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窝藏


    赵梦成说完, 曹大看着他脸色变幻。


    “你可有把握?”曹大有些挣扎犹豫。


    万家在上河镇代表着权威,以前连县太爷都要看他们脸色,虽说如今没落了一些, 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市井小民可以挑战的。


    赵梦成只看着他:“这是唯一一个可以救回你妹妹的机会。”


    这句话让曹大心中天平彻底倾斜,他一咬牙:“好, 我会照你的计划行事。”


    下定了决心, 曹大反倒不犹豫了:“我这就去办,若能救回五妹,曹某感激不尽。”


    曹大匆匆而来,匆匆而走。


    赵梦成回到驴车旁,三小只正乖乖等着。


    “爹爹, 那个人是谁?”赵椿好奇的问。


    赵梦成捏了捏他的脸颊:“一个朋友,回头有机会再介绍你们认识。”


    驴车缓缓驶出上河镇,《白龙救童子》的戏码却还在上演。


    集合了诸多爆点的戏剧一炮而红, 头一天就演了整整三场, 除了第一场之外每一场都是满员, 最后一场上演的时候,老板不得不往里头增加桌椅板凳。


    就这样也不够坐,老板灵机一动, 索性卖了站票, 比坐票便宜一文钱, 前来看戏的百姓索性人手一把瓜子站着看。


    即使这样, 戏票依旧供不应求。


    一开场, 戏院里头都是挤挤囔囔的,好不容易买到戏票的也不嫌弃要站着, 兴致勃勃的等角儿上台。


    “这出戏真的那么好?我托人才买到的戏票,头一次花钱还得站着看。”


    “不好能有这么多人来看吗?我都来第三次了, 剧情跌宕起伏,难得一见。”


    “你看过,快跟我说说这到底讲了什么?”


    热闹的声音中,忽然有人嚣张的推开堵在门口的观众:“少爷您请。”


    万三少大摇大摆的进门,老板亲自迎接:“三少,今日是吹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心底却暗暗叫苦,这位过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好座位都已经有人了,这会儿他从哪儿为找万三少空桌子。


    “还不快把最好的位置空出来。”小厮趾高气昂道。


    老板讨好赔笑:“三少,小的准备一些茶水点心,不如您去二楼雅座慢慢看。”


    哪知道万三少不满意,指着最中间的座位道:“就那儿,让他滚开。”


    座位上的青年听见了这话,脸色一沉,但看清是万三少又忍住没有发作。


    殊不知看在万三少眼中,那就是怕了他,越发跋扈。


    老板一看脸色为难:“那是白主簿家的少爷,您二位想必有些交情,不如拼个桌?”


    两边都是官少爷,又是姻亲,老板便出了个主意。


    白公子不愿起冲突,起身客气道:“三少,不如过来同坐。”


    万三少嗤笑一声:“什么外八路的亲自也上赶着攀交情,坐他的位置是给他面子。”


    显然没把旁支女婿看在眼里,在他眼中,别说白公子,就算他爹白主簿来了都得低头。


    白公子再也维持不住风度,冷声道:“自古以来都是先来后到,三少未免太霸道了一些。”


    “本少爷霸道又如何,来人,把他打出去。”万三少冷哼。


    这几日他事事不顺,心底憋屈的很,底下人说有一出戏不错才想着过来打发时间,哪知道戏院老板这般不识趣。


    再看占着位置的是白家人,明明只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老头子却几次三番的夸他,落自己的面子,万三少便故意要给他难堪。


    老板连忙劝道:“三少,楼上雅间位置最好,您就当给我个面子。”


    万三少一脚将他踹开:“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本少给你面子。”


    老板触不及防被踹了个跟头,一时爬不起来,周围几张桌子的人连忙避开。


    白公子脸色铁青的起身:“万威,你不要太过分。”


    “我就是要过分,你能奈我何,来人,给我打,打的他屁滚尿流找他那主簿老子求救去。”万三少哈哈大笑着。


    显然他是嚣张惯了,完全没把眼前人放在眼里,更不在意被人瞧见。


    白公子也带着人,双方小厮顿时打成一团,白公子自己也挨了两下子,顶着一双熊猫眼骂道:“你给我等着,我不会这么算了。”


    “老子怕你不成,回家找你爹吃奶去吧。”


    万三少把人打走,这才往中间一坐,冷声道:“唱戏啊,怎么还不唱。”


    老板心底叫苦不迭,不知他们这小小戏园子怎么就惹来这尊大佛,只得硬着头皮去喊角儿上台。


    被踹的厉害,他走路的时候一条腿都是瘸的,看得人心生同情。


    万三少的名头太响亮,以至于周围的百姓们不敢吭声,生怕他的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一直到台上咿咿呀呀的唱起来台下的气氛依旧僵凝。


    看了一会儿,万三少便不耐烦起来:“这唱的什么鬼玩意,让她唱十八摸。”


    老板挣扎着求情:“三少,您看这么多人都是冲着白龙来的,这……”


    万三少翻手就是一杯茶,骂道:“赶紧的,老子没工夫给你唠叨。”


    小厮拉住老板:“还不赶紧安排,否则三少发作起来你这戏院都别想要了。”


    老板苦着脸,只能赶紧去安排。


    好好的一出戏变成了低俗的十八摸,看戏的人敢怒不敢言。


    万三少翘着二郎腿听着小曲儿,甚至还让人旦角下来敬茶,手上没轻没重的占便宜。


    周围的百姓们看不下去纷纷离开。


    出了戏园子,他们忍不住呸了一口,骂道:“什么玩意儿,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另一个劝道:“小声些,万一被听见就得倒霉。”


    “难道他还敢打死我,如今县令可不是他万家走狗。”越想越生气,他压着声音说,“你可知道白龙救童子是真的,讲得就是他万三狗仗势欺人,趁着大水想要谋财害命,谁知道上天都看不下去,派来神龙相救,百姓冤屈得以伸张。”


    “也就是黄大人不在,万三狗才能嚣张。”


    “竟然真有此事?”


    “千真万确,是我三姨家外侄子的小表弟亲眼所见,白龙从天而降救了被害的童子,你瞧着吧,有他万三狗倒霉的时候。”


    “只希望黄大人为民做主,让他万家的好日子到头。”


    “真要如此那可是老天爷开眼了。”


    戏园子里头,万三少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白公子带着伤狼狈离开,只觉受到奇耻大辱,直接掉头找到了白主簿。


    白主簿见他带着伤回来也是大吃一惊,连声问道:“是谁这么大胆伤了你,快告诉爹,爹自会为你做主。”


    他膝下仅有这一个儿子,又极会读书早早考中了秀才,自然宠爱异常。


    白公子委屈哭诉:“上河镇上除了万家人,谁还敢伤我。”


    “爹,白家跟万家还是姻亲,娘好歹是万家女,那万威却不把孩儿看在眼里,出口辱骂甚至还动了手。”


    他露出自己的伤口,哭道:“孩儿颜面尽失倒也罢了,他这般作为,实在没把爹放在眼里,孩儿为爹觉得委屈。”


    白主簿脸色铁青,也动了真火:“他竟敢如此嚣张,这几日我还在帮他描补,他却如此对我孩儿。”


    虽说万家靠山大,可这些年来他身处衙门,也没少为万家办事,万家却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白主簿升起怨怼。


    “爹,不给他一个教训,往后孩儿还有何脸面出门。”白公子哭道。


    白主簿阴沉着脸,冷笑一声:“好好好,既然如此他那摊子烂事儿本官也懒得再管,等黄大人回来看他如何收场。”


    白公子得了准信才离开,回去后照镜子看到伤口越发恼怒。


    “该死的万威,今日耻辱本少爷迟早都要找回来。”


    小厮见状,低声说:“少爷何必生气,小的看着万三少倒霉临头还不自知。”


    “哦,此话从何说起?”白公子心底明白,只要万家没倒,即使他得撒手不管,那桩事情也伤不到万威分毫。


    小厮上前道:“少爷可只白龙救童子讲的是什么?”


    “权贵欺压百姓,白龙下凡救人,权贵得到严惩的故事。”白公子多少了解一些。


    小厮却道:“少爷有所不知,白龙救童子乃是真人真事,其中欺压百姓的权贵便是万三少,万三少瞧上了豆腐秘方,屡次强买不得,便派下人抢掠良民幼子作为要挟,被发现后又把人扔进了洪水中。”


    “此事当真?”白公子惊声道。


    小厮点头:“千真万确。贼人被当场抓住扔进地牢,人证物证俱全。”


    “原来是这样……”白公子眯起眼睛来,随后又失望,“即使真是他指使的又能如何,万威大可以一推二五六,只说下人自作主张。”


    “到时候顶多罚没一些银钱,在家蹲几日又能出来耀武扬威,实在可恨。”


    小厮却继续说:“少爷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坊间传言,贼人抢夺孩童是因为那孩子容貌出色,意欲他为。”


    “都说近日上河镇上丢失的孩子,都是万家人偷走的。”


    白公子精神一震,在屋中踱步起来,意识到这是扳倒万威的好机会。


    蓦的,他眯起眼睛来:“既然如此,本少当为民除害。”


    “你如此这般,听懂了吗?”白公子交代道。


    小厮连连点头答应。


    衙门外头,围着的百姓们还未退去。


    曹大走在中间,时不时停下来跟人耳语几句,无一例外,听到的人先是震惊,后是惧怕,却压不住眼底的希望。


    至今还能来衙门找个说法的,都是极为疼爱家中女儿,不忍放弃。


    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他们也不舍得放弃。


    “曹老大,你说的是真的吗,我女儿不是被拐走,而是被万家……”男人压低声音,迫切的问。


    曹大只说:“空穴不来风,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为了孩子我们也要试一试。”


    男人一咬牙:“要怎么做,我们都听你的。”


    曹大冷声道:“既然人就在万家,那咱们就堵住他家大门,逼他们将孩子交出来。”


    “什么!”


    一听要跟万家直接开干,周围的人都有些畏惧:“可那是万家,万一消息是假的怎么办?”


    “就怕人没要回来,我们自己都得蹲大狱。”


    曹大却说:“法不责众,咱们有这么多人,他们能拿我们怎么办,总不能把我们都下大牢,上河镇的地牢待得了这么多人吗?”


    “再者,明知道有希望救回孩子,难道你们要就此放弃?放过这一次机会,咱们恐怕一辈子都找不回孩子了。”


    看着眼前的一群人,他们心底的惧怕消减了一些,鼓起勇气来。


    一行人气势汹汹的往万家走。


    曹二拽住亲哥,低声问:“你到底有没有把握,一旦闹起来很难收场。”


    “二弟,我相信那人。”曹大开口道。


    曹二知道他家大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为了五妹的性命,即使要得罪万家,他们也在所不惜。


    人群浩浩荡荡的往万家走,将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的时候,万家才发现事情不妙。


    下人们不敢隐瞒,连忙报到了万家主跟前。


    万家主一听便骂道:“放肆,一群泥腿子竟敢堵我万家大门,他们真以为我万家没落了就拿他们没办法。”


    他第一时间便怀疑有人在背后作祟,首先怀疑的是县令黄大人:“莫不是他怕万家势大,故意要与我为难。”


    “可打听清楚那群人打的什么主意?”


    小厮低着头:“他们说万家拐带了他们的女儿妹妹藏了起来,让我们将人交出去。”


    “无稽之谈。”万家主冷笑一声,“万家要他们的女儿妹妹做什么,去请白主簿带人过来,把这群人都驱散走。”


    小厮连忙去办。


    万家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拧起眉头来,叫来管家::“家中今日可有采买丫鬟?”


    “未曾。”管家说完,想起一事,脸色有些犹豫。


    万家主立刻发现:“有什么事情直说。”


    管家低头:“小的想起一事,几日之前,忽然有一个乡下的妇人求上门来,说要找马管事卖女儿。”


    万家主脸色一冷:“竟有这样的事情,你为何不早说?”


    “小的知道后也问过马管事,但马管事矢口否认说没有,他是三少那边的人,小的也不好多管。”


    一想到家中最不听话的老三,万家主脸色更沉:“老三人呢?”


    “出门听戏去了。”管事连忙回答。


    万家主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听戏,去把人叫回来。”


    又斥责:“把马管事捉来,我要亲自审问。”


    马管事正发愁采买丫头的事情,颜色出挑的实在不好找,之前寄予厚望的赵馨主动送上门,结果姿色也只是平平。


    因为这个少爷没少怪他办事不利,再这样下去他的差事不保。


    马管事想起城内有几家的丫头长得不错,但家境富裕绝对不会卖女儿,一时有些挣扎。


    也许他可以干一票大的,直接把人掳走送去丰州,到时候即使把上河镇翻一个底朝天也找不到人。


    没等马管事付诸行动,大管家带着人闯进屋内。


    “带走。”


    马管事连声喊道:“我是三少爷的人,你不能随意办我。”


    “不是我要办你,是老爷有话要问你。”大管家冷笑。


    马管事暗道不好,很快被推到了万家主跟前。


    万家主眼神冰冷:“我问你,可曾动过镇上好人家的女儿?”


    马管事知道事情败露,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万家主看他脸色哪里还能不知道真相,上去就是一脚:“混账东西,老夫说过多少次要小心行事,你们竟敢拐卖良民。”


    马管事被踹的一脸血,他不敢擦跪地求饶:“老爷,是三少吩咐的,主家那边说要貌美的丫头,三少便让小的寻摸。”


    “大多都是采买来的,只有少数几个家中不肯,小的一时糊涂才动了邪念。”


    万家主冷笑:“混账,他难道不知道拐卖良民其罪可诛。”


    “老三人呢,怎么还未回来?”


    管事忙道:“已经在路上。”


    万家主心中恼怒至极:“几个,你们拐带了几个?”


    马管事惊慌失措,哪里还敢再隐瞒:“六个,只有那六个丫头是拐来的。”


    “人呢?”


    “藏在城东的宅子里,派人守着,绝对没有被人发现。”


    万家主冷笑:“只怕有人早已发现,如今做筏子对付我万家。”


    否则怎么会这么巧,老三不过动了几个小丫头,那群人居然敢堵上万家的大门。


    他掰着扳指,眯起眼睛:“你亲自去传信,让老三不必回家,先去把人处理掉。”


    “记住,要处理的干干净净,决不能被抓住任何把柄。”


    声音中透露的冷意让人心惊胆战,马管事知道他话里头的意思,顶着满脸的血离开。


    万家主余怒未消,大管事低头问:“老爷,那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万家主拧起眉头:“白峰那边可有回音?”


    大管事忙道:“派去传信的人说白主簿不在县衙,未曾见到人。”


    “好一个不在县衙。”万家主冷笑起来,“我看他是翅膀硬了,眼看我万家要失势便急着要找下家。”


    “老爷您的意思是,黄县令才是幕后主使?”


    万家主冷笑:“除了他,上河镇上还有谁敢跟万家掰腕子。”


    “姓黄的自打来了上河镇便处处与老夫作对,这次只怕早有准备。”


    万家主认定是黄县令设局,心中更加警惕,打定主意要把人处理干净,到时候即使黄大人有心为难,拿不到证据也无可奈何。


    他不知道的事,此时地牢中还关押着猴脸。


    猴脸被曹家人狠狠收拾了一顿,虽然咬紧牙关没松口,心底却已经吓破胆。


    此时他还对万三少有一丝希望,指望他能把自己捞出去。


    地牢里混天暗日,猴脸蜷缩在满是跳蚤的稻草堆里舔舐伤口。


    蓦的,他听见牢头们在喝酒说话。


    “你们听说没,丢了的孩子找到了。”


    “找到了,被拐走的孩子还能找到,在哪儿找到的。”


    “你肯定想不到,人是在万家找到的。”


    “万家,这难道是万家把孩子偷走的?万家居然干出这种事情。”


    “谁说不是呢,黄大人这次大怒,说一定要严惩。”


    “别到最后还是只处置几个小喽啰就好。”


    “说起小喽啰,咱们这儿不还关着一个,人爹娘过来问他还咬死不说,现在人都被找到了,我看他的小命也到头喽。”


    “万三少可都说了,就是这些下人自作主张,一切与他无关,要砍头也是先砍他。”


    猴脸一个哆嗦:“不,不是我,下令拐孩子的是万三少。”


    牢头掏了掏耳朵:“你在浑说什么,可有什么证据?”


    猴脸不吱声。


    牢头嗤笑:“没证据就闭嘴,死到临头还攀咬万家的少爷,别以为几句空话就能把人拉下水,你啊,就等着菜市场砍头吧。”


    另一个更是夸张的说:“听说人血馒头治百病,到时候我也去弄几个尝尝味道,不过这人心眼坏的很,他的血不会是黑的吧。”


    猴脸猛地喊道:“我知道孩子在哪里,他们被万三少关在城东的宅子里,我可以带你们去。”


    “但你们得告诉黄大人我只是个听命行事的下人,要砍头也该先砍他的脑袋。”


    几个狱卒对视一眼,露出笑容来。


    另一头,马管事前脚刚出门,后脚就被人盯上了。


    曹大使了个眼色,带着弟弟跟了上去。


    很快,曹大便瞧见马管事找到了被人从戏园子请回来的万三少,耳语几句,万三少气急败坏:“走,去城东。”


    两人跟着马车走,很快便进入了城东那片,只是这块巷子错综复杂,两人不敢靠的太近怕打草惊蛇,三转四转居然跟丢了。


    “大哥,现在怎么办?”曹二心急道。


    曹大也懊悔不已:“早知就该跟近一些。”


    就在这时候,曹大瞧见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赵梦成二话不说,比了个手势让他们跟上。


    曹大连忙追上去,低声问:“赵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买通了牢头,猴脸已经交代了,人就关押在城东私宅,只是私宅具体位置他也不知道。”赵梦成说道。


    曹大懊悔自己居然没想到这一招。


    曹二好奇的打量着赵梦成,原以为能想出这般法子的肯定是个厉害角色,没想到赵梦成瞧着斯斯文文,看着一副好脾气的书生模样。


    曹大瞪了眼弟弟,让他不要太失礼。


    赵梦成倒是不在意,他等这一刻太久,全副精神都在白三少主仆身上。


    白三少主仆俩十分谨慎,一路都在确定背后有没有人跟着,若不是赵梦成自带作弊器,恐怕半道儿上就会被发现。


    终于,赵梦成找到了那栋宅邸。


    第32章 大快人心


    “我妹妹就在里头!”找到地方, 曹大曹二便再也忍不住,想要直接撞门进去。


    赵梦成按住兄弟俩:“再等等。”


    “还等什么。”曹大拧眉,没想到赵梦成看着是个文弱书生, 居然能同时按住他们兄弟两个无法动弹。


    赵梦成问兄弟俩:“你们是想现在冲进去把人救出来,让万家人有办法推脱责任, 还是等一等, 让万三无法逃脱大周律例的制裁。”


    曹大紧拧着眉头:“如果我妹妹就在里头,万三出现在这里罪证确凿,如何逃脱?”


