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离家出走
曹五妹显然是有预谋的, 收拾好自己的细软,没多带负累,就这样一脚踹破了窗户就跑了。
除了窗台下的一连串脚印, 曹老大什么都没找到,也不知女儿是怎么离开家的, 他们家的围墙可有两米高!
曹老娘原本在屋里头休息, 听见声响跑出来一看也傻眼了。
“她,她这是跑哪儿去了,好好的姑娘家胆子怎么就这么大,万一再被人掳走可怎么办?”
曹老爹连忙安慰道:“先别急,咱们把老大几个喊回家去找找, 指不定是去她舅舅家了。”
“不可能,上次我说让她别挑挑,实在不行就嫁给她表哥, 都是自家人肯定不会亏待她, 五妹气恼的很, 说以后再也不去舅舅家了。”
“那就更得找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吃得消。”曹老爹想着赶紧喊几个儿子回家商量。
儿子们门路广, 肯定能尽快找到女儿。
曹老娘一把拽住丈夫:“你先别去喊老大几个。”
“为啥, 不喊他们咱怎么找?”曹老爹不明白。
曹老娘瞪了他一眼:“你喊了老大老二几个, 他们媳妇孩子能不知道, 等他们知道了, 那周围的人都知道了,咱家五妹的名声怎么办?”
以前还小, 被掳走一次已经谣言乱传,好不容易事情平息了一些, 再闹出小姑娘离家出走的事情,可想而知会被说得多么难听。
曹老娘觉得自己大概是欠了这女儿的,为她差点操碎了心,偏偏女儿还不领情。
她对几个儿媳妇分外不放心,一直觉得当初曹五妹被人背后说闲话,其中就有儿媳妇嘴巴不够严的问题在。
曹老爹更是无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到底要怎么样,我就说女儿还小,再等两年谈婚论嫁也不迟,你偏要逼她,现在好了,女儿跑了。”
曹老娘伸手就掐他:“现在你怪我了,这事儿你没同意吗,再说了,是谁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要不是你让她在家练武,她能有这力气踹开窗户?”
曹老爹被掐了几把呲牙咧嘴,掩不住担心:“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人跑了,难道就不找了,这可是咱俩嫡亲的女儿,从小千娇万宠的长大,她在外头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你不后悔?”曹老爹反问。
曹老娘已经有些后悔了,她还以为女儿闹一闹,闹不过就会认命嫁人,哪知道她竟敢跑。
一想到女儿可能在外头遇到危险,曹老娘就心惊肉跳的:“她会不会去找赵家小姑娘了?”
曹老爹一愣。
曹老娘一拍大腿:“肯定是的。”
“五妹平时也没别的要好小姐妹,就赵馨一个,这当头她能去哪儿,肯定是去赵家了。”
曹老爹琢磨了一下也觉得是,倒是松了口气:“要是去了赵家,倒是安全,暂时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赵家大大小小那么多男人,像话吗?”曹老娘皱眉。
但眉宇显然没方才那么着急了,忽然说了句:“要不咱跟赵家提一提,问问能不能结成亲家。”
她越想越觉得好:“五妹喜欢赵家,跟赵馨关系又是极好的,嫁过去之后上头没婆婆,立刻就能当家做主,她肯定也乐意。”
“你又想到哪儿去了。”
曹老爹叹气:“赵梦成要有那个意思,去年就该提了,哪儿会等到现在,人家不提,咱们是女方,哪能上赶着。”
曹老娘冷哼:“你要面子我不要,只要五妹能过得好,豁出面子老娘也认了。”
“你再让我想想。”曹老爹叹气。
这事儿没能达成一致,夫妻俩还是迅速拉着车出门,打算赶紧追上去,最好能在半路截住女儿,否则这都要过年了,女儿包袱款款去赵家像什么样子。
他们遮遮掩掩的出门,生怕被人察觉。
哪知道刚出门,隔壁张寡妇出来了,瞧见他们俩就问:“这都要天黑了,你们俩去哪儿呢?”
曹老娘打了个哈哈:“正好想到有东西没买,想着去逛逛。”
说完拽着曹老爹就跑了。
张寡妇心底觉得奇怪,回家跟儿子说:“隔壁不知道在弄什么,老俩口神神秘秘的。”
张大虎无奈:“娘,咱家的事情还不够你管,你还有闲工夫去管别人。”
张寡妇一听,立刻说:“我可从来没说过隔壁的闲话,都是对门那几个在说。”
临了笑呵呵的进屋抱孙子去了,张大虎如今也已经成亲生子,张寡妇可忙得很。
曹家夫妻俩匆匆忙忙的出了城门,门口的侍卫提醒道:“你俩可得赶紧回来,不然城门关了可不会开,得在外头住一晚。”
夫妻俩自然点头,又问:“大哥,你可瞧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背着个包袱往外走的?”
侍卫摇头:“没瞧见,大概是没注意,咋滴,你家孩子?”
“不不不,没有,我就随便问问。”曹老爹掩饰道。
侍卫也没往心里头去,检查过后就让他们出城门。
夫妻俩一路往青山村赶,鞭子都甩的飞起。
曹老娘忍不住往外看,这一看就感慨:“这路修的比城里头都不差了。”
“赵梦成是个有能耐的,如今县衙都卖他三份面子。”曹老爹多少知道一些。
曹老娘更是说:“有能耐好,有能耐咱女儿嫁过去才不会吃苦。”
“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你还真说上了。”曹老爹很是无奈。
他私心里觉得,赵梦成八成是不会答应,要不然以两家人的关系,多少也该露出一些口风来。
很快,牛车就到了青山村口。
曹老娘一看更是惊讶:“这就是那神龙庙吧,真的那么灵验吗?”
神龙庙求子灵验的事情,曹老娘自然也是听说过的,不过他们曹家子嗣多,从来不需要求子,所以她没来过。
这会儿一看神龙庙个头不大,供品却不少,顿时有些惊讶。
“先去找孩子。”曹老爹也看了一眼,依稀看见庙门口还有几个人在跪拜,可虔诚了。
“你说这孩子脚程咋这么快,咱俩赶车都追不上。”曹老娘叹气道。
心底觉得女儿习武别的不说,身体是真好,就这速度牛马都比不上。
很快,夫妻俩就瞧见了赵家大门。
敲门前,曹老爹劝道:“见了女儿好好说话,别喊打喊杀的,回头让人看笑话。”
曹老娘不耐烦道:“我还能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
“还有对赵家人客气点。”曹老爹又说。
曹老娘瞪了他一眼,直接越过他敲了敲门。
心想,她还盼着两家能成亲家,直接解决女儿的终身大事,怎么可能对赵家人不客气。
吱呀一声,赵梦成打开门。
他早就听见门外有动静,打开一看是曹家老夫妻,顿时有些惊讶:“曹叔,曹婶,这会儿你俩怎么过来了?”
“梦成,五妹是不是过来了,人在哪儿呢?”
曹老娘眼神忍不住往院子里扫,想找到女儿的身影。
赵梦成一愣:“五妹?她怎么会在赵家?”
他原本还打算明天带赵馨去镇上,问问曹家能不能把人接过来住几天。
曹老娘浑身一惊:“她没来?”
这时候赵馨从屋里头出来,看见她还高兴的问:“曹奶奶,我五妹姐姐来了吗,快让她进来坐。”
还探出头去看,结果左看右看,只看到一个满脸着急的曹老爹:“五妹姐姐呢?”
曹老娘浑身摇摇欲坠,曹老爹连忙搀扶住她,朝着赵梦成解释:“五妹跟我们大吵一架,带着包袱就出门了,我们还以为她会来找馨儿玩。”
赵梦成也意识到事态严重:“她没过来。”
“若是有人过来,放哨的肯定会瞧见,她肯定没朝青山村的方向走。”赵梦成道。
曹老娘又惊又怕,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那她去了哪儿,我们从家里一路追过来,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馨儿,你跟五妹最要好,你好好想想她有没有说过会去哪儿?”
“我,我不知道啊,五妹姐姐没说过要离家出走。”
赵馨吓得手足无措,连忙看向亲爹。
赵梦成见曹老娘脸色不对,连忙将人搀扶进屋,让她坐下来缓一缓。
“曹叔曹婶先别着急,五妹不是胡闹的性子,她肯定有所打算,指不定现在已经回去了。”
曹老娘却哭个不停:“都怪我不好,她不愿意嫁人就不愿意,我何必要逼着她。”
“要是五妹出点什么事情,我,我也不活了。”
曹老爹也是叹气连连:“没来这儿,那这孩子到底能去哪儿,难道还是去她舅舅家了?”
赵梦成忙道:“我们先去找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另想办法。”
“对对对,梦成,你跟衙门的关系好,若是,若是找不到,还得请你帮帮忙。”曹老爹心底惊恐,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个十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长相还十分美貌,离开家后忽然没了踪影,不得不让人往坏处想。
这会儿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知道,曹家夫妻只想赶紧找到女儿。
曹老爹更是后悔:“早知道就该早些喊老大他们帮忙。”
曹老娘心底更是懊悔,哭得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全靠丈夫搀扶。
赵梦成知道事情紧急,立刻骑着驴子走,赶在关城门前进了上河镇。
赵椿也跟过来帮忙,他跟曹二曹三更熟悉,两人分头报信。
等曹大反应过来,去曹家舅舅那儿一问,果然没瞧见人。
曹大又气又恼:“爹娘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着瞒着,如今如何是好。”
赵梦成只能安慰:“现在说这个于事无补,不如再想想五妹可能会去哪儿?”
曹大懊恼道:“自打分开住,我见她的次数也少了,再者女孩儿长大了,哪里还会跟我们这些哥哥们说心事。”
甚至反过来问他:“馨儿可有提过?”
赵梦成摇了摇头:“馨儿上次见五妹时,恐怕还没这事儿。”
又问:“我听曹叔说,这次是因为要定亲,五妹不乐意。”
曹大连声叹气:“你也知道五妹当年的事儿,后来五妹性子彪悍,周围的媳妇婆子都被她打遍了,人家当面不敢说,背后就……”
“这样一来,她的婚事就成问题,我娘就想着早些定下来,好过将来发愁,哪知道五妹不肯,闹了好几回。”
曹大忍不住说:“五妹以前很乖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越大脾气越是倔,现在是半点不听劝,她嫂子说几句,回头就要打侄子出气。”
赵梦成看了他一眼,说了句:“我记得当初你说过,五妹若是嫁不出去,你养着就是。”
曹大忙道:“我现在也这么想,可我愿意,爹娘不乐意,而且……”
而且他媳妇,家里孩子,估计也不乐意。
曹大知道自己活着的时候能压着他们,可等他死了呢?
想着这些,曹大其实也不反对曹老娘的做法,觉得若能找到合适的妹夫,那才是对五妹最好的做法。
别人家的事情,赵梦成一时也不知如何劝解,但心底是不赞同的。
若曹五妹愿意嫁人,一切都好说,可现在她激烈反对,曹家还一味打着为她好的名义,想给她早早的定亲,这做法就很难说。
曹家兄弟几个都着急,分头去找,赵梦成也向衙门打听了一番。
可曹五妹就跟凭空消失了似得,哪儿都找不到人。
只有看守城门的侍卫左思右想,最后一拍脑袋:“你们说小姑娘,我是真想不起来,但晌午过了没多久,倒是有个十三四岁的小子拎着个小包袱出城去了。”
赵梦成忙追问:“你还记得那孩子长什么样子吗,穿戴是什么样?”
侍卫想了想,说:“长得挺好的,眉清目秀的,说话粗声粗气的,穿着也简单,就一身蓝色的袄子,对了,他穿着的袄子有些大,一直盖住了脚面。”
曹大猛地想到一件事:“那是我家大儿子的棉袄。”
他恍然想起来,半个月前,他家老大新做的棉袄不见了,夫妻俩还盘问过,但那孩子一口咬定说新做的不舍得穿,要等过年穿,先藏起来了。
曹大赶紧回家逮住大儿子盘问起来。
挨了亲爹一顿揍,大儿子哭着喊道:“姑姑打我,还把我的袄子抢走了,不许我告诉你们,说过年前肯定还我,我怕说了你又揍我,就瞒着没说。”
曹大媳妇又气又急,伸手拍儿子:“你傻啊,她不让你说你就不说,她是你娘还是你爹。”
曹大瞪了眼媳妇。
媳妇却咽不下这口气:“白长这么大个头,连个姑娘都打不过,老娘是不是没给你生卵蛋,混账玩意儿。”
曹大儿子哇哇大哭:“姑姑她压根不是姑娘,哪有姑娘力气那么大,我压根不是她对手。”
被媳妇儿子这么一闹,曹大脸上也是难堪。
赵梦成转过身摸了摸鼻子,没忘记曹五妹习武是他的锅,要不是他看曹五妹天赋高,专程教导过,恐怕也没这事儿了。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姑娘,赵梦成也急着找到人:“既然如此,恐怕五妹早有打算,那她肯定想好了要去哪儿。”
“可天寒地冻的,她能去哪儿?”曹大百思不得其解。
五妹为了方便扮成男儿身,可这都要过年了,她能去哪儿。
曹大捶了捶自己的脑袋:“这么冷的天气,她总得有个落脚的地方,出了城她能去哪儿,不会直接往丰州府去了吧?”
赵梦成觉得这可能性不大,曹五妹毕竟是从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她离家出走,也不该贸贸然去陌生危险的丰州府。
“晌午后才出城,这时候出城是赶不上去丰州府的船的,走旱路太过危险,如果我是她,会先找一个附近的,安全的地方落脚,等明日天亮再做打算。”
赵梦成道。
曹大苦思冥想:“可上河镇附近哪儿有安全的地方能落脚。”
蓦的,赵梦成想到一个地方:“倒是有一个地方。”
曹大看向他,也猛地想到了那地方。
他整个人跳起来,骂道:“她,她不会去了民兵营吧!”
年度总结大会后,民兵营按理来说就空了,各回各家过年。
但民兵营的营房空了,负责看守的人依旧在,不然过了一个年回来,营房被搬空了可不好。
有民兵的威望,又有人看守,民兵营距离上河镇不算远,确实是一个安全的落脚地。
可问题是,民兵营里都是男人,每日轮流看守的当然也是男人。
曹大急吼吼的往外冲,赵梦成只得跟上去。
另一头,赵馨听了消息也心急担忧不已,忍不住在院子里转圈圈。
赵茂唐糖被她转的头晕目眩,劝道:“馨儿,你坐下来歇一歇吧。”
“五妹姐姐都不知道在哪儿,我哪儿能坐得下。”赵馨抿了抿嘴。
她有些懊悔:“上次去曹家她就不大高兴,我早该发现的,当时就该问问她。”
“这样的事情你哪能猜到,再说了,她既然有打算,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就打消主意。”唐糖立刻为她开脱。
赵馨却说:“如果我早些知道,就能帮她出出主意,而不是跟现在一样。”
赵茂抬头:“我倒是觉得你不必担心太过,曹五妹很有天赋,习武时间虽然短,但三五个小子近不了身,她有自保的能力。”
他不说还好,一说赵馨就更担心了:“万一她遇上坏人怎么办,就跟咱们上次路上那种,五妹姐姐肯定不是对手,糟了,姐姐长得好看,万一被掳走的话……”
“馨儿,你别自己吓自己。”
赵茂无奈,提醒道:“既然你担心,不如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曹五妹当时有没有跟你提过什么。”
赵馨拧起眉头,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实在是想不起来,那日我们只是一起玩,姐姐什么都没跟我说。”
赵茂便说:“从你进门开始,你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都一一告诉我。”
赵馨便老老实实的重复起来,无非是曹五妹抱怨家里人逼婚,还说要让她嫁给舅舅的小儿子,天知道他们俩根本不合拍,嫁过去还不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零零碎碎的说了许多,赵茂忽然打断她的话:“曹五妹提过民兵营?”
“是啊,五妹姐姐说不公平,凭什么男人只要身强体壮,都能去民兵营试试,明明她武艺高强,能打赢很多男人,就因为她是女子,就去不得。”
赵馨看了眼二哥,低声道:“我也觉得不公平,凭啥只要男的,不要女的。”
赵茂瞪了她一眼:“既然如此,我们可以去民兵营找找。”
“啊?”
赵馨傻眼了:“可是民兵们都放假了,那里现在没有人,荒郊野岭的多让人害怕。”
赵茂已经起身:“你觉得害怕,曹五妹可不一定。”
他看得明明白白,曹五妹胆子可比自家妹妹大过了,赵馨因为被宠爱着长大,几乎没吃过什么苦头,偶尔是有些娇气的。
可曹五妹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比寻常姑娘多了几分坚韧,否则她也不能顶着全家人的反对,一直勤学苦练武艺。
唐糖皱起眉头来:“二哥,馨儿,要不要先告诉赵叔?”
“现在都不知道爹爹在哪儿,咱们先去民兵营,等找到人再说。”赵馨说道。
赵茂也点头,他其实对曹五妹在哪儿不在乎,毕竟两人没啥交情,可却知道要是人真的丢了,他爹,他妹,总归是有些牵挂。
家里的驴子被赵梦成骑走了,三人只能靠着两条腿朝着民兵营走。
赵梦成跟赵茂都不知道的是,此时民兵营正迎来几个山贼。
却说赵梦成年度总结大会办得热热闹闹,每个民兵都拿到了丰厚的年货,不提奖励,光是这些年货就让人眼红。
家门口贴上大红对联,还有一大箩筐的年货,上河镇但凡出了民兵的村庄都沸腾了。
普通老百姓都是良民,他们只想着找找关系,自家若是也有人能当上民兵就好了。
可就是有这么一伙儿落草为寇的山贼听到了消息。
山贼原不在上河镇地盘,是因为去年丰州营大肆扫荡附近的贼寇,不得已到处窜逃,这才到了上河镇地界。
之前都是老老实实的藏着,一直到年底他们心思才活络起来,想着干一票大的就跑,到时候离开丰州府,去旁的地方快活。
山贼摸了底,将目标定在了民兵营。
谁让赵梦成出手大方,听说年货甚至没发完,留了一部分在营地里,放假之后营地每天只有两个人看守,很好下手。
几个山贼一商量,都决定干这一票,干完就走。
日暮降临,负责看守的两个民兵插科打诨,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潜伏在暗处的山贼们知道,机会来了。
第112章 血战
自打曹老娘一次次的相看人家, 要把自己嫁出去,曹五妹就开始琢磨起来。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嫁人的,家里有老娘, 有四个嫂嫂,她自然知道嫁了人会是什么样子。
如今当姑娘家, 还有爹娘和哥哥们宠爱, 可等嫁了人,她就成了没名没姓的谁家媳妇,孩儿他娘,一辈子只能困在小小的院子里相夫教子。
若是没有发生那个意外,也许曹五妹会安安稳稳的长大, 顺着爹娘的意思嫁人生子。
可偏偏意外发生了。
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那时候的担惊受怕都像是一场噩梦,时不时就会纠缠与她。
命运掌握在别人的手中, 任由他们拿捏, 不知道会被卖给何人, 如何糟践。
曹五妹害怕。
得救之后周围人异样的眼神,奚落,议论, 甚至造谣。
曹五妹愤怒。
一直到那一天, 她听了赵馨的话, 扑过去狠狠揍了那人一顿。
从那一日开始, 世界就不一样了。
谁敢说她, 她就直接动手,打不过就拼命打, 操起凳子,甚至拿起屠刀。
果然, 她一凶狠,别人就都害怕了,至少当着她的面再也不敢胡说八道。
娘常说女子太凶悍会嫁不出去,曹五妹不以为然,她心想与其委曲求全的活着,倒不如痛痛快快的。
可她万万没想到,就因为她在家练武,爹娘便忍不了,也不管她如今才十三,竟是要提前给她定亲。
曹五妹如何能忍,当下就打算起来。
可她能去哪儿呢?
亲戚家都是不能去的,曹五妹清楚的很,甭管去谁家,到时候就是小孩儿闹脾气,劝一劝让她回家。
赵家?曹五妹也曾心动过,她知道自己求上门的话,赵馨肯定会收留她,甚至赵梦成也会帮忙。
可她不想给赵家添麻烦,赵叔和馨儿已经帮了她许多。
自己若是去了赵家,等爹娘找上门的时候,岂不是让赵叔为难。
左思右想,曹五妹忽然想起来二哥三哥曾提起过民兵营的事情。
现在快过年了,民兵营都是空着,平日里只有两个看守。
她可以偷溜进去,先住下来,再慢慢筹划将来怎么办。
曹五妹打算的好好的,那日跟曹老娘大吵一架被关起来后,她直接包袱款款从窗户爬出去,翻墙出了上河镇。
民兵营这头看守果然很松散,曹五妹寻了个机会,就从小道儿钻了进去,随意挑了个偏僻的屋子住。
没有人住的屋子冰冷无比,她也不敢点火,只能裹紧衣裳。
哈了哈手,曹五妹蜷缩在某个民兵的床上,在夜幕中思考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
民兵们正月初七就会回来,她顶多只能留到正月初六。
虽然曹五妹不想嫁人,但也知道爹娘说的对,如今爹娘还能养着她,可等爹娘百年之后呢,就算哥哥们肯养她,嫂子们和侄儿们愿意吗?
曹五妹睫毛微颤,心想,我得想个法子养活自己,只有先养活了自己,才能说不嫁人。
否则说得再多,吃别人的,喝别人的,穿别人的,哪里来的底气。
可是要怎么挣钱呢,曹五妹开始发愁。
她忍不住再次想到了赵馨,自打赵馨开始去香皂工坊帮忙,赵叔会给她开工钱,那些工钱都让赵馨自己存着。
赵馨曾透露过数目,曹五妹当时就想,这么多钱,足够她养活自己了。
要是我也是赵叔的女儿就好了,他肯定不会逼着我嫁人。曹五妹心想。
可惜,她不可能变成赵家的女儿,再者,爹娘对她的好,哥哥们的宠爱,曹五妹也都记在心里。
一边是父母亲人,一边是不想嫁人,曹五妹心底也挣扎不休。
蓦的,她听见外头的动静。
微乎其微的两声轻呼,轻咳就消失了,但曹五妹还是听见了。
她迅速起身来到窗边,透过窗户的缝隙往外看。
山贼们实在是太心急了,尤其是看守的两人好吃,这天竟然带了个猪蹄过来。
就在门口起了个火盆子,两个民兵对坐着烤肉吃,吃的满嘴是油。
“他娘的,我们在这里喝西北风,他们倒是吃香喝辣的。”山贼唾了一口。
“老大,啥时候动手?”一个个都快憋不住了。
老大一看,天色已黑,算算时间这会儿城门也该关了。
便比了个手势:“动手!”
几个山贼从侧面围攻过去。
看守的还在说笑:“咱排班在今天还算运气,要是排到了大年三十,到时候就没法守岁了。”
“不过我可听说了,大年三十值班的可以拿彩头,得有一两银子,有的是人抢着干。”对面的也笑。
“也是,那可是一两银子。”
“不只,咱仓库里不是还有好多东西,那都是给值班辛苦的,年后就能发。”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天寒地冻的守夜,也不算苦差事。
“快吃,吃完了咱们提着灯笼照一遍,别让老鼠把咱年货祸祸了。”
就在这时候,坐在里侧的民兵脸色一边,正要惊叫示意,却被捂住嘴,脑后一疼就没了知觉。
失去意识前,民兵唯一的想法就是,他该听赵哥的话,守夜的时候该分外警醒。
山贼将两个民兵一丢,直接抓起烤猪蹄来:“老大,吃不吃?”
