖虽然也漫出来一些水,但并未形成严重内涝,整个府城都安安稳稳。
至此,赵梦成终于松了口气。
“幸好老天爷给面子,要是再下两天,咱们也得搬到山头上去。”赵茂感慨道。
赵梦成笑了笑:“看来河道疏浚还得继续,否则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
赵椿忽然开口:“爹,我觉得您身上带着好运道,您在哪儿,哪儿的老百姓就跟着沾光。”
“油嘴滑舌。”赵梦成拍了拍他后脑勺。
赵椿嘿嘿笑:“我说的是真话,以前咱上河镇是什么乡下地方,青山村乡亲们能吃饱的都在少数,如今呢,家家户户都吃上肉了。”
“丰州府算好地方了吧,可您没来的时候老百姓也苦不堪言,如今您以来,丰收了,连丰州湖水都听话了。”
赵梦成哭笑不得:“那是因为治理有方,别扯这些神神鬼鬼。”
赵茂难得赞同大哥的话:“其实大哥说的对,若不是爹爹苦心经营,也没有丰州府的今日,百姓们感激也是正常。”
赵椿用力点头,还说:“我刚从望潮府回来,黄大人也算好官,可望潮府就远不如丰州府。”
赵梦成觉得自家几个孩子都点亮了马屁精属性,说话一个比一个嘴甜。
“行了,马屁到这儿就成了。”
赵梦成看了眼俩孩子,笑着挑了挑眉:“阿椿阿茂也干的不错。”
“阿椿在望潮府威风凛凛,直接切除了望潮毒瘤,又将附近的山匪扫清,可谓战功赫赫。”
赵椿笑了笑,又露出几分难色:“可惜折了几位兄弟,虽有抚恤,到底丢了性命。”
那是民兵营第一次有人员伤亡,赵椿一时也难以接受,一次次在想是不是自己指挥失误才害死了手底下兄弟的性命。
一度赵椿甚至无法面对民兵们的眼神,只觉得他们都在谴责自己。
当时赵椿整个状态都不对,幸好,在他出现更大的问题之前,收到了爹爹的信。
经历过鲜血的洗礼,赵椿如同被磨砺过的原石,露出璀璨的光芒来。
没等赵梦成安慰,赵椿便笑道:“不过我知道,只有我们继续往前走,强大自己,兄弟们的牺牲才不算白费,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他们。”
赵梦成都忍不住赞许的点了点头。
论带兵打仗,他确实不如赵椿。
书中那位赫赫有名的反派大将军,如今已经慢慢崭露头角。
赵梦成相信,有足够肥沃的土壤,赵椿一定会长成参天大树,而不像书里头一样缺乏营养,不得不长成了歪脖子树。
赞许的眼神中,赵椿胸脯升起一股子雄心壮志,旁人的称赞都不如爹爹一个眼神让他高兴。
赵梦成的目光落到赵茂身上:“阿茂也很厉害,如今摸透了整个丰州府的官员,如数家珍,若不是阿茂在身旁帮我,此次绝不会如此顺利。”
不止如此,赵茂主业科考,副业搞事业,居然都能做的有声有色。
赵茂红了脸,只是说:“我跟爹爹比还差得远,他们不过是给爹爹和秦大人面子,才会纵容我。”
赵梦成笑了一声:“若是换一个人,即使有我们支持,想要摸透整个丰州府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说完这话,他自己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赵椿赵茂也跟着笑起来。
“幸好馨儿不在,不然咱家又得开夸夸会了。”
曾经赵馨很乐意开夸夸会,每个人都要变着法子夸她。
一提到赵馨,赵椿忍不住说:“我都想她了,咱们都有大半年没见面了。”
不只是他想家,他手底下的民兵也想家,没想到一出来就是大半年,愣是没能回家看一眼。
赵梦成便道:“丰州府的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后续有秦大人看着应无大碍。”
赵茂眼睛一亮:“爹,我们要回上河镇吗?”