    “他大可以说今日你们闹上门后,他才发现管事私自掠卖人口,自己来这里是为了解救孩子。”赵梦成开口道。


    曹大心底一沉, 知道富贵人家多的是办法脱罪:“你说怎么办?”


    “大哥,咱们还是赶紧冲进去救人,去晚一步, 五妹就得受更多的苦。”曹二满心担忧。


    赵梦成解释道:“如果没猜错, 万三匆匆忙忙的过来是为了销毁证据。”


    “那还等什么?”曹大也跟着担心起来。


    赵梦成又道:“他不敢在城中动手, 否则动静太大,尸首也很难处置。”


    “按我推断,万三两人会将孩子藏在马车中运出县城, 到了荒郊野外处理几个孩子就容易许多。”


    曹家兄弟对视一眼, 担忧之外又是不甘心:“我们自是不想让罪魁祸首逍遥法外。”


    曹二挣扎的问:“你能确定我妹妹暂时不会有事吗, 跟她性命相比, 我宁愿让万三逃脱。”


    只要妹妹能平安回来, 其他一切都是其次。


    “那是自然。”赵梦成坚定说道。


    他人在门外,精神力却已经探进了屋内, 万三正让马管事将孩子塞进马车。


    几个孩子饿了几天无精打采的,但都没有性命之忧, 每一个都被绑成球。


    万三骂道:“该死,早知如此就该把人早早送走,如今惹出这般麻烦。”


    之前他想着得把人调教好再送走,尤其是这几个拐骗来的特别不听话,便留下教训几日。


    马管事累得气喘吁吁:“幸好已经送走一批,这儿只剩四个,处理起来也便宜。”


    “那就赶紧的。”


    万三瞥了眼四个孩子,冷笑:“要怪就怪你们家人不懂事,非要闹上门来,到了黄泉下找他们算账去吧。”


    四个孩子被堵住嘴,意识到危险哭得稀里哗啦却发不出声音来。


    赵梦成的精神力从孩子身上扫过,辨认出其中年纪最小的就是曹家女儿,与曹家兄弟眼睛十分相似。


    马车缓缓使出宅邸。


    曹大一把按住弟弟:“再等等。”


    曹二咬牙切齿:“该死的狗东西,老子待会儿要打死他。”


    曹大看了眼赵梦成:“二弟,你去通知大家,我跟上去以防万一。”


    曹二点了点头,转身跑了。


    赵梦成二人迅速跟上。


    到了闹市区,赵梦成朝曹大示意:“现在是最好时机。”


    话音未落,曹大便冲了出去,竟靠着一己之力逼停了马车:“万三,快放了我妹妹。”


    万三整个人差些跌出马车,被这话吓得魂飞魄散,强作镇定:“混账,你是什么人,竟敢冲撞万家的马车,快让开,否则本少要拿你见官。”


    车内的曹五妹听见大哥的声音,用力挣扎起来。


    万三连忙捂住她的嘴:“快走,撞开他出城。”


    马管事双手颤抖,刚挥舞起马鞭就被曹大一把拽住:“我知道妹妹就在你车上,就算你是万家人也不能拐卖良民,快把人放了。”


    几句话的功夫,周围已经被围了一圈。


    曹二带着人迅速赶来,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放肆,你们放肆。”万三色厉内荏的喊,“别管他们,冲出去。”


    马管事倒是想冲出去,却见一人飞快的跃上马车,一把将他踹在地上,夺过他手中马鞭。


    赵梦成撩开门帘,果然看见藏在里头的万三,以及他手中的孩子。


    万三正要叫嚣,下一刻眼前一亮,马车顶棚竟是整个被掀翻,将他毫无保留的暴露出来。


    “五妹!”曹大惊呼一声,冲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把万三揍翻。


    他手忙脚乱的帮妹妹松绑,见她双手都是青痕更是恨极:“没事儿吧?”


    “大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曹五妹终于得救,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幺妹!”


    “金桂!”


    “慧慧!”


    随着家属们的呼声,其余三个女孩也被纷纷松绑,扑倒在亲人怀中痛哭起来。


    却还有两个孩子没找到,亲人们围堵住万三,这会儿顾不得他是万家人,揪住他问:“我女儿呢,你把我女儿藏在了哪儿!”


    万三挨了一拳鼻血横流,这会儿还没意识到厉害,叫嚣道:“你们竟敢当街打人,我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曹大冷笑,朗声道:“大家伙儿都过来看看,这就是上河镇万家的三少爷,拐卖良民在先,杀人灭口在后,事情败漏竟还敢威胁我们。”


    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那就是万三少。”


    “就是白龙救童子里的恶霸,原以为只是唱戏,没想到他竟比戏文里头还要嚣张。”


    “他姓万,向来如此,连主簿家的公子都不放在眼里,说打就打。”


    赵梦成这才退到一边,目光落到刚刚进城的车架上,嘴角微勾。


    黄大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赶赴丰州商议洪水一事,好不容易赶回来,一进城就遇上了这桩事。


    找到女儿的人家嚎啕大哭,要将这段时间的担心委屈都哭出来。


    而没找到的两户人家却愤怒不已,对着万三和马管家拳脚相向,逼问自家女儿的去处。


    “大人,不如咱们饶道回县衙,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下人劝道。


    黄大人知道他的意思,那就是要跟万家和白主簿通个气,看如何处置万三。


    他冷哼一声,直接起身下车:“住手!”


    “是县太爷!”


    “青天大老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就是万家偷走了我女儿,我们全家都是本本分分的良民,大人你可不能偏袒万家。”


    偏万三看见黄大人,还以为得救,立刻喊道:“大人,这群刁民当街围殴侄儿,快把他们都抓起来。”


    甚至还冷笑道:“刚才谁打的我,本少爷要十倍百倍奉还。”


    他盯住赵梦成,眼底满是阴毒:“本少记得你,就是你起的头,本少爷会让你付出代价。”


    这幅小人嘴脸让围观的百姓都义愤填膺,恨不得过去给他一拳。


    “你要让谁付出代价。”黄大人沉声道。


    万三爬起来,捂着鼻血:“快把他们都抓起来打入大牢,否则本少去丰州告一状,你这个县令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太过嚣张,以至于围殴的家属都瑟缩了一下,纷纷看向黄县令。


    黄县令的目光从赵梦成身上一扫而过,冷声道:“本官倒是不知什么时候万三少成了上河镇的王法,说抓谁就能抓谁。”


    赵梦成看了眼曹大。


    曹大立刻会意,扑通一声跪下来:“大人,请为草民做主。”


    “这畜生为讨好贵人,到处搜罗美貌丫头小子,不惜掠卖良民,幸好被我等在城门口堵住,否则几个孩子被带出城门,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其余人纷纷跟着跪下来,一时喊冤遍地,呼声通天。


    黄大人沉声道:“来人,将他拿下。”


    又亲自将曹大扶起来:“本官治下,决不允许有人买卖良民,尔等尽管放心。”


    有人哭着喊道:“大人,我家闺女还没找回来,一定是比他偷偷送走了,还请大人做主。”


    黄大人一一将人搀扶起,当着所有人的面保证:“本官一定就彻查此事,找回孩子,还上河镇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多谢大人!”


    “大人是我们上河镇的青天大老爷。”


    “有大人在,万家休想做他们的土皇帝。”


    在众人的簇拥下,衙役压着万三和马管事往县衙走。


    赵梦成跟了上去,知道这桩事稳了。


    若非从张大虎处得知县令与万家不合,他也不会想出这法子来,如今民怨鼎沸,对万家恨之入骨,黄大人定会顺势而为。


    黄大人正有此意,他是个有胸怀抱负的人,哪知道来了小小的上河镇,偏还有一个万家将自己当土皇帝,处处都要指指点点。


    与前几任县令不同,黄大人不甘心做万家傀儡,双方龃龉不少。


    如今逮住机会能狠狠痛击万家一把,黄大人怎么可能放过这般好机会。


    惊堂木响,人证俱全,猴脸被带上来早已吓坏了,张口就是指证:“就是他,他只是我去抢赵家的小女儿,只是那小姑娘一直躲在山洞里,我只好先偷走赵家小子。”


    “大人,小的冤枉啊,一切都是万少爷指使,小的只是听令行事。”


    一直到被压在公堂上,万三也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狰狞嘶吼:“狗奴才你敢诬告我,大人,拐卖孩子一事我完全不知情,是他们自作主张。”


    黄大人冷哼:“住口,是不是自作主张本官自有定夺。”


    “马安,侯兴,尔等快快招来,否则便是冥顽不灵罪加一等。”


    猴脸被吓得一个哆嗦,倒豆子似得将自己知道的倒出来。


    马管事一看不好,这样下去自己就得死,紧跟着将万三少攀咬出来。


    万三与马管事猴脸相互攀咬,甚至还攀扯出其他的事情来,其中便有万三强抢民女、强占良田的事情。


    围观的百姓义愤填膺,甚至还有人朝着他吐唾沫。


    万三羞恼不已,要不是被衙役压着,恐怕就要冲过去打人。


    他越是肆无忌惮的跋扈,黄县令眼中越发不耐厌恶,下定决心要把他处置了,给万家一个震慑。


    赵梦成作为苦主旁观了整一场审判,终于惊堂木落下,一切成了定局。


    万三瘫软在地,没想到黄大人真敢杀他。


    他挣扎嘶吼着大喊:“你敢杀我,我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是太子殿下的舅外甥,你敢动我就等着吃挂落!”


    “还有你们,本少爷不会放过你们,你们统统都要付出代价。”


    赵梦成淡淡的看着他,万家至今都还没来人,显然已经放弃了这位三少爷。


    他所料不错,在万三当街被抓后还大言不惭的叫嚣,事情传到万家主耳中后,他只是长叹一声:“老三算是废了。”


    “是否需要找黄大人疏通疏通?”


    万家主冷笑:“他巴不得打万家的脸面,怎么可能答应。”


    “与其自取其辱,不如静待机会,只要朝中有边,皇后与太子再次得势,这些小人何足挂齿。”


    万家主闭上眼睛,淡淡道:“你去把老三的尾巴扫干净,记住,此事是老三自作主张,与万家,与宫中娘娘毫不相干。”


    “让老三把嘴闭紧,万家会让他媳妇守寡,绝不再嫁,也会替他养大儿女,否则休怪我心狠无情。”


    “是。”管家一个哆嗦,连忙去办。


    万家忙着扫清尾巴,直接将万三推出去顶罪,好掩盖住万家暗地里搜罗美貌女子上献的事情,哪里可能再去救万三。


    没有人比黄大人更能认识到这一点,他完全没把万三的叫嚣放在眼里。


    面对万三癫狂死的叫嚣,黄大人脸色一沉。


    “本官自会上达天听,为民请命,若皇后与太子责怪,自有本官一力承担。”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高呼青天大老爷,黄大人的名望在上河镇达到巅峰值。


    尘埃落定,万三被压入地牢,等候层层批准秋后问斩。


    离开公堂,曹大唾骂道:“居然还让他活到明年秋后,便宜他了。”


    赵梦成也是才知道,县太爷没办法直接斩人头,而是要等一级级通报,像是这般罪大恶极需要问斩的,甚至需要皇帝批准。


    以古代的效率,怪不得要等到秋天。


    “死了一了百了,对他那样的人而言,在地牢里活着才是折磨。”赵梦成开口道。


    曹大冷笑一声,心底早已打算买通牢头,让万三在里头好好享受。


    他朝着赵梦成深深一鞠:“多谢赵兄救命之恩,五妹受惊厉害,我先带她回家休息,择日定会登门致谢。”


    赵梦成倒不在意这份感谢:“不必多礼,我也是为儿子报仇雪恨。”


    曹大这才带着人,领着刚救回来的小丫头离开。


    几日没能好吃好睡,方才又跟着过了一遍公堂,曹五妹这会儿已经趴在哥哥的肩头睡着了,她眉目舒展着,没有了方才的惊慌。


    除了那两家未能找到孩子的,其余人纷纷散去。


    赵梦成正要走,却有衙役追上:“赵公子,黄大人有请。”


    跟着衙役到了后衙,黄大人正在院中品茶,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愤怒。


    “坐。”黄大人客气的为他斟茶。


    赵梦成客气道:“多谢大人。”


    喝了一口茶,果然清甜的很,与家中粗茶既然不同。


    黄大人见他从容不迫,笑了一声:“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跟万家对上,你可知道万家乃当今皇后母族,若皇后娘娘追究起来,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赵梦成反问:“大人都不怕,草民不过一介贫民,何必畏手畏脚。”


    黄大人淡淡道:“哦,你真的不怕?”


    “草民以为皇后与太子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与我云泥之别,想必没功夫跟泥中虫蚁计较。”


    赵梦成叹气道:“草民只求合家安稳实乃良民,若不是万三一次次逼上门来,险些害死小儿性命,草民也不会奋起反抗。”


    黄大人看了他一眼:“你可知有时候上头一句话,不必亲自对付你,便能让你万劫不复。”


    赵梦成心底叹气,起身行礼:“多谢大人庇护,才有上河镇如今安宁。”


    黄大人见他一点就通,哈哈一笑:“本官既然为上河镇父母官,只是要庇护一地百姓。”


    顿了顿,却又说:“如今上头分身乏术,无暇他顾,也是你的幸运。若是几年之前,别说几个民女,就算杀人放火,万家也能摆平,哪里来的天才公道。”


    他敲了敲桌面,话里带着几分讽刺和不以为然:“裙带关系爬上去的人,总有一天会自食恶果,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上河镇也不会是例外。”


    黄大人显然对皇后与太子极为不满,眼底眉间全是嘲讽。


    赵梦成从他姿态中不难看出,皇后与太子的境况极为不妙,否则黄大人不会毫无忌惮。


    “赵梦成,本官见你有几分心机胆识,愿招你为典吏,你可愿意?”黄大人忽然道。


    赵梦成有些吃惊。


    他一无功名,二无名望,黄大人招他入衙门实在突兀。


    进入衙门当典吏自然有大大的好处,首先一个就不怕万家报复,从今往后一只脚迈进了官场。


    赵梦成心思一转,拱手道:“多谢大人提拔,只是小人家中负累太多,实在分身乏术。”


    典吏虽无定职,但相当于黄大人的秘书,到时候负责的事情又杂有多,还得跟着黄大人到处跑,与赵梦成喜欢的生活截然相反。


    小小的长河镇就这么多事,更别提朝廷。


    重活一世,他可不想再一头扎进去,费尽脑汁的勾心斗角。


    黄大人挑眉:“你可想好了,错过此次,本官不会再提。”


    “多谢大人。”赵梦成依旧坚定。


    黄大人心底可惜,倒也没有强求,只是说:“既如此就罢了。”


    又觉得赵梦成未免太过儿女情长,不过是三个孩子,再娶一个照顾就是,何必自己窝在家里盯着,如此这般哪有什么成就。


    这么一想,黄大人招揽的心顿时消散。


    赵梦成告辞离开,并不在意衙役可惜的目光,没有人比他清楚大周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就会进入乱世。


    到时候身为大周的官员风险高,收益低,还容易被秋后算账,倒不如在家清净自在。


    一桩心事了结,赵梦成心底大快,特意去了一趟杂货铺买了一袋糖。


    “有没有适合小孩儿玩的玩具?”想起三小只当宝贝似得石头和木棍,赵梦成开口问。


    小二见他买了糖,以为是个大主顾,热情的介绍起来:“客官您看看这边的拨浪鼓,孔明锁,布老虎,都是小孩儿最喜欢的。”


    赵梦成瞧了眼,觉得太过简单,他自己也能做,想了想便断了直接买的念头。


    揣着一袋子糖果回到青山村,结果到了村口都没听见三小只的声响,每次他离家归来三小只都会在这里等着,难得人不在他还有些奇怪。


    不只三小只不在家,平时最喜欢坐在村口聊天干活的婆娘们都不在。


    赵梦成皱眉,顺着动静最大的方向走去。


    “梦成回来了。”王婶招呼道。


    三小只正站在他身边,听见声响连忙跑回来:“爹。婶婶把小花堂姐卖了。”


    “什么?”赵梦成大吃一惊。


    赵文成家的日子一直过得还不错,即使这次秋收有损失,赵文成断了腿,也不至于立马就要卖女儿。


    王婶走过来:“是真的,以前还说他家疼女儿,哪知道一场大水就现原形了,家里也没断顿,怎么就到卖儿卖女的地步了。”


    “作孽,好好的姑娘不知道卖去了哪儿,俩口子也不肯说。”


    村人们都这么想,发大水大家都有损失,可粮食还在,冬天不至于饿死人,怎么样也不该把亲骨肉卖了。


    老村长也没想到自己一个没看住,赵文成夫妻俩能干出这种事情,拍着桌子骂:“你们还是当人爹娘的吗,那可是你们的亲骨肉,舍得送出去让别人糟蹋。”


    赵大嫂撇嘴:“村长,我们是送她去享福了,这事儿我们夫妻俩都商量好了,你别管。”


    老村长被气得够呛:“我们青山村就没有卖女儿的人家,你们这是要坏了村里的风气。”


    “都说了是让她去享福,等她将来风风光光的回来,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儿。”赵大嫂喊道。


    老村长气得直打哆嗦,看着赵文成问:“你也这么想,穷人家的丫头卖出去能有几个落得好下场的?”