老大摆了摆手,那人立刻自己啃起来,一边啃还一边说:“没想到上河镇当个民兵还能发猪蹄,早知道我也来当。”
老大皱起眉头,恨铁不成钢的教训:“待会儿你想吃多少都有。”
“老大,这俩人要不要杀了?”
老大犹豫了一下,摇头:“捆起来扔旁边,杀了反倒是麻烦。”
他知道只是丢了钱财,民兵营很少会离开本地追查,可要是出了人命,到时候就说不准了。
安全起见,他只想赶紧带着钱财离开,省得麻烦。
一群山贼飞快的进了仓房,一进屋就惊呼起来。
“上河镇可真是富得流油,这么多好东西。”
“这儿还有腊肉,他娘的,都带走。”
“红糖,太甜了,我都好久没吃糖了。”
山贼们早有准备,每个人都带着双轮车来,这会儿一起往车上堆货物。
赵梦成用来分类年货的箩筐,这会儿倒成了他们的便利,只需要一个接着一个往车上堆就成。
老大冷笑:“不是上河镇富裕,是赵梦成富裕,你们难道没听过香皂工坊?”
他伸手捏了一把饱满的粮食,眼底闪过贪婪:“有香皂工坊这个金母鸡,赵梦成家中定然金银成山。”
立刻有人动了心思:“老大,那咱们要不要顺道儿走一趟?”
老大摇了摇头:“青山村多民兵,还有哨楼,风险太大,咱们得赶紧走。”
要不是他们只剩下九个人,怕偷鸡不着蚀把米,又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大肥羊。
“便宜他了,算他好运。”几个山贼一想到金银就骂骂咧咧。
老大眼底泛着冷光:“且再养一养,等他日咱们东山再起,再来宰了这头肥羊。”
暗夜中,曹五妹紧张的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她已经猜到外面是什么人,他们要抢走赵叔的年货。
如今最安全的做法,自然是继续藏在屋子里,外面的贼人肯定不会想到她在这里,她是安全的。
可是,真的要看着他们将东西带走吗?
曹五妹抿紧嘴角,心底忽然升起一个念头,她想要为自己拼一把。
输了,就是送掉这条小命。
若是赢了,或许她能摆脱嫁人生子的命运,走上一条自己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路。
也许这条路会非常艰难,可她心底愿意。
曹五妹很快下定了决心,她要赌一把!
她迅速的在屋中搜查起来,果然在墙角处找到了长棍,其中还夹杂着一把开了刃的长刀!
民兵平时的武器都是长棍,他们是没有权利佩刀的。
但赵梦成私心培养,所以才每个屋发了一把,对外只说是防身。
曹五妹一看,立刻舍弃了长棍,拿起刀来。
“动作快点,拿了东西就走,别多停留。”老大催促道。
另外的山贼还在嘻嘻哈哈,还有几个甚至一边装,一边吃,塞得嘴巴里都是红糖。
“老大,三更半夜的不会有人过来,咱慢慢来也行。”
老大拧眉:“快一些,否则天亮也走不出丰州府。”
他见山贼们吃饱喝足便惫懒起来,心中不悦,自己也上手帮忙。
其余山贼见他都动了手,只能一个个忙活起来。
蓦的,老大猛地抬头:“老三呢,跑哪儿去了?”
“没瞧见,大概拉屎撒尿去了,他那个人就是屎尿多。”
老大拧了拧眉头,心底有些不妙的预感,但扫了眼黑乎乎的军营却没发现任何异样。
“老三。”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回答。
“该死,老五也不见了。”有人惊呼。
老大意识到不对,冷了脸:“那两个民兵呢?”
“绑着呢——他们不见了。”负责看管的山贼惊叫起来。
老大恨不得一巴掌打过去:“你就是这么看人的。”
他暗道不好,连声催促:“被发现了,抄家伙。”
话音未落,民兵营门口的篝火忽然炸开来,燃起了汹汹烟火。
火焰之中,老大依稀看见暗处窜出三道人影,两道与山贼颤抖在一起,另一道竟是朝着自己面门而来。
老大连忙后退,险险避开门前那一刀,定睛一看,那朝着自己扑过来的竟是个半大小子,黑暗中一双眼睛烨烨生辉。
“杀了他们!”这会儿也顾不得麻烦不麻烦了,老大冷声喝道。
“信号已发,我们兄弟很快就会赶来,识相的快滚。”民兵喊道。
山贼哪里会放开到手的东西:“杀了他们带着东西就走。”
朝着山贼头头扑过去的,正是曹五妹。
她这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只要留下这山贼头子,她就能证明自己不比男人差,甚至比那两个看门的民兵强。
等到那时候,她是不是就能在民兵营留下来。
若民兵营的首领是别人,曹五妹是想都不敢想,可民兵营的首领是赵叔。
如果是赵叔的话,她是不是有机会?
被曹五妹寄予厚望的赵梦成是踩着关城门的最后一个点挤出去的。
城门都关了一半,要不是他跟衙门的关系过硬,门口的侍卫可不会通融。
赵椿紧跟着出来。
曹大跟着一起挤出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曹二曹三,曹四被留在城里头继续找。
“咱们直接去民兵营看看,人若是在就好,若是不在,恐怕真的是往丰州府去了。”曹大开口道。
五个人,只有一头驴子,赵梦成一开始跟着他们一起走。
冬日白天短,这会儿天都已经大黑,幸好去民兵营都是大路,走起来倒也快。
哪知道没走几步,赵椿惊叫:“爹,你看民兵营方向。”
赵梦成察觉不对:“怎么像是狼烟。”
他口中的狼烟,自然不是国家大事的狼烟,而是民兵营中约定好的,若是守夜遇上大麻烦,就直接在火堆里放信号。
信号是赵梦成让香皂工坊特制的,没有杀伤力,却能燃气汹汹烟火。
“不会是五妹偷溜进去被发现了吧?”曹大担心起来。
曹二也说:“他们不认识五妹,会不会把她当做贼人抓了,我们赶紧过去。”
他们怕妹妹吃亏。
赵梦成却拧起眉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民兵是两个大男人,若是抓住一个小姑娘,即使这个小姑娘打扮成小子,肯定也不会直接点燃信号。
“曹兄,我去看看究竟。”赵梦成翻身上驴。
曹大正要叮嘱几句,哪知道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吹了个满口灰尘。
“咳咳咳。”曹大捂住口鼻,好一会儿才说,“这驴跑得也太快了。”
“大哥,咱也赶紧去,八成是五妹被发现了。”曹二催促道。
曹三也说:“人在就好,被民兵逮住不会有危险,顶多被揍一顿,让她吃些教训也好,瞧她这次闹的什么事儿,还离家出走,爹娘都快被吓死了。”
曹二心软,叹气道:“行啦,咱少说几句,五妹心底也不痛快。”
兄弟三个认定曹五妹被民兵逮住了,这会儿反倒是松了口气,毕竟在上河镇民兵营的口碑很好。
只有赵椿黑着脸,他爹走就走,咋还把他给丢下了。
殊不知此刻曹五妹险象环生。
山贼头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在上河镇遇上了对手,眼前分明是个半大小子,竟然一时缠的他无法脱身。
眼看越拖越久,山贼头子眼神一厉,下手越来越狠。
曹五妹顿时吃力,她到底是还未长大的小姑娘,即使有几分练武天赋,这会儿对上经验丰富的老贼也是捉襟见肘。
不只是她,被泼醒过来的民兵也是如此,九个山贼,点火之前被他们暗中拖走了四个,还剩下六个,这会儿两个民兵都是一对二,身上已经见血。
这还是他们仗着地形熟悉,以拖延时间为主。
如今他们两人都心生惧意,全靠着等待支援的念头撑着。
只要再坚持一下,兄弟们就会赶来,到时候让这群该死的贼人有来无回。
“啊!”长刀划过胳膊,曹五妹忍不住痛呼出声。
山贼头子脸色一狞:“竟是个小姑娘,老子倒是舍不得杀了,带走做个压寨夫人也成。”
曹五妹又急又气,反倒是露出破绽来,不得不拼着吃了一刀才勉强退开。
山贼头子抓住这机会步步逼近,一脸狞笑,想到把他逼得这么狼狈的竟是个小姑娘,心底越发狠毒,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利刃朝自己劈下来的时候,曹五妹动弹不得。
她心中有后悔,有挣扎,有坚定,有失落,最后猛地闭上眼睛,拼一把,若是输了,那也要认赌服输。
但疼痛没有落下。
曹五妹睁开眼,却见一道宽厚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与那山贼头子迅速过招。
赵梦成一脸冷意,想到自己若是迟了片刻,曹家就得给小姑娘收尸了。
几个贼人一身凶煞,显然都是亡命之徒,赵梦成也没留手。
山贼头子惊恐不已,原以为胜券在握,哪知道这人从天而降,竟把他逼得步步败退,再一看,对面的人甚至没有武器,手中拿着的是一根粗树枝。
“爹!”却是赵茂几个赶到了,正巧赶上这场大乱斗。
山贼头子眼睛一亮:“那是赵梦成的儿女,抓住他们。”
不管赵梦成多厉害,身上也满是软肋,只要拿住他的儿女别说活命,要再多的银子也成。
山贼头子狞笑,原还觉得青山村太远,如今赵家人自己送上门来。
果然几个山贼一听,立刻朝着赵茂三人冲过去,倒是让捉襟见肘的两个民兵松了口气,看见有救兵,赵梦成又将那山贼头子压着打,两人又有力气了。
赵茂脸色一冷,将赵馨和唐糖拦在身后。
山贼们哪里知道,赵家的孩子不是软肋,而是猛虎。
赵茂虽不如赵椿身手好,但这些年从未懈怠,对付一二成年人不在话下。
唐糖看得两眼冒光,赵馨直接推了他一把:“去帮忙,我去看看五妹姐姐。”
唐糖点了点头,捡起一根长棍就冲过去。
赵茂与他配合默契,两人将山贼直接困在了中间,一时间形势逆转。
赵馨避开人跑过去,将地上的曹五妹搀扶起来,结果一伸手,就摸到一片湿润:“姐姐你受伤了。”
“只是皮外伤。”曹五妹站起身,疼得呲牙咧嘴。
赵馨想说什么,却见黑暗中曹五妹的眼睛在发亮:“馨儿,我们去帮忙。”
赵馨往后看了眼,低声道:“可能不用了。”
曹五妹这才发现,片刻的功夫,战争已经结束了。
赵梦成废了山贼头子一双腿,将人绑成了粽子。
赵茂唐糖联手,打得两个山贼嗷嗷叫,蜷缩在地上失去了行动力。
唯一还在打的是那两个民兵,赵梦成瞥了一眼,没动。
赵茂唐糖得到示意,立刻冲过去帮忙,两人配合默契,想打一个,再打另一个,收拾掉最后两个只是时间问题。
赵梦成往曹五妹的方向看了一眼,后者下意识的低下头。
她紧张的握住拳头,不知道如何开口,原以为自己拼一把能成功,结果自己都差些送命,反倒是要赵叔来救。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下来,曹五妹心底的苦涩超过了身上的疼痛。
“受伤了?馨儿,你先给她包扎一下,其他事情待会儿再说。”赵梦成开口道。
赵馨连连点头,民兵营这儿是有常备的药物的,那是赵梦成准备的,她知道放在哪儿。
赵椿急吼吼赶到的时候,战局已经要收尾。
目光一扫,赵椿大喝一声:“二弟小糖我来帮你们。”
说完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就是打。
赵茂不得不避开,没好气的骂道:“捣什么乱,要你帮忙了。”
“嘿嘿,你俩休息一会儿让我来。”赵椿笑道。
仅剩下的那个山贼欲哭无泪,直接放弃了挣扎,暗道我可是凶悍的贼匪啊,又不是你们孩子抢着玩的纸老虎。
曹大几个跑得反倒是没赵椿快,但等到靠近营地,他们也意识到不对劲。
营地里哀嚎遍野,还有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好些双轮车上装着货物。
“糟了!”曹大心惊肉跳,连忙跑进去。
“五妹,五妹你在哪儿?”他怕妹妹倒霉,正巧遇上了贼人送命。
赵梦成拦住他:“孩子没事,只是受了点伤,我让馨儿先给她包扎,等她出来再说吧。”
曹大这才稍稍安心,看向地上的贼人骂道:“哪儿来的小贼,竟敢在民兵营动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找死。”
赵梦成也拧着眉头,招来守夜的两个民兵:“到底怎么回事儿?”
两人面面相觑,到底是没有隐瞒,一五一十的说起来。
曹大听到妹妹胆大包天,发现贼人后没藏起来,反倒是泼醒了两个民兵,甚至建议他们一一攻破,最后跟贼人正面干上了。
他脸色极其难看,以前只知道妹妹脾气倔,可实在不知道这孩子胆子这么大。
她就没想过万一出事,一条小命都玩完了。
民兵瞧见他难看的脸色,为曹五妹说好话:“当时她压着声音,我们还以为是个小伙子,没成想是个小姑娘,她身手可真好,跟那头子打了上百招都没不落下风。”
曹大脸色没变好,反倒是更加阴沉了。
一想到妹妹在人家地盘玩命,曹大整个人都不好了,只想赶紧把人带回家。
好一会儿,赵馨才从里头出来,瞧见曹家人更慌张了。
她一心想为小姐妹说好话,便开口道:“爹,五妹姐姐受伤很重,尤其是胳膊上的伤口,我怕会留疤,天亮得请大夫好好看看。”
曹五妹跟在她身后出来,虽然脸色惨白,倒是还能自己走。
曹大松了口气,同时沉声道:“五妹,跟我回去。”
哪知道曹五妹一抿嘴,站着没动。
曹大更是生气,连声开口道:“爹娘都急坏了,快跟我回家。”
曹五妹却看向赵梦成,大声问道:“赵叔,我想加入民兵营,你收不收。”
第113章 留不留
原本喧闹的民兵营瞬间安静。
赵梦成看着曹五妹没说话。
女孩儿倔强的站在那里, 身上还有方才留下的伤痕,血色染红了她那件不太合身的蓝色棉袄。
赵椿几个都没吭声,赵馨下意识的看向亲爹, 心底盼着他答应,又怕他为难。
曹大倒是反应过来, 拧起眉头:“五妹, 别胡闹了。”
“快跟我回去吧,如果你不想嫁人,我来跟爹娘商量,大不了咱就不嫁。”
他没想到妹妹对嫁人这么反感,甚至不惜离家出走, 毕竟是疼爱着长大的小妹妹,跟他女儿也没什么两样,曹大心想, 不嫁就不嫁吧。
曹五妹抿了抿嘴, 捏紧了拳头不走, 只是固执的看着赵梦成。
曹二也开了口:“五妹,民兵营都是一群大男人,别让你赵叔为难。”
一个为难, 让曹五妹坚挺的脊背都耷拉下来, 她低下头, 眼泪直往下掉。
吸了吸鼻子, 曹五妹说:“赵叔, 对不起。”
赵梦成叹了口气,也忍不住心疼起这个小姑娘来。
“说什么对不起, 今日我该感谢你才对,若不是你, 今天这些货物就被盗走了,甚至连他们两人的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那两个民兵抓了抓头发,想到自己被打晕绑起来,还得靠着人小姑娘才得救,一时也是汗颜。
“对对对,今日多谢曹姑娘了,要不是你,我们俩恐怕真得交代。”民兵见气氛僵凝,连忙开口。
另一个也说:“几位曹兄,你们也别责怪妹妹,今日若不是她恐怕要遭。”
赵馨蓦的蹦出一声:“五妹姐姐比许多男儿都厉害,民兵营中有几个是她对手?”
这话让曹家兄弟一时神色复杂,妹妹做的事情,他们不是不知道厉害,心底也有隐隐约约的骄傲,可问题是,这是妹妹,不是弟弟。
闹离家出走潜伏民兵营,还跟贼寇动刀子受了伤,如今还要加入民兵营。
这事儿他们哪儿能答应。
曹大想了想,走过去说:“五妹,往后你爱在家练武就练武,我们都不拦着,这样总行了吧。”
他目光落到妹妹已经包扎的伤口上,眼底也满是心疼。
忍不住说了句:“当民兵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那是要真刀实枪的干,受伤难道不疼吗?”
曹五妹原本已经有些退缩,她知道自己提的要求让人为难。
可听了这话,她心底又冒气一股火来:“大哥,我不怕受伤。”
曹大拧起眉头:“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劝呢,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曹二曹三也纷纷开口劝解妹妹。
“这次是受伤,下次送了命怎么办,万一伤口在脸上怎么办,你还过不过日子了?”
“不嫁人可以,但留在民兵营不行。”
“五妹,你先跟我们回去见爹娘,他们都要急坏了。”
曹五妹心底升起一股悲哀来:“今天我回去了,可以后呢,一年两年我可以不嫁人,那一辈子呢?”
一听这话,曹家兄弟不禁沉默。
曹五妹笑了笑:“大哥二哥三个,其实我心底都明白的,你们确实是为了我好。”
“那你为何还不听劝,我们是你的亲哥哥,总归不会害了你。”曹大开口。
曹五妹却自嘲一笑:“可是不要这样的好,我想靠自己养活自己,我想练武擒贼,我不想一直待在后院围着孩子锅碗瓢盆转。”
“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曹大都惊呆了。
曹二沉默了一会儿,说:“天底下女子不都是这样,你为何不能?”
曹五妹只说:“我就是不能。”
只想一想那样的日子,她就觉得痛苦万分,甚至对自己产生憎恨。
赵馨鼓起勇气,伸出手指扯了扯亲爹的衣角,哀求道:“爹,你帮帮五姐姐吧。”
赵梦成叹气不已,暗道难不成是自己教她练武,才让曹五妹起了这样的心思。
他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让曹五妹觉醒,亦或者是将她推入一个痛苦的深渊。
但他确实不能坐视不理。
“三位曹兄,不如听我一言。”赵梦成开口道。
曹大看向他,他知道自己不该迁怒,如果不是赵梦成,他家五妹恐怕早就死了。
可事已至此,心底忍不住还是泛起几分懊恼来。
赵梦成没在意他的眼神,继续说道:“五妹想加入民兵营的事情,我也是反对的。”
这话一出,曹家人顿时高兴起来,曹二更是瞪了眼妹妹:“听见没有,不是我们不让,你想去人家也不收。”
曹五妹眼神一黯,彻底没了精神气。
赵梦成却继续说:“民兵营皆是男子,若冒然招收女兵,对外对内都不好交代,虽说身正不怕影子斜,但也有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曹大立刻道:“五妹,我就是这个意思,咱自家不怕,就怕外人议论纷纷,到时候连累民兵营的名声。”
曹二更是说:“除了进民兵营,其他事情我们都依你成不成?”
“赵叔,我知道了。”曹五妹吸了吸鼻子,低头认命。
赵梦成打断兄妹俩的话:“不过我有个折中的办法。”
曹五妹猛地抬头:“什么办法?”
“赵兄?”曹大想开口阻止,生怕他说出让妹妹胡闹的法子。
赵梦成继续说道:“我正打算在青山村再建一个工坊,聘请附近的女子做工。”
“就像是绣娘工坊一般吗?”曹五妹追问道。
赵梦成点了点头:“差不离,既然都是女子,让男子来管理总归不好,所以我是打算交给馨儿来管,只是她到底年幼,怕撑不住场面,再者工坊也需要人守卫。”
曹五妹脸上迸发出笑容来:“我愿意,赵叔,我愿意帮馨儿撑场面,我还能给工坊当打手。”
赵馨惊讶的张大嘴,暗道爹爹之前怎么没提过,她不是管着香皂工坊就成了,哪儿来的新工坊?
但她识趣的闭紧嘴巴,生怕坏了爹爹和姐姐的事儿。
曹家几人也反应过来,暗道赵梦成哪里是需要她妹妹,八成是见事情闹得难看,所以故意找了个理由。
除了绣房,他们从来也没听说哪儿只要女人做工的。
但见妹妹满脸笑容,不再是方才死气沉沉的模样,曹大兄弟松了口气,也觉得这是个折中的办法。
赵梦成怕他们还不放心,又开口说:“曹兄,到时候我会按月发饷,你们看如何?”
曹大兄弟对视一眼,曹二担忧的问:“可是从上河镇往青山村路途遥远,是否不便?”
曹五妹连忙开口:“没有不方便,我可以每天踩着开城门的时候出发,关城门再回来,我脚程快,没问题的。”
曹家人却不放心,让女儿这样天天来回走,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
这会儿他们显然还没转变思维,以曹五妹的战斗值,寻常坏人是不用害怕的。
曹五妹怕他们不担心,急得跳脚:“大哥二哥三哥,方才你们还说只要不进民兵营,其他的都随我,现在怎么又变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你们要我死才高兴。”
她以命相逼,曹家兄弟只好先松口:“好吧。”
曹五妹顿时跳起来,一把握住赵馨的手:“馨儿,我们以后可以一起干活了。”
赵馨也高兴不已,只是偷偷看向亲爹,暗道这工坊是真是假,不会是爹爹临时想出来安抚五妹姐姐的吧?
若是如此,她怕五姐姐现在多高兴,待会儿就有多失望,心底很是不忍。
说定了这事儿,曹大又提出让曹五妹先跟着他们回家见父母,否则曹家爹娘可真要担心死了。
正好这会儿天都快亮了,曹五妹连忙翻出自己的包袱,给了赵馨一个等我的眼神,跟着哥哥们先走了。
这时候看到信号的民兵们陆陆续续赶来,离得近的快一些,离得远的慢一些。
发现居然有人敢打民兵营的主意,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地上的九个人千刀万剐。
等他们知道这次的功臣居然是曹家五妹,又是一阵议论。
赵梦成将这里的事情丢给大儿子,自己带着剩下几个回家。
一路上,赵馨欲言又止。
回到家,赵馨终于忍不住开口:“爹,你说的是真的吗?”
赵梦成挑眉:“怎么,你还信不过你爹?”
赵馨嘿嘿笑,挽住他胳膊撒娇:“女儿自然信得过爹爹,可五姐姐毕竟是曹家人,我怕爹爹会为难。”
“既然我开了口,就没什么好为难的。”
赵梦成倒是觉得,曹五妹这般的天赋心气,真要留在后宅嫁人才是大大的埋没。
论练武的天赋,曹五妹甚至比赵茂还强一些,赵馨更是没法跟她比,可曹家跟赵家却有极大的不同。
既然是自己领进门的,赵梦成不介意拉扯一把,至于这小姑娘将来能达到什么成就,那就看她自己的志气了。
赵馨松了口气,一连串的问:“爹,那咱要办什么工坊,跟香皂工坊一样吗,还是别的什么,你之前也没提过,咱啥时候开始办。”
“我的好馨儿,你问这么多让爹怎么回答,先让爹缓缓,等爹梳理好了自然会告诉你。”
赵梦成哪儿回答的上来,他自己还没计划好呢。
赵馨还要再问,却被赵茂拦住:“爹已经忙了一夜,你让他歇一歇。”
赵馨吐了吐舌头,只能将一肚子的疑问都咽下去。
赵茂没管她,直接转身说:“爹,你也去歇一会儿吧,睡个回笼觉,其他事情等睡醒了再说。”
“行,你们也休息一会儿,别累着。”
因为突如其来的贼匪,一家人昨晚上都没能休息。
赵梦成往屋子里一钻,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既然答应了曹五妹,他自然是要做。
可这年头适合女子的职业实在是太少,赵梦成不想惊世骇俗,在这时候挑战整个大周,一切都得慢慢来,潜移默化才好。
绣娘织女倒是一样,可镇上已有绣坊,再者,这是讲究手艺的,寻常女子入不了门。
有什么对工人的要求不高,却能卖出好价格,最好还适合女子,让来干活的女子名正言顺,不会被非议。
赵梦成忍不住想到香皂,其实香皂合适,但香皂工坊已经干了两年,冒然直接转不是好事儿。
还有什么呢?