赵梦成点头:“等丰州湖的水位退下去一些,我们就回去。”
“太好了。”赵椿高兴的蹦起来。
赵茂更是说:“那得早些准备起来,咱们都离开家大半年了,得多买一些土产带回去,丰州府还是有些不错的吃食。”
“对对对,门口那家煎饼子就不错,又脆又香。”
“烤饼带回去就不脆了,还是买些香甜的糕点吧,馨儿和小糖都爱吃甜的。”
“也对,城里头哪家樱桃煎就不错,就是不好带。”
“那多买一些蜜饯吧,这东西放的住,能慢慢吃,等咱们回去也快过年了,还能用来招待客人。”
看着两人乐滋滋的商量起来,赵梦成提议道:“不如将你们觉得好吃都买一些,新鲜的就让当天做,直接带走,最近凉快了放三天应该也行。”
赵茂点头:“也好,我这就去安排。”
赵梦成拉住他:“不用这么急,若有实在是带不走的,看看是怎么做的,回家让孙婶试一试也成。”
赵椿一拍手:“这法子好,孙婶手艺好,做出来肯定比卖的更好吃。”
甚至又开始想念:“这么久没能吃到孙婶的手艺,哎,在外头我都少吃一碗饭。”
赵茂受不了的翻白眼:“得了吧你,昨晚上你都吃了五大碗,还不够吗?”
“这要是在家里,我能吃六碗饭。”赵椿立刻表示。
“你就是吃太少了所以长不高,阿茂我跟你说,咱俩双胞胎,按理来说就得长一模一样,为什么你比我矮,就是因为吃太少。”
还比了比两个人的身高,如今他都跟赵梦成一样高,眼看就要超过了,可赵茂才到爹下巴。
赵茂被戳中要害,直接板着脸不想搭理他了。
赵梦成觉得这事儿真不怪吃饭多少,虽然是双胞胎,但这俩明显是异卵,长相完全不同,身高差一些也是情有可原。
“不是要去买东西吗,赶紧去吧。”
赵椿这才停止,又说:“爹,你给我点钱呗。”
赵梦成直截了当的摊了摊手,表示:“你爹没钱,找你弟要。”
赵椿傻眼了,转头去看弟弟。
赵茂呵呵一笑:“你要问我这个矮子要钱花?”
“阿茂,你是我亲弟,你怎么能是矮子,你还在长身体呢,看咱爹的个子就知道咱俩将来肯定都高。”赵椿嘿嘿笑起来。
赵茂翻了个白眼,到底是没为难他,直截了当的拿出银子来。
只是临了又说:“回头一起去趟银楼,也该给馨儿买些首饰了。”
“你去买呗,我买的馨儿又嫌粗俗。”赵椿哼哼道。
赵茂瞪了他一眼:“让你去就去,不会选还不会帮忙提东西吗?”
赵椿只能答应了。
回头一块儿进了银楼,他口中还在念念叨叨:“咱俩分头行事不行吗,速度还更快一些,我就不耐烦选这些,要我说就挑最大最沉的,馨儿还不乐意。”
“我是馨儿也不乐意,带着十斤重的黄金像话吗?”赵茂头也不回的喷了一句。
说完拉住赵椿:“让你来是给爹选。”
赵椿一听,立刻不说要走了,好奇的问:“给咱爹买,买什么,爹也不喜欢这些啊。”
赵茂却说:“丰州府里的官员各个都是势利眼,爹是不在乎这些,但我琢磨着咱家也不是没钱,得给他都买齐了,省的有狗眼看人低的。”
“那倒是,有些人就是眼拙,先敬罗衣后敬人。”
赵椿一听这话来劲了:“要我说爹就配穿戴最好的,什么丝绸昂贵就买什么,金的玉的都挂起来,哎,我看那项圈也不错,爹带着肯定好看。”
赵茂赶紧把他拦住了:“那是小孩儿才带的。”
“不是啊,我瞧城里头有些公子哥也爱戴,出门都带着可张扬了。”赵椿强调。
赵茂扶额:“那你怎么不想想咱爹会不会喜欢,你倒是可以买,可买了爹会用吗?”