    赵文成闷声闷气:“我腿坏了得花钱治病,不卖她卖谁,要不村长你借我银子。”


    老村长被他气的够呛,转身走了,发话以后再也不管他家的事情。


    赵梦成看了个七八,心中闪过一条线索,万家,皇室,搜罗的美女和未来的皇后。


    他眯起眼睛,大概猜到赵小花要做什么。


    不知该说她幸运还是不幸,刚进门就被万三送往丰州,如今不知道去了哪里。


    赵梦成不理解赵小花的选择,但也对这事儿不上心,自家三个孩子已经够他操心了。


    “走,回家吧。”赵梦成拍了拍孩子脑袋。


    三小只跟在他身后走,赵椿歪着头说:“大伯他们太过分了,小花再讨人厌也不能卖了她啊。”


    “也许小花自己也是愿意的。”赵茂却这么说。


    赵梦成有些意外老二的敏锐,从怀中掏出糖果来:“来,一人一颗,其他的放着慢慢吃。”


    “糖!”赵椿惊喜的喊道。


    赵茂被塞了一颗,美滋滋的眼睛都弯成了小月牙,含糊不清的说:“好吃,爹爹也吃。”


    赵梦成往自己口中也塞了一颗,饴糖的味道一般,没啥新意。


    赵大哥夫妻俩卖女儿的事情成了青山村茶余饭后的笑料,赵梦成却没工夫管,因为他家新房子开始动工了。


    赵梦成原本还担心造房子速度慢,年前没法住进去。


    哪知道刘炳坤人脉广,第二天就拉着一堆青壮上门,迅速就把事情定下。


    建房之前,一群人看着赵梦成拿出来的“图纸”面面相觑。


    为首的大汉挠了挠头发,为难道:“你这图纸太新奇,我真不会啊。”


    第33章 新房


    赵梦成只得手把手教, 房子大体的框架拉出来后,其他就变得清晰起来。


    “这块是客厅,左右各两个厢房用来住人, 两侧的院子一边搭一个厨房,另一头是库房, 屋后这块是茅房和洗浴间。”


    “厢房库房我都能看懂。”大汉拧起眉头, 疑惑的问:“哥,你要把茅房搭在屋后头吗,这夏天不得滂臭。”


    青山村一带如今用的都是旱厕,也就是直接挖一个大坑,往上头搭一块板子, 上茅房的时候站在上头。


    时间久了木板被腐蚀,人往上头走都是提心吊胆的,还真有人掉进去过。


    条件好的人家, 会在坑里头埋一个大水缸, 一来是干净, 二来水缸也能存粪水,更方便他们挑粪去地里使用。


    赵家原本的茅房也这样,搭建在距离屋子十步之外的竹林旁, 上厕所麻烦不说, 那味道简直了。


    赵梦成打定主意要改:“你看这儿, 我在茅房下头埋了下水道, 到时候只要用水一冲, 脏东西就能冲到旁边的大坑里。”


    虽然还是要定期清理,但这样一来显然比现在干净卫生。


    如果他乐意, 还能用粪坑搭建沼气池,但赵梦成嫌弃粪坑恶心人, 放弃了这个想法。


    刘炳坤在旁边听见了,惊讶不已:“哥,你这想法能行的话,以后咱茅房都能干干净净的。”


    泥瓦匠也不反对了,只说:“就是废水,麻烦的很。”


    “只要干净,我不嫌麻烦。”赵梦成一口咬定。


    主人家要求,泥瓦匠也不反对,又指着旁边的洗浴间:“洗浴间又是什么,洗澡还得单独拉一块地方吗?”


    赵梦成指了指厨房:“这块跟厨房连在一起,中间放一面火墙,这样厨房做饭的时候后头屋子也热乎起来,冬天也能在里头洗澡。”


    原本他还打算加上热水系统,但现在的技术条件达不到,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


    泥瓦匠啧啧称奇:“还有这样的法子,咱们这块用火墙火炕的少。”


    赵梦成笑了笑,只问:“入冬前能造好吗?”


    泥瓦匠拍着胸脯保证:“只要砖瓦足够,一个月就能给你盖完了。”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带着人直接上门,开始打地基。


    赵梦成不想把原来的房屋拆除,索性找村长又批了一块宅基地,就在老屋后面不远。


    这块地地势更高一些,地方也宽敞,就是稍微偏僻一些,后头就是大片大片的竹林。


    别人嫌弃这地方冷清,赵梦成却不嫌弃,反倒是十分喜欢。


    造房子第一步便是打地基。


    赵梦成过去的时候,就瞧见一群大男人光着膀子正挥舞着夯锤敲打地基。


    这是夯土地基的法子,捶打的过程中,工人还会往里头加石渣土、灰土和当地的一种特殊土。


    瞧见赵梦成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泥瓦匠笑着解释:“这样捶打出来的地基牢实,住上一百年都不会坏。”


    不止如此,他们还会往里头加上芦苇的枝条,让地基更加牢固。


    赵梦成转了一圈:“我听说南边会用红糖、鸡蛋清和糯米来造房子,造出来的房子坚固耐用,不怕水淹火烧,历经百年风雨都还完好无损。”


    泥瓦匠显然也听过这个,点头道:“南边是有这样的做法,但只有大户人家才用得起,红糖鸡蛋糯米哪一样不贵。”


    周围的小工也惊讶纷纷:“富贵人家可真奢侈,又是红糖又是鸡蛋的,不吃往土里头塞。”


    赵梦成也只是随口一提,要是他真拿红糖鸡蛋出来造房子,村里指不定传成啥样。


    “要不让我试试?”他看上了夯锤。


    泥瓦匠瞧着他文弱的长相,犹豫道:“这活儿看着轻松,干起来可累得很,您别扭了腰。”


    “不至于。”


    赵梦成接过夯锤就挥舞起来,一开始还生疏的很,但他立马适应干的又快又好。


    泥瓦匠看了忍不住称赞:“你还有这手本事,以后不卖豆腐也能靠造房子挣钱。”


    “我哥有的是法子挣钱,哪儿要去给别人造房子。”前来帮忙的刘炳坤笑道。


    泥瓦匠一听也是,洪水刚过,许多人家都在为年底的口粮发愁,能在这时候造房子的家底肯定不薄。


    就他家也被洪水打得措手不及,这才急急忙忙的出来接活儿干。


    赵梦成试了试,就知道夯土是个体力活,他笑着开口:“大伙儿把地基打严实了,中午有肉吃。”


    青山村上门干活都是要包一顿饭的。


    小工们一听,纷纷高兴起来,一个个都喊:“保证给你打得严严实实。”


    赵梦成算着人头,除了请来的泥瓦匠和小工之外,村里刘炳坤王明等人也都来帮忙,工地上闹闹哄哄的一群人。


    他索性割了十斤肉,往里头加上萝卜豆腐和酸菜炖了满满当当的一大锅。


    王婶过来帮忙,瞧见了为他心疼:“去别人家干活顶多见点肉末,你也太实诚了。”


    “头一天打地基费力气,吃好点地基也打得牢实点。”赵梦成也没打算天天这么吃,否则人家真把他当冤大头了。


    等到晌午时分,赵梦成端着大锅,三小只捧着饭盆到了工地上。


    碗筷不用拿,工人们都会自己带过来,否则人多主人家拿不出这么多的碗筷。


    “吃饭了,吃完了大家再好好干。”泥瓦匠一看居然有肉,大声招呼道。


    他拍着赵梦成的肩头:“怪不得阿坤老跟我夸你,你这人确实是厚道,放心,吃了你这顿饭,以后房子只要有问题,你尽管来找我。”


    赵梦成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那房子就拜托你们了,我指着能住上一百年。”


    赵椿跟赵茂拿着铲子,工人们排队过来他们俩就给打饭,一碗饭,一碗肉,饭可以再加,但肉菜吃完就没有了。


    赵椿负责打菜,他一脸严肃,力保自己每一碗都分量差不多,并且要有菜有肉有豆腐。


    赵茂就随意许多,反正吃完了还能添饭,干体力活的就没一碗饭就停下的。


    工人们带来的饭碗都额外大,比他们家最大的海碗都大,有时候赵茂连挖了三勺饭都塞不满。


    小孩儿心底疑惑,觉得待会儿要问问爹爹这是为什么,人家的饭碗为啥比他们家的都要大。


    赵馨帮不上忙,就拽着赵梦成的衣角好奇的往地基看。


    泥瓦匠目光落到三小只身上,忽然问:“这就是白龙救童子里面的金童子吧。”


    赵梦成笑着摇头:“就是一出戏,你们还当真了。”


    “害,别人不信我肯定信,阿坤都说了他亲眼所见,就是百米长的神龙把你们从水里头救出来的。”


    泥瓦匠也是个健谈的,滔滔不绝道:“如今万家倒了大霉,黄大人真是个青天大老爷。”


    又说:“怪不得你力气那么大,这都是老天保佑,你这三孩子看着就有出息,一脸聪明相。”


    赵梦成听得哭笑不得,白龙救童子带来的副作用就是,村里人看他们父子跟看神仙似得,居然还有人大半夜的偷偷在他家门外烧香。


    有菜有肉米饭管够,吃完这顿饭,工人们干活更乐意卖力气了。


    赵梦成这才放心,带着锅碗和孩子离开,他待会儿也得过来一起干活。


    路上,赵茂就问了:“爹,为什么他们的饭碗那么大,比咱家的大好多。”


    赵梦成便解释:“他们都是出门干活的,有些地方只许吃一碗饭,或者吃完一碗饭再去打饭就被吃光了,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他们带的饭碗才会特别大。”


    “原来是这样。”赵茂点了点头。


    赵椿却兴致勃勃的:“爹,待会儿我也要来帮忙,我力气可大了,多干一点咱们就能早点住进新房子。”


    赵梦成没拦着,他可不想把孩子养得四肢不勤。


    帮忙的人多,赵梦成也舍得花钱,砖瓦准备的齐全,伙食也好,造房子的速度就快。


    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房子的雏形就有了。


    知道赵梦成要造新房子,村长特意将自己珍藏的一块榆木抬了出来,让他拿去做房梁。


    赵梦成一开始不肯收:“叔,这么好的木头你自己留着,回头造新房子,给阿坤用都成,我自己买一根就成。”


    “房梁难寻,你一时半会儿去哪儿买,现在买价格也贵。”


    老村长却坚持的很:“再好的木头也是给人用的,回头你找到好木材还我一根就是。”


    “说起来这根房梁还是当年你爹在的时候帮我一块儿找的,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爹九泉之下要是知道,肯定也高兴。”


    刘炳坤也说:“我成亲造房子都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哥你先拿去用。”


    老村长更是说:“收下,不然你就没把我当叔。”


    赵梦成见他们真心要给,这才收下。


    老村长的木头解决了赵梦成的燃眉之急,木头好找,梁木难寻,房梁架起来后,整个房子的框架就有了。


    只是赵梦成的要求多,泥瓦匠有时候也是一边问,一边下手,等框子搭好后速度反倒是慢了下来。


    幸好泥瓦匠保证,再慢落霜前也能造好,赵梦成这才放心。


    房子还没造好,曹家倒是找上门来。


    洪水褪去后,上河村家家户户多少有些损失,很快就恢复豆腐生意开始挣钱。


    如今村口又成了那副热闹的样子,因为附近的村子多少有受灾,百姓们为了糊口,更乐意来贩卖豆腐挣一个糊口钱。


    正好天气变冷,豆腐放上两三天都不会坏,甚至还有人不远千里的奔赴丰州卖豆腐。


    他们几个人组成一个豆腐小团体,直接坐船走,一次带上成百上千的豆腐,利润居然还不错。


    赵梦成家的豆干、霉豆腐、豆皮也很受欢迎,这些东西更放的住,要不是他供货不足,进货的能一口气都买。


    曹家人坐着牛车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热闹非凡的村口集市。


    曹老爹惊讶的张大嘴:“咱没走错地方吧,这儿是上河村吗,怎么这么热闹?”


    跟城里头比也没差多少了。


    曹大是打听过的,解释道:“赵兄家里是卖豆腐的,之前万三就是想强买他家的豆腐秘方,所以才会对他下手。”


    “知道他是卖豆腐的,但没想到他家生意做这么大。”曹老娘也感慨起来。


    曹二笑道:“这个赵梦成是个有本事的。”


    曹大回头说:“听说赵兄自己发达后不忘村里人,将豆腐的秘方教给了他们,所以现在上河村许多人家都在做豆腐卖,反倒是他们自家不再卖豆腐,改卖豆干豆皮了。”


    “娘,你不是很爱吃霉豆腐吗,霉豆腐就是他家做的。”


    曹老娘反应过来:“原来是他家,怪不得会被万家盯上。”


    提起万家,曹家人无一例外都满脸厌恶。


    曹五妹好奇的探出脑袋:“恩人家到了吗?”


    “就在前面。”牛车只有一辆,曹家男人都走着来,车上只有母女两个。


    很快,牛车就到了赵家门口,正巧撞上城里来进货。


    “我说赵老弟,就没见过你这么做生意的人,现在豆皮卖的好,那你就多做点,偏偏每天就那么多,都不够我一家卖的。”


    赵梦成笑着送王掌柜出门:“这不是家里有了新品,我就头一个告诉你了,王老哥你就知足吧。”


    “这豆腐泡是不错,豆皮凉拌最好吃,最近天气凉了吃着不暖和,豆腐泡能做进汤里头。”


    王掌柜也见好就收,笑呵呵的离开了。


    赵梦成这才注意到避到一旁的曹家人:“曹兄。”


    曹大哈哈一笑,拱手就是深深作揖:“赵兄,多谢救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家小妹恐怕就……你救了我们全家性命。”


    曹老爹带着其他儿子纷纷行礼,满脸感激。


    曹老娘也拉着女儿下车,让她给赵梦成磕头:“要不是这位赵叔叔,你这次怕是回不来了。”


    曹五妹歪着头:“我记得这位叔叔,那天他一脚就把马车棚子踹飞了。”


    小姑娘被养了几日,又恢复了以往的活泼灵巧,跪下来砰砰砰三个响头:“多谢叔叔救命之恩。”


    “快起来,不必这样。”赵梦成拦了这个,那个又跪下了。


    曹大笑道:“原本早该来了,但五妹受了惊不敢出门,我们也怕吓着她,一直等到现在才来。”


    说着又使唤几个弟弟拿礼物,曹家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提着东西就往里头闯,那架势就跟土匪进城似得。


    隔壁王叔王婶听见声响出来一看,差点要喊人,得亏被叫住了。


    “叔,婶子,这些是我朋友,没事儿。”赵梦成连忙解释。


    王叔拉住他问:“你哪儿来这么凶神恶煞的朋友,是正经人吗?”


    “就是咱镇上卖肉的杀猪匠。”赵梦成怕他们真去喊人,只得说清楚。


    王叔一听就放心了,还带着几分羡慕:“原来是他们,怪不得一个个膀大腰圆的。”


    曹老爹听见了,笑着喊道:“梦成救了我家闺女,往后你来我肉铺买肉,我给你便宜。”


    王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赵梦成进门一看,好家伙,曹家带来的礼物堆满了半个院子。


    三小只刚醒来,这会儿手里头还端着饭碗呢,看着这一幕目瞪口呆。


    “曹叔,曹兄,你们的感谢我收下了,但礼物真不用。”赵梦成觉得自己受之有愧,从一开始他就是为抱私仇。


    要不是万三几次三番的找他麻烦,他甚至忘了小说里还有这一出。


    目光落到曹五妹身上,赵梦成心底叹气,幸亏他歪打正着,倒是救了几个小姑娘的性命。


    曹老爹却说:“要的要的,这些东西值几个钱,哪有我小乖乖重要。”


    曹老娘更是开始抹眼泪:“得亏人找回来了,要不然我这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娘,我没事,你别哭。”曹五妹垫着脚尖要给她擦眼泪。


    母女俩搂在一起,想起那几日担惊受怕又哭了一场。


    赵梦成没办法,只得劝道:“现在没事就好,你们吃了没,要不进来吃点。”


    曹大刚要推脱,就听见曹五妹也不哭了,抬头问:“吃什么?”


    赵椿捧着饭碗看着她:“我们在吃豆浆,有咸豆浆和甜豆浆,爹还做了荷包蛋,蒸米糕。”


    他说着话,赵茂和赵馨就在旁边滋溜溜的喝,听的人肚子都开始咕咚咕咚响。


    曹五妹舔了舔嘴角:“我想吃一点。”


    小姑娘一看就是极为受宠的,到了别人家也不憷,大大方方的回答。


    曹大哭笑不得,他们是上门道谢来了,哪能在人家家里吃饭。


    赵梦成却已经打了豆浆出来,如今他懒怠磨豆子做豆浆,所以这些都是从隔壁买的。


    “都是自家做的,坐下来尝尝味道。”他招呼道。


    曹家人就一一坐了下来,这才发现赵家的早饭丰富的惊人。


    桌上不只有煎鸡蛋和蒸米饼,还有炸的酥脆的油条碎,切好的咸菜,甚至还有一叠绵糖和酱油。


    赵梦成端起自己的那一晚,往里头舀了一勺咸菜,一勺油条,又将酱油往上面一浇。


    “我喜欢吃咸口的,你们要是爱吃甜的就加糖。”


    曹五妹已经迫不及待的加了一勺糖,一口下去就眯起眼睛来:“比镇上的好喝。”


    “那是当然,这可是精挑细选的豆子,王爷爷王奶奶干活可仔细了,里头一点渣渣都没有,特别好喝,我爹说这叫丝滑。”赵馨开口道,好奇的盯着新来的小姑娘。


    曹五妹听了又喝了一口,用力赞同:“真好喝。”


    “那你要吃鸡蛋吗,煎鸡蛋加一点酱油最好吃。”赵馨开口问。


    曹五妹有些犹豫,她还是知道鸡蛋很贵:“我吃了你还有吗?”