赵梦成猛地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既然要招收女子,那做出来的货物也是卖给女子的话,岂不是合情合理。
他笑了笑,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赵梦成摊开纸笔写起了计划,有香皂工坊的经验在前,女子工坊的计划写的很顺利。
顿了顿,赵梦成在最后加了一句:招收强壮女子,由曹五妹训练成女兵。
对外可以说是女子工坊的守卫,合情合理,实际上却培养女兵,区别于民兵营,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赵梦成只是随笔添了个念头,殊不知这一笔,却打造出未来那个强劲无比的女兵营。
涂涂改改的写完,赵梦成刚刚放下笔就听见外头有动静。
出去一看,果然是赵椿回来了。
他也是一夜未睡,脸上却没半点疲倦,反倒是兴冲冲的:“爹,那伙人都有命案在身上,咱们民兵营又立下大功了。”
赵梦成笑了笑:“这次首功是曹五妹的。”
“那倒是,没想到她一个姑娘家这般厉害,受伤也不哭,比咱家三妹强多了,一点都不娇气。”
赵椿一个劲的夸道,觉得曹五妹是个真汉子,不,真女子。
赵馨心里头记挂着事儿,正翻来覆去睡不着,结果爬起来就听见这话,顿时气呼呼。
“大哥,哪有你这样的,哼,我五姐姐是厉害,你可小心点,指不定再过两年,你也不是我五姐姐对手了。”赵馨哼哼道。
赵椿嘿嘿一笑:“那她还差得远。”
挥舞了一把手中长棍:“上次是我不慎,如今我可不会再上当。”
赵馨双手叉腰:“反正你是我手下败将,你认不认。”
说着还把赵椿曾经的长枪抱出来,让他认识到自己曾经的失败。
赵椿果然想起当初那事儿,摸了摸鼻子不敢吭声了。
赵梦成哭笑不得,咳嗽一声:“行了,别闹了。”
“馨儿,你来看看爹的计划。”赵梦成招呼道。
不止叫上赵馨,赵梦成还把赵椿赵茂唐糖都喊上了。
四个小脑袋凑在一起看,等看清楚赵梦成的计划,一个个都惊呼起来。
“爹,你要让曹五妹练女兵,她能行吗?”赵椿只关心这个。
赵梦成淡淡道:“一开始只是训练护卫,跟打手一样,若她办不到就罢了。”
办不到就当普通打手用,反正人不会闲着。
赵茂的关注点却在别的事情上:“爹,你已经有秘方了吗?”
赵梦成点了点头,也没隐瞒:“是有几个,不过这桩生意不如香皂好做,毕竟不是独一门的生意,到时候如何售卖还得仔细研究研究。”
赵馨频频点头,说:“我觉得肯定会好卖,只要咱家做出来的东西好,京城的贵人也会识货。”
唐糖在旁边补充:“尤其是胭脂水粉这些,京城那些贵眷最是喜欢,我曾听闻好的胭脂水粉,一两银子也就指甲盖那么多,甚至还有价值千金的螺子黛。”
“啥胭脂水粉能卖千金,这也太贵了。”赵椿惊呆了。
赵馨瞪了他一眼:“真没见识,咱镇上的胭脂水粉也不便宜,这都是有钱人家才会买的东西,你看普通人家谁舍得买。”
“也是,不当吃不当用的。”赵椿唏嘘。
赵茂看了眼亲爹,察觉除了一开始的豆腐生意,爹后头要做的生意都是盯着富贵王权使劲薅。
也是,这些人才有钱,还舍得花钱。
赵梦成听取了几个孩子的意见,继续在计划上涂涂改改。
最后将卷子收起来:“就这样定了,等开春后就能开始。”
赵馨立刻高兴的蹦起来:“太好了,我能跟五姐姐一起干活了。”
“你咋这么高兴,合着她才是你亲姐姐,我们都是后娘生的。”赵椿故意说。
赵馨哼哼:“谁让你老欺负我,五姐姐就不会。”
“我哪儿欺负你了,在这个家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你不但欺负我,还欺负老二,欺负小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老使唤小糖给你干活。”
赵椿大声道:“小糖,下次她再使唤你别搭理她,惯得。”
唐糖红了脸,支支吾吾道:“馨儿姐姐没使唤我,都是我自愿的。”
“听见没有,小糖才是我好弟弟,不像你,喊你一声大哥你不觉得心虚吗?”赵馨反问。
赵椿不乐意了:“小时候我还给你把屎把尿的,你咋不说了。”
赵馨顿时涨红了脸,怀疑她这大哥完全胡说八道,那时候娘都还活着,哪儿要大哥帮她把屎把尿。
“你胡说。”
“我没胡说,老二你作证。”
赵茂烦不胜烦,骂道:“你俩幼稚不幼稚,当自己三岁吗?”
结果这倒好,赵椿哼哼道:“老二越发老气了,老学爹的样子扮大人。”
赵馨跟他嘀嘀咕咕:“可不是,二哥最粘人,整天恨不得黏在爹爹屁股后头,他还有脸说咱们幼稚。”
赵茂黑了脸:“再管你们我就是猪。”
见他生气了,赵椿嘿嘿笑:“哎呀,自家人跟你开个玩笑。”
又对赵馨说:“往后你也多跟曹五妹学学,你看人家挨了刀子都不吭一声,哪像你一道小口子都呼天抢地的。”
赵馨狠狠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心底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如五姐姐。
昨天晚上她亲眼看到曹五妹身上的伤口,胳膊上那一道可深了,差点都能见到骨头,铁定是要留下疤痕的。
金疮药撒上去那么疼,五姐姐只是嘶了一声,喊都没喊。
要是自己的话,铁定要哭得稀里哗啦了。
赵馨吸了吸鼻子,觉得自己确实是有些娇气。
唐糖凑过来,低声安慰她:“馨儿姐姐别听大哥的,有人疼的孩子才有资格娇气,你有赵叔在,所以大可以多娇气点。”
赵馨满意的点了点头,语重心长的说:“小糖,还是你会说话。”
她那是娇气吗,那叫有人疼有人爱。
这般想着,赵馨又美滋滋起来,蹦着跳着朝着赵梦成撒娇去了。
另一头,曹家老俩口看到女儿的模样也是悲从中来,搂着她就是哭。
曹老娘更是心疼不已,想看看女儿伤得怎么样,又怕扯到她伤口。
“五妹,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遇上了贼人,天杀的畜生,怎么就偏偏盯上我女儿了。”
曹大兄弟几个面面相觑,咳嗽一声打断爹娘的哭声。
“爹,娘,你们先听我说完。”
曹老娘又有些迁怒:“你们几个也真是没用,五妹都成这样了,你们就不着急不担心,我就知道以后指望不上你们。”
曹大被骂得摸鼻子。
曹五妹怕娘哭起来没完没了,连忙安抚道:“娘,我真的没事,你先听我们说完。”
曹老娘这才勉强收了眼泪,听儿子慢慢道来。
这一听,老俩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曹五妹独自出城偷偷溜进了民兵营,这能理解。
但是曹五妹以一己之力打晕了两个山贼,还跟山贼头子打得旗鼓相当,他们怀疑自己听错了。
曹老娘捂住额头:“我老了,耳朵里总是嗡嗡响,我咋听成五妹一个打三了?”
曹大一脸复杂:“娘,你没听错,虽然不是一打三,但大差不差。”
室内一时没了声响。
好一会儿,曹老爹才说了句:“也好,至少你妹妹没吃亏。”
曹老娘幽幽来了句:“整日看她舞刀弄枪的,我还以为是花架子,没成想还能一口气打三个男人,这要是传出去……”
谁家敢要这么彪悍的媳妇啊,曹老娘整个人都不好了。
“娘,你往好处想,咱家五妹往后不大会吃亏,寻常人打不过她。”曹大安慰。
曹二也来了句:“看来小妹真有练武的天赋,至少比我强。”
曹三见爹娘脸色越来越不好,描补了一句:“大哥二哥的意思是,咱家五妹将来肯定不会挨打,别人打不过她,而且赵梦成说了愿意请她当护卫,吃饭的活儿都有了。”
曹老娘捂住额头:“完了完了,这是真的嫁不出去了。”
曹五妹抿了抿嘴角就要发作。
曹大拦住她,开口道:“娘,五妹毕竟还小,这事儿往后别提了,她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曹老爹琢磨出不对劲:“等等,你们刚才说什么护卫,当什么护卫?”
曹家兄弟面面相觑,将赵梦成的建议说了一遍。
曹老娘一下子要反对,但听到是女工坊,赵馨也在,她犹豫了一下没吱声。
等他们说完,曹老爹看了眼女儿,说:“从来也没听说这样的工坊,会不会是见五妹伤心难过,说话哄着她呢?”
曹五妹不乐意,大声道:“爹,赵叔又不是你们,光会说话哄我,他说了会请我,肯定会请我。”
曹老爹很是无奈:“我也没说什么,你嚷嚷什么,怎么,如今你功夫厉害嗓门也大了?”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曹大忙道:“这都要过年了,不管是不是都得等年后,过了年咱就知道了。”
曹五妹哼道:“赵叔肯定会说话算话。”
“爹,娘,你们答应我,如果我能挣钱养活自己,往后你们再也别提嫁人的事情。”
老夫妻俩对视一眼,拧起眉头。
曹五妹又说:“我自己挣钱养自己,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们瞧着吧,我不但能养活自己,我还能养活你们俩。”
老夫妻俩又是心酸,又是担心,又隐隐约约觉得女儿孝顺想着他们。
看着女儿倔强的模样,夫妻俩到底是拗不过她,叹了口气说:“等你能挣到钱再说。”
“那就这样说好了。”曹五妹雄心勃勃。
她已经迫不及待起来。
第114章 女工坊
让人没想到的是, 赵梦成的工坊还没办起来,赵家要办女子工坊的事情倒是先传开了。
当日在场的人不少,一个个回家后难免跟家里人聊起来。
民兵们的家眷最知道赵梦成的大方, 看看过年时分到的年货,光是这些就得不少钱。
“赵家真的愿意招收女人干活?那你说我能去吗?”媳妇忍不住追问。
被问的民兵傻眼了:“这我哪儿知道, 再说你去了, 咱家怎么办,爹娘谁照顾,孩子谁来照顾?”
媳妇瞪了他一眼:“我怎么就不能去了,咱家离青山村这么近,当天就能来回, 再说了,爹娘身体硬朗的很,他们就能帮我看孩子。”
一时激动不已, 起身道:“不行, 我得去问问。”
民兵连忙给拦住了:“别去, 这都要过年了,你别这时候去,好歹等过了年。”
“要是去晚了名额满了怎么办?”
媳妇推了他一把:“赵家从来不会亏待人, 你想想他们香皂工坊的, 一年年拿到手的工钱有多少, 再想想你们当个民兵年货都丰厚, 我要是去了, 咱家用不了三五年就能盖新房子了。”
被她这么说着,男人也忍不住心动起来。
“要不这样, 等大年初二咱早早的提上东西过去拜年,到时候再问问。”
媳妇这才同意。
民兵们有这些顾忌, 青山村的人却没顾忌,一个个都上门直接问。
“梦成,你真的打算招收女工?”
村长挨不住这一个个的,到底是专程过来了一趟。
赵梦成已经琢磨好计划,索性点头承认:“是有这个打算。”
村长抽了口烟,叹气道:“你想好了吗,这找女人干活跟找男人不一样,一个不好会闹出事情来。”
他强调:“我信得过你,就怕女人多了是非多,到时候影响你的名声。”
“叔,这个我也考虑过。”
赵梦成便开口:“所以我打算让馨儿去管女子工坊,我平时不会过去,工坊里都是女子,外人也挑不出毛病来。”
村长见他有打算,倒是安了心:“这样也好。”
临了又问:“你真的不打算再娶了吗,你说你年纪也不大,大冬天也没有人给你暖被窝。”
“叔,你咋又提这事儿了。”赵梦成很是无奈。
老村长却说:“你要是成了亲,家里有个女主人,到时候让她管这事儿多好,外头也不会议论你。”
他心底还是觉得赵梦成一个鳏夫,弄一群女人去干活,回头被不知道内情的人议论。
赵梦成直接道:“让馨儿去也一样。”
“馨儿毕竟还小。”老村长有些发愁,怕赵馨年纪轻被糊弄。
赵梦成对女儿倒是颇有信心,再说,他还会再后头看着:“让孩子早些锻炼锻炼,总归没有坏处。”
老村长见他主意已定,便问起其他事情来:“工坊打算办在哪里,是不是还在咱们村子?这两天好几个婆子媳妇都来问我,问你到时候是不是先从咱们村招人。”
“乡亲们知根知底的,要是招人,自然优先招咱们村的。”
赵梦成也想过这问题,一开始女工自然是以附近的人为主,这样不用担心她们的住宿和安全问题。
不过工坊他不打算放在青山村,青山村实在是太小了,距离上河镇也太远。
“我打算把工坊放在民兵营那一带,距离上河镇近,而且也安全。”
赵梦成开口道:“从青山村过去,走路也只需要一刻钟,而且那位置地方大,后续我会把香皂工坊也挪过去。”
村长愣住了:“香皂工坊也挪过去?”
他有些着急:“放在咱们村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习惯了。”
“叔,如今工坊的废料越来越多,处理起来也困难,不瞒你说,这些废料会影响咱们吃穿,要是污染了水源可不好。”
赵梦成提议:“工坊搬走了,可工人们的待遇都不会变,也不会辞退任何人,我是青山村的人,自然不会亏待自己的乡亲。”
村长听明白他的意思,叹了口气:“自打你在村里办了工坊,咱们村的日子越来越好,你这说起要搬走,我都有些没底。”
“叔,你放心,无论如何我还是青山村的人,我也没打算搬走。”
赵梦成也是深思熟虑后才做出这个决定,他打算以民兵营作为防御盾,在它的后方建造起制造工厂。
青山村毕竟太小了,土地有限,而且居住的人口复杂,工坊放在村里头,万一再来几个贼人盯上,伤了谁都不好。
再者,往后他要办起来的工厂,可不只是香皂工坊一个。
老村长叹了口气,见赵梦成没有改变主意的心思,拉着他的手说:“叔知道你是有本事有成算的人,但你飞得再远,也得记住这儿才是你的根。”
赵梦成笑了笑:“好,我会记住。”
老村长这才走了,临走之前,赵梦成将女工选人的事情也交给这位老村长。
毕竟选女工更麻烦,老村长向来口碑不错,辈分也高,他出面比赵梦成出面还要合适。
“爹,香皂工坊也要搬走吗?”赵茂有些惊讶的问。
赵梦成点了点头,摊开一张纸:“你看,这儿是上河镇,这里是青山村,民兵营在这一带,我打算将民兵营与青山村中间的地带都圈起来,工坊可以放在这一片。”
赵茂看着他指点江山,赞同道:“这样也好,工坊挪出去,村里头不会总是乱糟糟的。”
“不过爹,这边是不是太荒芜了?”
赵茂指了指那地盘,,民兵营搬过去之前,那就是一片一片的荒地,民兵营都是大男人不怕什么,可工坊却不一样。
赵梦成笑了起来:“现在还是荒僻了一些,等工坊搬过去就有大不同。”
赵茂忽然问:“爹,当初你把这块地都买下来,难不成是早有打算。”
“当时只是个模糊的想法,这次遇上事儿才想起来。”赵梦成说道。
说完伸了个懒腰:“这几日太费脑子,后头要操心的事情也太多了,阿茂,等你忙完明年县试,爹打算把这个整体规划交给你。”
赵茂指了指鼻子:“我?”
“对,阿椿负责民兵营,馨儿负责女工坊,小糖去接手香皂工坊,你来负责几个新项目。”
赵梦成觉得自己统筹就行,该使唤孩子还得使唤,孩子不用哪里会成长。
他绝不承认自己就想偷懒躺平,这样忙碌的日子不适合他。
“阿茂,这个家四个孩子中,爹最好看你,你一定行的。”赵梦成给孩子打鸡血,以免他望而生畏。
迎着亲爹期待的眼神,赵茂用力点了点头:“爹,我会努力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好好干,有啥不懂的就来问爹,爹会教你的。”
教会儿子,老爹就能悠悠哉哉过日子,赵梦成美滋滋的想,笑容更加和蔼可亲。
接受了亲爹的教诲,赵茂接过计划书,回到自己屋子还在琢磨。
赵椿擦拭着自己的佩刀,看了他一眼:“你不是打算考科举吗,改主意了?”
“没改,我还是会考,但爹现在太辛苦了,我得给他帮帮忙。”赵茂头也不抬的回答。
赵椿也深有同感,还说:“咱爹确实是太辛苦了,早晨得带着民兵拉练,还得操心工坊的事情,临了还得弄什么女工坊,哎,简直是忙得分身乏术。”
“大哥,所以咱们得尽快长大,给爹帮忙。”赵茂盯着哥哥。
赵椿拍着胸脯保证:“那是自然,如今我已经能带队了,再过两年民兵营完全就不用爹爹操心。”
“大哥二哥,女工坊那边我跟五姐姐会努力的,绝对不让爹多操心。”赵馨探进一个脑袋。
唐糖也跟着说:“香皂工坊那边的事情,馨儿姐姐都已经教会我了,我一定会做好。”
四个孩子对视一眼,纷纷用力点头,表达了自己为爹分忧的决心。
将四个还未长大的孩子使唤到位的赵梦成,这会儿正溜溜达达的进了菜园子,琢磨着晚上吃点什么好。
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辛苦了,得好好吃点补一补。
看来看去,没啥新鲜玩意儿,赵梦成有些失望,觉得寻常菜色对不起自己死去的脑细胞。
蓦的,他目光落到羊圈里。
赵梦成很是怀念羊肉的美味,尤其是羊蝎子火锅,在冬天吃那叫一个让人淋漓尽致意犹未尽。
别盯住的母羊打了个哆嗦,赶紧咩咩连声表示自己还能产奶。
赵梦成没对自家的母羊下手,出去了一趟,再回来就背着半头羊。
“今天吃全羊宴。”
赵梦成宣布,他带回来的是一头半大的小羊羔,肉嫩的很,一般用来炖羊肉汤,一般直接做成羊蝎子火锅,摆出去冻上后,还能片下许多羊肉片。
一听吃羊肉,赵椿几个也顾不上商量了,纷纷出来帮忙。
论到吃,几个孩子一个比一个上心,烧火切肉都不用赵梦成动手。
赵梦成见他们忙得井井有条,索性坐在旁边喝茶,就等着吃。
赵茂将火锅摆好,抬头问:“爹,你想吃清汤的,还是辣椒的?”
自打有了辣椒种子,赵梦成就在院子里种上了一大片,如今不只是赵家爱吃辣,青山村家家户户炒菜都喜欢往里头扔一个。
“要辣的。”反正锅里头已经有羊肉汤,羊蝎子火锅自然得辣,还得很辣才行。
赵茂点了点头,迅速往里头扔辣椒,一会儿火锅就变得红彤彤的。
赵馨从后院摘了新鲜的菜,洗干净切好打算待会儿下火锅吃。
羊肉香味飘起来的时候,几个孩子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赵椿忍不住从灶头后探出头,说:“头一次打边炉的时候,我还不知道有这么多花样,如今可算知道了,啥都能往里头扔,不管啥东西煮一煮都好吃。”
又说:“爹,把上次我做的牛肉丸拿点出来吧,火锅煮丸子最好吃。”
赵梦成自然不会反对。
大大的厨房都塞不下他们准备的菜,光是羊肉就片出来好几个大盆子。
这会儿要是有人进来看,恐怕还以为赵家要办流水席。
可等动了筷子,这些蔬菜肉类都在迅速的消失。
从赵梦成到赵馨,一个个就跟开了大胃王特效似得,甩开筷子吃起来就没停过。
吃完最后一片肉,赵椿才往后头一躺:“真舒坦,大冬天就得吃这个火锅,比打边炉痛快多了。”
火锅的锅还是赵梦成特意打造的,一开始还是鸳鸯锅,现在都能吃辣了,就变成了一个辣锅。
赵椿最爱这个,觉得比打边炉好,打边炉总是慢悠悠的让人着急。
“哎,太饱了,再多一口也吃不下了。”赵椿说道。
赵梦成笑着起身,一会儿又端着几碗糖水回来,那是他秋天时做的山楂罐头,密封了存起来能吃很久。
这会儿倒出来颜色红彤彤的,看着就喜人。
赵椿立刻爬起来:“我觉得自己还能吃一碗。”
赵茂嫌弃道:“别喷我脸上。”
赵梦成在兄弟俩中间坐下来,吃了一口山楂罐头,味道果然很不错。
酸涩的山楂做成罐头后酸酸甜甜的,去掉了那股子涩味,因为没加热的缘故,一口下去冰凉凉的,特别适合做火锅后的甜点。
赵馨也很喜欢吃这个,抬头说:“爹,咱明天还吃这个吧,到时候吃桃子罐头。”
“后天吃李子罐头。”唐糖补充。
秋天那时候午后的果子都吃不完,做成了一个个罐头,如今都能吃了。
赵椿表示:“放外头雪地里冰一下,味道更好。”
赵梦成没反对:“行,不过这几日我懒得很,你们负责做饭洗碗。”
几个孩子不约而同:“没问题。”
赵茂又说:“不过今年倒是不像去年那么冷,只下了一场小雪。”
今年的天气确实不如去年冷,如今都要过年了,也没跟去年那般似得大雪封路。
不过赵梦成往外看了眼,总觉得老天爷不会这般照应。
赵椿笑嘻嘻的说:“不下雪也好也不好,没下雪,咱们想在村口再弄个神龙雪雕都不成。”
“吃饱喝足就睡觉,指不定明天就下大雪了。”赵梦成笑道。
哪知道一语成谶。
大雪是从大年三十这天晚上开始下的,这一下就是三天三夜,愣是让人没法出门。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将原本绿色的山村染成了一片白色。
大年初一这天早晨,赵梦成差点没能推开门,只是一晚上,雪就积到了小腿肚。
赵椿几个不用招呼,都已经起床扫雪,口中还在念叨这么大的雪,也能堆雪雕了。
赵梦成上屋顶扫雪的一会儿功夫,再下来头发上都是雪,稍微一碰就往下掉。
赵茂连忙拿来帕子:“怎么会忽然下这么大。”
“瑞雪兆丰年,只要不下太久,下雪是好事儿吧。”赵馨问。
赵梦成拍干净身上的雪,笑着说:“你们还不出门拜年吗?”
往年大年初一早晨,几个孩子都一刻都停不住,早就撒丫子到处拜年去了。
后头倒是不缺那点糖果花生,可孩子们还是喜欢凑热闹。
赵椿嘿嘿一笑,说:“爹,我都是大人了,哪好意思跟小孩儿抢东西,让二弟带他们去吧。”
“我们俩双生的,你是大人,我就不是了?”