赵椿抓了抓后脑勺,觉得那项圈可真好看,不只有金银还有宝石,整个五彩缤纷热闹的很。
他心底就觉得这样的最好看,带上后整个人都珠光宝气的,一看就贵。
赵茂对大哥的审美不抱希望,直接指着几样:“就这几样,都包起来。”
赵椿过来一看,不是很满意:“你这买的也太素净了,带了跟没带一样。”
“玉比金贵,也更适合咱爹的气质。”赵茂解释道。
赵椿还在念叨:“真的不买那项圈吗,我真觉得不错,特别好看,也许爹就喜欢呢,平时爹就挺爱热闹的,你别以自己的想法来揣测爹,你这样太专制了。”
赵茂被他念叨的头晕,索性就把项圈买下了。
两人空着手进来,再出门的时候大包小包,掌柜的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亲自送他们走出去老远。
回到家,赵梦成正在院子里喝茶。
丰州府的事情交出去后,他总算能悠闲了一日,也终于能喝茶乘凉了。
结果刚喝了一杯,俩儿子回来了,提着东西收获满满。
赵梦成笑着问道:“看来买了不少,馨儿肯定高兴。”
“爹,这里头不都是给馨儿的,大部分都是给您准备的。”
赵椿将先敬罗衣的那一番说辞重复了一遍,又说:“虽说爹平时不在意,但该有的都得有,爹,你先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很有心眼的将自己准备的项圈摆在了最前面,认定他爹肯定会喜欢。
赵梦成一听这话也没反对。
儿子愿意孝顺,他都是乐呵呵接受的,不能打击孩子的热情。
结果打开第一个盒子,差点没被那五光十色的项圈闪瞎眼睛,嘴角都忍不住抽搐起来。
那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的项圈上,镶嵌的不只有传统宝石,还有琉璃,看成色八成是从上河镇流传过来的。
赵梦成咳嗽一声:“这东西倒也热闹。”
“是吧,我也觉得热闹,多喜庆。”赵椿刚想说爹你带上试一试。
赵梦成就把盒子盖起来:“你们小表弟也快周岁了吧,回头把这项圈送过去也合适。”
“啊?”赵椿傻眼了。
赵梦成坚定的将盒子推开,这样“热闹”的项圈,带是不可能带的,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带。
小心翼翼的打开第二个,幸好,赵茂的审美很正常,即使是金银也是走精致文雅的路线。
赵梦成偷偷松了口气,怕打击老大的信心,还安抚道:“都不错,留着吧。”
赵椿哪能不知道亲爹的嫌弃,整个人都干巴了,幽怨的看着亲爹。
赵梦成连忙低头喝茶。
赵茂差点没憋住笑,不管多了多久,大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第二天,赵椿又是那个龙虎精神的架势,满丰州府转悠,看上什么都得买一买。
秦清岑将军也知道赵梦成要回去过年,送了不少土产过来。
丰州府上下的官员不管喜不喜欢赵梦成,这会儿多有表示。
以至于赵梦成原本打算轻装上阵,结果等离开的时候愣是多带了两辆马车才坐得下。
赵椿不耐烦坐在马车里头,骑着倔驴到处跑,最后索性跟民兵们一起打头阵。
民兵们自打知道能回家了,一个个也是欢欣雀跃,跟着赵椿一起没少土产,如今都背着大包袱,路上说说笑笑的好不自在。
要不是人得吃喝,真是恨不得连吃饭睡觉都省了,一个劲往前赶路。
赵椿走的越来越快,美其名曰:“我带着大家伙儿去给爹开路。”
天知道丰州府的地盘都被他跟岑将军犁过好几遍,这会儿太平的很,别说贼匪,连小偷小摸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治安达到了空前的好。
赵梦成也没拦着,再看赵茂,这会儿脸上也是压不住的归心似箭。
见他发现,赵茂不好意思的说:“平时还不觉得,这会儿要回去了,心里头就着急的很,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门口。”
赵梦成笑了笑:“爹也是这般,半年多没见,不知馨儿是不是长高了。”
“肯定长高了,上次信上还说要跟我比比谁长得更快呢。”
赵茂想着妹妹,忍不住笑起来。
父子俩抬头往上河镇的方向望去,眼底都是回家的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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