    “我可以分你一半,反正我每天都能吃到鸡蛋。”赵馨笑着说,直接把自己的鸡蛋切成了两半,你一块,我一块的吃。


    曹五妹吃了一口,用力点头:“鸡蛋也好吃。”


    赵馨就靠在她耳边说:“偷偷告诉你,这可是我自己养的鸡,所以生的蛋也比别人家的好吃。”


    “你还能养鸡,你可真厉害。”曹五妹真心实意的夸道。


    两个小姑娘很快就玩做了一团,吃完了,赵馨还要带她去看自己的宝贝。


    曹老娘没阻止,甚至鼓励的看了看女儿。


    自打出了前头那事儿,自小活泼好动的女儿一下子就文静许多,也不爱出门玩了,偶尔还会时不时发呆流眼泪。


    曹老娘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今见她跟赵家的小女儿玩得好,心底自然高兴。


    等她感动的擦了擦眼泪,结果转头一看,自家棒槌男人和四个棒槌儿子,居然把人赵家的早饭吃得干干净净,连豆浆桶都空了!


    曹老娘一口气涌上来,伸手就狠狠掐了一下男人。


    “干什么干什么?”曹老爹正在喝最后那点豆浆,委屈的喊。


    曹老娘骂道:“咋就这么能吃,你不是吃了才来的吗?”


    曹老爹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憨笑了两声不敢吱声。


    曹大也意识到自家几个人居然把早餐都给吃了,连咸菜盘子都空了。


    他很是不好意思,刚要开口还打了个饱嗝。


    赵梦成倒是不在意,还开口问:“吃饱了吗,没吃饱豆浆豆花还有。”


    他家没了,但可以去隔壁买。


    曹大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们真吃饱了。”


    兄弟四个都红了脸,没见过上门道谢还把人家里饭菜吃了个精光的。


    赵椿却没意识到他们的难为情,得意的说:“我家的饭菜好吃吧,人人都说我们家的饭特别好吃,就连咸菜也比别人家的好吃,这都是我爹做的。”


    曹大难为情过后,索性摆开了:“赵兄,没想到你不但智勇无双,还有这手艺。”


    “就是自家随便吃吃。”赵梦成谦虚道,不是他手艺好,是他精神力影响下,自家产出的瓜果蔬菜品质都好。


    曹大朗声笑道:“你就别谦虚了,连黄大人都想收你为典吏,只可惜赵兄你志不在此。”


    赵梦成有些意外,再一想那日还有衙役在场,传出去倒也不奇怪。


    曹大又说:“我们今日过来除了亲自登门致谢,还有一件事想告诉赵兄,让赵兄你也能彻底安心。”


    “什么事情?”赵梦成疑惑的问。


    曹大哈哈一笑:“万家见出了大漏子在镇上待不下去,偷偷摸摸的举家搬迁去丰州了。”


    “什么?”


    赵梦成惊讶万分,他可记得小说中曾经提过,万家覆灭的时候只有上河镇万家因为地处偏远逃过一劫。


    是赵家三兄妹位居高位之后,才找到万家报复。


    赵梦成脑中神经微动,要是他没记错,将来三皇子的真爱就是万家人,而且就出身于上河万家。


    曹大见他脸色不对,奇怪问道:“这难道不是好事儿吗?往后也不用怕他们再找我们麻烦。”


    赵梦成笑了笑:“确实是一桩好事,只是担心剩下那两个小姑娘找不回来。”


    “哎,倒也是,只能指望黄大人了。”曹大叹气。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那两个被送走的小姑娘早早去了丰州,如今都不知道被送到了哪里。


    黄大人敢跟上河镇万家掰腕子,说到底是因为这个万家旁支末系,不值一提。


    丰州府的万家,却是庞然大物,不是能轻易撼动的。


    聊了几句,见不断有人上门买豆干豆皮,曹家人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起身告辞。


    曹五妹已经跟赵馨第一好了,这会儿依依不舍,求着亲娘会说要再来玩。


    曹老娘自然满口答应,临走前还愣是买了一堆豆干豆皮,一个人买的比人卖货的还多,说要回去分给亲朋好友吃。


    赵梦成将人送到了村口,曹大拉住他,低声叮嘱了一声:“水患发生时间不巧,各地秋收都有影响,你们要早做准备。”


    赵梦成心头一跳,猛然想起书中三小只被卖的情节。


    第34章 秋日膏肥


    小说剧情中, 三位反派走上凄惨人生第一步,就是上河镇一带闹了水灾,导致粮食绝收。


    村里人自顾不暇, 赵老大趁机将三孩子提脚卖到了万家。


    三小只一路辗转被送,最后到了三皇子面前。


    赵梦成拧起眉头, 青山村提前抢收, 连动作最慢的赵老大一家也只损失了一半,剩下的粮食饿不死人。


    周遭几个村子被他们带动,多少都有提前抢收,有损失,但都不至于饿死人。


    小说里路有饿殍, 鬻儿卖女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


    赵梦成心稳了稳,已经去了趟村长家,将这事儿一说:“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咱们这儿还好, 但是下游恐怕受灾严重。”


    “那个曹大是什么人,消息靠谱吗?”村长担心的问。


    赵梦成便说:“曹老爹是镇上开猪肉铺的,曹大曹二在镖局里干活, 消息灵通。”


    村长抽了一口旱烟:“咱们这一带地势高, 在水源上游, 往下丰州可是产粮食的地方。”


    两人对视一眼, 都知道话里未尽的意思, 丰州府要是受了灾,到时候影响可就大了。


    村长叹气:“不提远的, 就咱们村也有损失,回头征收赋税的衙役过来, 还不知会……”


    赵梦成便道:“所以得给大家伙提个醒,家里头的粮食千万别往外卖,为了那点银子,指不定回头都得挨饿。”


    卖出去容易,到时候想要原价买回来可就难了。


    老村长点头将这事儿应下,又问他:“你那新房子是不是差不多快好了,还差什么?有事儿你可一定要说,村里有的是人。”


    赵梦成笑起来:“差不多了,回头等通通风就能搬进去。”


    老村长笑了笑:“那就好,年前搬进去也暖和。”


    赵梦成回到家却没闲着,手中拿着刀忙活起来。


    新房子差不多快造好了,但里头却都是空的,桌椅板凳能直接从老家搬过去,其余的赵梦成打算重新打一批。


    前几日他找了木匠,付了钱打造四张床,也不要花里胡哨的,就是普通的架子床,到时候抬进去就能用。


    除此之外还加了箱柜,应他的要求,木匠会做成站立式的衣柜,样式新颖也好用。


    这会儿赵梦成亲自动手,是要给新家再添几样家具。


    首先做的是水箱,这关乎到他们后头洗澡方不方便。


    赵梦成拿着刨子起板子,赵茂就往他身前一蹲,好奇的问:“爹,你还会做木工?”


    “摸索一下不难。”赵梦成笑道,木工不简单,但他有金手指。


    在精神力的作用下,刀具在他手中如臂驱使,很快就将水箱雕琢出来,唯一的问题是木质的不耐浸泡,隔一段时间得换一下。


    赵梦成左看右看,觉得暂时用着不错,回头等有条件可以用铁打一个。


    有了水箱,直接往上头接竹竿就行。


    “试试看。”赵梦成将水箱往高处一放,自己去屋里打出一桶水。


    三小只全跑过来看,赵椿还在竹筒下面张头望脑。


    “待会儿喷你一脸。”赵梦成摇头,将水灌进去,很快,水流顺着链接的竹竿儿往下流淌。


    “出来了。”赵椿兴奋的叫道,在伸出手洗了一把。


    回头又问:“爹,咱洗澡直接要瓢不就好了,再不济用大水桶,为啥要用这个多麻烦。”


    虽然水能自己往下流,但又得打水,又得开关的多麻烦。


    赵梦成笑道:“这样你站着就能洗澡,多方便。”


    赵椿没理解,歪着头说:“我现在也站着洗。”


    “那你别用。”赵梦成无奈。


    赵椿又乐呵呵的说:“不,这样洗多新鲜,我要用。”


    赵梦成翻了翻整个装置,觉得还能改进一下,否则用起来不方便。


    敲敲打打改改,终于将水箱安顿好了,赵梦成笑起来:“回头隔壁厨房烧火,冬天咱们也能暖暖和和的洗澡。”


    赵椿跟弟弟吐槽:“咱爹啥都好,就是太爱干净了,冬天洗什么澡。”


    “爱干净是好事儿,那像是那么邋遢。”赵茂瞪他。


    赵椿嘿嘿笑:“差点忘了,你是爹爹的应声虫。”


    做好了水箱,赵梦成也没停下,继续捣鼓手中的木头。


    赵椿赵馨还围着水箱看,赵茂已经回到赵梦成身边,好奇的打量他手中的木头。


    “爹,这是什么?”


    赵梦成卖了个关子:“做好你就知道了。”


    很快,赵茂就知道是什么了:“孔明锁,这是孔明锁。”


    赵梦成巧手翻转,一个还有些粗糙的孔明锁在他手中成型。


    孔明锁是由六块木条组成,巧妙的镶嵌在一起,其实就是利用榫卯结构。让木条玩具内部的凹凸部分啮合,变成一个三维的玩具。


    赵梦成擦平木刺,将孔明锁递给儿子:“喜不喜欢?”


    “送给我吗?”赵茂瞪大眼睛,惊喜的看着他。


    赵梦成点了点头:“你可以拆拆看,拆开后爹再给你组装。”


    赵茂猛地点头,宝贝似得抱着孔明锁捣鼓起来。


    孔明锁看着简单,原理也十分简单,实则想要拆开很困难,赵茂一时摸不着头脑。


    赵椿听见声响跑过来:“二弟,让我也玩玩。”


    赵茂不乐意:“这是爹送给我的,只能我自己玩。”


    赵茂一听不乐意了:“爹,你偏心,你只给二弟做玩具。”


    赵梦成笑起来,拍了一下他的脑门问:“阿茂乖巧懂事还孝顺,你倒好,整天在背后嘀咕亲爹,爹干嘛还要念着你?”


    赵椿捂着额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亲爹,这次是真的伤心了。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没哭,低着头说:“我没有,我以后再也不瞎说了。”


    赵梦成笑了一声,忽然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弹弓:“你的。”


    “弹弓。”还是爹亲自做的弹弓。


    赵椿顿时高兴起来,忘了刚才的伤心难过,捧着弹弓在院子里头又蹦又跳。


    “爹,我出门试试。”说完就往外冲,喊都喊不住。


    赵梦成无奈摇头,赵椿记吃不记打的性子石锤,就没难过超过三分钟的时候。


    赵馨磨磨蹭蹭的过来,歪着脑袋看一眼亲爹,又看一眼,再看一眼,生怕他把自己给忘了。


    赵梦成生出逗逗她的心思来:“馨儿这是怎么了,脖子疼吗?”


    赵馨摇了摇头,又跑到他背后给他揉揉肩膀捶捶肩:“爹,我最喜欢你,最孝顺。”


    赵梦成哭笑不得,掏出另一个竹蜻蜓:“看,这样玩。”


    竹蜻蜓更没有技术含量,但赵梦成把蜻蜓翅膀涂成了红色,用力一搓,蜻蜓像一朵小红花似得到处飞舞。


    赵馨惊喜的叫起来,等翅膀落地就迫不及待的捡起来自己玩。


    三个孩子一人一样玩具,赵梦成谁都不偏心。


    “哥,在家呢。”


    王明从外头进来,差点没直接撞上竹蜻蜓,连忙闪了一下。


    赵馨哒哒哒跑过去捡起来,笑着说:“阿明叔叔,你看我的竹蜻蜓好不好看?”


    王明夸道:“好看,还是红色的,我头一次看到红色的竹蜻蜓。”


    “是爹给我做的,只给我的,大哥二哥都没有。”赵馨得意道。


    王明笑起来:“看来你爹最疼你,谁让我们馨儿乖巧可爱。”


    赵馨得意的小尾巴都翘起来,又去旁边玩。


    王明提着袋子进门:“码头上在卖这个,说是丰州那边运过来的湖蟹,正肥着呢。”


    赵梦成打开袋一看,里头一只只张牙舞爪的正是大闸蟹。


    “你不留一点吃?”


    “家里还有呢,这是专程给你买的。”王明笑道,还说,“丰州那边的湖蟹特别肥,比咱们上河镇的味道更好,难得今年有人运到码头来卖。”


    赵梦成就收下了。


    看了看一袋子的螃蟹,赵梦成拿出个大木桶来,往里头一倒,满满当当装了一桶。


    “爹,这螃蟹怎么这么大?”赵馨也不玩竹蜻蜓了,跑过来好奇的看。


    青山村一带没有人养殖螃蟹,湖里头倒是有天生天养的,但最大只有拇指头大小,一口下去只有壳,没有肉。


    赵茂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大的湖蟹,跟着问:“爹,这螃蟹怎么吃,好吃吗?”


    “一般都是蒸着吃,不过螃蟹太多,一口气吃了发寒,这东西养不住多久,剩下的可以做成蟹肉酱。”


    赵梦成说干就干,直接拿出个刷子开始洗螃蟹。


    赵茂蹲在旁边帮他送螃蟹,小孩儿一开始差点被钳住,很快就摸索出技巧来,抓的又快又稳。


    赵馨不敢碰螃蟹,就拿着瓢帮忙浇水。


    父子三个合作,很快就把一木桶的螃蟹清晰的干干净净。


    赵梦成一看,螃蟹确实是肥,摸一下就知道膏肓肯定不少,每一只都是沉甸甸的。


    洗完切出葱姜蒜往里头放,直接上锅开始蒸。


    赵椿拿着两只麻雀乐颠颠往回跑的时候,就瞧见自家烟囱冒烟了,连忙加快脚步。


    “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做饭了?”赵椿惊讶的问。


    “你阿明叔送了些湖蟹过来,早点弄完尝尝鲜。”赵梦成一看:“这是给家里加餐了。”


    赵椿不好意思的走过去:“是我太贪玩了,我该早些回来帮忙的。”


    赵梦成倒是说:“本来就是提前做饭了,你们多玩玩,等明年该上学上学,该练武练武,就没这么多时间瞎玩了。”


    “爹,那还吃麻雀吗?”赵椿晃了晃手中麻雀。


    这俩倒霉蛋是他用新鲜出炉的弹弓打到的。


    赵梦成索性道:“去后院挖点泥巴裹上,扔灶台里待会儿就能直接吃。”


    “好嘞。”赵椿应声跑出去,很快就拎着两个土团回来,赵梦成将两个土团子放到灶台里,“回头咱们弄只鸡也这么吃,这叫叫花鸡。”


    “肯定很好吃。”赵椿斯哈斯哈。


    很快,锅里头就弥漫出湖蟹的鲜味来,这东西不用蒸太久,不然肉老了就不够鲜美。


    赵梦成早早的调好了姜醋,掀开锅拎了十个湖蟹出来:“现在还烫手,凉一凉再吃。”


    “我不怕烫。”赵椿说着就伸手,被烫的捂耳朵都不肯撒开。


    赵梦成哭笑不得:“湖蟹性凉不能多吃,你们每个人只能吃两个,剩下的爹吃,吃不完的就做成蟹肉酱,回头咱们用来拌饭吃。”


    三小只都没意见。


    凉了一会儿,赵梦成才捏出一只湖蟹来。


    王明送来的湖蟹配得上膏肥黄满个大体壮八个字,掀开盖子,里头的蟹膏金灿灿的,一口下去鲜美异常。


    赵梦成幸福的眯起眼睛来,能大口大口吃蟹黄的感觉实在是太棒。


    蟹黄好吃,蟹肉也不遑多让,赵梦成最擅长拆螃蟹,两个大蟹钳他一口就能干脆,直接掏出里头的肉来吃。


    蟹腿就更方便了,用小腿捅大腿,原汤还原食。


    赵椿赵茂的牙口也好,直接上牙咔嚓咔嚓就嚼碎了。


    赵馨却不行,她一口下去,门牙直接掉下来,小丫头舔了舔蟹钳无辜抬头:“爹,螃蟹把我的牙钳下来了。”


    赵梦成抬头一看女儿满口血糊糊的,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去看。


    让她漱口才发现孩子营养跟上,开始换牙了。


    “没事,门牙还会长出来。”


    赵梦成见她也不哭,只是抬头问:“那我还能吃螃蟹吗?”


    “爹给你剥。”赵梦成哭笑不得,索性将蟹钳撬开,拿筷子将里头的肉都掏出来。


    很快,两只螃蟹就剥好了,蟹膏和蟹黄单独放一个碟子,摆在了小姑娘身前。


    赵馨得意的瞧了眼埋头苦干的两个哥哥,觉得爹爹还是最疼她,美滋滋的吃起来。


    “等我长大了,我也要给爹爹剥螃蟹。”


    赵椿咬着蟹钳,含糊说:“我是老大,以后是我给爹爹养老,有我在哪儿用得着你。”


    赵茂就说:“也有跟着小儿子养老的,我比大哥细心,爹爹还是跟我过吧。”


    赵馨不乐意了:“爹爹最疼我,他乐意跟我。”


    赵梦成啼笑皆非,一人拍了一下:“吃还堵不住你们的嘴,你们爹我爱清静,我就在家待着。”


    一顿螃蟹宴吃的意犹未尽,只是这东西太寒,赵梦成自己一口气吃了四个,可不敢给孩子们再多吃。


    看着三孩子眼巴巴的模样,赵梦成大手一挥:“先做蟹肉酱,要是味道好回头再买一些,咱们多做一些存起来,等冬天也能尝到这个味儿。”


    “爹,我来帮忙。”赵椿积极响应。


    蟹肉酱做法也简单,螃蟹都已经蒸好了,直接开始剔肉就行。


    只是这活儿考验耐心,赵椿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很想直接用牙齿将蟹壳咬一个稀巴烂。


    赵茂就做的很好,挑出来的蟹肉还是完完整整的。


    他挑完一只就说:“爹,以后我给你挑蟹肉。”


    赵椿哪能不懂弟弟的意思,这就是比他能给爹养老的意思呗,他很不服气,继续埋头苦干。


    赵梦成瞧着赵椿赵馨手中那惨不忍睹的蟹肉,选择性扭开头,反正最后都要炒制成酱,碎一点就碎一点吧。


    “别把壳放进去,蟹壳都放这里。”


    见孩子们干的不错,赵梦成先去把锅热了,往里头倒入前段时间熬出来的猪油。


    油一热,就开始下葱叶和姜片,叶片发黄后就直接捞出来。


    赵梦成转身,将剥出来的蟹壳都倒进了锅里头。


    赵椿惊讶的问:“爹,蟹壳也能吃吗?”