赵茂反驳,又说:“三妹,你跟唐糖去吧,反正是自家村里,你熟悉。”
原来自打决定帮亲爹的忙,双胞胎就认为自己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孩子,标榜大人的两个家伙决定不再参与家家户户去拜年这样幼稚的行为。
赵馨鼓了鼓脸颊,也说:“爹,我也不去,明年我还得负责女工呢,现在去磕头拜年,等回头见了多尴尬,我不去。”
她都不去,唐糖自然也不会去,四个孩子都表示要在家待着。
赵梦成挑眉:“真不去,错过这次可就得再等一年。”
“真不去,我们都长大了,以后都不去了。”四个孩子纷纷表示。
赵梦成哈哈一笑:“行,那你们就留家里,待会儿有人来招待一下。”
“爹,这就交给我吧。”
于是这一年开始,原本挨家挨户拜年的小孩儿,转身一变,变成了等着别人来拜年,招呼他们糖果瓜子花生的主人了。
青山村的孩子最爱来赵家拜年,因为每一年,赵梦成总是很大方,往来的孩子口袋里塞大把大把的糖果。
这一年也不例外,只是等他们哗啦啦的跑进门,磕了头,抬头一看,啧,站在桌边的是赵椿。
赵椿笑呵呵的把人拽起来:“你磕头也太实诚了,来来来,吃糖。”
说着往他口袋里塞了一把。
“老大,咋是你,你今年不去了吗?”小孩儿奇怪的问。
赵椿挺起胸膛来:“我跟你们不一样,现在已经是有正经差使的大人了,我哪好意思去要糖。”
“都拿着吃,不够再来拿,管够。”赵椿笑呵呵的说。
几个孩子高高兴兴的来,晕晕乎乎的走,到了门外一拍脑袋:“可是,阿椿不就比我大了一岁吗,他这就算大人了?”
孩子们面面相觑。
最小的一个迫不及待的掏出糖果,剥开塞进嘴里头吸溜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说:“管他呢,反正老大给的糖更多。”
拍了拍鼓鼓囊囊的口袋,孩子们都表示,总是带着他们玩的老大忽然变成大人了也不错。
赵椿乐滋滋的告诉每一个上门拜年的孩子,自己已经是大人,不再干小孩儿行当了。
小孩儿们都是晕晕乎乎的装着一袋子糖果离开。
得亏赵梦成置办年货的时候,没少给自家准备,否则真撑不住赵椿这大手笔。
赵茂看不过去:“哥,你用得了每次都说一遍吗?”
赵椿一摆手:“你不懂,我得告诉他们我不再是以前那个我。”
“大哥,难不成你要长出三头六臂来了?”赵馨笑嘻嘻的打趣。
赵椿也不跟她计较,说:“你不懂,我已经从小屁孩变成了男子汉。”
赵茂吐槽:“男子汉可不是嘴皮子说说的,我看你还是悠着点,别人没走完,糖先发光了。”
看了眼已经空了一个的箩筐,赵椿顿时有些心虚。
他记得刚才还满满当当的,这都是他发出去的?
赵馨拉住赵茂,嘀咕道:“你看你看,咱家就大哥不能管账,他这个人手太松,心底都没点数,咱俩都看着点。”
赵茂难得认定妹妹的观点。
赵梦成也不管,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反正家里头储存的糖果多,足够让赵椿造。
只是让他都没想到的是,这一年来拜年的人特别多,不只是本村的,甚至还有别村的。
甚至还有周旻,他家村子离得远,走过来就得一个时辰,能赶上早晨拜年,这家伙八成天没亮就出门了。
赵梦成没办法,只能一个个好好招待。
赵家是热闹,虽然客人多,但来来往往都是笑容满面。
甚至连青山村口的神龙庙,旁边又再一次堆起来高耸的神龙雪雕。
大年初一,居然还有人大老远的过来上香上供,一派喜气洋洋欣欣向荣。
大雪丝毫没影响上河镇的热闹。
远在丰州府的钱知府却没这么幸运,大年初一,他差点摔了杯子。
“你说什么?”
“安塞一带秋收时下了大雨,几乎绝收,如今又下了大雪,有大批难民朝着我们丰州府来了。”下属汇报的时候满脸焦急。
钱知府跳起来,骂道:“一路父母官都是吃干饭的吗,安塞距离丰州府这般远,居然让难民往我们这边跑。”
他不停的转圈:“不行,得把人赶回去。”
“去年前年丰州府那么苦,粮食也几次绝收,他们可没给半颗米,如今安塞出事就把人往我这儿塞,本官绝不会同意。”
钱知府知道,难民一来就是自己的责任,可丰州府好不容易缓过气,哪儿来那么多粮食接济。
指望朝廷拨款赈灾,那是更加痴心妄想。
下属为难道:“丰州营那边递过来的消息,希望大人能筛选难民,若有身强体壮者,便留下充入丰州营。”
钱知府浑身一震,意识到丰州营的打算。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暗恨自己上了这艘贼船,早知如此,他还不如直接调入京城,跟着太子至少名正言顺。
“大人,我们要怎么办?”下属请示。
钱知府眯起眼睛来:“他不是要人吗,好,那本官就给。”
随即冷笑一声,直接一摆手:“若有难民抵达丰州府,统统给本官送到丰州营,本官倒是想看看他能不能吃得下。”
“大人,如此一来,岂不得罪了指挥使?”
钱知府却冷笑:“他自己要的人,怎么能怪得了本官。”
丰州营打得好算盘,秦清劝了几次,让他不要太过压榨钱知府,指挥使也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这一日清晨,秦清刚起身便有人来请。
匆忙来到营帐,还未进去便听见指挥使咒骂的声音:“该死的钱玉书,竟敢跟老子玩这招,我看他是忘了如今丰州府做主的人是谁!”
第115章 好多人
指挥使被钱玉书摆了一道, 心中恼怒不已,恨不得将这些围住丰州营的难民全扔进丰州府城。
事实上他已经打算这么做,难民人数是不少, 但对于丰州营的将士们而言,不过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羊羔。
秦清连忙拦住他:“大人, 将难民赶回去实乃下下之策。”
“大人可曾想过, 钱大人如此这般,也许就是为了激怒大人,大人在此时将难民赶走,于丰州营名声无益。”
指挥使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正是知道才越发恼怒。
甚至暗道要不是秦清一味拦着, 他早就把钱玉书收拾掉,省得他在那边碍手碍脚。
秦清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 又说道:“大人若只想当一个丰州营指挥使, 解决不了这些难民直接赶回去, 但也无碍。”
指挥使都敢跟朝廷对着干了,所图自然不是小小的指挥使。
秦清又说道:“可若有高远志向,倒不如将这些难民全部收下。”
“这次丰州营将难民妥善安置, 往后天下百姓都会知道, 丰州营有安民之能, 才能民心所向。”
顿了顿, 秦清又补充了一句:“再者, 属下去看过,难民虽饿得骨瘦如柴, 但其中也有不少青年男子,养一养, 或能派上大用场。”
指挥使眯起眼睛来。
当时他给钱玉书的指示,其实就是想将难民中身强体壮的那一部分人留下,充入丰州营,不着痕迹的扩大他手中兵马。
可没想到钱玉书大手一挥,将难民们全塞了过来。
这其中是有一部分身强体壮的,但更多还是老弱妇孺,即使壮年男子也饿得骨瘦如柴,不好好养一养走路都能问题,更别说训练打仗,恐怕一年半载都派不上用场。
指挥使显然是不想白养这么多人。
他瞥了眼秦清,冷哼道:“这么多人,怎么养,拿什么来养?难道本官还得白养着他们不成。”
秦清心底叹气,暗道此人原先还有几分才能,如今越发骄傲自大。
明明靠着香皂生意,丰州营并不缺银钱,指挥使却硬是拽在手中,下头士兵只得温饱,更别提从手中拿出银子来赈灾安抚外来的难民了。
见他沉吟不语,指挥使干脆道:“不如让人将可用的壮汉挑出留下,其余人都赶回丰州府,是死是活都让姓钱的去管。”
“大人,万万不可。”
真要这般胡来,恐怕才会惹出大乱子。
秦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人若不想费这个力气,不如把人迁往上河镇。”
“上河镇?”指挥使惊讶起来。
秦清开口道:“上河镇人口不算多,这几年却十分富裕,尤其是工坊需要人,民兵营也需要人。”
“当地青壮被挑走后,家中难免缺少劳力,将这些难民放过去,不正是补偿了劳力缺口?”
指挥使眯了眯眼睛,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
尤其是上河镇在大后方,他把人放过去,回头等这些难民养好了,大可以从中挑选军士充军,一举两得。
既不用自己拿钱,又能得到后续好处,指挥使立刻就笑了:“不错,只是黄庆不在上河镇,谁能主持大局?”
“大人忘了,黄庆不在,他那义弟赵梦成却在。”
秦清提示道:“赵梦成也算大人亲信,与丰州营撇不开关系,将难民交给他大可以放心。”
指挥使哈哈一笑:“不错,赵梦成虽是白身,却也有几分能耐。”
是白身,就不可能越过他告知朝廷,更不可能跟他抢功劳。
指挥使很满意,点头道:“我这就手书一封,让他权宜行事,安置难民,若干得好,本官会向朝廷请封。”
秦清心知这话水分太大,但如此一来,能把人送到赵梦成手中,也算是他为大侄子添一份力。
丰州营之外,难民们一个个蜷缩在一起,大雪已经停了,可积雪未化,分外寒冷。
他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丰州府,却连城门都进不去,衙门来人将他们驱赶到了丰州营之外,说丰州营会给他们找活路。
难民们不知所措,他们已经在丰州营外等了一天一夜,依旧没得到任何回应,一双双眼睛也麻木起来。
天才之大,竟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娘,我饿。”小女孩靠在亲娘的怀中,死死的按着腹部,满脸痛苦。
亲娘只能搂着她安慰:“再等等,我们都到这儿了,官老爷总不至于不管。”
可官老爷们真的会管吗,她心中也毫无底气。
在他们身边,几个难民满脸愁苦:“都说丰州府富裕,怎么连个清粥都不放,这些当官的简直不把我们老百姓的命当命。”
“爷爷,咱们怎么办,难道就这样等下去吗?”
老爷子沧桑的双眼满是愁苦:“再等一等,若是丰州营不管,咱就回去城门口哭,总要哭到一口吃的才行。”
不然,大家都要饿死,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候,丰州营打开了大门。
难民们一下子激动起来,连声喊道:“官老爷行行好,给我们一口吃的。”
“滚开,别挡道。”
手持利器的士兵们却凶悍无比,直接将挡在门口的难民推开。
秦清皱眉,冷声喝道:“不要伤人。”
有他的命令在,士兵们的行为才收敛一些,但还是毫不留情的将人全部推开,以免他们拥堵住军营口。
秦清心底叹气:“诸位,大人已经做出指示,给你们找了一条活路,你们只需跟随这几位将士往东南走,就能活命。”
难民们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话。
“大人,怎么还要走,我们实在是走不动了,能不能先给一口吃的填饱肚子。”难民哭诉道。
秦清心底无奈,按照他的意思,即使要把这些人丢给赵梦成,也得先给他们吃一顿再走。
看难民就知道他们情况不太好,有几个孩子都饿的脸色发白,眼看就要坚持不住了。
可指挥使却不同意,下令让他们立刻离开,连一顿饭的功夫都不答应。
秦清没办法,只能出来主持大局。
“到了上河镇自然有吃的,快走吧。”他只能这么说。
难民们苦不堪言,只觉得自己是被踢来踢去的皮球,不知道踢到哪儿就会扎破。
可看着那闪着冷光的刀剑,手无寸铁的难民不敢反抗,半推半推的跟着走,满腹怨气。
“娘,上河镇是什么地方,到了那里就能有吃的吗?”小姑娘有气无力的问。
她娘心底酸涩,一双眼睛确实干涸的,她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官老爷说有,肯定会有,女儿,你再坚持一下,马上咱们就能有吃的了。”
另一头的男人却嗤笑:“哪儿会有吃的,这些官老爷压根不把咱们当人看,八成是盼着我们饿死在路上。”
“是啊,丰州府都没开城门施粥,一个小小的乡镇哪里会有吃的。”
甚至有人低声问:“大哥,要不咱们偷偷溜走吧,反正前头就那么几个当兵的,哪儿看得住这么多人。”
“这法子好,咱们偷溜走,转道去丰州府,肯定能找到活路。”
队伍慢慢的往前走,陆陆续续有人掉队,有些是真的饿得走不动了,再也无力坚持。
也有一些认定上河镇死路一条,倒不如半途转道再去丰州府碰碰运气。
领路的几个士兵对此不管不顾,秦清说了,他们只负责将人带到上河镇,其余的不用管。
“爷爷,咱们要跟着走吗?”小孙儿看见掉队的人,低声问道。
老爷子吃力的摇了摇头:“丰州知府连城门都不肯开,绝不会收容难民,倒不如去这个上河镇碰碰运气。”
再者,他已经发现异样。
逃难路上,一路百姓们的日子都不好过,可进入丰州府地界后却有些不同。
首先一个便是,丰州府地盘上的野菜树皮都在,可见当地百姓有吃有喝,不需要在寒冬腊月刮地皮。
正因为如此,即使被丰州知府驱赶,丰州营暴力对待,老爷子还是不走,有野菜吃也比饿肚子强。
而现在他更是惊讶的发现,丰州府通往上河镇的官道,竟是修整的比其余地方都要宽敞整齐,道路两旁的房屋也慢慢多了起来。
老爷子心底升起一个希望,也许上河镇是个富裕异常的地方,本地人富裕,手中有余粮,才有能力接济难民。
他搂住小孙儿,儿子媳妇都不在了,他只有这小小的孙儿在身边,只能赌这一次。
上河镇上,过了年雪一停,赵梦成就马不停蹄的开工了。
他原本是打算等积雪融化,大地化冻的,可他能等,盼望着能来工坊的人等不了。
赵梦成家的门槛儿都没歇过,拜年的人络绎不绝,每一个都要问问啥时候能动工,需不需要人,需要的话他们愿意免费帮忙。
问的实在是太多了,赵梦成索性提前动工。
当然,他不会让工人们白干,该给的工钱还是给,只是每天过去视察工作,工地上的人都多一些,那都是自愿来帮忙的。
赵梦成看得哭笑不得,这样一来,工坊搭建的速度远远快过他的预计。
民兵营这一块都已经被收拾平整,明明还没到时间,民兵们一个个都提前过来了,二话不说撸起袖子就是帮忙。
赵梦成过来的时候,就瞧见这热火朝天的场景。
周旻第一个发现他,朗声喊道:“哥,地基打得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能上梁。”
赵梦成转了一圈,嘱咐道:“不必赶时间,地基越结实越好。”
他可还记得去年的地震,希望搭建出来的工坊能抗住天灾人祸。
周旻连连点头:“我盯着呢,保证没有问题,地动山摇都能安安稳稳。”
别说,他当队长是一把好手,工地上也颇有威信。
赵梦成多看了他一眼,暗道这也是个领军人才,以后值得重点培养。
正要多说两句,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赵梦成回头一看,却是赵茂。
赵茂年后就要参加县试,最近都在家苦读,这会儿却骑着驴子赶来,身后还跟着一匹骏马。
赵梦成眼神一沉。
赵茂翻身下驴:“爹,丰州营来人。”
倔驴打了个喷嚏,转头轻蔑的看向那头骏马,对它只能跟在自己屁股后头表示不屑。
前来报信的士兵翻身下马,不知怎么的,这还没见到人他就觉得矮人一头。
“赵老板,在下丰州营陈柏吉,受秦大人之命特来报信。”
陈柏吉下意识的打量了一眼赵梦成,心底也微微吃惊。
暗道怪不得秦大人对他多有夸赞,虽无功名,但确实是一身气度,看着不像是农家子。
“现有数千难民从北而来,丰州府无法安置,指挥使将人送往上河镇,还请赵老板做好准备,赈灾安民。”
赵梦成一瞬间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陈柏吉摸了摸鼻子,也知道他们指挥使的决定有些离谱。
“难民已经在来的路上,若是快一些,今晚就会到,若是慢一些,明早也该到了。”
赵梦成拧起眉头来。
“数千是几千?”
“尚未统计,可能是一千多。”陈柏吉说的很没有底气。
赵茂忍不住质问:“若有难民流窜,理应由丰州府安置,怎么会送往上河镇,再者,我爹又不是上河镇官吏,怎么能交给他。”
他心底暗骂丰州营不地道,好事儿没他爹的份儿,坏事儿先让爹顶上。
陈柏吉讪笑:“这是指挥使的命令,小的也只是听令行事。”
他看了眼赵梦成,见他只有皱眉,并无愤怒,低声道:“秦大人的意思是,难民虽身无长物,好歹也是人口,上河镇如今最缺的,不就是人?”
赵茂冷笑:“上河镇是缺人,可养活难民需要的粮食谁来出?”
“想必赵老板会有办法。”陈柏吉讪讪道。
赵茂还要质问,却被赵梦成拦住:“难民已经在来的路上,现在多说无益,不如早做准备。”
“爹……”赵茂生气,觉得自家亲爹吃亏了。
赵梦成看了眼陈柏吉:“多谢报信,周旻,你带这位将军下去休息,好好招待。”
“是。”周旻方才一直没说话,心底也很是不忿,但依旧乖顺听令。
陈柏吉眼神一闪,跟着离开了。
人一走,赵茂愤愤道:“太过分了,丰州营到底怎么想的,居然将这烂摊子丢给我们。”
赵梦成也觉得离谱。
去年有难民流落丰州府,当时闹出好大的乱子,甚至调动丰州营以兵力镇压才稳住大局。
今年又有难民,钱知府不但没吸取教训,还来了一招引祸东流,实在是让人不知道如何评价。
丰州营指挥使更是奇怪,若是他,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定会安抚难民,收拢人心。
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干,还直接把人全给他送过来,实在是让人意想不到。
不过赵梦成眉头微挑,秦清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确实是缺人的很。
“人来了,咱们就只能收下,也许正好能派上用场。”
赵茂眼神一动:“爹的意思是,充作民兵?”
“等人到了再说。”
赵梦成没这么高的期待,既然人都被踢到上河镇,难民中肯定有许多老弱妇孺,否则早就被收入丰州营了。
既然人很快就要到,赵梦成就得早做准备。
幸好他在搭建工坊,手头有的是人,直接派人取来粮食,在上河镇之外五里路处设置路障,架起了整整十口大锅。
这得感谢赵梦成的积攒癖好,青山村一年年丰收的粮食从未对外售卖,都别他收拢储存起来,此时正好拿出来用。
大锅冒起热气腾腾,赵梦成看着,心底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这算不算花自己的钱粮,给丰州府解决问题。
既然如此,他把人留下也合情合理,总不能啥便宜都让丰州营占了去。
“爹,粥都已经熬上了。”赵茂检查了一遍,回来禀告。
赵梦成点了点头,这当头赵椿也急急忙忙的赶来,汗也顾不得擦就骂:“丰州营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把难民往咱们这边赶。”
“爹,咱们真的都要收下吗,我刚打听过,难民在丰州营连口水都没能喝上。”
显然他来之前,已经去陈柏吉那边套了话。
赵梦成反问:“不收还能如何?”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都是叹气。
“爹,这些粮食够了吗?”负责送粮食的是赵馨和唐糖,运过来的粮食暂时堆放在民兵营,只有一小部分送到了路障处,现在已经熬上了。
赵梦成点了点头:“暂且够了,其余还得等难民到了再说。”
见他脸色没什么忧愁神色,几个孩子都松了口气。
赵茂开口道:“其实人数不多的话也好安置,如今已经开春,身强体壮的或者入民兵营,或者帮忙种地干活,都能挣一口饭吃。”
“若是老弱妇孺,可以帮忙做一些缝缝补补洗衣做饭的活,正好咱们要招收女工,到时候也需要人做饭。”赵馨补充道。
唐糖想了想,也说:“当务之急是先安抚难民,让他们在路障处的临时房屋住下来,否则这么多人一股脑儿涌入上河镇,会让当地百姓不满,也容易引发骚乱。”
赵梦成赞许的点了点头,这就是为什么他要把人拦在五里路之外。
笑了笑,赵梦成就开始给孩子们安排事情:“等人到了,阿椿负责维持秩序,阿茂小糖带人统计难民人数、籍贯、年龄等信息。”
“是!”三个孩子双眼明亮,斗志勃勃。
赵馨连忙问:“爹,那我呢?”
赵梦成笑起来:“你负责统筹后勤,赈灾的粮食够不够,需不需要提供大夫和药材,若有过分虚弱的老弱妇孺,到时候需要另做安排。”
赵馨连忙一一记下来。
上河镇外已经忙忙碌碌起来,镇上县衙却空闲的很。
“县丞大人,赵梦成那边把人拦在了五里之外,咱们真的不管不问吗?”
县丞慢悠悠的喝着茶,笑着说道:“我问你,难民有没有到上河镇?”
“自然是没有,人都被拦在外头了。”
“这就对了。”县丞一摊手,“人都没到我上河镇,那我何必操心思,再说了,丰州营来人直接去找了赵梦成,那这就是他的事情,跟我们无关。”
“可是长此以往,上河镇人人都只知赵梦成,无人知道县丞您了。”
县丞却不以为意:“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只想享享清福,再说了,赵梦成再厉害,他也没有功名,又不能取而代之当县丞,我何必担心。”
他看得明白的很,黄知州看重赵梦成,丰州营也看重赵梦成,谁都知道他们有干系,香皂生意明摆着呢。
既然如此,他何必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有赵梦成挡在前面,他大可以悠哉悠哉过日子。
再说了,他要伸手去管,那就得拿钱拿粮食,这钱粮从哪里来,还不得从县衙出。
黄知州一走,上河镇县衙就远没有以前宽裕,县丞可舍不得出大血。
转念一想,县丞慢悠悠的说:“你啊,别太着急,先派人通知下去,让各家各户老实一些,非必要不要出城门,免得撞上难民。”
“是,属下这就去办。”
下属心底叹气,眼看县衙都要被架空了,每天只管着鸡毛蒜皮的事情,可上面的县丞胸无大志,下面的衙役又跟赵梦成穿一条裤子,他就算有心也实在是无力。
上河镇百姓知道有数千难民过来,倒是慌乱了一瞬。
但是很快,他们便知道赵梦成与民兵营出面,将人拦在了五里之外,设置路障不许他们进城,顿时又安心起来。
家里有民兵的人家,忍不住一次次追问:“难民真的不会进城吧,我听说有些难民凶悍的很,是会打家劫舍的。”
民兵被追问的没办法,只得保证:“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我们老大,有他在,咱上河镇就乱不了。”
家人们一听,顿时安心不少。
民兵心底无奈,心想自己这个当家做主的,还不如赵梦成一个名字来的有威信。
他急急忙忙的套上衣裳出去,外头还有任务等着呢,他是实在不放心家里才来通知一声,让他们近几日先别出城,没想到县城也派人挨家挨户的通知了。
正要出城门,民兵瞧见一道身影越过自己,飞快的朝外而去。
定睛一看,竟是个熟面孔,那一晚救了他们性命的曹五妹。
他正要招呼,曹五妹却头也不回的跑了。
曹五妹也是听说了消息才知道难民要来的大事儿,顿时不顾家人反对,硬是靠着一双腿跑到了五里之外。
哪知道还未靠近,她就看到了乌压压的人群。
难民到了!
曹五妹心头一跳,不好,人太多了!