    心想刚才都吐出来了,太浪费了。


    “这是用来熬蟹油的,这样待会儿熬蟹黄酱的味道才更好。”


    赵梦成解释道,熬了一会儿差不多了就把蟹壳捞出来。


    一股脑儿把蟹肉蟹黄都倒进去,蟹黄的香味一下子盖过所有,弄得整个屋子都香喷喷的。


    熬制的时间不用太长,加了调料就能捞出来。


    赵梦成尝了一口,鲜的眉毛都要掉下来。


    “你们过来尝尝。”赵梦成招呼道。


    哪知道转头一看,三小只正在吃熬煮过的蟹壳。


    赵椿拿着蟹壳往嘴巴里头塞,咔嚓一下,蟹壳直接被他咬成了碎碎:“好吃。”


    用猪油煎过的蟹壳松脆的很,一口下去咔嚓咔嚓响,赵梦成自己也尝了一个,味道还行,可以当零食吃。


    赵梦成索性给他们撒了点盐巴:“爱吃就留着吃吧,吃了还能补钙。”


    赵椿欢呼一声。


    当天晚上,赵梦成没做别的菜,直接拍了两根黄瓜,用蟹黄酱拌饭吃。


    油汪汪鲜滋滋的蟹黄酱压在热气腾腾的米饭上,搅拌在一起后,每一口都鲜的让人眯眼睛,迫不及待的想要再来一口。


    吃的腻味了,就来一口凉拌黄瓜换换口味,四个人吃完了一整锅的米饭。


    赵梦成看着被刮得干干净净的蟹黄酱,得,还以为能吃两顿,结果一顿就给吃了个精光。


    父子四个吃完肚皮圆圆,都想躺在廊下不动弹。


    好一会儿,赵梦成才起身去了隔壁:“阿明,明天镇上还有湖蟹卖吗?”


    王明奇怪的问:“哥你还要吃吗,我这儿还有。”


    赵梦成便说:“我想多买一些做成蟹黄酱放着,等过年也是一道菜。”


    王婶一听便好奇的问:“蟹黄酱怎么做,味道好吗?”


    “自然是好吃,拌饭吃最好,我家孩子一口气能吃三四碗饭。”赵梦成也不藏私,将蟹黄酱的做法告诉她。


    王婶听着咂舌:“这又是猪油又是调料的能不好吃吗,这几日猪油的价格又涨了。”


    赵梦成造房子需要包餐,连着几日都在买肉,所以也知道肉价上涨的事情:“婶,吃得好身体才好,你瞧王明都瘦了。”


    王婶还是觉得太奢侈,但看了眼干瘦的儿子又犹豫起来,最后一咬牙:“明天我去割块肥肉回来熬猪油。”


    王明笑了起来:“湖蟹肯定有,听说丰州那边今年收成不好,大水差点把湖蟹都冲走了,都怕养不久要赶紧卖了。”


    “行,那咱明天一起去,我要多买一些回来。”赵梦成说道。


    第二天早晨天蒙蒙亮,两人就一块儿出发了,赵梦成今天要做的事情多,没带上孩子。


    “就在那块码头上,平时我都在城里头卖豆腐,这块是刘家老三在卖。”王明指了指那个方向。


    他们都是划分好地盘的,这样不容易有纠纷,不过有消息也会相互沟通。


    赵梦成点了点头,清晨的码头不算热闹,多是过往叫卖的,卖的还大多是本地的鱼虾湖蟹,少见远一些的特产。


    很快就找到湖蟹的摊子,赵梦成过去一看,一只只依旧活跃的很。


    “还是昨天那个价吗,给我来一百只。”


    卖湖蟹的见是个大主顾,立刻热情的招呼起来:“您是回头客吧,还是昨天那个价,保证每一只都是活蹦乱跳的。”


    赵梦成挑着选,状似不经意的问:“最近怎么不见人来卖海货,往年这时候都能买到便宜的海带咸鱼,那东西好吃也放的住。”


    卖湖蟹的叹气道:“前段日子咱们这儿发大水,都说海边也遭殃了,好大的浪将几个村子都卷走了,别说海货,人都见了龙王爷喽。”


    周围的人大吃一惊:“人都能被卷走,咋也没听说这事儿。”


    “咱们这边离得远呗,要不是我认识的人多,我也不知道这事儿。”


    卖湖蟹的也是道听途说,来来回回都是有大浪头,人被卷走的几句话。


    他还问:“听说你们上河镇出了一条白龙,足足有几千米长,从天而降止住了大雨,好多人都瞧见了,这事儿到底是不是真的?”


    好家伙,白蛇又上升档次了。


    围观的上河百姓议论开了:“哪有几千米,也就几百米,我三姑表姐家的小儿子亲眼看见的。”


    赵梦成见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提着自己的螃蟹就走。


    只是想到方才那番话,他心底又升起几分担忧来,决定继续往家里买粮食,还得悄无声息的买,多买一些存着才安心。


    要是真的开始闹饥荒,粮食肯定会涨价,真的乱起来指不定有钱都买不到。


    赵梦成吃过饿肚子的苦头,决定将银子变成粮食放着。


    拎着一百只湖蟹回到家,好一阵收拾才都变成了蟹黄酱,家里头的猪油都用的一干二净,赵梦成还专程去买了一趟。


    即使这一次去的曹家铺子,猪肉的价格也涨了。


    曹老爹没多要钱,私底下说:“这几日猪肉是一日一个价,涨得让人心底害怕,粮食价格倒是还好,但我听说是黄大人强压着呢。”


    赵梦成坚持按照价格付了钱,不能让曹家人吃亏,回家就加快买粮食的速度,直到把老家新家的仓房都塞得满满当当,足够他们父子四个吃上两年才安心。


    这头赵梦成涨价也得买粮食,另一头却有人喊着高价收粮走进了青山村。


    一问收购粮食的价格,比往日足足高了三成!


    村人们但凡有余粮的,这会儿都心动起来,想把粮食卖了换银钱。


    第35章 卖粮


    “收粮食嘞, 收粮食嘞,现在不卖将来后悔,卖了粮食换肉吃, 给老娘买金子,给媳妇买头花, 给儿子买糖吃嘞。”


    “十年来最高的收粮价, 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大爷,您家有没有余粮,现在卖新粮价格高,放到明年这就不是这价了,您说多亏。”


    “卖了粮食换两亩地, 过两年都能当地主喽。”


    随着小贩们说得天花乱坠的嘴,青山村人从一开始的坚定,一个个都动摇起来。


    只要卖了粮食就能到手银子, 银子到手就能买肉吃, 甚至还能买地, 这对百姓的吸引力巨大。


    要不是有老村长的话摆在那儿,第一个货郎来的时候,村里人就会出手。


    老村长见状不好, 立刻将人召集起来:“发大水的架势你们都亲眼见过, 银钱是重要, 可万一闹起粮荒来, 到时候有银子也买不到粮食。”


    有人忍不住说:“有银子咋可能买不到粮食, 现在卖了可是大赚。”


    老村长冷笑:“大赚的好事儿能轮得到你,别被人哄几句就找不到北, 现在卖了回头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活了五十多年,就没见过好事儿能轮到老百姓的。”


    男人被骂了一顿顿时不吭声了。


    刘丰收家地多, 收成也好,这会儿很是犹豫:“哥,真不卖吗,留够一年的口粮后,我家的粮食也还是有盈余的。”


    老村长看了他一眼:“后头还要缴纳赋税。”


    刘丰收就说:“往年都可以用银子抵,我就琢磨着换成银钱更合算。”


    “万一今年不行了呢?”老村长反问,“到时候你是把自家的口粮交出去,还是拿银子买粮食?”


    刘丰收一听这话,心底也觉得为难的很。


    按照他的意思是乐意听村长的话,但他家人多,心不齐,婆娘和几个儿子都觉得现在卖粮食是大赚。


    “卖了粮食回头都饿肚子,到时候后悔可都迟了。”


    老村长心底叹气,连刘丰收都犹豫不决,更别提其他人了。


    他看向赵梦成:“梦成,你跟镇上的官老爷熟,你来说几句。”


    村民们的目光都落到赵梦成身上,尤其是那些见过他骑“白龙”的,眼里心里都是信服。


    “梦成哥你说这粮食该不该卖,我们都听你的。”这是那群亲眼见过白龙的,如今一个个都成了赵梦成的迷弟。


    有些婆娘更是说:“梦成可是骑过白龙的人,你的话肯定有准。”


    赵梦成扫了一眼在场的村民:“既然乡亲们愿意听我的,那我就说几句。”


    “洪水不是只来我们青山村,往下游丰州去只会更严重,听说好些地方直接绝收,一颗稻子都没能收上来。”


    村名们也曾听说过这话,但也有人心存侥幸:“那几个收粮食的说洪水是有,但没那么严重。”


    “人家是想买咱们的粮食,他们的话能信吗?”老村长没好气的骂道。


    赵梦成继续说:“大家要是不信,大可以等一等,打听打听,粮食放着又不会坏,等镇上收了赋税,粮价也没有疯涨,到时候家有余粮再卖也不迟。”


    “可是到时候粮食就卖不出高价了。”有人嘀咕道。


    赵梦成看着他问:“那你是想现在卖了,回头全家人挨饿?”


    “在我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自家人吃饱喝足重要,银子是好,可花不出去那就是死物,远不如粮食来的实在。”


    赵梦成言尽于此,起身道:“灾年的厉害,大家都是经历过的,多想想当时的苦再做决定也不迟。”


    等他一走,刘丰平便嘀咕起来:“他家没地没粮食,吃的口粮还靠买,自然用不着担心。”


    “你啥意思,梦成哥是为了大家好,你不信就把粮食卖了,回头挨饿可别到处哭。”王明不乐意了。


    他拽着王叔王婶要走:“你们爱卖不卖,反正我家一颗稻子都不会卖。”


    被下面子的刘丰平不乐意了,扯着嗓门嚷嚷:“他这啥态度,好歹我也是长辈,如今跟着赵梦成挣了几个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刘炳坤撇了撇嘴:“丰平叔,你家就那么点粮食吃饱都难,你急啥,谁家卖粮食你家也卖不了啊,难不成卖了又拖家带口的去丰收叔家蹭吃蹭喝?”


    刘丰平脸一黑,跳起来骂道:“村长你管管他,如今对着我没大没小的。”


    老村长冷哼:“阿坤说的都是大实话,你家那点粮食够干什么,掺和个什么劲?”


    刘丰收更是直接开骂:“老子把话放在这里,今年你敢卖粮食出去鬼混,回头饿死老子都不会多看一眼。”


    刘丰平不敢吱声了,毕竟他每年都得靠大哥接济,实在是没底气。


    可他满脸不服气,奈何没有人站在他这边,连亲大哥都只会骂他。


    闹了这么一出,老村长也烦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们自己回家商量,只一个,卖了粮食就没有后悔药吃,回头也别来找我哭,没用。”


    “今天我把话放在这里,谁敢耍小心思自作聪明,回头挨饿自己顶,老夫不会管,村里也不管会。”


    村民们大多还是担心饿肚子,就像是赵梦成说的,银子是重要,但饿肚子是会死人的。


    家里有老人的更是拦着,他们是经历过灾年的,更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赵文成断了腿没能参加,赵大嫂带了话回去。


    “说是不许卖,卖了后就得后悔。”


    赵文成沉着脸:“挣钱的路子都到嘴边了还不敢吃,活该他们受穷,一群没见识的狗东西。”


    难得回来的赵满仓皱眉:“老村长一个劲拦着的话,咱们村是买不到多少零食了。”


    “满仓,这事儿办不成不会影响到你学业吧?”赵文才急忙问。


    赵满仓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先生难得求我办件事,办不成自然会有些看法。”


    “哎,这可咋弄。”赵大嫂也跟着担心起来。


    赵文成挣扎着坐起来:“要不我再找人问问,私底下买不让村长知道就成,我就不信这么多人都不肯卖。”


    “是啊,咱们是给他们送钱,他们有啥不乐意的。”赵大嫂觉得要不是老村长和赵梦成作祟,村里人得排着队感激他们。


    赵满仓眼神一闪:“那就辛苦爹娘了,先生说了,这事儿要能办成,明年就推选我下场。”


    “真的,阿弥陀佛,我儿子要当官了。”赵大嫂惊喜的叫道。


    赵文成也跟着笑起来:“满仓自小就聪明绝顶,只要能下场肯定能考中,到时候老二上门可有,我都不让他进门。”


    “到时候村长不低头认错,我连个眼角都不看他。”


    夫妻俩越说越高兴,似乎已经看到儿子高中风光无限,赵梦成痛哭流涕求原谅了。


    赵满仓一直在镇上,还是这一次回来才从父母口中得知两家断亲的事情。


    他对赵梦成一家不以为然,不屑道:“二叔以前也算半个读书人,没想到如今自甘堕落,居然当起了小商贩。”


    赵大嫂也瞧不起赵梦成,却羡慕他的好生意:“他靠这个挣了不少钱,所以才瞧不起咱家说要断亲,就是一个白眼狼。”


    赵满仓淡淡道:“士农工商,爹娘种地都比他做买卖强,至少体面。”


    赵文成立刻来劲了:“可不是,我就瞧不起他那副小人嘴脸,偏偏村长也糊涂了,如今把他的话当做圣旨。”


    一家人追着赵梦成骂了一阵子,赵满仓才想起来妹妹。


    “小花呢,平时回来都缠着我要东西,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夫妻俩面色僵硬,他们惯来知道老大爱面子,自然不敢说赵小花被卖了。


    赵大嫂打了个哈哈:“谁知道那死丫头跑哪儿去了,越大越不像话。”


    赵满仓也是随口一问,没把妹妹放在心上,只叮嘱:“娘,你也得多管管她,女孩子要文静懂事孝顺才好嫁人,小花模样好,将来我会给她找个好人家。”


    赵大嫂都不敢吱声,只随口点头:“好,回头我管着她一些。”


    “爹,收粮食的事你放在心上,买好了就去城里找我。”赵满仓开口道。


    赵大嫂连忙问:“你这就要走,好歹留下吃顿饭。”


    “我还有事儿。”赵满仓一口回绝。


    临走前,赵大嫂又塞银子给他:“这次回来你又瘦了,这些钱你先拿着,自己买些好吃的补补。”


    赵满仓捏了捏银子很是满意,难得体贴的说:“娘,你好好照顾爹,平时也吃些好的,等儿子考中功名你们就能享福了。”


    赵大嫂笑容满面,一个劲的点头:“好好好,娘就等着享清福。”


    赵满仓这才离开,等到了无人之处就打开荷包一看,瞧见居然有五两银子很是惊讶。


    “白龙救童子那戏码虽是骗人,但看来青山村确实没受灾,不然爹娘哪能随手掏出五两银子。”


    赵满仓将银子往怀中一揣,他自问是读书人,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却不知,赵老大夫妻之所以能拿出五两银子添补儿子,不是因为他们日子好,而是赵大嫂将女儿卖了个好价钱。


    赵大嫂送走儿子,回到屋里有些发愁:“小花那事儿能瞒得住一时,瞒不住一世,回头儿子知道了怕是要跟我们置气。”


    赵老大不以为然:“银子他不也用了,置气就置气,终归是我们亲生的儿子,闹几天脾气也就好了。”


    赵大嫂一想也是:“也不知道小花到了哪儿,啥时候能当上皇后。”


    夫妻俩都觉得赵小花是有点灵通在身上,指不定真的能飞黄腾达。


    赵老大甚至说:“等她当了皇后,就让皇帝给我封一个国舅爷当当,再给满仓找个好差事,人人见了他都得下跪那种。”


    赵大嫂也幻想起来:“你当了国舅爷,我就是戏文里的诰命夫人,金银珠宝能带一身。”


    夫妻俩美滋滋的幻想着,下定决心要帮儿子将这件事办好。


    赵文成拄着拐杖出门,原以为这事儿简单的很,毕竟他们又不是不给钱。


    一开始他还暗地里压价,想着自己扣下三成当跑腿费,还能挣一笔。


    哪知道跑了几家,看见他都摇头。


    刘丰收说:“村长和梦成不会害我们,他们说现在不能卖,那肯定不能卖。”


    家里人反对都没用,刘丰收咬紧牙关不卖。


    王叔见了他更是没个好脸色:“赵大,你腿断了咋不在家好好休息,回头瘸了咋办?”


    “粮食?我家都说了不卖你咋还这么烦人,赶紧走,我宁愿烂在家里也不卖给你。”


    之前松口要卖的人家,这会儿也支支吾吾不肯点头。


    “村长都说了不准卖,我要卖了回头不得挨骂。”


    “再等等看吧,等交了赋税还有盈余,我就卖给你。”


    “我是想卖的,我家老爷子不答应,你也知道他最信村长的话。”


    “梦成一句话我家三个小子都不同意卖,他们都说梦成那是白龙眷顾的人,跟他对着干准会倒霉。”


    甚至还反过来劝他:“你好歹是梦成亲大哥,亲兄弟哪有隔夜仇,不如上门求求他继续走动,这不比你倒卖粮食强多了。”


    赵文成脸色越来越黑,骂道:“滚你个娘,他赵梦成逼上门来要钱,这次他不低头认错我是绝不会原谅他的。”


    挨骂的人不乐意了:“我好心好意劝你咋还骂人呢,反正我家不卖,走走走。”


    赵文成转了一圈都没收获,只得找到了刘丰平。


    平时他是瞧不起刘丰平的,作为家中老二,刘丰平好吃懒做占大哥便宜,在赵文成眼里就跟赵梦成一样可恶。


    但这会儿他没了办法,只得低声下气的求他。


    刘丰平占足了便宜,临了却说:“你这个价给的太低了,昨天来咱们村收粮食的给这个价。”


    他摆了摆手。


    赵文成心底暗骂,要按这个价格他就没得赚了:“丰平,咱俩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能亏你,卖给我你多省事儿,自己一点力都不用出就等着拿钱。”


    “不行就算了,卖给谁不是卖,你的面子值几个钱。”刘丰平冷哼。


    赵文成很想一走了之,但想到儿子的交代只能低头:“好,就这个价,您能卖多少?”


    刘丰平指了指仓房:“你想买多少,我就有多少。”


    赵文成大吃一惊,这意思是要把粮食都卖了。


    刘丰平笑呵呵说:“那群傻子就是瞎操心,有银子还愁吃不饱饭,天底下都没这样的事儿。”


    赵文成咬牙:“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黑着脸离开刘家,想到自己白忙一场很是不高兴。


    谁知走到半路就瞧见赵梦成带着三孩子往山上走,赵文成垮着脸,用力冷哼一声。


    赵梦成瞥了他一眼,见他坏了腿还拄着拐杖到处走微微挑眉,压根没搭理他的意思。


    兄弟俩形同陌路。


    赵文成恨得脸色狰狞,回到家还阴沉着脸。


    “没买到吗,这可咋办?”赵大嫂担心的问。


    赵文成坐下来歇了口气:“刘丰平答应卖,但得这个价。”


    “他只是狮子大开口,你不会同意了吧?”赵大嫂着急起来。


    赵文成骂道:“我能怎么办,其他人家都不同意卖粮食,不挣钱就不挣钱吧,只是买了他们家的粮食也不够。”


    赵大嫂又追问:“那怎么办,要不我去娘家问问。”


    赵文成却知道她娘家那块受灾严重,家里口粮都不够哪儿还能往外卖。


    最后男人一狠心:“把咱家的卖一些。”


    “咱家收成原本就不好,再卖出去咱俩可得饿肚子了。”赵大嫂担心起来。


    赵文成冷笑:“有银子你还怕饿肚子,没粮食就吃肉,吃鱼。”


    赵大嫂一想也是,立刻同意了。


    夫妻俩这会儿倒是不想想,粮食要是真的好买的话,赵满仓的先生需要大费周章的找人到处采买吗?粮食都买不到,又从哪儿买鱼肉。


    “哼!”赵椿用力的哼回去,一点好脸色也不给赵文才。


    赵茂赵馨也学着他的模样用力哼哼,表示自己同仇敌忾。


    赵梦成笑着拍着脑袋:“这么喜欢哼哼,差点以为我养了三头小猪。”


    赵椿捂住额头:“我就是讨厌他,哼。”


    赵茂倒是没避开,抬头问:“爹,我咋觉得你拍我们的动作跟拍冬瓜一样。”


    “我是冬瓜吗?”赵馨无辜的看着亲爹。


    赵梦成咳嗽一声,避开话题:“不是要采蘑菇吗,走,爹知道个好地方。”


    后头,赵椿看破了亲爹的恶趣味:“所以爹爹心虚了,他拍我们真的跟拍冬瓜一样。”


    “我喜欢被拍。”赵茂说。


    赵椿不敢置信的看着弟弟,低声嘀咕:“马屁精。”


    说完自己追上去喊:“爹,你爱拍就拍,反正我脑壳硬拍不坏。”


    “你才马屁精。”赵茂气坏了,看透了大哥的两面派。


    赵梦成带着孩子绕过一片林子,山腰豁然开朗,露出一片板栗林。


    “栗子!”赵椿惊喜的叫道,弯腰就捡起一颗棕色的板栗,咔嚓一口,直接咬成了两半。


    他自己尝了半颗,将剩下一半递到亲爹跟前:“爹,真甜,你也尝尝。”


    “你自己吃吧。”赵梦成看了眼上面的可疑液体,拒绝了儿子这番孝心。


    赵茂已经捡了好几颗,他用衣服擦干净才递出来:“爹,你吃这颗,又大又圆肯定好吃。”


    赵梦成笑着接过去,野生板栗个头不大,但味道清甜,吃完嘴里头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味。


    “爹,你咋知道这儿有板栗林子,我们都没发现。”赵椿好奇的问。


    平日里他们上山下河的摸索,按理来说这样的地方早就被发现了。


    “你爹我有找东西的天赋。”赵梦成笑道,自然是有精神力外挂,山头等于是后花园,别说哪里有板栗林,山上有几个兔子洞他都知道。


    赵椿满眼都是佩服:“爹爹最厉害,我以后要跟爹一样厉害。”


    赵梦成咳嗽一声,为自己带坏孩子感到害臊:“爱吃咱就捡一些带回去,板栗炖鸡最好吃。”


    赵茂找了一圈儿,只找到十几颗:“只有这些,其他都在树上。”


    “看我的。”赵椿二话不说开始往上爬,这小子胆大包天,板栗树又高又大枝丫看着也不结实,偏偏他跟猴子死的,再小的枝条上有板栗都敢上。


    赵梦成在下头看得心惊肉跳:“赶紧下来,回头别摔了。”


    见亲爹生气,赵椿才往后退:“没事儿很安全,我经常这么爬,从来没掉下去过。”


    哪知道话音未落,板栗树咔嚓一声,承载着赵椿的枝条不堪重负直接断裂。


    赵椿来不及抓住,直接从高高的树梢掉下来。


    “大哥!”赵馨惊叫起来,吓得捂住眼睛。


    赵梦成眼疾手快,在赵椿砸在地上之前抓住他,冷声道:“这就是你说的安全?”


    赵椿也吓到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以前都没摔过。”


    赵茂见他没事才松了口气,跑过来骂道:“大哥,你也不看看自己以前多重,现在多重。”


    “对哦,我吃胖了。”赵椿拍了一下自己脑袋。


    半年多前,他还瘦成竹竿儿,如今胳膊大腿全是肌肉,肚子都圆滚滚的,个头窜高了一截不说,重量至少翻了番。


    赵梦成气笑了:“这是重点吗,万一方才我没抓住,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做事之前要先动脑子,评判危险,否则有你倒霉的时候。”


    赵馨也跑过来,叉着腰教训大哥:“大哥,你要听爹爹的话,你要是死了我们全家都会伤心的,你想让我哭吗?”


    赵椿缩起脖子,乖乖听话:“爹,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赵梦成这才放下儿子:“记住,三思而后行,没有什么比你们的性命更重要。”


    赵椿用力点头,赵茂跟赵馨也纷纷点头。


    赵梦成叹了口气,暗道教育孩子任重道远,他环顾四周:“等着。”


    回来时候手上拿着两根竹子,赵梦成现场编出草绳将两根竹子接在一起,又在最上头砍出一个叉子。


    举起竹竿儿找准板栗,用力一绞,板栗球就直接落下来。


    “还是爹爹厉害,大哥太莽撞啦。”赵茂眼睛都在发光。


    赵梦成笑了起来:“这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赵椿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一刻赵梦成却把竹竿儿交给他:“去试试。”


    赵椿立刻又忘了教训,高兴起来,蹦跶着到处绞杀板栗球。


    赵茂不得不提醒:“大哥,你看着点,都要往我头上砸了。”


    赵椿这才收敛一些。


    “走,我们去采蘑菇。”赵梦成想起上山的本意,拉着赵馨往板栗树下走。


    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


    板栗树上长着好大一朵蘑菇,灰褐色,层层叠叠的像一朵莲花。


    “好大,爹,这个能吃吗?”赵馨好奇的问。


    “这叫栗蘑,味道比普通蘑菇更好。”赵梦成解释。


    确定能吃,赵馨伸出手用力一拧,直接把蘑菇拧下来,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往自己的背篓里头放,发愁的撅起嘴巴。


    “我的背篓太小啦,放一朵蘑菇就满了。”


    赵梦成笑起来:“爹爹的箩筐还空着,馨儿帮爹爹把它装满好不好?”


    赵馨用力点头,乐滋滋的开始干活儿,小脸可认真了。


    一会儿功夫,父子四个人的背篓都装得满满当当,赵椿一颗板栗球都不想拉下,直接把背篓装出了个塔尖来。


    眼看实在是装不下了,赵梦成连忙劝道:“够了,好吃咱下次再来。”


    赵椿这才意犹未尽的收手。


    将手上的竹竿儿一丢,赵椿背起箩筐来:“咱快回家把,我都饿了。”


    三小只一人背着一个箩筐,连最小的赵馨也不肯让爹和哥哥帮忙,坚持背着自己的小箩筐。


    刚要走出板栗林,赵椿忽然惊叫道:“爹,快看。”


    第36章 板栗烧鸡


    赵椿惊呼出声的时候, 藏在暗处的家伙哆嗦了一下,飞快游动想要逃走。


    可哪知道赵椿是个棒槌,竟是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拽住它尾巴往外拖。


    “阿椿!”赵梦成眉头拧成了川字, 他早就发现白蛇的存在,只是这家伙躲在暗处偷看并未露面, 他也就没管。


    哪知道赵椿会发现, 这孩子天生虎胆,不知道什么东西竟敢上手去抓。


    赵椿也是下意识扑上去抓,抓住了滑溜溜的尾巴才明白是什么,抬头一看顿时吓得不敢动弹。


    白蛇愤怒的竖起脑袋,朝着抓尾巴的小孩张开血盆大口, 要给他一个教训。


    “啊!”赵椿再大的胆子也吓傻了。


    赵梦成猛地咳嗽一声,精神力触角按住白蛇脑袋,威胁的意味显而易见。


    白蛇憋屈的耷拉下脑袋, 尖锐的牙齿没能下口, 一双蓝盈盈的眼珠子盯着赵椿, 显然很不情愿。


    赵椿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后退,摔了个四脚朝天。


    “爹,蛇, 好大的白蛇。”


    赵茂拽住赵梦成衣角, 歪着头看着那条白蛇, 不知为何不觉得害怕, 反倒是有一种熟悉感。


    赵馨还小不知道害怕, 竟好奇的往前一步:“它长得好漂亮。”


    白蛇顿住,歪了歪脑袋看着小姑娘, 连凶神恶煞的架势都收敛了一点。


    确实很漂亮,赵梦成也得承认这一点, 阳光下的鳞片闪闪发亮,有一种被打了柔光灯的感觉,像是深藏山林中的白色宝石。


    赵梦成咳嗽一声:“阿茂,只是那天救回我们性命的白蛇。”


    赵茂眼睛一亮:“是它。”


    他一步步走到了白蛇跟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


    白蛇瞥了眼赵梦成,没动。


    赵茂的手终于落到了白蛇脑袋上,轻轻的抚摸了一下:“谢谢你救了我跟爹爹。”


    白蛇不是很乐意,但也没躲开。


    “可是救爹爹的不是一条百米长的白龙吗?”赵馨疑惑的问。


    她哒哒哒跑过去,试探着也伸出手摸了摸白蛇的鳞片:“啊,好冰,爹爹,它是不是马上要变成龙飞上天了。”


    白蛇对她可热情多了,还主动蹭了蹭小姑娘的手。


    赵梦成忍住笑,暗道这家伙要是能开口,肯定会夸赵馨会说话。


    “白蛇大人,你是来看我们的吗?”赵茂抬头问,又补充,“我跟爹爹都好好的,没有生病,请白蛇大人放心。”


    白蛇才不担心,它只想离那个能控制自己的可怕家伙远远的。


    赵梦成拉回两个孩子:“白蛇很忙,我们不能耽误他太多时间。”


    赵茂乖乖的挥手:“白蛇大人再见。”


    “再见,等你变成白龙一定要回来看馨儿呀。”赵馨也跟着喊。


    白蛇离开的身影一顿,又故作优雅的晃悠了一下大脑袋才离开。


    很快,白色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


    赵馨遗憾的说:“它有没有听见我的话,以后还会来看我们吗?”


    赵梦成揉了揉她的头发:“人蛇殊途,虽说已经快入冬了,但山上依旧有毒蛇出没,被毒蛇咬一口可是会送命的,往后见到蛇要离远点,更不能上手去碰,记住了吗?”


    赵馨噘着嘴问:“白蛇也不行吗,它喜欢我,肯定不会咬我的……”


    “爹爹不在就不行。”赵梦成有能力控制住白蛇,三小只可没有这个能力,谁知道白蛇会不会突然给他们来一口。


    这么巨大的一条蛇,就算没上毒牙,一口下去也够三小只受的。


    赵梦成不想给三个孩子留在毒蛇可以亲近的印象。


    赵馨很乖,点头答应:“爹爹,我记住啦。”


    赵梦成一手牵着赵茂,一手牵着赵馨,背着箩筐就下山。


    还瘫在地上的赵椿一看着急了,连声喊道:“爹,拉我一把,我腿软。”


    他还以为亲爹是把自己忘了。


    赵梦成回头看他,声音很温和,字句却残忍:“腿软就用爬的,不给你个教训就不知道怕,暗处藏了什么都不知道就敢上手,嫌自己命大吗。”


    说完竟是真的不管他,拉着两个孩子就走。


    赵椿不敢置信的看着三人的背影,眼眶一红差点落泪,他挣扎的想要站起来,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


    没了别人,这片山林立刻变得静悄悄的,让人没由来的心生恐惧。


    赵椿终于知道怕了,哭着往前爬了两步,想到什么吸了吸鼻子,又开始扒拉身边的板栗球。


    小孩儿半趴在地上,心底是真的后悔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椿总算把板栗都扒拉到箩筐里,双腿也终于能站起来,背着箩筐往下走。


    平日的赵椿天不怕地不怕,满山跑的时候并不少。


    可这一天的山头显得分外可怕,赵椿拽紧背篓,总觉得会有毒蛇从暗处飞出来,狠狠咬他一口。


    赵椿脚步越来越快,从慢慢走变成了跑,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似乎身后有怪物在追。


    “啊!”脚下一绊,赵椿整个人往前跌去。


    赵椿闭紧眼睛,等待着跌倒的疼痛。


    下一刻,他却跌进了一个温暖而结实的怀抱。


    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父亲熟悉的面孔,带着不赞同看着他。


    赵椿再也忍不住,扑在他怀中哇的一声哭出来:“对不住我错啦,爹爹别不要我。”


    “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不听爹爹的话,再也不冒冒失失的。”


    “爹,别不要我。”


    小孩儿显然吓坏了,哭得一抽一抽的,鼻涕眼泪一块儿下来。


    赵梦成原本只想给他一个教训,见状倒是暗暗后悔,平日里赵椿最无所谓,前脚答应的事儿后脚就能给忘了。


    尤其是家中情况变好之后,赵椿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很有几分无法无天。


    赵梦成偶尔教训几句,赵椿也是记吃不记打,很有几分滚刀肉的意思。


    方才几次不顾后果差点送命,赵梦成想到万一自己不在,这孩子会把自己小命玩完,这才想给个教训。


    哪知道平时胆大包天的孩子,居然被吓成这样。


    又是心疼,又是生气,赵梦成擦着他的眼泪:“爹是生你的气,但你是我亲生儿子,我怎么会不要你。”


    “真的吗?”赵椿哭得嗓门都沙哑了。


    “爹生气是担心你冒冒失失不顾后果,到时候害得自己受伤送命,要是想不要你,我还回来找你做什么?”赵梦成问。


    赵椿这才停了哭声,拽紧他的衣角说:“爹,我以后都听你的。”


    “不用都听我,你可以有自己的想法,但做事之前要过脑子知道吗?”


    “知道了,我真的都记住了。”


    赵椿认真点头,却不知道真的记住了几分。


    赵梦成觉得教孩子让人为难,不教训怕他无法无天,到时候不知道怕闯下塌天大祸,跟小说反派似得把自己的小命玩完。


    这教了吧,又怕自己教说过度,到时候把孩子教的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怪不得人人都说教育难,这个千古难题他怕是没法圆满解决。


    赵梦成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见他鼻涕邋遢的没法下手,又拿了帕子给他擦鼻涕。


    赵椿没察觉亲爹嫌弃,用力一擤。


    赵梦成嘴角一抽,又问:“能走路吗?”


    “还是腿软。”赵椿有几分撒娇的意思,偷偷抬眼看爹。


    赵梦成索性弯下腰:“上来,爹背你下山。”


    赵椿有些不好意思。


    “上来啊。”赵梦成喊道。


    赵椿这才趴上去,记忆中这是出生以来第一次爹弯下腰背着他。


    爹爹的肩膀比他想想的要宽厚,趴在上面就让人安心,赵椿小心翼翼的环住他的脖子,低声说:“爹累了就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


    “这么点重量爹还背得动。”赵梦成笑道。


    赵椿不吱声了,好一会儿才说:“爹,等你老了我背你,你想去哪儿我都背着你去。”


    赵梦成没把这话当真,只说:“行,爹等着那一天。”


    大人背着小孩儿,小孩儿背着竹篓,一步一步离开了山林。


    赵茂赵馨就在外头的山坡上等着,赵馨举着手在赵茂耳边,压着声音神秘兮兮的问:“二哥,爹爹会不会真的生大哥的气?”