第116章 难民
去他娘的一千人。
在难民慢慢靠近的时候, 赵梦成立刻发现不对劲,人数太多了,这哪里是一千多人, 粗略一数都超过两千,甚至靠近三千。
人数翻了三倍, 原先的准备肯定不足。
赵梦成拧起眉头, 叮嘱赵椿先带人主动迎接,重在控制住难民不能乱起来。
另一头又让赵馨带着人在民兵营也架起一口口铁锅熬煮清粥,以免后续到来的难民分不到粮食。
“娘,我好饿,我走不动了。”骨瘦如柴的小姑娘喘着气, 跌坐在地上。
当娘的搀扶着她,连声喊道:“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就到了, 我们再坚持一下。”
可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 甚至因为赶路, 走了一天一夜后哪里坚持得住。
孩子和老人是最先坚持不住的,他们麻木的跌坐在地上,甚至抓起还未化的雪就往嘴里头塞。
也有人打起官道两旁的主意, 可丰州营的人还骑着马在前头, 有人跑他们不管, 可若是敢扰民, 直接便会动手。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难民倒下, 绝望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
老爷子也快坚持不住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 他要是倒下了,小孙子可怎么办。
就算是死, 他也要先把小孙子送到有活路的地方。
蓦的,老爷子鼻子一动:“饭香味,我闻到了饭香味。”
这话让难民发出一些骚乱,一双双眼睛到处去看,指望找到能吃的米面。
“炊烟,那是炊烟。”有难民喊道。
“前面一定有人在做饭,快走。”人群中还能走得动的难民,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拼命往前跑。
几个带路的士兵对视一眼,都觉得不对,这里距离上河镇还有一段路。
他们连忙跟上去,却很快被拦下。
民兵们手握长棍,设置路障,将通往长河镇的道路拦的严严实实,站在最前面的正是赵椿。
“可是丰州营的将士?”赵椿朗声问道。
士兵忙道:“正是,我们押送的难民到了,不知赵老板可做好准备接应。”
“自然。”
赵椿摆了摆手:“几位大哥可以先去休整一番,这边就交给我吧。”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尤其是见赵椿长得脸嫩,一时拿不准上河镇是个什么反应。
赵椿却顾不了他们,甩人将跑得最快的难民都拦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是丰州府让我们来的。”
“我闻到饭香味了,我要吃饭,我们都快饿死了。”
“求求你行行好,先给我吃一口,吃完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赵椿扫了一眼难民,微微拧眉,这些人一个个瘦骨嶙峋走路都在摇晃,实在不像是能派上用场的。
“安静!”
“上河镇已熬煮清粥赈灾安民,都排好队,拿出路引,登记过后每人都能领到一碗粥。”
赵椿板着脸,手中还举着一把大刀,很有几分威风。
多数难民听说登记了就能喝到粥,纷纷朝着登记的地方去,也有几个仗着力气想要冲过去先喝粥的。
无一例外,都被赵椿直接打了回去。
“直接捆了,等全部人喝完再轮到他们。”赵椿喝道。
既然还有力气闹腾,可见是不饿,等一等也无妨。
见闹事儿的难民被轻而易举的镇压,其余难民反倒是越发乖顺。
只是队伍排得不那么安稳,插队的,往前挤的,相互咒骂的,层出不穷。
赵椿看着都头疼,幸好他在民兵营待了两年,最知道怎么处理这种人。
看见捣乱的直接拉出来打一顿,捆起来等最后才能喝粥,杀鸡儆猴几次他们便知道排好队。
难民们被他镇住,终于有秩序起来。
赵椿这才带着人继续往后巡逻,民兵总共才两百人,难民人数却众多,只能在一开始就震慑住,否则乱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赵茂跟唐糖已经带着十人摆开位置,开始为难民做登记。
有路引的方便,若是没有还得盘问来历,尽量登记的详细一些。
赵茂记录完,拿出一块牌子递过去:“拿着,进去吧,凭木牌子能领一碗粥。”
站在他跟前的是个中年男子,他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哆哆嗦嗦的说着谢谢,说完后就往里头跑。
很快,他就看到了一排排的大铁锅,每一个里头都冒着烟气,空气里都带着大米的香味。
“有碗吗?”负责打粥的是周旻,看见男人跑到跟前反倒是愣住便问。
男人连忙喊道:“有,我有。”
他连忙拿出自己破了一个口子的陶碗。
周旻见他手指上都是疮口,心生怜悯,便给他打了满满当当的一碗粥,粥多水少。
男人低头喝了一口,下一刻却捂着脸哭起来:“爹,娘,媳妇,小鱼,你们要是能活着该多好,这儿有官老爷愿意管我们了。”
周旻被他哭得一愣,等听清楚他的话更是心生同情。
可是很快,他就来不及同情了,做完登记的难民们纷纷而来,在外头他们还能勉强排队,这会儿看见了铁锅恨不得扑上来。
偏偏跑得最快,排在最前头的多是青壮男人,一旦乱起来负责打粥的可不是对手。
幸好赵椿察觉不对,迅速带着人过来主持秩序,难民知道这拿着大刀的孩子不好惹,说动手就捆人,一个个都老实不少,否则非得乱起来不可。
“阿椿,这儿有我,你去后头看看。”曹五妹也加入进来,她学着赵椿的样子,谁敢捣乱,直接踹出去捆了。
几次下来,难民们就知道好好排队有粥吃,谁敢捣乱就被捆。
赵椿看了她一眼,见她拿着一根长棍,下手比自己还狠,便说:“那我过去,你自己也小心些。”
“知道,赵叔也在旁边照看。”曹五妹回答。
赵梦成哪儿敢在这当头离开,这会儿正在后头主持大局。
赵椿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驴子,一路往后头走。
这一走他就皱眉,越往后越是老弱妇孺,若是有家人搀扶的还好一些,勉强能继续前行,可有一些没有家人的,明明救命的粮食在前头,人却已经走不动了。
眼前的母女就是如此,她们面色焦黄,嘴唇干枯发白,气息奄奄的不像是活人。
赵椿皱了皱眉,索性翻身下驴:“你们坐上去。”
女人摇头想要拒绝,死死的搂住女儿不放,赵椿却不听她的,直接把两人放到了驴背上。
倔驴拒绝除了赵家人之外的任何人,不满意的打了个喷嚏。
赵椿安抚的拍了拍它的大脑袋:“乖,听话,别闹脾气。”
幸好倔驴也知道事态严重,乖乖带着母女俩往回走。
“阿茂,后头有些人身体不好,怕是快坚持不住了。”赵椿指了指驴背上的人。
赵茂一看也是皱眉:“单独拉出一列来,让身体虚弱的人先过去喝粥。”
“好,就这么办。”赵椿点头,又点了几个民兵跟上,将后头虚弱的人先带过来,免得死在上河镇外。
赵茂不放心别人,索性自己上,迅速的给母女俩做好登记,发了牌子。
“五妹,先带她们过去喝粥。”他朝后头喊了一声。
曹五妹立刻过来,看见母女俩也是心惊,上手一搀扶,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她重。
她索性将人扛起来走。
母女俩这会儿都是晕乎乎的,下一刻却被塞了两碗粥。
女孩儿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曹五妹惨扶着她,往她嘴里头灌了一口。
一口清粥下肚,原本气息奄奄的小姑娘似乎活了过来,拼命捧着那碗粥大口大口喝起来。
跟她比起来,当娘的倒是好一些,她至少能自己喝粥。
曹五妹见她们能吃得下东西才放心,能吃就好,能吃的进东西就就不会死。
另一头,爷孙俩也终于拍到了最前面。
“老夫卓诚,跟孙儿卓迅都是安塞人士,这是我们的路引。”
听见这话,唐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等看清来人样貌时眼神猛地一闪。
名叫卓迅的少年舔了舔干涸的嘴角,讨好的问:“先生,我们能去喝粥了吗?”
唐糖掩住眼底的惊讶,将木牌子递过去:“不要弄丢了。”
“是是是,多谢先生。”
少年连忙搀扶着老爷子往里头走:“爷爷,我们马上就能喝到粥了,好香。”
唐糖下意识的捏紧笔杆子,卓诚?卓迅?难道真的是卓家人?
可卓家是名门望族,怎么可能流落至此?
他没能深想,下一个难民就排到了跟前,小糖只能继续登记,打算等登记完毕再仔细查探一番。
另一头,终于轮到了爷孙俩,两人却傻眼了:“我们没有饭碗。”
周旻看了他们一眼,从后头拿出一个竹筒来:“那就先用这个。”
一时间上河镇自然拿不出那么多碗筷来,不过幸好这边多竹,砍几颗毛竹冲洗干净了也能当临时饭碗。
得亏赵梦成想的周到,否则这么多的难民,若是喝不到粥非得乱起来不可。
周旻心底佩服不已,见老爷子一把白胡子,孙子又还稚嫩,便多给了他们一些。
“多谢,多谢。”爷孙俩连声道谢。
孙子搀扶着老爷子去了旁边,坐下来便顾不得清粥还烫嘴,猛地喝了一口。
熨烫的感觉从喉咙到胃里,驱散了一路的冰寒,让他们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爷爷,没想到清粥也这么好喝。”周迅忍不住说。
老爷子笑了一声:“不是清粥好喝,是我们饿了。”
提起饿了,卓迅眼眶一红,曾经他也是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哪知道一朝没落,竟然沦落到难民中,差点就饿死了。
“爷爷,你多喝一些。”他吸了吸鼻子,掩住自己的酸涩。
老爷子却哪能不知道孙儿的心思,拍了拍他的肩头:“迅儿,不要哭,只要你还活着,那卓家就还有东山再起之时。”
卓迅眼底闪过仇恨:“爷爷,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终有一日为父亲,母亲和叔叔们报仇雪恨。”
老爷子露出欣慰的眼神,喝了一碗清粥打底,他好奇的张望起来。
“奇了怪了。”
卓迅疑惑的问:“爷爷,怎么了?”
“这几年天下不平,天灾人祸使得百姓流离失所,到处都在闹粮荒。”
卓老爷子低声道:“只有丰州营一带尚好一些,但前年也遇了水患,按理来说,此地即使有存粮,也不该太多。”
卓迅愤恨道:“钱玉书竟然连城门都不肯开,真是个混账。”
“钱玉书胆小怕事,去年丰州营曾被流民骚扰,今年他自然不敢开城门。”
卓老爷子继续说:“但是你看,这小小的上河镇竟舍得施粥赈灾。”
卓迅一听,也觉得奇怪:“是啊,丰州营也奇怪,居然将我们赶到上河镇,到处都透露着古怪。”
爷孙俩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地方处处是猫腻。
卓迅喝完最后一口粥,不顾颜面的舔干净,说:“无论如何,能吃饱肚子就好。”
体面算什么,凡事儿都要先吃饱肚子活下去,再说。
卓老爷子却眯起眼睛,看向青山村的方向。
他擅长周易,来此之前从未听过上河镇的名声,可如今一看,此地竟是如此钟灵毓秀、人杰地灵。
山有帝王之气,水有成业之本,藏风聚气,贵不可言。
卓老爷子大为吃惊,大周还没亡,怎么上河镇这样的小地方,山水竟像是要酝酿出龙脉来!
蓦的,他的目光落到人群后的赵梦成身上。
赵梦成正在叮嘱后续安排,难民们做好记录,喝完第一碗粥,就得迅速分编成十人小组,去临时搭建的棚户居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难民来的太快,这些棚户还是调动了上河镇所有人力才临时搭建起来。
幸好大雪已经停了,棚户至少能遮风挡雨,能让难民们稍微歇一歇。
休息一晚,第二天就得让大夫一一诊断,确定这些人没有带来疫病。
赵梦成预计,光是梳理这一项就得花上三四天时间,正好,也让难民们好好休息,恢复一下体力,再继续后续的安排。
蓦的,他差距到一道打量的视线。
赵梦成猛地抬头,却只看到一位老爷子,被他抓住了还讨好的笑了笑。
目光不带恶意,赵梦成扫了一眼,没发现两人异样,转身继续安排去了。
“爷爷,怎么了?”见自家老爷子捂住双眼,一副难受的样子,卓迅着急的问道。
卓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劲儿来,方才只一眼,他那双天眼差点瞎了。
怎么会这样,上河镇区区小地,居然能卧虎藏龙,竟有天外之人。
卓老爷子心惊肉跳的同时,却一把抓住孙儿的手:“迅儿,留在上河镇,你一定要留在这里。”
卓迅疑惑的点头,心想他也没打算走啊,现在除了上河镇,哪儿舍得给难民一口吃的。
不由自主的,他也对上河镇的人心生好感,暗暗发誓等他有能力的时候一定会好好回报。
至于害得他家破人亡的那些罪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野有饿莩,并不影响京城富贵。
太子府中暖玉生香,处处都是尊贵,样样都最精美,无不宣告着太子的身份。
作为太子府的主人,太子的心情却不太美妙。
“废物!”一巴掌落到下属脸上,太子还不觉得解恨,上去就是一脚。
被踹倒的侍卫也不敢反抗,起身跪下磕头:“属下知错,请殿下责罚。”
太子恼怒不已:“一群废物,卓家不过是乡野农户,你们都收拾不了,竟让那一老一小跑了!”
侍卫叫苦不迭,暗道卓家哪里是乡野农户,人家那是不愿意入朝为官,在民间名声极旺,乃是当地的望族。
他们趁着安塞绝收动手,死了好几个兄弟才杀了卓家兄弟,却让卓老爷子和卓家小儿子跑了。
即使如此,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太子不但不安抚,只责怪他们放跑了卓家小儿。
“殿下,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他们一老一小肯定跑不远,指不定已经饿死在路上。”
太子听见这话不但没有消气,反倒是越发恼怒。
“卓迅心狠手辣,奸猾无比,你们死了他都不会死。”
若不是预知梦,太子也不会知道在未来,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卓家小儿会成为反叛军首领,与唐百川二龙并立。
更可恨的是,卓迅心中完全没有尊卑廉耻,竟然率军洗劫京城,将他这个前朝皇帝当做牛马,绑在马车之后,当众牵出城门。
梦中的耻辱如同身受,让太子恨得面目扭曲狰狞。
“一定要找到他,孤要见到他的项上人头!”太子厉喝道。
属下连忙领命出去。
心底却觉得太子大约是有些疯了,如今朝廷不稳,陛下身体好了一些后十分宠爱四皇子,对太子不置可否。
这般情况下,太子不想着讨好陛下,反倒是大张旗鼓的对付远在安塞的卓家。
可见是真的疯了。
要不是他们身上早已打上太子印记……也许,他们该为自己考虑一番,太子如此不知体恤下属,倒不如接了四皇子的招揽。
梦中的耻辱如在眼前,太子暴躁恐惧,卓迅一日不死,唐百川又毫无下落,这让他寝食难安。
暴躁的太子也让太子府众人恐惧不安,就连太子妃也深居简出,避其锋芒。
唯一敢在太子暴怒的时候出现的,只有如今深受宠爱的太子侧妃。
赵馨一来,几个宫女都一脸得救的神情,越发谄媚:“娘娘你可算来了,殿下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娘娘一来,殿下便浑身舒坦,可见对娘娘的宠爱。”
赵小花如今不把丫鬟看在眼里,但听着这些奉承心底也高兴的很,扶着高高鼓起的肚子进了屋。
果然,原本正在发怒的太子见了她,反倒是收敛了怒气。
“馨儿,你怎么来了?”
甚至还起身搀扶要行礼的人,笑着说:“你身子不便,就不必行礼了。”
赵小花也只是做做样子,顺势挽住他的手起来,笑着说:“妾身听说殿下近几日胃口不好,便想着亲自下厨做一些小点心,好让殿下多吃一些。”
太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这当头他哪有心思吃什么小点心。
但看了眼赵馨,他还是笑着说:“多谢馨儿费心,看模样也香的很。”
并且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只是那甜腻的味道让他不禁皱眉,吃了一口便放下了。
口中却说:“确实是香的很,孤放着慢慢吃。”
赵小花却没察觉他的异样,还靠在他怀中说:“殿下喜欢就好,你多吃些,下次还想吃妾身再做就是了。”
心底却得意的很,认定自己已经摸透了太子的心思,做什么都得他喜欢。
甚至得意洋洋的想,她这般得到太子宠爱,才能长盛不衰,不像赵馨登上了后卫都备受冷落,不被太子所喜。
太子微微皱眉,一来是实在喜欢甜腻的味道,二来是赵馨怀孕之后胖了一些,身体发沉,靠在他身上有些累。
他脑中模糊的闪过一个念头,赵馨不该如此。
赵馨理应容貌风华绝代,且小意温柔,处处合他心意,要不然即使有两个能力出众的弟弟,他也不会在登基为帝后,立刻将她扶作皇后。
但这样的心思只是一闪而逝,目光落到满头珠翠的怀中人身上,太子心底叹气。
到底是小家子出生,有些目光短浅,且粗俗的很。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一心一意的为他,这样的女人好利用,等他登基之后一脚踢开,也花不了什么力气。
倒是她那两个哥哥……
转过一个心思,太子又温和不少,搂着赵馨亲了一口,笑着说:“多亏有你为孤分忧,若是没有你,孤都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如今你月份大了,临盆在即,可会心中思念亲人,不如请两位哥哥过来陪陪你?”
赵小花一愣,暗道这是个什么说话。
女人怀孕生孩子,找她哥哥来做什么。
好歹她不算特别傻,知道太子找她哥哥八成有事儿,而且是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
赵小花立刻说:“也好,多谢殿□□恤,哥哥们知道殿下如此待我,定也是感激不尽,愿意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太子终于满意的笑了。
虽说赵茂比起他梦中差了一些,可赵椿实在不错。
太子已经做好打算,将禁卫军交给他,等到那时候,四皇子有再多的手段也施展不开。
赵小花与太子相拥而笑,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上河镇外,赵梦成却还没能喘一口气。
好不容易将人梳理完毕,天色已经大黑,棚户前堆着一个个篝火,屋里头不能点,不然屋顶就会烧了。
难民们倒也不挑,比起前头管都不管,连城门都不开的城池,上河镇的待遇已经很好。
就在这时候,赵茂拿着登记册过来,靠在赵梦成耳边低语了两句。
第117章 分工合作
听完儿子的话, 赵梦成微微拧起眉头来:“先等等,等入夜后你将他们带过来。”
赵茂点了点头,见赵梦成脸上也有倦意, 忙道:“爹,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不如先回家歇一歇。”
“还好, 不算累。”
安抚难民其他的都还好,就是心累,生怕哪里做不到位引出乱子来,尤其是这批难民已经是强弩之末。
幸亏赵椿早早的将状态最差的一批人拉了过来,一碗清粥下肚, 总算人命都保住了。
“阿茂可累了?”赵梦成伸手想摸一摸孩子脑袋,恍然发现这一年的功夫,双胞胎猛窜个头, 就连矮一些的赵茂也已经到他肩膀了。
停下不合适的动作, 赵梦成转而拍了拍他的肩头:“这儿也办得差不多了,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我也不累,不亲眼看着总觉得不放心,还是等全部弄完再说吧。”赵茂笑道。
赵梦成笑了笑:“好, 不过先得注意身体, 别累着自己。”
“爹, 我记住了。”赵茂点头应了。
说完又急急忙忙的去帮忙, 虽说难民都已经记录了一遍, 但如何分组,如何规划, 还得仔细的来。
赵梦成笑了笑,转身便瞧见了曹五妹的身影, 她依旧穿着那身蓝色的袄子,头发高高扎起,但还是能被认出来是个少女。
难民也不都是好的,安分老实的分到粥就乖乖蹲着吃,珍惜的小口小口喝。
却也有喝了一碗,还想再要一碗,偷摸着继续排队的。
曹五妹总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直接把人揪出队伍:“每人只能喝一碗。”
“姑娘,我真的头一次排队,我还没喝过呢。”男人讨好的笑。
曹五妹看了眼他的衣襟,那儿还沾着水渍:“我认得你,快走。”
哪知道男人眼珠子一转,竟是朝着抱上去:“姑娘你行行好,再给我一口吃的吧。”
曹五妹先是一慌,随手飞起一脚就把人踹倒,没等男人哀嚎就直接堵住嘴,绑了丢到一边去。
“哼,谁再敢捣乱就是这样的下场。”曹五妹说着,还踹了男人一脚。
这下看她脸嫩,还是个姑娘家好欺负的难民纷纷打消主意。
暗道这哪里是小姑娘,这根本是母老虎。
看着这一幕,赵梦成眼底却露出几分笑意,心想曹五妹还真有几分手段。
赵馨送来最后一批粮食,计算着等着一批大米煮成粥就够了,小姑娘忍不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大冬天的,她从早上忙到现在也没停过。
这会儿瞧见曹五妹和她身边奇怪的一个个粽子,有些好奇的问:“五姐姐,他们做了什么,怎么把他们绑起来了?”
“一群想捣乱的。”曹五妹瞥了那群人一眼。
她拉住赵馨往回走:“别搭理他们,吃个教训就知道听话了。”
赵馨回头看了眼,赞同的点了点头:“爹爹和哥哥们都辛辛苦苦的安抚难民,偏偏还有人捣乱,真可恶,哼,活该被绑起来。”
曹五妹听了就笑:“还以为你会心软,为他们求情呢。”
赵馨反驳道:“怎么可能,他们被绑起来肯定是有原因的,我怎么会不帮自己人帮他们。”
那些被绑着的难民见到个更小的姑娘,长得还粉雕玉琢一副没吃过苦的架势,心道肯定会是心软好骗的富家小姐。
结果没等他们挣扎求救呢,赵馨一番话就让他们的希望彻底落空。
赵馨压根没搭理他们,反倒是给忙活的亲人和民兵送了口粮。
跟难民们的比起来,给自己人的口粮就强多了,是白面做的肉饼子,热腾腾的刚出炉,掰开来还有一股子肉香味。
即使民兵们都退到后头才吃,可肉香味依旧飘过空气,钻入到难民们的鼻子里。
已经喝完粥的母女俩状态好多了,脸上也平添了几分血色,两个人紧紧的搂在一起,靠在棚户里休息。
可这会儿闻到肉香味,当娘的还能忍着,小姑娘却忍不住一次次咽口水,眼巴巴的往后头看。
几个民兵累了一天,这会儿正吃得香,可被小姑娘这般盯着,有几个家中有女儿的心底就很不是滋味。
尤其是刘恒,他是特意过来帮忙的,这会儿看着眼巴巴的小姑娘就想到家中女儿。
他家也不缺这口吃的,便掰下一半肉饼子,起身想走过去递给那可怜的小姑娘。
赵椿咽下口中的肉饼,叫住他:“阿恒叔,不可。”
刘恒一顿,讪笑道:“是不是乱了规矩,我就是看她可怜的很,瞧着也就六七岁,跟我小女儿一般大。”
赵椿却摇了摇头:“今日只放清粥,且每个难民只能得一碗,这并非因为我爹舍不得粮食,不让他们吃饱,而是难民一路走来忍饥挨饿,肠胃虚弱。”
“若是一下子吃太多,他们的肠胃受不了,大米粥有和胃气、补脾虚、壮筋骨、和五脏的功效,所以此时喝清粥最好。”
就难民们现在的玻璃肠胃,别说吃肉,吃干粮都成问题,一顿饱饭下去人就没了。
刘恒立刻明白过来,狠狠拍了自己一耳刮子:“瞧我,还不如你孩子知道的多,哎我怎么就忘了饿太久不能吃太饱,更不能吃肉。”
赵椿笑了笑:“我哪儿知道这些,都是听我爹说的。”
“还是梦成想的最周到,他说的话从来不会错。”刘恒大声夸道。
周围的民兵今日见多了惨况,心底多有同情,只觉得口中的肉饼难以下咽。
这会儿听了两人对话,才知道赵梦成的一番苦心,顿时羞愧起来,他们怎么能觉得清粥太单薄,填不饱肚子呢,这都是为了难民着想。
一时间,他们对赵梦成更加信服。
他们不知道的事,赵梦成这会儿正在为粮食发愁。
上河镇这两年收成尚可,赵梦成确实是储存了不少粮草,这这些粮草别有他用,民兵们都得吃饭,不可能全部拿出来养难民。
统计后近三千的难民,光是吃饭都能把人吃穷了,即使是清粥每天积攒下来也不是小数目。
看到粮食的消耗,赵梦成有些头疼,看来得加快速度,尽快让这些难民恢复劳动力,均摊到上河镇,这样才能持久。
“赵叔。”
唐糖走过来,欲言又止。
赵梦成见他脸色不对,追问:“怎么了?”