    赵茂挪开点:“你好好说话。”


    又回答:“就算刚才爹爹生气了,这会儿肯定也气消了,要不然怎么会去接大哥。”


    “那倒是。”


    赵馨托着下巴,晃着脑袋说:“爹爹现在脾气可好太多啦,以前我跟他说话他都不爱听,总说自己很忙。”


    赵茂顿了顿,下意识的拿树枝划拉地面。


    赵馨继续自言自语:“爹爹以前也不会问我饿不饿,冷不冷,爹爹以前也不会做饭,爹爹以前也不会带我们上山玩,爹爹以前更不会……”


    “好了!”赵茂制止了妹妹的话,眉宇间带着几分烦躁。


    赵馨撅起嘴巴:“就会吼我,二哥你以前也不会吼我,现在脾气可大了,哼,都是爹爹惯的你。”


    赵茂撇了她一眼:“这样不好吗?”


    “什么好不好?”赵馨问。


    赵茂便看着她:“爹爹这样不好吗?”


    赵馨奇怪的说:“挺好的呀,我都说了喜欢现在的爹爹。”


    赵茂低下头:“我也喜欢。”


    赵馨觉得二哥怪怪的,像一个小老头,她凑过去想看清楚二哥的表情:“二哥,你怎么啦?”


    谁知下一刻,赵茂眨了眨眼,忽然将她推开:“你凑这么近做什么,我不喜欢。”


    “你又嫌弃我。”


    “我哪儿嫌弃你了?”


    “你刚才就嫌弃我,我以后不跟你好了。”


    赵茂觉得妹妹莫名其妙,起身道:“爹爹怎么还没出来,我去找找。”


    “不行,爹说了让我们在这里等,不然他会生气的。”赵馨拽住他不放。


    赵茂坚持道:“我就进去一小段找找,不走远。”


    “不行不行,你得听话。”赵馨像一个小秤砣一样悬在赵茂身上。


    赵梦成背着一个出来的时候,就瞧见两个小的闹作一团,赵茂眉头都打结了。


    “这是在做什么?”


    赵茂还没开口,赵馨立刻说:“二哥不听话,爹交代要在这儿等,二哥偏要回去找你。”


    “爹,是我拉住他没让。”还知道为自己表功。


    赵梦成笑起来:“你们都是好孩子,走吧,咱下山去。”


    赵茂目光落到大哥身上,见他美滋滋的趴在爹背上就不太乐意:“大哥怎么了,腿瘸了吗?”


    “我好的很。”赵椿立刻说。


    赵茂便问:“那你为啥要爹爹背着,爹已经很累了,还得背着你走。”


    赵椿立刻就不好意思了,挣扎着要下来。


    赵梦成瞧出三个孩子有互别苗头的意思,忍着笑把人放下来,伸手将背篓抓起:“还吃不吃板栗炖鸡了,走,下山。”


    赵茂立刻跟上,还问:“爹爹累不累,我帮你提背篓。”


    “不累。”赵梦成笑着拒绝了。


    赵椿立刻明白咋回事,追上来朝着弟弟比口型:“马屁精。”


    “烦人精。”赵茂毫不犹豫的比回去。


    赵梦成对兄弟俩的小官司心知肚明,但没搭理,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解决,否则他这个当爹的偏向谁都不对,都是偏心。


    结果走到半道儿上,赵馨就不肯走了,眼巴巴的看着他:“爹爹我累了。”


    小姑娘是真的累了,这一天又是上山,又是捡栗子采蘑菇,一路都没让人帮忙。


    赵梦成见她眼皮子都开始打架,索性把人抱起来:“累了就睡一会儿,待会儿就到家了。”


    赵馨往他肩膀上一靠,就跟被人按了关机键似得睡着了,还开始打起小呼噜来。


    兄弟俩傻眼了,耷拉着脑袋往前走。


    赵梦成没法子,晃了晃衣角,一人一个。


    赵椿赵茂立刻来精神了,一边一个牵着他衣角不放。


    “梦成,回来啦。”王婶正在门口折菜,瞧见他这背着一个,拉着两个的架势就觉得有趣。


    “捡了点蘑菇和板栗,婶,你拿点尝尝鲜。”赵梦成招呼道。


    王婶连忙拒绝:“我要吃自己上山采。”


    “我们捡了这许多也吃不完,你吃着好就多捡一些放着,蘑菇晒干了能慢慢吃。”赵梦成留下一个小竹篓。


    王婶笑着点头:“那行,回头我多捡点,你也别带着孩子上山,到时候我给你家送。”


    赵梦成自然也答应了。


    王婶又拉住他:“你还不知道吧,赵老大把家里头的粮食都给卖了。”


    赵梦成惊讶的问:“都卖了?”


    “可不是,别人劝他也不听,还骂人呢。”


    王婶很是瞧不上赵老大,又叮嘱:“告诉你一声,免得将来那头没的吃了,又来找你占便宜。”


    “都断亲了,他们家的事情我不会管。”赵梦成淡淡道。


    王婶点头:“是别管,他们家如今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好好的女儿说卖就卖,家里的口粮也卖,这一家人是钻到钱眼子里去了。”


    赵梦成没让这点事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既然说了要吃板栗烧鸡,将睡迷糊的赵馨放下后,赵梦成第一件事就是先杀鸡。


    他杀鸡动作特别利落,掐住脖子用力一下子,鸡没反应过来就嘎了,血都在碗里头,半点都不会浪费。


    赵椿已经烧好水,在旁边感慨:“爹杀鸡也杀得最好,我还有的学。”


    “就不能学点别的?”赵梦成哭笑不得。


    杀鸡拔毛的时候,俩孩子就自动自发的开始剥栗子。


    剥栗子比杀鸡还麻烦,得先用剪子将栗子壳剪一道口子,再用开水一烫,趁着热就得扒皮,不然里面的褐衣黏在肉上就下不来。


    赵椿赵茂也不怕烫,干起活来手脚利索的很。


    赵梦成将一只鸡收拾好的时候,他们俩跟前也有了满满当当的一盆子板栗,金黄色的板栗肉让人看着就食欲大开。


    “今天时辰也不早了,索性把栗蘑也一锅炖了,再拍一个黄瓜清清口。”


    俩孩子自然不会反对,一个去后院摘黄瓜,这也是秋黄瓜了,别人家的黄瓜都已经老了,只有他们后院还能有两根新鲜的吃。


    热锅下油,赵梦成先把板栗滚了一遍捞起来,才开始往里头加葱姜蒜,鸡块一下锅香味就起来了,翻炒变色后再加板栗一起炖。


    栗蘑也都收拾干净,这东西长得大,只扔了两朵分量十足,剩下的赵梦成就让孩子洗赶紧掰开了,等明天晒成蘑菇干。


    赵梦成做饭向来舍得放调料,放料足味道就香,很快俩孩子就吸着鼻子肚子咕咕叫。


    睡着的赵馨都被香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走过来,一看顿时精神了。


    “好香。”赵馨垫着脚尖往灶台上看。


    赵梦成见她睡得脸颊红扑扑的,一边还压着睡痕,心底觉得可爱,忍不住捏了捏她胖嘟嘟的脸颊。


    赵馨一点也不介意被爹爹捏,还仰着头说:“这边也可以捏。”


    赵梦成笑得不行,又叮嘱:“可不能让别人捏。”


    “除了爹爹谁都不可以,大哥二哥也不可以。”赵馨认真的说,她把爹爹的话都记在心里了。


    “我才不稀罕。”赵椿扯开自己的脸颊,“我自己有。”


    赵茂却仰着头问:“爹,我的脸颊也好捏,你捏一捏。”


    倒是弄得赵梦成哭笑不得。


    掀开锅子,板栗烧鸡的味道再也掩盖不住,弥漫着整个屋子:“去拿碗,可以开饭了。”


    赵茂很是可惜,但还是听话的去端碗。


    满满当当一锅子板栗炖鸡,里头还有新鲜采摘的栗蘑,光是红亮的颜色就让人口舌生津。


    一上桌,赵梦成动了筷子,三小只就开始埋头苦吃,除了好吃都说不出别的话来。


    赵梦成第一筷子夹了鸡肉,他是个典型的肉食主义者,这鸡还是他后来买的,养了不到一年肉质鲜嫩的很。


    板栗也已经烧得粉糯,一口下去就在口中融化。


    更让赵梦成意外的是栗蘑,蘑菇带着一股子松?的香味,吃起来口感居然跟鸡丝一样,肉质鲜嫩,却又有蘑菇的独特脆感。


    拌在板栗炖鸡栗一起吃,栗蘑的味道更深一筹,赵梦成忍不住多吃了几口。


    不只是他,孩子们也很爱吃,赵馨满口说:“我明天还要去采蘑菇,采一屋子的蘑菇慢慢吃。”


    赵椿也说:“板栗也不错,今天没采完咱们明天再去。”


    赵茂不说话,他喜欢把板栗捣碎了,混合着汤汁一起拌饭吃,看起来不咋样,一口下去谁吃谁知道。


    赵椿赵馨知道他最挑食,瞧见他吃的开心就跟着学,两人都吃得抬不起头。


    赵梦成都忍不住跟着学,不得不给二儿子竖大拇指:“咱家阿茂最会吃,这样吃确实是好吃。”


    赵茂高兴的笑起来,两只眼睛都亮晶晶的。


    这顿饭吃下来,一大三小又把自己给吃撑了,赵梦成还好,他消化快,精神力就是个无底洞。


    三小只却抱着肚子哼哼唧唧,显然是有些积食。


    赵梦成索性将他们提留起来:“去新家看看,顺便散个步消消食。”


    一听能去新家,三小只立刻又打起精神来,挺着小肚子跟上去,像是三只小鸭子。


    新房子几天前就造好了,赵梦成已经开始往里头搬家具,只是赵梦成觉得不着急,打算敞开门散散味道。


    房子是按照他的图纸建造的,因为技术原因有些不同,但大致格局是一样的。


    赵椿一进门就盯住院子里的靶子不动了:“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这里练习射箭。”


    “但是大哥,你根本就没有弓箭。”赵茂提醒他。


    赵椿挠了挠后脑勺:“那就练习射弹弓,我有爹爹做的弹弓,可好用了。”


    赵茂不想搭理这家伙,走进屋子去看:“爹,我要睡在你外头这一个屋。”


    “那我睡在哪儿?”赵馨问。


    “你就跟大哥一起睡,你睡里面那间,他睡外面这间,让他帮你看门。”赵茂给安排好了。


    赵馨不乐意:“我也想跟爹一起睡,凭啥你先选。”


    “我是哥哥,当然是我先选,而且我们都是男人,男人住一起更方便。”赵茂表示。


    赵馨可不让着他:“不行,我不答应。”


    赵椿也来凑热闹:“我也不答应,哥哥先选的话,那我是老大我得先选,我要睡爹外头这间屋。”


    “这不是早就说好的,你们怎么说话不算话。”赵茂急了。


    赵椿却说:“啥时候说话的,是你自说自话,要不咱俩还睡一间,都住这一间,这样三妹一个人能住两间房,一间屋子睡觉,一间屋子玩闹。”


    “倒也不是不行。”赵茂犹豫道。


    赵馨都要被两个哥哥气哭了,扑到赵梦成怀里:“爹爹,他们欺负我,我就要住这间,离你太远我会害怕。”


    三小只齐刷刷看向亲爹:“爹,你说让谁住。”


    第37章 当爹太难


    赵梦成顶着三个孩子期待的眼神, 第一次感受到为人父母的为难。


    “爹爹,让我住那间吧,我年纪最小, 会害怕的。”赵馨仰着头说,大眼睛满是信赖。


    赵椿赵茂却不乐意, 一个说:“三妹, 男女有别,女大避父,你不能总是粘着爹爹。”


    另一个也说:“我俩挤一挤,三妹一个人能住两间屋也不错。”


    赵馨用力哼了一声:“我是小孩儿,听不懂听不懂。”


    眼看三孩子要吵起来, 赵梦成有了决定,问俩儿子:“你俩确定能住一起?”


    赵椿用力点头,然后给弟弟使眼色。


    赵茂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总比把房间让出来强。


    赵梦成挑眉, 笑着说道:“既然如此, 馨儿住最右边这一间,你俩一起住她隔壁,让你们爹我享受一下两间屋的待遇。”


    三孩子都傻眼了。


    赵梦成还说道:“正好咱家没书房, 我打算把这间屋子变成书房, 回头你们想读书写字也方便。”


    他不给孩子反对的机会:“就这样决定了, 幸好阿椿阿茂感情好, 愿意住一间屋, 不然爹也没机会有单独的书房用。”


    赵椿眉毛都耷拉下来了,支支吾吾不吭声。


    赵茂看出他爹的意思, 心底不乐意,但还是乖乖点头:“那好吧, 爹爹喜欢就好。”


    只有赵馨老大不乐意:“以前我都跟爹娘一起睡的,之前爹爹说要养病,让我跟大哥二哥睡,可现在爹爹的病都好了,为什么不能带我一起睡?”


    “因为我家馨儿已经长大啦。”


    赵梦成揉了揉小丫头的头发:“因为现在的馨儿已经不是以前的馨儿,能自己起床穿衣,洗漱整理,还能帮爹干很多家务,这么能干的馨儿值得拥有自己的屋子。”


    赵馨被转晕了:“是这样吗?”


    “那是自然。”


    赵梦成一脸严肃:“你瞧瞧咱们村里的姑娘家,几个能有自己的房间,当然是因为我们家馨儿特别优秀,所以才能自己住。”


    赵馨立刻忘了方才闹着一起住的心思,美滋滋的说:“爹,我一定会好好收拾屋子。”


    “这就对了,走,去你屋子看看还缺啥,到时候爹给你补上。”赵梦成牵着女儿往里头走。


    赵馨这会儿不伤心了,叽叽喳喳的,快活的像一只小麻雀:“爹,我想在这里摆一个小桌子,然后放一个花瓶,这样我看到花就能带回家插起来。”


    “可以,爹给你做。”


    “爹,墙上能画画吗,光秃秃的不好看。”


    “想画什么,你自己来,爹也可以帮你画。”


    赵馨认真的想了想,表示想自己来,赵梦成便大声夸她有想法。


    赵椿扯了扯弟弟的衣袖:“我觉得咱家三妹有点傻,爹明摆着骗她,她还真信。”


    赵茂却说:“她才不傻,你看爹爹多高兴。”


    房子用的材料都是原生态的,放了几日,赵梦成就觉得差不多能住人了。


    搬家这天,半个村子的人都来帮忙,赵梦成自己都不用动手,家里头的锅碗瓢盆甚至大水缸都被一块儿搬了过来。


    是来帮忙,但更多的也想看个新奇。


    头一次来的忍不住东看看,西瞧瞧,都觉得这房子好:“这么一收拾可真敞亮,再来几口人都能住的开。”


    刘炳坤征求了赵梦成的同意,还特意去试了试洗浴间。


    王明在厨房烧火,他就在洗浴间洗手,摸着热乎乎的墙壁感慨:“这玩意可真好使,冬天也不会怕冷。”


    刘炳坤玩够了,出来就问:“哥,这到了夏天会不会很热。”


    “不会,这儿有个隔断,推进去火墙就灭了。”赵梦成解释。


    刘炳坤咂舌称赞,又说:“等我攒够钱也这么造,比老房子舒坦,就我家那房子前后都搭在一起,一点声响就能听见。”


    “行啊,反正他们都学会了,你直接找他们造就是。”赵梦成不介意其他人跟着学。


    吃了一顿热锅饭,村人们这才意犹未尽慢慢散了。


    刘炳坤留到最后没走。


    赵梦成打发孩子去洗碗:“有事儿?”


    刘炳坤笑了笑:“还不就是赋税那事儿,往年秋收一过上头就急急忙忙的下来收税,生怕老百姓逃了,今年咋还没来?”


    赵梦成也不知道原因,最近因为修筑房子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去镇上了。


    刘炳坤又说:“也不知道打哪儿来的谣言,说皇帝老子知道咱们受灾了要免税,今年都不用交税了。”


    这话赵梦成是一个字都不信。


    大周的皇帝要有这么体恤百姓,就不会走到一朝覆灭的境地。


    “这话你信吗?”赵梦成问。


    刘炳坤摇头:“我不信,我爹也不信,但挡不住有人自作聪明相信,再这么下去恐怕会有更多的人卖粮食。”


    “哥,我知道你不爱管事儿,但咱总不能看着大家伙钻火坑,到时候他们没饭吃求上门也麻烦。”


    “我爹的意思是你跟衙门关系好,想求你去衙门打听打听到底咋回事。”


    这事儿赵梦成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带着刘炳坤一块儿出门,一路就到了县衙。


    衙役还记得他,热情的招呼:“赵兄,你咋有空过来,莫不是又遇上事儿了?”


    “你就不能盼着我的点好。”赵梦成笑着打哈哈,又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自己做的豆皮豆干,不值钱,带回去尝个鲜。”


    衙役笑着收下了:“这不是好久没见你了,听大虎说你最近都没来镇上。”


    还特意压低声音:“不必怕万家寻仇,他们灰溜溜走人了,阖家搬到丰州府去喽。”


    赵梦成早已从曹大口中得知此事,笑着说:“多谢提醒。”


    “不过我今天过来是想求见黄大人,前几回他说我写的字虽好,但少了几分力道,最近我在家勤学苦练,想让大人指点一二。”


    衙役摇头:“那你可来的不巧,黄大人又去丰州府了。”


    赵梦成有些惊讶,前头黄大人刚从丰州回来,没过几日怎么又去了,实在是有些突兀。


    “这都快要到年底了,黄大人公务还如此繁忙?”