犹豫再三,唐糖还是开口说道:“我好像瞧见两个故人。”
赵梦成一顿,他对唐糖的来历心知肚明,他的故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过来说话。”
领着孩子到了僻静处,赵梦成才问起来。
唐糖也没有隐瞒,将心中怀疑说了出来。
“卓家原本是安塞望族,虽然并未入朝,可在当地很有几分名望,与……我家也有一些来往,若是卓家,我不知他们为何会沦落至此。”
即使是天灾人祸,名门望族也总有几分自保之力,卓家不该只剩下祖孙两人。
赵梦成皱了皱眉,看向唐糖:“你可想与他们相认?”
唐糖犹豫了一下,很快摇头:“虽有来往,并不相熟,若是相认反倒是平添麻烦。”
再者,卓家祖孙显然没有认出他来,这当头他与卓家相认,不一定是好事。
赵梦成点了点头:“那就只把他们当做寻常难民对待吧,若是他们愿意表明身份,到时候再说。”
唐糖将心中怀疑告诉他后,这会儿心情平静许多,听见这话也笑了笑:“也好。”
如果卓家爷孙有意,肯定会显露自己的身份,若是无意,倒也不必强求。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这样处理最好。
“爹,小糖,你们在这儿呢。”
赵馨好不容易找到他们,开口就问:“你们可吃过了,我特意留了一些肉饼子出来,里头加了点莲藕,爹最喜欢这一口。”
赵梦成最近吃多了肉和火锅,总觉得腻味,便总想吃一些清爽的,尤其是喜欢莲藕。
结果女儿的孝心尝了一口,赵梦成满意道:“不错,比寻常肉饼好吃。”
“爹爹喜欢就好。”赵馨高高兴兴的,将另一个塞进唐糖手中,“小糖你也吃,你爱吃甜的对吧,这个不是肉饼,里头是白糖。”
唐糖嘴角忍不住勾起来,咬了一口,甜滋滋的:“谢谢馨儿姐姐。”
“我是你姐姐,本来就该照顾你的。”
赵馨今日自觉派上了大用场,这会儿一甩鞭子:“爹爹你只管放心,后勤的事情都交给我,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馨儿真棒,今日可多亏你了。”赵梦成笑起来。
顺手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儿子个头太高,摸着不顺手,女儿倒是刚刚好。
瞧着小小只的女儿,赵梦成心底满是宠爱。
等到天色慢慢暗下来,赵梦成有些不放心女儿到处溜达,赵馨的武力值跟曹五妹比起来,那可差远了。
“阿椿,你先送馨儿回去吧。”赵梦成叮嘱道。
赵椿正要起身,曹五妹大手一挥:“赵叔,不必麻烦阿椿,我送馨儿回去,今晚我跟爹娘说过不回去,就陪馨儿在家休息。”
赵梦成一笑。
知道曹五妹这是知道他不放心赵馨一个人在家,故意要留下的。
赵梦成心底感慨,曹五妹的身手天赋,以及这般的细心,若是留在后宅实在是太浪费了。
“那也好,辛苦五妹了。”赵梦成笑着说道。
虽然他并不担心赵馨一个人在家,毕竟家里还有一条巨大的白蛇在,那家伙虽然冬日犯懒,但对付几个人不在话下。
赵椿也说:“爹你放心,路障这头守的牢牢的,绝对不会有宵小过去。”
安抚难民是重要,但难民中要有人跑进上河镇,惹出乱子来,到时候镇上的百姓对难民有了抵触,也会让后续的计划难以展开。
入夜后,一口口大铁锅并未收起,清粥没了,但热水还有,哪个难民想喝都能过来要。
热水是不限量的,想喝几碗都可以。
一碗清粥只能润润肠胃,难民们都愿意去要一碗热水,捧着能暖手,喝了能暖胃,连带着这一个寒冷的夜晚也变得暖和了一些。
母女俩搂在一起,外头虽然天黑了,她们绝望的心却明亮起来。
夜色沉凝,难民们填报了肚子,陆陆续续陷入沉睡,他们实在是太累了,此起彼伏都是呼噜声。
赵茂出现在一处棚户门口,蹲下身往里头看:“跟我走吧。”
“是,小少爷。”窝在最角落处的男子连连点头,快步跟上去。
他显然有些畏惧,瑟缩着脖子,路上鼓起勇气才问:“小少爷,只要我照实说,你真的能让我进城吗?”
一路逃难过来,男人知道只有进了城才能有活路,上河镇百姓的日子不错,只要他能进城就能找到活儿,就能活下来。
否则留在城外头担惊受怕,这清粥也不知道能吃几日。
他实在是饿怕了,这才用最大的秘密来拼一把。
赵茂停下脚步,淡淡的看着他:“那是自然,答应你的事情,我绝不会食言。”
“多谢小少爷。”男人连声道谢。
赵茂挑眉:“我不是什么少爷。”
“您是贵人,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要不是您我们恐怕就……”男人使劲的想拍马屁。
赵茂打断他的话:“待会儿见到父亲,你如是说就是,别说废话。”
他可知道亲爹最不耐烦别人兜圈子说废话,浪费时间。
男人意识到他的不耐烦,立刻闭了嘴。
等见到赵梦成,他连人脸都没看清就直接跪下,开口就说:“请大人明鉴。”
赵梦成挑眉,若是有人看见,便会知道父子俩挑眉的动作有多么相似。
“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其余的不必担心。”赵梦成开口道。
男人连忙如实道来。
“小的本是安塞一小村庄的百姓,靠种地放羊为生,今年日子难过,春天时候大旱,偏偏到了秋收又连着下雨,乡亲们都苦不堪言。”
男人想起之前的生活,那时候他家中爹娘还活着,日子虽然艰苦,但也不是过不下去。
原本他都想好了,辛苦几年再娶一个媳妇,再生几个孩子,平平凡凡也是一辈子。
可世道却让他想辛苦,都没法子辛苦。
“事情发生的那天晚上,我因为白天少了一只羊在外头找,一直到天黑都没回去。”
男人悲从中来,擦了擦湿润的眼眶:“等我终于找到那只羊回去的时候,就看到许多穿着官服的官差,他们是来拉壮丁的,村里但凡还能走的男人都被带走了。”
赵梦成眉头一皱,安塞靠近边疆,是个荒僻之地,但并非囤兵之地。
按理来说,即使大周要征兵,也不可能大半夜去偏僻的村子强行拉人。
男人面露恐惧:“不止如此,他们拉走了男人,连女人都没放过——他们在杀人。”
赵梦成拧起眉头,看了眼赵茂,彼此都预感到不妙。
带走男人和适龄女子,却把剩下的老弱妇孺都杀了,这可不是正规军的做法。
“你可看清那些是什么人,穿着哪里的官服?”赵梦成问道。
男人使劲摇头:“天太黑了,我看不清,而且我怕他们发现,只敢躲在远处看。”
他擦了把眼泪,哭诉道:“天亮之后我回去看过,村里一个活口都没有,我想过报官的,可我连官府的大门都进不去。”
“后来安塞就乱起来了,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就混在了里头一路朝南走,一直走到了上河镇。”
“大人,请你行行好放我进城吧,我真的不想死。”男人下意识的想抓住赵梦成的衣摆。
赵茂拦住他的动作:“你放心,你不会死。”
他回头看了眼赵梦成,后者微微点头。
赵茂便喊来刘恒将这个男人带走,并不送进城,而是直接送到了青山村,暂时放在还未停工的香皂工坊里当个杂役。
刘恒果然是个聪明人,一句话都没问,将这桩事情办得妥帖。
人送走了,赵梦成紧拧的眉头却没舒展开:“事情不对劲。”
赵茂也说:“如果真的是朝廷征兵,无论如何也不该残杀百姓。”
不只是朝廷,即使是非正规的,例如丰州营这般私底下想要增长实力征兵,也只会对麾下的士兵好,怎么可能直接将他们的家属全部杀了。
这样的做法,与其说大周军队,不如说——
“是外族。”
两人不约而同的开口,说出口后都是心底一沉。
赵梦成拧了拧眉,恍惚记起来书中曾经提过,大周晚期中央积弱,争论不休,导致各地诸侯揭竿而起,而外族见大周积弱,也屡次侵扰。
这样的现场一直持续到赵椿成为大将军,战无不胜,才勉强压制。
赵梦成抬头看去,他家傻儿子正跟民兵们一起坐在篝火边,他显然没吃饱,这会儿拿着几个肉饼子在啃。
吃起来左右开弓,还要跟民兵插科打诨,时不时面饼都要喷一口。
那样子简直辣眼睛。
赵椿感受到亲爹的眼神,猛地抬头:“爹,有事儿吩咐吗?”
“没事,你好好吃。”
赵梦成没忍住,教训了一句:“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赵椿赶紧咽下嘴巴里的肉饼子,嘿嘿笑:“好嘞,我不说。”
下一刻就把剩下的饼子全塞进嘴巴里,差点没噎着,还是他身边的周旻递过去一囊水才没让他噎的翻白眼。
赵梦成心底叹了口气,又看向赵茂。
相比起大哥来,赵茂相貌堂堂,斯文俊秀,很有几分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模样。
赵椿能战无不胜,这位智囊可没少出谋划策。
赵梦成拍了拍老二肩膀:“看来安塞一带要乱起来了,幸好安塞距离丰州府路途遥远,暂时不会影响太大,阿茂,我们得快些成长起来。”
赵茂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爹,孩儿一定会快快长大。”
赵梦成见他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一声,又说:“倒也不必太急,有爹在,总会护着你们的。”
赵茂用力点头,眼睛都笑成了月牙儿。
另一头,赵椿也瞧见了,忍不住对身边的唐糖吐槽:“你瞧老二那样儿,指不定爹又开他了。”
唐糖自顾自吃糖饼子,这可是馨儿姐姐为他特制的,他都舍不得一口气吃完。
赵椿念叨了半天,结果转头一看这家伙吃了好半天,饼子还剩下一半。
“你樱桃小嘴吗,咋吃这么慢,是不是吃不下了,吃不下给我。”赵椿说着就伸手去拿。
唐糖立刻转头:“不,我爱吃才留着慢慢吃。”
赵椿跳脚:“傻不傻啊你,好吃的就得赶紧吃掉,不然你不吃,别人就吃了。”
“我的别人抢不走。”唐糖很提防他,觉得出了赵椿,别人干不出抢他吃食的事情来。
安全起见,他索性一溜烟儿跑了,去另一头的篝火旁吃。
赵椿气呼呼的坐下来,周旻又递给他一个饼子:“你老逗他做什么,小糖还是个小孩儿呢。”
赵家四个孩子里,唐糖年纪最小,他个儿也小,比赵馨还矮一些。
偏偏长得又分外出挑,那眉眼跟金童子似得,让人看着都觉得心软,以前觉得赵梦成给别人家养孩子的,如今见他粉雕玉琢,也不说闲话了。
赵椿接过饼子咬了一大口,说:“他是小,心思可多了,故意在我旁边吃馋我呢。”
哼,他还不知道小糖那点心思,平时有点好的总是藏着吃,等他们吃完了,就坐在他们跟前吃。
“我们家四个孩子,就我最实诚。”赵椿这么说。
赵梦成得到消息,左思右想,还是立刻将丰州营的陈柏吉叫来,将消息告知。
陈柏吉一听,果然脸色大变:“这话若是真的,只怕要天下大乱。”
赵梦成提醒:“虽说安塞大乱,外族趁机掳人,可死了这么多人都没传开来,只怕有人里应外合。”
陈柏吉脸色更加难看。
虽说丰州营有异心,但作为大周人,都忍受不了外族入侵。
“赵老板,我得连夜回去报信。”他拱手道。
“辛苦陈大人了。”
赵梦成让人牵来骏马,又置办了随礼,这才送陈柏吉离开。
人走了,赵茂便问:“爹,丰州营会彻查此事吗?”
赵梦成却摇了摇头,叹气道:“安塞距离丰州营太远,想管也没法管,顶多只能先上报朝廷,到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就如赵梦成猜测的那样,指挥使得知消息先是暴怒,又是皱眉。
“本官管不了安塞的事情,此时还需上报朝廷。”
秦清见他还有保家卫国之心,倒是松了口气,提醒:“大人,不如多派几个人,上报朝廷的同时可联络镇北军,琼州营,安塞在琼州管辖之内,或能彻查一二。”
指挥使略做思索,便答应下来。
丰州营反应极快,当晚便有快马奔出,一切却还是太迟了。
第118章 大乱始
钱知府一直盯着丰州营的反应, 也是怕指挥使一时恼怒,直接跟他干一架。
哪知道千算万算,没想到指挥使来了个祸水东引, 直接把人丢给了上河镇。
难民被赶走,钱知府立刻就安心了, 左右不要他出银子, 上河镇能有办法安抚难民自然好,若是不能,烂摊子也是姓黄的跟丰州营的,不关他事情。
钱知府自觉这一招高妙,连着几日都是乐呵呵的, 翘着二郎腿喝茶享受。
这一日,他派出去盯着丰州营的人匆匆回来禀告。
“十几匹马,去了哪里, 朝何方向, 你可看准了?”钱知府连忙问。
下属忙道:“其余没看清, 但有五匹马朝着京城去了。”
钱知府拧起眉头来:“莫不是要去京城告本官的状?”
“大人,这可怎么办,您还得早做打算。”
钱知府冷笑:“哼, 他自己的屁股都没擦干净, 竟敢把本官的事情往上捅, 真以为我怕了他不成。”
但他心底也害怕, 丰州营地位特殊, 去年那般情况下皇帝也没敢降罪,指不定真的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钱知府心底有些后悔, 早知如此,不该将事情做的那么绝。
蓦的, 他想起了赵馨,眯起眼睛来:“他有过桥梯,本官也有张良计,来人,把这封信送往太子府。”
“是。”
钱知府一番操作,殊不知阴差阳错,将大周的国运直接砍断。
此时丰州营指挥使已经对朝廷不满已久,心中有不臣之心,可大周勉强还有一分面子光鲜,除了那几股流民乱兵,其余大周朝臣不敢做得太过。
外族入侵这样的大事儿,指挥使还是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他哪里想到,钱知府以为这快马是去告状,竟是抢在他前面,将一封信送到了京城太子府中。
太子府内,赵小花肚子高高耸起,如今已经快八个月,即将临盆。
越到关键时期,她越是多疑多虑,总怕太子妃会谋害她腹中孩儿,整日的提心吊胆。
可惜不管她如何撒娇吹枕边风,太子都不答应在这关键时期废除太子妃。
太子屡次安慰,只说太子妃是皇帝所赐,如今废除等于驳了皇帝面子,会惹得皇帝不喜。
又再三保证,只要等他登基为敌,就会立她为皇后。
赵小花这才勉强忍下,只是越发提防,寻常不肯见太子妃的人,连太子妃安排的太医产婆都被他拒之门外,只让赵满仓去寻人。
就在这时候,一封信通过门房传了进来。
一看落款,赵小花满脸不耐烦,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府,仗着当初的恩情便一次次打扰,实在是不知分寸。
赵小花最怕别人知道她是假冒的,对钱知府也有些芥蒂,毕竟赵馨一家生长在上河镇,当地知府若是细查,只怕能发现马脚。
忍着不耐打开信,赵小花眼睛猛地一亮。
“来人,快去请殿下过来。”
丫鬟连忙去请。
此时的太子也是一头官司,宫中舒妃与四皇子给他找麻烦,宫外赵椿倒也罢了,赵茂与他梦中相差甚远,蠢笨的很。
兄弟俩能派上一些用场,但与他梦中大杀四方毫无干系。
太子一度怀疑,自己的预知梦是不是出错了,可一些细节却又对上了。
皇帝身体好了一些,对他的态度便大不如前,明面上分外宠爱四皇子,对他多有冷落。
太子心焦不已,就在这时候丫鬟来禀报,侧妃求见。
心底升起一股子烦躁,太子觉得赵馨太过恃宠而娇,怪不得梦中她两个哥哥那般得力,最后也被自己厌弃。
他脸色一顿,想到梦中的场景,到底是起身走出去。
想要避开上辈子的悲惨下场,他还得好好利用这三兄妹,一切等他登基为帝再说。
这辈子,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你说什么?”太子原以为赵馨又是故意折腾,让他过来哄着陪着,哪知道赵馨带给他一个大消息。
赵馨连忙拿出信:“殿下请看。”
“妾身上京之前,与这位钱知府有些交情,钱知府察觉丰州营不臣之心,这才特意写信提醒,还请殿下早做打算。”
太子拧起眉头来。
他搂了搂赵馨:“馨儿,多亏你提醒,否则大周就有难了。”
他心思一转,梦中完全没有丰州营造反的事情,是轻而易举的被镇压了,还是与他无关。
可无论如何,将此事提上去,父皇定会知道他这个太子的能力。
“能为殿下分忧是妾身的福分。”赵小花满脸笑容。
太子立刻起身,迫不及待的要进宫:“馨儿,你在府内好好安胎,孤这几进宫面圣。”
说完他转身就走,心中燃烧着阵阵火热。
很快,太子便一路顺利的见到了皇帝,只是在宫殿门口,他撞上了刚要离开的舒妃。
舒妃淡淡的看着他,行礼都带着应付了事,远不如当年见到先太子的尊敬。
两人之间满是僵凝,舒妃摇摆着离开了。
太子脸一沉,要不是父皇宠爱,舒妃不过是一介宫妃,哪能对他堂堂太子摆脸色。
掩住心思,太子进了宫殿。
皇帝养了大半年,脸色已经缓和许多,这会儿脸色红润,中气十足。
只是经过二皇子逼宫造反,老皇帝越发多疑,对唯一的两个儿子并不放心。
尤其是对手握兵权的太子,老皇帝多有提防。
“太子来了,可是有事?”
老皇帝神色淡淡,略带笑容,若是先皇后和先太子,定会知道他此时心情不好。
如果是舒妃和四皇子,也能察觉他声音中的冷意,立刻逢迎讨好。
可太子自幼不受宠,并不熟悉这位父皇的性格,见他脸上还有笑容,便以为老皇帝心情还好。
“父皇,儿臣有要事禀告。”
太子拿出钱知府的那封信。
皇帝扫了一眼,笑容消失了,看着太子的眼神带着几分冷意:“依太子的意思,此事如何处置才好?”
太子还未察觉危险:“依儿臣之意,不如召丰州营指挥使陆涛进京,就地格杀,陆涛一死,丰州营不足为惧。”
皇帝不置可否:“死了一个陆涛,丰州营要交给谁,谁能让丰州营不乱?”
太子心底窃喜,脑子飞转:“儿臣手下倒是有一人选。”
“儿臣那侧妃赵馨,有一兄长赵椿,神勇无双,屡屡立功,且对大周忠心耿耿。”
话音未落,一杯茶砸在太子额头:“混账,朕看是对你忠心耿耿吧。”
“朕这般信任你,可如今朕还没死,你便要抢夺兵权。”
“你可知道陆涛乃是朕之外甥,朕对他多有信任,他这人才大志疏,有小心思无大志向,也不是你所说的这种人。”
太子已经惶恐跪下,不明白皇帝为何忽然发作。
他那里知道,皇帝自然知道丰州营不听话,去年百济之乱,老皇帝便知道天下局势。
可正因为知道,此时他不敢动,也不能动,只能徐徐图之,否则一旦有军营反了,到时候朝廷会陷入进退不得的境地。
更让皇帝不能接受的是眼前,陆涛即使要反,想要改朝换代也不容易,他哪儿来的人,哪儿来的粮。
可若让太子掌控丰州营,他这个皇帝就当到头了。
太子惶恐,皇帝的眼神却那般冰冷。
“什么,太子被下狱了,这怎么可能?”
得到消息的时候,赵满仓都要吓破胆,那可是太子,一国储君,怎么说下狱就被下狱了。
他一下子慌了神,只能找假赵椿商量:“太子下狱,我们可怎么办?”
假赵椿淡淡道:“你担心什么,太子只是下狱,又没有被废,指不定关几天就出来了。”
这下赵满仓更担心了:“先太子就是关着关着,最后直接自缢了,你可别忘了我们的身份,若是太子出事,你我都得跟着一起倒霉。”
假赵椿瞥了他一眼:“我们能怎么办,总不能直接造反。”
赵满仓心底咯噔一下。
假赵椿正在擦拭自己的长刀:“即使咱们想造反,手中也没有人,没有兵,且师出无名。”
赵满仓抬头看他,吓得一个哆嗦:“不行,我得去找妹妹商量商量,看如何救出太子。”
他匆匆忙忙的离开,假赵椿只是笑:“父亲,孩儿很快便能为你报仇雪恨。”
在他身上,悬挂着的正是禁卫军的牌子。
太子曾想让他成为禁卫军统领,可显然皇帝并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只给了个侍卫的位置。
假赵椿笑着接受了,反过来安慰太子时机未到。
太子当时还感慨假赵椿沉得住气,乃是办大事儿的人,殊不知假赵椿要办的大事儿,可不是他以为的大事。
皇帝忽然将太子下狱,一时间京城气氛紧绷,议论纷纷。
诡谲的气氛中,朝臣甚至以为皇帝会再废太子,若弄死了这一个,那他可就只剩下还未成年的四皇子了。
四皇子与舒妃几乎是日日陪伴在皇帝身侧,恨不得帮他杀了太子。
如此过了半个月,赵小花日日心惊肉跳,她记得太子能顺利登基为帝,却不知道中间这般凶险。
她只能一次次安慰自己太子会没事,之前养起来的肉都消失了,除了肚子,其余部分都瘦了许多。
身旁伺候的丫鬟越发不敢说话,觉得自打太子被关,侧妃越发神经质,动不动就要发作人,她们都不敢近身伺候。
让赵小花放心的是,半个月后,皇帝居然毫无预兆的将太子放了出来。
很快,整个朝廷以及天下都知道,皇帝为什么会把太子放出来。
外族入侵,一连攻占了三处城池,外忧之下,皇室矛盾只能先放一放。
皇室纷扰,边疆动乱,暂时还没影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上河镇。
赵梦成花了整整三天时间,才把难民们梳理了一遍,分编成一个个十人小队。
三天的清粥喝下肚,大米粥充分发挥了调理脾胃的作用,难民们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至少不再是形如枯槁的模样。
城内请来的大夫排查过后,前来向赵梦成禀告:“这些难民身体多有亏空,其中有几个老人孩子得好好养着,否则影响寿元,倒是并未发现疫病。”
听了这话,赵梦成也松了口气,封了银子让大夫回城。
“爹,今日我出去巡逻的时候被拦住了,几位难民先是道谢,随后便问能不能让他们进城。”赵椿开口道。
赵茂也说:“也有人来我这儿打听,问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进城找活路。”
唐糖开了口:“我这儿也有。”
“施粥能让难民们一时安稳,但时间久了,恐怕反倒是养出他们的惫懒脾性来。”
不只是他们,就连赵馨过来送粮食的时候也被拦下过几次,幸好,赵馨都是在大后方,难民靠近不得。
赵椿又道:“难民中有些还带着细软的,曾试着收买民兵,想偷偷进城。”
民兵们不是不心动,只是纪律严明,不想为了那点银子没了好前程。
赵梦成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既然如此,那就推行下去吧。”
第二天,早早的城门口又架起来一个个大锅,香喷喷的大米粥的味道蔓延出去。
难民们纷纷爬起来,虽知道每个人都能分到,但早一些喝到肚子里才好,最后就只能分到稀拉拉的汤水了。
母女俩也在路障口有动静的时候就爬起来,当娘的搂着睡眼朦胧的女儿,连忙排在了队伍中,手中拿着的还是那两个竹筒,那是她们的饭碗。
“娘,又能喝粥了吗?”小姑娘舔了舔嘴角,想着那美味。
当娘的闻到粥的香味,苦涩的脸孔也舒展了一些:“是啊,喝了这顿咱们去附近看看,若有野菜就挖一些,也能吃的。”
“嗯,我跟娘一起去。”小姑娘连忙道,“娘做的野菜也好吃。”
当娘的只是笑,等轮到他们就讨好的说:“谢谢大人给我们一顿饱饭吃。”
今天负责打饭的是赵茂,抬头看到比赵馨还小的小女孩,忍不住多分了他们一些。
顿了顿,又说:“别急着走,待会儿有事会公布。”
母女俩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上河镇要公布什么事情,难道又要赶他们走?
“娘,我怕。”小姑娘吸了吸鼻子。
当娘的心底也很不安,一路走来好不容易安稳了一些,上河镇虽然也不让他们进城门,可好歹给吃的,还有遮风挡雨的棚子。
更重要的是,就连晚上也有民兵巡逻,遇到欺凌弱小的一概严惩,从这点便能看出来,上河镇的主事者不是坏人。
因为这个,母女俩总算是睡了几个安稳觉,她不用担心自己睡得沉了,女儿就没了。
可上河镇要是再赶她们走,她们又能去哪儿?
母亲心底发苦,只搂着女儿安慰:“此地的官老爷是个善心人,肯定会给我们安排好去处的。”
难民们很快知道上河镇有事要公布,一个个惴惴不安起来,生怕再被赶走。
虽说上河镇规矩多了些,要求严格,可至少有一口吃的,再走,他们能去哪儿,哪儿能给他们饭吃。
祖孙俩也在商量这事儿,卓迅很有几分发愁:“爷爷,不会是他们粮食不足,要赶走我们吧?”
卓老爷子一直在看此地风水,越看越觉得心惊。
此时听了孙儿问话,他只是摇头:“不会,你看民兵们身强体壮,脸色红润,便知道上河镇不缺粮食。”
“也许是要安置我们的去处。”
卓迅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太好了,若能安顿下来,爷爷也能好好休养。”
老爷子原本身子骨硬朗,可一段时间的逃亡下来瘦了不少,卓迅生怕老爷子撑不住,到时候他就只有孤身一人。
若能进城,他有的是办法挣钱养家,到时候就能买来药材,好好给爷爷温养。
想着,他试探着问:“爷爷,我们要不要告知上河镇父母官身份?”
赵老爷子摇头:“这几日主持大局的,并非此地知县。”
“确实,我听他们喊那人赵老板,真是奇怪,安抚难民这样的大事为何交给一个普通老板?”卓迅百思不得其解。
就像是他无法理解,为何高高在上的太子要与他们卓家为难,甚至不惜派出杀手。
卓老爷子安抚的拍了拍孙儿后背,低声道:“再等一等,看清楚也不迟。”
赵梦成没有吊人胃口的意思,等难民们吃完粥,很快路障处搭建了个临时的高台。
他登上高处,朗声喊道:“诸位,从今日起,上河镇可招纳良民入籍,凡入籍者,需身家清白,无作奸犯科记录。”
一听这话,难民们纷纷激动起来,自认都是良民。
“娘,那我们是不是能进城了?”小姑娘更是激动异常。
话音未落,上头又传来赵梦成的声音:“入籍者,需缴纳白银五两,以作安置费用,可得茅屋一栋,荒地三亩。”
这话落下,难民们都沉默下来。
“我有,我有五两银子,是不是缴了就能进城。”难民也不都是身无长物,有人拉着老婆孩子到了最前头。
赵梦成点头:“阿茂,给他们做记录,按规矩分配到不同村落。”
赵茂点头:“你跟我来。”
“做好记录,你能从这几个村庄中选取一个,带着家人落户。”
眼看第一位拿着银子的满脸笑容的被带走,剩下的难民都沸腾起来,那些还藏着银子细软的,这时候都冲到了前头。
“我也有银子。”
“我没有银子,但我有一个祖传的玉佩,能不能典当?”
赵茂看了眼:“可以抵押,等你有钱了再来赎回去。”
那人顿时更放心了,玉佩虽好,可若能落户在上河镇,还能得到茅屋和荒地,只需好好耕种,一家人便能活下来。
他们之前便看过了,周围山上野菜丰富,只要勤快一些饿不死人。
“爷爷,我们走不走?”卓迅低声问道。
他们俩身上自然也是藏着细软的,五两银子不是问题,而且还能自己挑选村庄,若是能距离民兵营近一些,自然是更加安全。
卓迅怕去的晚了,好地方就让人挑光了。
卓老爷子却制止了他:“再看看。”
眼看一个个难民被带走,剩下的人着急起来。
并不是每个难民都有细软,更多的是身无长物,别说银子,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甚至唯一的家当就是之前喝粥发的竹筒。
母女俩更是绝望的靠在一起,她们手里哪里还有银子,难道生路在前面,她们却被拦在了外头。
“大人,我没银子,但我有一身力气,我愿意卖身为奴,只求有一口饭吃。”一个男人扑通一声跪下来就是磕头。
他这一带动,难民们纷纷跪下磕头:“请大人给我们一条生路。”
“我们愿意为奴为婢。”
女人一咬牙,也带着女儿跪下来,即使卖身给别人,也总比饿死来得强。
赵梦成扫了眼,继续喊道:“若暂时拿不出银子来的,可以签订五两银子的欠条,三年之内还清即可。”
难民们都是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
纷纷暗道还有这样的好事儿,眼前的官大人愿意借钱给他们。
赵梦成继续道:“但签订欠条者,需服从我处安排,从官方领取差使,工钱一半扣除还债,另一半可领回家作为花销。”
难民们一时没听明白。
搂着女儿的女子鼓起勇气,开口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差使?”
她不怕别的,就怕是些乌糟的地方,若是如此,那她——她自己倒也罢了,女儿是万万不能去的。
“身强体壮者,可通过选拔,作为民兵候补,通不过选拔的,可也帮上河镇干一些农活,体力活。女子可做梳洗洒扫厨娘织工,若有识字的另有安排。”
赵梦成说完,又补充:“难民中若有工匠能人,可优先安排。”
难民们依旧晕晕乎乎,但这话听懂了,那就是男人去干体力活,女人就帮忙做家务,绝不是送他们去当苦役娼妓。
“我愿意,我愿意按手印。”女人大声喊道,她相信眼前愿意施粥的大人绝不会害她们。
若是她自己进城找差使,被人要不要她,信不信得过她还是一桩难事儿。
可现在大人愿意给安排,就算苦一些,工钱少一些,却比自己去强多了。
女人生怕别人抢了好机会,拉着女儿就冲上前,举着手指问:“要按在哪儿。”
赵茂都愣住了,暗道这会儿拿出卖身契来,恐怕女人也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他看了眼那怯怯的小姑娘,问:“可有技能?”
女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会做饭。”
小姑娘搂住亲娘,忍不住说:“我娘曾是酒楼大厨,她做饭可好吃可香了。”
听了这话,赵茂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将这事儿记下来:“按吧,回头有合适的活儿会另行通知。”
顿了顿,又说:“这里的粥棚不会收,若是一时半会儿寻不到合适的差事,活命不成问题,等成了,若孩子无处可去,也会有安排。”
女人露出感激的笑容,但还是说:“我能养活女儿,绝不会抛下她的。”
难民们五一例外,都选择了签下欠条,无论如何,他们都想先进城安顿下来。
赵梦成见一切顺利才松了口气,不是他要难民的这份钱,而是免费的不如付费的,若直接一文不取,安顿难民,甚至给诸多好处,本地百姓心中难免有意见。
可如此一来,一来是缓解了财政压力,二来也让百姓知道,难民们的房子和地皮不是白来的。
第三点尤其重要,要让难民们知道这机会来之不易,后续再想要闹事儿便要多想一想。
正在这时候,上河镇方向来了一个人:“赵先生,县丞大人有请。”
第119章 真香
赵梦成早有预料, 笑着跟着衙役一路往县衙走。
前来报信的正是张衙役,他跟赵梦成交情甚好,路上便提醒道:“赵兄, 你也知道县丞大人的性子,此次他是不想管的, 可如今动静闹得太大, 他免不得要问上几句。”
赵梦成自然知道,事实上这位县丞是黄知州特意挑选的,为了的就是便宜行事。
一直以来,县丞大人也知道自己的角色,很乐意将麻烦事情都扔给别人。
赵梦成向来只注重实在, 对于名利并不在意,面子上的好看就送给县丞,两人合作至今一直很愉快。
“赵老板, 你可算来了。”
县丞一见到赵梦成, 立刻就拉住他入座:“你这累了都小半个月了, 人看着都瘦了些许,我特意置办了一桌酒席,今日你可得多吃一些。”
赵梦成顺势坐下来:“还是大人想的周到, 不过能为上河镇办事儿, 也当不得辛苦两字。”
县丞笑道:“丰州府都不愿意接下来的烂摊子, 你三两下就给处理好了, 这不是辛苦是什么, 要我说,赵老板你早该入仕为官, 得了这么大的功劳也该上表朝廷,加官进爵。”
赵梦成哪能不知道他试探的心思, 挑眉笑道:“别人不懂我,大人难道也不懂,我这个人胸无大志,只想管好眼前这一亩三分地。”
“至于入朝为官,在下实在是没有那个心,也没有那个力。”
县丞一听,立刻就安心不少。
毕竟安抚好难民后,赵梦成在上河镇的威望达到了更高,如今百姓们提起上河镇,首先想到的便是赵梦成和难民营。
县衙倒是排在了后头。
县丞再不爱抓权,心底也难免犯嘀咕,毕竟自古以来县丞之位甚至算不得百官末流,赵梦成指不定就想当一当。
有了这么一句准话,县丞顿时就放心了。
他笑盈盈的为赵梦成倒酒,又问:“赵老板一番安排我都仔细看过,以工代赈,让难民自己出钱安置自己,确实是能最大程度节约开支,且能让难民们老实下来。”
“他们若不想白费了给出去的银子,终归要本本分分的干活。”
县丞举起酒杯:“赵老板高才,本官敬你一杯。”
赵梦成喝下这杯酒:“赵某还得多谢大人开方便之门,若不是大人大力支持,光是安置难民都成问题。”
“瞧你说的,难民落户能让上河镇增加人口,还能帮当地百姓缓解用人压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反对的。”
县丞笑呵呵的说,丝毫没有在家中担忧的样子,
又给赵梦成倒了一杯酒,县丞才提出自己的忧虑:“赵老板,别的事情都好说,可是民兵营后备役的事情,是不是还得考虑一番?”
他指了指上头:“不知道知州和丰州营的大人们有何指示?本官别的不怕,就怕有小人故意从中作梗,明明的好事儿,传到圣人耳中就变成了坏事儿。”
“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梦成笑了笑,喝下这杯酒,又抬手为县丞倒了一杯:“大人您只管放心,有丰州营在,什么事情都传不到京城。”
县丞笑呵呵的眯起眼睛,他显然想到了更多,甚至眼底露出了几分激动。
赵梦成品尝着宴席,县丞是花了一些心思的,宴席上的饭菜都十分美味。
只是吃着,他心底也为大周感慨了一声,老皇帝还没死,就连底下的县丞都动了改朝换代的心思,可见大周早已经大失人心。
也是,一国之师都能被满门抄斩,老太傅桃李满天下,这些读书人哪能不新生怨恨,对大周失望至极。
吃饱喝足,赵梦成才告辞离开。
刚踏出衙门,赵梦成就瞧见了自家的驴车。
“爹,上车。”前来接人的是赵茂。
赵梦成跳上车,笑着说:“我自己回去就好,怎么还专程走一趟?”
“反正距离近,我想着来接爹爹,顺道跟你说说安置的事情。”
赵茂见他身上带着几分酒气,脸颊也微微泛红,便递上一杯醒酒汤:“县丞大人什么都好,就是特别爱喝酒。”
“他准备的水酒味道也不错。”赵梦成平时没有喝酒的习惯,但偶尔喝一次也不错,再者,他是不会喝醉的,不怕酒后失言。
赵茂见他喝了醒酒汤,才问:“爹,你要休息一会儿吗,不如在车上睡一会儿。”
赵梦成摇了摇头:“你说吧,我听着。”
赵茂便说起今天的安置来:“大部分手中有银钱的,都是选择就近安置,我按照家庭为户,每个村不超过是十个人的方式安顿了。”
“也有一些想在城内安置的,不过在城内安置缴纳的银钱更多,总共才十二人。”
赵茂翻看过这些人的户籍,以前都是富裕人家,手中有积蓄。
赵梦成点头,赵茂安顿的很好,有些闹事儿的也被压下。
“阿茂,你做得很好。”
想起儿子马上要参加县试,赵梦成又说:“等难民安置好,你就专心备考吧,其余事情都交给别人。”
赵茂其实很不放心,但父亲都这么说了,他便点了点头答应。
想了想又说:“阿坤叔,阿恒叔,阿德叔和阿明叔几个都有来帮忙,我看过他们的本子,阿坤叔和阿德叔最为仔细。”
刘炳坤虽然还不是村长,但老村长年老体衰,许多事情已经慢慢教给儿子去做,他很有几分周到仔细。
王德则是有自己的铺子,光是跟人打交道的本事就比别人强一些。
相比起来,刘恒和王明就差一些,不如他们周到。
赵梦成点了点头,想着还得培养几个人当帮手,否则这样的事情再来一次,人数更多,他可不想几个孩子累得半死。
赵椿身边有个周旻,赵馨身边有曹五妹,赵茂身边也需要几个助手。
心思一转,赵梦成就先把这事儿记下来。
赵茂说完,合上本子说:“爹,我给咱家留了两人。”
这话让赵梦成惊讶起来。
其实以赵家如今的家底,采买下人也是理所当然。
只是赵梦成不喜欢家中有外人,几个孩子也不喜欢,觉得家里那点事情顺手就能做了。
再加上赵家一直在青山村,这事儿便拖了下来。
赵茂解释道:“爹,平日倒也罢了,像是这回忙起来的时候,咱们就顾不上家里。”
主要是心疼爹在外头忙完了,回家还得做饭,赵茂想着都觉得太累,这才起了心思。
赵茂怕他不同意,又说:“民兵营人数越来越多,我怕将来有忙的时候,倒不如趁着这次留下两个合适的人,往后就不用担心家里。”
“人可以落户到咱们青山村,白天上工,晚上回家,就跟工坊的乡亲一样,不会打扰咱们的生活。”
赵梦成笑了一声:“你看中了什么人?”
赵茂见他没反对,笑了起来:“是一对母女,当娘的说当过厨子,手艺很好。”
顿了顿,他又说:“我让馨儿先把人带回去了,今天就做一顿饭看看手艺如何,好的话就留下。”
等父子俩回到家,还没进门就闻到了浓浓的菜香味。
赵梦成挑眉,笑着说:“正好路上消了食,我还能再吃一点。”
“爹,你回来了。”赵椿从厨房出来,嘴角还油汪汪的,可见没少吃。
赵馨也跑出来,看见他就说:“爹,孙婶和小眉做的饭可好吃了,你快来尝尝看。”
等赵梦成进了厨房,果然看见了收拾整齐的母女俩。
衣服还有些不合身,估计是临时借的,但已经洗漱的干干净净,头发也梳了起来。
母女俩很是紧张,拘束的站在灶台前,灶台里还烧着一锅什么,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老爷,我以前在大户人家当过厨子,手艺还成,您尝尝喜不喜欢。”孙婶露出讨好的笑容。
她知道赵家在上河镇地位不同寻常,又是善心的好人家,母女俩若是能留下来,肯定比落户到陌生的部落强很多。
正因为如此,孙婶今天是拿出了浑身解数,恨不得做出满汉全席。
赵梦成被这称呼弄得牙疼,笑着说了句:“不必客气,叫我——赵先生就好。”
孙婶一时有些茫然。
赵梦成坐下来,她立刻就回过神来,迅速将最后一道菜装出来。
低头一看,赵梦成便知道孙婶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
桌上摆放着整整十八道菜,凉菜前菜大菜一样不缺,赵梦成怀疑要不是桌上只能摆得下十八道,孙婶非得再做几道不可。
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手艺,孙婶做的菜色香味齐全,甚至还雕了花!
有翠玉豆糕、金丝烧麦这样的小点心,也有鸡丝黄瓜、糖醋荷藕这样的凉菜。
孙婶见他没动筷子,低声解释:“之前没准备,家中食材有限,老奴便自作主张都用了一些。”
“这是炖燕窝,虽不如一品官燕,但吃着也能温补身体。”
赵梦成尝了一口,目露惊奇,这还是黄知州夫人送的燕窝,他炖的时候只是好吃,可经过孙婶一处理,味道直接上了几个档次。
看着杯盏里头的燕窝,赵梦成不得不思考起来,之前他胡乱炖是不是太浪费了。
孙婶见他没说话,还以为他不满意,连忙继续说:“罗汉大虾、葱爆牛柳、耗油仔鸡、清炸鹌鹑这几道味道比较重,都能下饭。”
“听说青山村产的豆腐是极好的,我特意做了明珠雪绒豆腐汤,赵先生您尝一尝喜不喜欢。”
孙婶深知自己能不能留下来就看赵梦成,紧张的拽住自己的手。
赵梦成低头一看,白色的瓷碗里头,豆腐做成了花朵一般,中间点缀着一颗枸杞,微微一拨,花瓣还能微微波动。
这刀工,比专业习武的赵椿还要强许多。
他尝了一口,眉头微挑,比刀工更厉害的是手艺,豆腐口感细嫩顺滑,是用鸡汤熬煮出来的,汤味道鲜美,更难得是保留了豆腐原本的味道,不会被掩盖。
只一口,赵梦成就打算把人留下。
这般的好手艺,要不是运气好可遇不上,更别提把人留在家中当厨子了。
赵梦成笑起来:“你们也坐下一起吃,孙婶,以后家中就拜托你了。”
孙婶知道这是会留下自己,终于露出笑容,连声说道:“多谢赵先生收留我们母女俩,以后我肯定会好好干,保证让你们吃好。”
但却不肯留下吃饭,只说家里东西还没收拾好,带着女儿就告辞离开。
人一走,赵茂就解释:“阿坤叔知道咱家收了她们俩当厨子,把她们安排在东边那块,走过来也方便。”
赵梦成点了点头:“你们也吃,味道确实不错。”
赵椿早就吃过了一些,这会儿坐下来就开始吃,一边吃还一边说:“味道确实是不错,但不如爹做的实在。”
说着还把一朵雕花直接扔进嘴巴里头,还说:“黄瓜切一切就行了,雕成花做什么。”
“大哥,你这是牛嚼牡丹,雕花是为了好看,又不是为了吃。”赵馨反驳道。
赵椿却坚持自己的意见:“最后都是要吃的,不必费这个功夫。”
唐糖也跟着吃了几口,吃完就问:“二哥,你问过这两人的来历吗,这般手艺不像是普通厨子。”
赵茂点头:“问过,说祖上就是厨子,还在大户人家做过,孙婶的丈夫也是厨子,只是丈夫死后,她又是个女人就被辞退了,后来安塞大乱,她就带着女儿一路逃难。”
“我查过她的路引,是真的。”
既然路引是真的,那身上就没有作奸犯科的事情,虽然孙婶有所隐瞒,但赵茂还是把人收下了。
赵梦成也说:“看来以后咱们有口福了。”
他甚至还吃到了佛跳墙,跟他做的一锅乱炖的味道截然不同,白菜都做出了肉味,吃起来确实是美味异常。
见他这么说,几个孩子纷纷开口。
“孙婶做的还行,但没有爹做的好吃。”赵茂是真心这么想,要不是不想让爹爹太累,他愿意一直吃爹亲手做的饭菜。
赵椿也说:“花样多不实在,不如咱爹。”
赵馨觉得孙婶做的不错,但跟爹爹比起来,自然还是选爹爹:“孙婶做的是好吃,但爹爹做的有家的味道。”
“我也更喜欢赵叔做的,特别香。”唐糖立刻表示。
赵梦成哈哈一笑,挨个弹了一下脑门:“我有那么脆弱吗,不用宽慰我。”
“我说的是真的。”赵椿大声表示。
赵茂却说:“有孙婶在也好,爹能好好歇一歇,不必每日那么累。”
“是啊,做饭多辛苦,冬天洗菜水冷,夏天又太热,如今咱家有钱了爹也不必那么辛苦。”赵馨也跟着说。
赵椿看着弟妹,暗道刚才还说爹做的好吃,这会儿又变成不让爹辛苦,啧,两个小马屁精。
下一刻,他立刻说:“虽然孙婶做的一般般,但能让爹歇一歇就再好没有。”
赵茂赵椿看向厚脸皮的大哥。
赵梦成被孩子哄得不行,笑容一直没落下,一不小心就吃撑了。
不得不说,孙婶是有些手艺在身上的,每一样饭菜都做得尽善尽美,让人吃着就停不下来。
另一头,孙婶拉着女儿的手离开,回到了刚分到的茅屋中。
小茅屋是他们按了手印之后,当地人帮忙搭建的,连带着他们还能开垦三亩荒地,这三亩地前三年都不用交税。
虽说一下子要缴纳五两银子,但相比起房子户籍和田地,这五两银子实在是不多。
茅屋虽小,但也是安身之地。
母女俩刚回来就收拾起来,虽说如今家当少,可收拾整齐后也有一派新气象。
她们俩身无分文,如今还欠着五两银子,可孙婶找到了差使,女儿也能跟着一起帮忙,一个月半两银子的工钱,赵家负责给她们粮食。
这个月的粮食已经送来了,孙婶收拾完就做了一锅鸡汤饭。
鸡汤是赵家给的,不止有鸡汤,还有半只鸡和一些菜。
东西不多,却足够母女俩饱餐一顿。
时隔几个月终于再次吃到肉,孙眉恨不得将脑袋都埋进去。
孙婶露出笑容,心底却微微发酸,她们虽不算达官显贵,可女儿自小也是娇养长大的,哪儿受过这样的苦。
夹过去一块肉,孙婶安抚道:“慢慢吃,以后咱们都不会缺吃的了。”
孙眉用力点头:“娘,你也吃。”
等吃饱喝足了,小姑娘脸上也多了血色,帮忙收拾碗筷后却沉默下来。
“怎么了?”
孙婶见她低着头掉眼泪,心疼的问:“别害怕,赵家是心善的好人家,都不用咱们签卖身契,往后咱俩每个月能拿到钱,用不了两年就能把欠下的债还上。”
在逃难的路上,她甚至都做好了卖身的准备,只要能给她们母女俩一条活路,卖身也不是不能接受,只要不被卖到脏地方就好。
幸好,她们母女的运气还算不错,最后遇到了善心人。
“眉儿,有娘在,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孙眉点了点头,又用力摇了摇头。
“娘,我只是怕你太累。”
孙眉吸了吸鼻子,曾几何时,娘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好吃的只是兴趣,可如今呢,娘需要靠下厨养活她。
孙婶反倒是笑了:“娘喜欢做饭,做点饭算什么辛苦,只要我们都好好的就比什么都强。”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孙眉立刻道。
“我会帮娘洗菜做饭,将来我肯定也会做的很好,那时候我来养活娘,娘就不用再辛苦了。”
孙眉说完,忍不住又有些心情低落:“要是爹和大哥还在就好了。”
提起生死不明的丈夫,孙婶也沉默下来,虽然她不愿意承认,可当时那种状态,男人一直没能找来,恐怕早就已经死了。
母女俩依偎在一起,相互劝慰着。
等到第二天,孙婶便早早的起了床赶到赵家。
今天轮到赵椿做饭,通常赵家的早餐很简单,做几个小菜,蒸几个包子,煮一锅热粥就成,赵椿也能做好。
但今天他刚想点火,就听见外头的动静。
打开门一看,是孙婶。
“婶子,你怎么来了,昨天说了早饭不用,我们自己做就行。”赵椿说。
孙婶却笑:“反正我在家也得做饭,倒不如来这儿一道儿做了,我们母女俩也能蹭一口好吃的。”
赵椿抓了抓头发,也知道这话是托词,但还是让母女俩进了门。
很快,厨房里就传出一阵阵香味。
赵梦成是被香味唤醒的,那鲜香的味道一阵阵往鼻子里头钻,让人还没起来,口水倒是先泛滥了。
出去一看,果然是孙婶来了。
早餐前所未有的丰盛,蒸包子、鸡汤面、豆腐脑、炸响铃,甚至还有新鲜出炉的水煎包。
孙婶还是不肯留下一起吃,但挎着一个小篮子回去了,赵家让她带一部分回去。
赵梦成还真没做过水煎包,主要是家里这样的大铁锅做起来不方便,也不知道孙婶怎么做到的。
水煎包香香脆脆,蘸了醋味道更好,赵梦成还喜欢加一点辣椒,搭配着清粥一起吃味道最好。
“孙婶手艺真好,就连清粥都比平时熬煮的更好吃。”赵梦成评价道。
他们家熬粥都是米加水直接一大锅炖着,炖的时间短就稀一点,炖得时间久就稠一点,不会特意控制主要看缘分。
但孙婶的这一锅清粥不同,不稀不稠刚刚好,每一颗米粒都恰到好处。
赵梦成吃完这顿饭,心底也忍不住升起一股早该找个厨师的想法,这专业的事情,还得交给专业的人,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日子。
啧,水煎包真好吃,再来一个。
孙婶估摸着一家人的胃口,已经往多了做,但赵梦成一家子愣是吃得干干净净,连清粥都没多留一点。
孙婶中午过来的时候都吓了一跳,昨晚那么多菜没见剩下,早上那么多也没剩,私底下问了赵馨才知道,他们家的胃口特别大,不管多少都能吃个精光。
她心中有数,中午就加了一些分量。
果然,等到中午的时候,赵梦成特意赶回家吃饭了。
赵椿赵茂唐糖没回来,他们还有活儿要干还得上学,来回赶太费时间。
孙婶还怕吃不完,结果赵梦成带着赵馨和曹五妹上桌,三个人愣是吃掉了五个人的分量。
赵梦成吃的尤其多,那是敞开了肚子在吃。
孙婶看得吃惊,暗道赵先生看着斯斯文文,人还挺瘦不胖,居然这么能吃。
她见赵梦成吃完还意犹未尽,晚上特意多加了一些,尤其是炒饭,有满满当当的一大锅,辛苦她这么大的分量,做的依旧很好吃。
这是赵梦成点名要吃的,许久没吃炒饭,他都想念了。
结果等孙婶第二天过来,那么大分量的炒饭,愣是一颗都没剩下。
孙婶总怕他们没吃饱,又怕他们吃太撑,每天都试探着多加一些分量,但奇怪的是,每一天都能吃完,家里的灶台都又新造了两个,孙婶觉得原来两个不够用了。
幸好赵梦成及时发现,不然他们家后头得建起一排灶台来。
赵椿几个看着,心中很是愧疚,暗道感情以前爹说吃饱了都是骗他们的,这么多年来一只吃个半饱。
小孩儿愧疚,一个劲的劝自家爹爹多吃点,反正自家又不是吃不起。
赵梦成领了孩子们的好意,该吃吃,该喝喝,每天不用做饭就能吃,变着花样天南地北的吃,那感觉简直太好了。
孙婶似乎就没有不会的菜系,只要有材料,她就能做出来,主人家爱吃她就做,再者赵家大方,她们母女俩每天蹭一口,也愣是吃得红光满面。
就这么胡吃海喝了一个月,自打穿越后一直偏瘦,觉得自己需要补充营养的赵梦成忽然发现一个惨状。
他,胖了!
赵梦成如同晴天霹雳。
第120章 难民工会
第一个发现赵梦成胖了的是曹大, 自打曹五妹一门心思搞事业,曹家上上下下也没法子,只能咬牙支持。
年后女工坊还没建好, 难民倒是先来了,曹五妹主动帮忙, 喊都喊不回去。
曹家能怎么办, 自家女儿乐意,拦着她还不高兴,相比起女儿闹离家出走,不知去向,跟着赵梦成好歹让人放心些。
原本曹老娘还想着, 等自家姑娘知道干活多累,指不定就会回家了。
哪想到曹五妹是个倔脾气,越累越乐意, 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 她反倒是精神奕奕。
女儿高兴, 曹家人就算心底担忧,到底是没再拦着。
只是偶尔不放心的时候,就让曹家几个哥哥轮流去看看, 曹家兄弟几个见了难民的景象, 索性也跟着一起帮忙。
如今难民基本都安置好, 城外设置的路障也已经撤了, 只留下一个个临时搭建的棚屋。
赵梦成的意思是这些棚屋不必拆除, 先留着。
因为这个地方靠近县城,距离民兵营也不算远, 便有人问棚屋对不对外出租,他们想租下来做点小买卖。
其中不少都是难民。
赵梦成考虑了一番, 象征性的收了点钱就把棚屋租出去,赵椿赵茂几个回去上学后,这地方暂时由赵馨和曹五妹管着。
说管着,其实是赵馨负责制定制度,不让做生意的人胡来,得像集市一样守规矩。
曹五妹则负责治安,毕竟这里不是城内,难民又鱼龙混杂,怕闹出乱子。
一段时间下来,原本安置难民用的棚户区,居然真的热闹起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棚户区就亮起了灯火,到处都是吃食的香味,远远看去热气腾腾的。
卖包子的,卖面条的,卖豆浆油条的,甚至还有南方少见的吃食。
能有勇气开吃食铺子的难民,大部分手艺还挺不错。
附近村子的民兵赶早过来训练,还没进去就被香味牵绊住,他们手头有钱,指头缝也松,看见爱吃的就买一个。
这是第一波,等到工人们开始上工,闻到香味也忍不住出来买吃的。
曹五妹骑着马过来巡逻的时候,便瞧见这井井有条的场面。
“曹姑娘,我家的豆腐包子香辣可口,您要不要来一个。”包子铺的老板娘见到她,开口招呼。
曹五妹一看,白白嫩嫩的大包子能有她拳头大,更难得是辣口的,她挺喜欢吃辣。
“那就给我来两个。”曹五妹笑着喊。
老板娘连忙装了两个递过去,却不肯收她的铜板:“要不是您天天在这里巡逻,我们生意都做得不安生。”
买卖做起来挣了钱,自然有人看着眼红,见他们是外地人便要上门欺负。
幸好曹五妹及时发现,直接把人绑了送县衙,并且发了警告,不管是谁胆敢在实际上捣乱的,统统绑了送衙门。
有人管,难民们的日子才算安生了一些。
曹五妹笑了笑,临走前还是将包子钱留下了。
她转身递给大哥一个:“哥,你也尝尝,味道不错。”
曹大接过去咬了一口,他也喜欢吃辣口的,自打赵梦成普及了辣椒,曹家上下基本是无辣不欢。
三两口吞了大包子,曹大点头夸道:“味道是不错,比咱本地做的够味。”
临了又笑起来:“如今你做得还挺有模有样的,这样我们也放心了。”
路上那些小摊小贩一口一个曹姑娘,满脸仰慕敬畏的模样,就跟看女将军似得。
这一刻,曹大倒是能体谅到妹妹的心情,这多威风,比他杀猪可强多了。
曹五妹心底也有些自得,她刚开始喊出要加入民兵营,其实也是仗着一口气,但说出口后反倒是没什么底气。
毕竟在此之前,她虽有练武,时间却不算长,并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幸好,赵梦成给了她机会。
梳理难民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曹五妹却做得很用心,一段时间下来,她反倒是历练出来了。
这会儿曹五妹自谦道:“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赵叔安排的好,我们只要按章办事就好了。”
临了忍不住夸道:“赵叔是有大本事的人,难民来之前他就做好了规划,从施粥义诊,到后续的安置落户,大方向都有了,等于暗夜之中有了明灯,我们只需前行即可。”
一提起赵梦成,曹五妹就眼睛冒光,变着法子夸个不停。
曹大听着心酸。
暗道不久之前,他家妹妹还觉得世界上最厉害的人是爹和他这个大哥,哪知道没过几年,他们都要排不上号了。
曹五妹没察觉到亲哥哥的心酸苦涩,还说:“哥,要我说你身强体壮的,在家杀猪能有什么出息,倒不如加入民兵营,跟着赵叔干。”
“杀猪是咱家祖传的行当,总得有人干吧。”曹大酸溜溜的说。
曹五妹手一挥:“杀猪谁不能杀,可民兵就不一样了,将来指不定能建功立业的。”
“你以为要改朝换代呢,还建功立业。”
曹大不以为然,又说:“再说了,杀猪也不是人人都能干的,你知道杀猪多费事儿吗,怎么抓猪,怎么绑,怎么下刀子,那倒是有讲究的。”
曹五妹哈哈一笑:“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愿意就算了,哥,你们不逼我嫁人,我也不逼着你们当兵。”
曹大很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但曹五妹已经瞧见了赵梦成的身影。
“我赵叔来了,哥,咱们过去打个招呼。”
临走前还说:“大哥,其实我觉得赵叔是长辈,你不该老是叫他名字,不礼貌。”
曹大很是无奈,当初都说好的各论各的,怎么现在就变成长辈了。
自家妹妹这颗心是偏的没边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个哥哥才是假的。
赵梦成骑着驴过来,看着街道两边的小吃摊也有些嘴馋,但驴子一颠,他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
孙婶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他早晨又吃撑了。
“赵叔。”曹五妹招呼道。
赵梦成笑了笑:“五妹,你这么早就过来巡逻,辛苦了,可有发生什么事情?”
“都挺好的,大家都知道守规矩。”不守规矩的那些都被带走做苦力去了。
曹五妹笑盈盈的:“我就顺道儿看一眼,待会儿就去女工坊了,馨儿说女工坊造的差不多了,我们今天先开个会讨论一下。”
“也好,你们这般有计划,女工坊交给你们我也能放心。”赵梦成不着痕迹的夸道。
自打女工坊的主意提出来,赵馨可没少在家涂涂写写改改。
反倒是赵梦成提出来之后,就把总计划丢给了女儿,没怎么再花心思。
被夸了一句,曹五妹更高兴了:“我们都想好了,在二月二龙抬头那天开始招工,第一次只要二十人,都要手脚勤快人品好的,这一批人得仔细挑,往后的小队长都要从里头选。”
赵梦成耐心听着,不多不少的提了几个小意见。
曹五妹一一记下来,等时间差不多才往女工坊走。
赵梦成往另一头走,民兵营跟女工坊在两侧,如今中间间隔了一个棚户集市,但距离不算太远,也就是几步路的功夫。
“赵兄。”曹大闷闷开口。
赵梦成这才瞧见他:“曹兄,你也在呢,来吃早饭吗?”
曹大很是怨念的看着他:“我陪五妹来看看,你知道,家里总是不放心。”
“其实你们可以多信任五妹一些,她是个能力出色的姑娘,这一点比许多男人都强,更难得心底有成算,人也还算沉稳。”赵梦成夸道。
曹大一边为妹妹感到自豪,一边更酸涩了,只因为妹妹的能干是眼前的男人发掘的,要不然都会被埋没。
如今他也不知道妹妹这么能干是好是坏了。
事已至此,曹大拱手道谢:“还得多谢赵兄你给她机会,否则哪有她今日。”
“曹兄这话不对,是五妹自己有能力,有胆识,才有如今的机会。”
赵梦成笑起来:“千里马少有,就算没有我,五妹也会遇到她的伯乐。”
曹大心底叹气,总算明白为什么妹妹会对赵梦成推崇备至,这般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
蓦的,他想起一件事:“赵兄,年后民兵营可还要新人?”
因为五妹在,他们家知道赵梦成从难民中挑选了一批身强体壮的男人,作为民兵营的后备役,虽说还未正式入编,人数却不少。
方才他猛然觉得,也许五妹才是对的,杀猪就算杀得出神入化,那也还是屠户。
可民兵却不同。
看着曾经荒芜的地方变得热闹起来,曹大心底也浮现出一个念头。
赵梦成想了想,便说:“自然是要的,但不急。”
“等过了春耕再说,这当头不着急。”
曹大便把这事儿记下来:“等到时候,我也想来投奔赵兄麾下。”
赵梦成挑眉,笑起来:“曹家兄弟身手矫健,你们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那我可当真了,到时候带着兄弟找你去。”曹大忙道。
赵梦成点头应了。
曹大高兴起来,觉得给兄弟们找到一条好路子,临走看了眼赵梦成,笑着夸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赵兄最近看着气色也是极好,人看着都丰满了一些。”
赵梦成愣在了原地。
他胖了?
这怎么可能。
从上辈子开始,物资稀缺,粮食珍贵,赵梦成的身体一直处于缺少营养的状态。
穿越后他可着劲的吃,身体才慢慢恢复过来,但有异能在,他的身体就是个无底洞,吃多少都能消耗,距离胖十万八千里。
下意识的捏了捏肚子,手感硬邦邦的,也没肥肉。
赵梦成放心了,觉得曹大就是客套的夸一句,古代人,喜欢丰满胜过瘦削也正常。
等到了民兵营,赵椿已经带着民兵们在跑操,上河镇的民兵们都跑得极为工整,跟在他们身后的预备役就差了一些。
正式的民兵穿着统一的制服,乍一看还挺像是一回事。
这是年后赵梦成才找人定制的。
如今有了足够的劳动力,赵梦成就将民兵们转成全职,专门负责上河镇一地的治安,由他来承担粮饷。
原以为会有民兵害怕退出,没想到一公布,两百个人都点头同意,没有一个人选择回家种地。
尤其是发下这一身制服后,民兵们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兵了,不能给民兵营丢人,训练的还愈发卖力了。
穿着制服走出去,上河镇的百姓都会礼让三分,更别说刚刚落户的难民了,都是千恩万谢的。
就像是现在,制服兵在前面操练,后头的预备役很是羡慕,咬牙坚持着。
等到休息时间,穿着制服的硬撑着走到位置才慢慢坐下,坐下后忍不住大喘气:“阿椿也太狠心了,我两条腿就跟废了似得。”
“狠点才好,不然咱们哪儿能压得住那些预备役。”
有人指了指后头:“瞧瞧,一个个都盯着咱们这身皮子呢。”
一听这话,原本在抱怨太累的民兵也不吱声了,脱了皮子是不可能的,他宁愿受这个累。
难民们的状态更差,他们大部分人身体亏空的厉害,养了一个多月也没能完全好。
不过民兵营的伙食不算差,他们虽然是预备役,但每个月也能领到一份钱,这些钱省着点用,养活一个人都够了。
所以即使每天累得半死,预备役也没有一个人会退出。
“哎,你们说咱们啥时候能穿上那身衣服?”有人喘够了气就问。
被问的人也满脸羡慕:“谁不想呢,光是粮饷他们就有咱两倍多,更别提每个月发的米面了,上个月还发了一大块肉,得有五斤。”
“还有肉啊,我都好久没吃肉了,做梦都想。”
“想咱们就得更加努力,只有咱们超过了他们,才能成为民兵营的一份子,不然凭啥?”
“也是。”
赵椿没在意这些议论纷纷,甚至这个效果就是在他有意引导下产生的。
民兵们都累得起不来,赵椿还能飞快走路,快步到了亲爹跟前:“爹,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不是说要去镇上?”
赵梦成扫了一眼营房,点头道:“还算有些样子。”
“时间还早,我过来看看再去镇上。”
顿了顿,赵梦成又问:“阿椿,这些人多久能派上用场?”
赵椿心底盘算了一番:“先头的两百人现在就能用,抓捕山贼不在话下,但后头的三百人还得再练练,他们身体太差了,至少得养个半年。”
赵梦成心中有数,便说:“等能拉出去了,将上河镇往丰州府望潮府两地的山头都清扫一遍。”
“是。”赵椿眼睛一亮。
清扫山头,跟可跟他们之前抓捕贼寇不同,那是要主动攻击了。
赵椿一时之间热血沸腾,斗志昂扬。
赵梦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又问道:“周旻在吗,让他带上几个人随我去镇上。”
赵椿有些惊讶:“要办什么,爹,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留下练兵,周旻去就好。”
赵梦成低声说了句:“是县丞要给黄大人送些节礼,让周旻走一趟刚好。”
赵椿反应过来,点头喊了人过来。
周旻正伸长脖子听父子俩说话呢,听见招呼连忙跑过来。
一看到赵梦成,他就敬了个不太标准的礼,朗声道:“大人,你可好久没来看我们了。”
“夸张,我三日前刚来过。”赵梦成笑道。
倒不是他不重视民兵营,实在是分身乏术,事情太多,尤其是工匠坊那边刚刚搭建好,马上就要扩招,他不得不分心。
再者,赵椿将民兵营管得很好,他也有心放手,让老大多历练历练。
周旻显然跟他十分熟悉,哈哈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大不在,不只是我们,阿椿也总觉得没主心骨。”
等知道要派他去望潮府送礼,周旻二话不说答应了。
“这事儿简单,我带上几个人过去就好。”
进城之前,赵梦成提醒道:“别穿制服,就这样去。”
周旻意识到什么,笑着说到:“我办事老大放心,保证他们都知道我们只是普通民兵。”
赵梦成见他明白,顿时安心。
赵椿武艺高强,周旻如今也不是他对手,可论起人情往来世故,赵椿就远远不如。
再者,既然是要去望潮府,自然少不了丰州营。
赵椿虽掌管着民兵营,可一眼能看出是孩子,难免被人轻视,倒不如让周旻去更合适。
等县丞见到周旻,果然很是满意,笑着说:“这次就劳烦你了。”
周旻忙称呼不敢,只说保证将节礼送到诸位大人手中。
县丞看向赵梦成,笑着打趣了一句:“这几日不见,你怎么瞧着胖了一圈,可见是心宽体胖。”
赵梦成顿了一下:“家里新请了个厨子,手艺不错,是吃的多了一些。”
“这样才对,我说你就是太勤俭了,谁家没有几个跑腿的仆人,有他们在,你也能轻松一些。”县丞笑着劝道。
赵梦成只是点头。
但等离开县衙,他忍不住回头问:“周旻,我胖的很明显吗?”
周旻一愣。
他没想到赵梦成会这么问,毕竟这位平时不讲究穿戴,对自己的外貌并不执着。
但仔细打量了一番,他还是说:“老大,你原本身型瘦削,像是个文弱的读书人,如今这样刚刚好,气色好,看着也更加健康。”
赵梦成便知道,自己大约是真的胖了。
他沉吟起来,一时没吱声。
周旻是个人精,一看他这样就暗道不好,觉得自己大约是说错话了。
赵梦成没回民兵营,若有所思的离开了。
周旻回去第一时间就找到赵椿,开口就是:“阿椿,我说错话了。”
赵椿还以为他在县丞跟前说错话,不在意的说:“说错就说错,没什么大事儿,我爹会帮你描补的。”
“不是,我在老大跟前说错话了,好像惹得他不高兴了。”周旻连忙解释。
赵椿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我爹怎么可能因为你无心之语生气,他气量大的很,宰相肚子能撑船。”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赵梦成因为别人的话生气,外人的话,他向来不放在心上。
因为这个,兄妹几个多少也学到一些,并不那么在意旁人的话。
周旻却强调:“是真的,我说完老大就沉默了,一句话都没说,临走的时候还沉着脸。”
“你说什么了?”赵椿疑惑。
别人说错话他信,但周旻向来是个谨慎的,爹还夸他会说话,可见是个圆滑的。
周旻将自己当时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又问:“老大会不会更喜欢自己瘦削的样子,我知道有些读书人讲究什么文人气度。”
“不可能啊。”
赵椿不信这话:“我爹是个大胃王,向来有多少吃多少,从来不会饿着自己,就我们几个也吃得多,他向来都是说身体健康壮实最重要。”
别说他们三个男孩了,就连家里唯一的姑娘也是如此。
村里姑娘觉得瘦一些好看,但赵梦成教女儿练武,馨儿撩起袖子都是腱子肉,看着白白嫩嫩的,其实力气大的很,一拳能打死母老虎。
这样的爹爹,怎么可能因为自己胖了就生气,还不许别人说?
周旻却说:“可老大真的沉着脸,似乎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我只说了这些话,再没有别的了。”
“阿椿,要不待会儿你回家看看,要是因为我说错话惹得老大不高兴,你帮我说几句好话,我真的是无心之失,真心觉得老大最近气色极好。”
赵椿一摆手:“八成是你多想,我爹也许是想到其他事情,一时没顾得上你。”
周旻想着,倒是也有可能。
赵椿果然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中午抽了个空回家去。
平时他跟赵茂唐糖中午都不回家吃,孙婶瞧见他还有些紧张,怕家里饭菜不够吃。
哪知道赵椿进门一看,他爹在屋里头。
赵馨瞧见他就说:“早上发生什么事情了,爹刚回来就进屋了,到现在一直没出来。”
平时饭做好上了桌,爹就闻着味道出来了,从来不会让人等。
这下赵椿也惊讶起来,拍着脑门说:“难道爹真的跟女人似得,介意自己吃胖了?”
“瞎说什么呢,爹又不胖。”
赵馨狠狠瞪了眼大哥。
赵椿连忙解释起来,把周旻的话说了一遍:“我的意思是,咱爹是不是比较注意自己的形象,所以被人说胖了,心底就不高兴了。”
赵馨拧起眉头来,摇头说:“不可能,爹不是这样的人。”
不是那么在意容貌的人,也不是因为别人一句话就会生气的人。
“哎,咱想破头也不知道,直接问呗。”
赵椿跑过去,大声喊道:“爹,你在里头吗,你是不是生气了?”
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里头也没回答。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心起来。
可他们都不信赵梦成会因为别人一句话气成这样。
“爹爹,你怎么不回答,孙婶把饭做好了,特意做了栗子糕给咱们当点心吃,你要不要出来尝一块?”
“还有红烧肉,我都闻到肉香味了,孙婶做的红烧肉入口即化,也不知道加了什么料。”
“糯米藕也好吃,当正餐点心都好吃。”
依旧没回答。
赵椿有些心慌:“爹,周旻说他的意思是您最近容光焕发,没有说你胖的意思。”
赵馨给了他一手肘:“怎么说话的,爹,你是天下第一美男子,你快出来吧。”
依旧没任何回音。
两人不约而同的拧起眉头:“不对劲。”
都这么肉麻了,爹就算生气也得出来给他们一脑瓜子,让他们别肉麻。
赵椿心底一慌,连忙推开门进去。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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