    衙役只说:“上头的事情我们哪儿知道,但黄大人走的时候脸色不好。”


    赵梦成拉着他到了一边,偷偷塞过去一小块银子:“不瞒你说,往年这时候早该下乡收税了,今年却迟迟不来,乡亲们心中没底才让我来问问。”


    衙役收了银子,也跟他说实话:“隐约听说黄大人往上递折子想减免百姓今年的税收,后头却没音信了,其他的我也实在不知道。”


    赵梦成眼神一动,暗道黄大人几次三番的往丰州府跑,为的可能就是这事儿。


    “黄大人不愧是上河镇的父母官,一心为民请命,就算不成,百姓也会将他记在心里。”


    赵梦成说了几句,这才告辞离开。


    在他身后,白主簿带着儿子走出来,瞧见他的背影就皱眉:“那是谁,衙门重地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衙役连忙低头:“就是万三案的苦主之一,上门来感谢黄大人。”


    白主簿嗤笑:“就提这些贱物来感谢,脸可真大。”


    衙役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头哈腰。


    白主簿也没多想,带着儿子离开了。


    衙役在后头唾了一口:“万家都倒了,你有什么好猖狂的。”


    白公子见父亲脸色不好,低声问道:“爹,黄大人不在,您还有什么好发愁的?”


    白主簿叹气:“早知道万三惹了这么大的乱子,当时我就不该争那口气,早早的送信去了万家说不定还能压下来。”


    “爹,他自己作死掠卖良民,怎么能怪你。”白公子冷哼。


    白主簿却叹气:“你爹我只有个举人功名,当年靠着万家的人脉才谋得主簿之位,如今黄大人是个乾坤刚断的,万家一走,他岂能容得下我。”


    他跟万家是有矛盾,但两家到底是姻亲,万家一走,他也讨不到好。


    “您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难道他敢擅自罢免不成。”白公子很是不服气。


    白主播心底叹气儿子的天真,也不好深说,只说:“罢了,老夫在上河镇经营多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公子宽慰他:“爹,黄大人手底下根本无人可用,连一个乡下人都想招揽为典吏,一时半会儿肯定不敢动你。”


    提起赵梦成,白主簿倒是忍不住深想了几分:“这个赵梦成很不简单,回头你去摸摸他的底,若能为我所用倒也不错。”


    白公子自然点头应下。


    赵梦成心底琢磨着这事儿,方才刘炳坤不敢插话,等离开衙门才问:“哥,要按衙役的意思,免税岂不是真的。”


    赵梦成叹气解释:“别高兴的太早,黄大人的意思并不是朝廷的意思,他可以上折子,但上头批不批是另一码事。”


    顿了顿,他补了一句:“如果一切顺利,批复早该下来了,黄大人何必几次三番赶去丰州。”


    刘炳坤气愤道:“皇帝老儿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哪里管得了百姓死活。”


    “噤声,小心让人听了去。”赵梦成提醒。


    刘炳坤压低了声音:“又不是我一个人这么说,大家伙儿都这么说。”


    “皇帝老儿赏给后宫嫔妃的一件首饰都价值连城,整天造行宫劳民伤财,这一年年的税赋只增不减,再这样下去就算年年丰收,老百姓的日子也难过。”


    赵梦成听在耳中,心知大周气数将尽,现在只是增收赋税,百姓日子还算安稳,但这安稳很快就要到头了。


    这一场洪水仅仅只是开始。


    赵梦成倒是盼着黄大人能成功,至少给上河镇百姓一个喘息的机会,否则这个冬天就会很难熬。


    被期盼的黄县令此时满脸焦急的等待着,深秋微凉的气温下,他依旧满头大汗。


    “小兄弟,钱大人何时有空,何时能见我?”


    每一次询问,衙役只说:“钱大人正忙着,黄大人您请稍等,小的再给你上一杯茶。”


    黄县令茶水都喝了三杯,愣是没有音信,一颗心往下沉。


    一直到日暮时分,衙役才说:“钱大人有请,您随小的来。”


    黄县令哪能不知道这是下马威,心底叫苦不迭却又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


    一想到两人原为同窗,如今却天差地别,黄县令口中也阵阵发苦。


    “下官参见知府大人,请大人安。”


    钱知府本人倒是客气的很,伸手搀扶他起来:“你我本是同窗,何必如此客气。”


    “大人,下官……”


    钱知府却按住他:“坐,知道你心急,但此事急不得,喝杯茶慢慢聊。”


    黄县令面苦心更苦,喝了一口茶差些烫到嘴。


    “瞧瞧你总是这么急,心急会办坏事的。”钱知府笑盈盈的看着他。


    黄县令此刻已然知道,免税的事怕是不成了。


    但他还有最后一丝希望,硬着头皮问:“知府大人,那道折子可有批复。”


    哪知道钱知府直接掏出一个折子丢到了他面前:“你拿回去吧。”


    “大人!”黄县令脸色大变。


    钱知府喝了口茶:“老黄,我是为了你好,当年你也算才华横溢,一时无双,可如今呢?”


    “你都落魄到只能来上河镇当一个小小的县令,怎么还改不了自己这张嘴。”


    他重重放下茶杯:“还是这些年你远离朝廷,已经不知京城动向?”


    黄县令沉声道:“丰州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粮食几乎绝收,朝廷若不能免税赈灾,恐怕后患无穷。”


    “好了!”


    钱知府打住他的话:“哪里来的水患,丰州自古鱼米之乡,百姓丰衣足食,岂是几日水患能影响得了的?”


    “可是……”黄县令来的路上看得分明,对比丰州,上河镇一带还算是轻的!


    钱知府冷冷的看着他:“黄庆,京中正因太子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多事之秋,谁敢在陛下跟前提天灾人祸?”


    “你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骨头,够不够爬到陛下跟前,就算你爬到了,陛下是什么性子你难道不知,你真以为陛下会体恤百姓?”


    钱知府冷哼:“今日本官救你一命,也用不着你感激,早些回去收齐赋税吧。”


    “大人,万万不可啊!”黄县令喊道。


    钱知府已经端茶送客:“万家那事儿我按下了,本官已经救了你两回,别再不识好歹。”


    “来人,送客。”


    黄县令几乎是被拖着出去。


    “大人,您没事吧。”守候在外头的随从见状吓了一跳。


    黄县令狼狈的离开了知府衙门,上了车,他整了整衣裳,沉着脸道:“回上河镇。”


    “您脸色不好,连着劳累了几日都没好好歇过,不如……”


    “我说回去,立刻,马上。”


    黄县令发了怒,随从不敢不听,连夜赶路回去。


    马车内,黄县令收敛了神色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狼狈,只是一双眼睛满是疲惫。


    钱知府有一句话没说错,他离开京城太久了,只知道万家失势,却不知道背后的原因,竟还指望朝廷能腾出手来安抚民生。


    撩开车帘,窗外便是水患未清的丰州。


    丰州府内,钱知府打发走黄县令,脸色却也不轻松,很快招人过来:“今年的赋税征收进度如何,几日能收齐?”


    “大人,此次水患来的不巧,许多地方都绝收了,下官一时……”


    钱知府动了怒:“废物!”


    “就算今年的粮食没了,往年的呢?总不能一次水患将十多年的积累都冲走了。”


    被骂的官员暗暗叫苦,心想高高在上的钱大人哪里知道,许多百姓家里是没有余粮的。


    丰州府虽是鱼米之乡,可也并非人间仙境,百姓们能吃饱穿暖已经不容易,哪能家家户户都有积攒。


    钱知府并不是不懂,而是不想懂,也不能懂:“废太子迫在眉睫,二皇子有一争之力,这时候丰州不能出乱子。”


    “继续征收,否则上头怪罪下来,我们都得倒霉。”


    下头只能答应。


    钱知府又问:“万家那边可有动静?”


    “前头一批孩子都送走了,后头就老实的很,不过最近卖儿鬻女的多了,万家又开始采买颜色姣好的。”


    钱知府先是皱眉,随后又说:“罢了,太子与皇后毕竟还在,本官也得卖他们一个面子。”


    “既是签字画押的正当买卖,不必多管。”


    钱知府这边刚发话,那边万家就得了信,立刻放开手脚来采买孩童。


    丰州府的万家是庞然大物,即使皇后与太子处境不妙,在丰州府已经占据着一条街。


    如今丰州百姓人人皆知,若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把孩子卖到万家,既能换孩子一生不愁吃喝,还能拿银子救命。


    最夸张的时候,天蒙蒙亮,竟然就有人牵着孩子上门,一溜儿排出好长的队伍来。


    “瞧瞧,多容易的事儿,知府大人知道了都不会管。”万家人笑道。


    另一个也说:“咱们掏钱买人,百姓就有银子交税,这是给知府大人解决了大麻烦,他有什么好说的。”


    “可笑上河镇那一支,几个孩子还弄出命案来,被个不知轻重的县令告了一状,搞得万家上下都没脸。”


    一想到因为旁支丢了脸,还被钱知府叫过去狠狠斥责,但凡没正经卖身契的都得还回去,万家人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心底不满的很。


    要不是皇后与太子处境不妙,万家哪里会给钱知府这个面子。


    丰州万家人对旁支并不同情,反倒是落井下石:“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但凡平头正脸都觉得美貌,眼巴巴送过来的那几个丫头我都不忍心细看,太丑。”


    被说丑的丫头里就有赵小花。


    趁着赵老大受伤急用钱,赵小花求着赵大嫂把自己卖了,总算是得偿所愿。


    她一心想着当皇后,哪里会跟其他小丫头一样哭哭啼啼反抗逃跑,凭着乖顺听话没两天就被送到了丰州府。


    进了丰州府,赵小花原以为自己马上就能见到贵人,成为皇后。


    哪知道到了丰州万家,赵小花才惊觉万家人采买的美貌丫鬟不是一个两个,而是成百上千个。


    她被推进门就淹没在人群里,半点不起眼,别说见贵人了,一个月过去还在给有脸面的丫鬟倒夜壶!


    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工,睡得是潮湿阴冷不见光的通铺,每天天不亮就得干活,到了晚上半夜才能歇息。


    几天下来,赵小花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更糟糕的是,赵小花发现每隔几天,同批来的丫头里总会少了几个,她拐弯抹角的讨好管事嬷嬷打听,嬷嬷只是笑:“她们啊,她们长得好,跟你们不一样,如今去享福了。”


    赵小花听得咬牙切齿,认定那些被挑走的人失去伺候贵人了。


    从这一天开始,她变着法子讨好嬷嬷,想争取被挑走。


    难得见一个不哭不闹不跑还嘴甜会说话的,嬷嬷倒是也喜欢她,时不时关照几句,只是并不提挑人的事儿。


    赵小花急得不行,心底暗骂这群老女人没眼光,没发现她的天姿国色。


    这一日,宅子里又来了一批丫头,一个个哭丧着脸哭哭啼啼。


    赵小花已经混成了小管事,冷着脸教训:“哭什么,以后你们就能吃饱穿暖,有的是享福的时候,你们不该哭,要笑。”


    她拿着竹鞭,谁要是敢一直哭就狠狠一鞭子下去,吓得新来的小女孩瑟瑟发抖。


    院子里,一个嬷嬷努了努嘴:“天生伺候人的料,很会见风使舵。”


    “就是长得丑了点。”另一个评价道。


    嬷嬷笑起来:“也不算太丑,就是不够出挑,人家求上进你何必拦着。”


    “我可没拦,来挑人的瞧不上。”


    两个嬷嬷嘀咕的那当头,赵小花站定在一个小丫头跟前,脸色很是阴沉。


    面前的小丫头才四五岁的模样,跟赵馨一般大,也如赵馨一样模样极为出挑,雪白的皮肤,一双盈动灵活的大眼睛,挺巧的小鼻子,樱桃小口。


    即使穿着粗布麻衣站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出挑。


    赵小花嫉妒的脸色扭曲,恨不得举起竹鞭抽烂她的脸,但她忍住了,甚至憋出一个微笑:“别怕,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小姑娘却很敏锐,不但没亲近,反倒是瑟缩了一下。


    赵小花拧紧竹鞭,心底升起一个恶毒的计划,她能抢走赵馨的好运,也绝不会让别的女人占了自己的皇后之位。


    上河镇上,随着免税的谣言越传越广,耐不住想卖粮食的人也越来越多。


    青山村却是一个例外,前来买粮食的小贩大多空手而回。


    这一日,赵满仓忽然带着一个文人打扮的人回来,进村没回家先去了村长家,开口就要买粮食。


    第38章 粮食


    来了客人, 村长自然是客客气气的招待,还把自己珍藏的好茶拿了出来。


    哪知道上了茶,文人模样的尝了一口就放下, 脸上带着矜贵:“老人家,我的来意你也知道了, 不知道能不能行个方便。”


    老村长面露为难。


    文人看了眼赵满仓。


    赵满仓立刻开口:“村长, 这位便是我家先生李举人,他可是有正经功名的举人老爷,咱们上河镇黄县令见了先生,也是要客客气气的。”


    “先生这次特意过来就是为买粮食,您这儿行个方便, 先生肯定也领你这份情。”


    老村长心底也是敬重读书人的,更别提对方是举人老爷。


    但一说到卖粮食,他就抽烟不吭声。


    李举人没想到自己特意走一趟, 乡下的泥腿子居然还不给面子, 脸色一挂。


    赵满仓怕他生气, 连声道:“村长,镇上都说今年要免税,您让大家留着那么多粮食做什么, 回头亏了还不都得骂你。”


    老村长一顿:“免税那事儿是真的吗?”


    李举人纡尊降贵的点了点头:“确实是从黄大人那边听说了这消息, 八九不离十。”


    老村长拧眉道:“那就不是十成十, 粮食是老百姓的命, 再谨慎也是应该的。”


    “哎呦喂, 刘爷爷,难道我家先生还能为了点粮食骗你不成, 我们是真金白银的买,先生就是吃了咱们村子的粮食, 觉得味道好,这才特意走一趟。”赵满仓开口道。


    老村长敲了敲烟杆子:“你家的事情我管不着,但让我牵头这事儿就不行。”


    李举人淡淡道:“村长不愿意帮忙也可以,只是我们要买粮食,村里人也愿意卖,你也别从中作梗。”


    “哎,你怎么说话的。”


    刘炳坤方才一直没吭声,这会儿忍不住了:“什么叫从中作梗,乡亲们眼睛没瞎,耳朵没聋,他们自己不乐意我爹还能逼着赶着。”


    “坤叔你别生气,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赵满仓连忙解释。


    刘炳坤却没村长那么好脾气:“你们就这意思,就你们聪明是不是,要是粮食那么好买你们为啥不在镇上买,镇上粮铺还都开着呢,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李举人脸一黑。


    赵满仓挡在两人中间:“我不是说了,先生就是觉得咱们村的大米味道好,这才特意走一趟。”


    “信你个鬼,大家用的都是一样的稻种,味道能差到哪里去。”


    刘炳坤是千万个不信,又说:“走走走,我家不招待你们,赵满仓,你好歹也是上河村的人,这时候鼓动大家卖粮食安的什么心。”


    说着就要拿扫把。


    李举人哪里受过这样的待遇,一甩袖子走人:“有辱斯文!”


    赵满仓黑着脸,痛心疾首的看着刘炳坤:“送上门的好事儿你们都抓不住,活该上河村一年比一年穷。”


    刘炳坤伸手要揍他:“混账小子,我看你是忘了本。”


    赵满仓怕挨打,忙不迭的跑了,快步追上李举人。


    李举人看都不想看他:“我也是信了你的鬼话,让你买点粮食都干不好,就你这样还想去参加科举,一辈子都是陪读的命。”


    赵满仓心底恼怒,脸上只是赔笑:“先生,他们都是乡下人见识短浅,我一定想办法多买一些。”


    李举人还要用他,缓和了脸色:“尽量多买一些,越多越好,上次那些就还不错。”


    赵满仓自然一口答应下来。


    他能有什么办法,回家就朝着父母撒泼:“我都说了这关乎儿子的前程,你们能不能上点心,先生是大户人家,就那么点粮食都不够他们一家吃。”


    “爹,娘,你们得帮我再想想办法。”


    赵文成也发愁了:“村长拦着,他不发话大家伙儿都不肯卖,我能怎么办。”


    赵满仓忽然问:“二叔家呢,他家肯定有粮食吧?”


    “他家那三亩地都卖了,现在自己都是靠买粮食吃,他能有什么粮食。”赵大嫂撇嘴。


    赵满仓眼神忽闪,开口道:“二叔既然是买粮食吃的,那肯定知道买粮食的路子,要是他愿意告诉我,回头我心底也感激他。”


    “可是我们两家都断亲了,你妹前头找他说话,他理都不理。”赵文成为难。


    赵满仓却说:“二叔自小就疼我,我去说几句软话也就成了,再说了,我只是要个路子,又不是要他的银子。”


    说着就直接出门去了。


    赵老大夫妻俩面面相觑,赵大嫂担心道:“这能成吗,你弟良心硬的很。”


    “就让他去试试。”赵文成这么说,他是实在没法子了。


    “哎呀,忘记跟他说他们搬家了。”赵大嫂想起来。


    赵满仓吭哧吭哧往赵梦成家走,一路走到了老房子,结果一看家徒四壁的,不像是有人住。


    “二叔,你在家吗。”赵满仓喊了一声。


    隔壁听见了,探出头来看:“你是满仓吧,这可好久没见你了。”


    “王爷爷,我二叔他们去哪儿了?”赵满仓转头问。


    王叔脸色有些奇怪:“你不知道吗,梦成他们早就搬到新房子那边去了,就在后头。”


    “新房子?”赵满仓大吃一惊,他知道赵梦成在卖豆腐,但没想到他居然连造房子的钱都挣到了。


    眼底闪过算计,赵满仓暗暗琢磨着要拉近跟二叔的关系,就凭他二叔心软的架势,只要有钱肯定会贴补他这个亲侄子。


    赵满仓读书天赋一般,倒是学了不少花花肠子,平日里用钱的地方也多,正愁家里没钱。


    “要死啊,他们都断亲了,干什么告诉他梦成他们新家在哪儿。”王婶掐了一把男人。


    王叔委屈道:“都是一个村的,我不说他随便问两句也知道。”


    王婶却说:“赵老大外忠内奸,他这个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啧啧,还读书人呢,居然让家里把妹妹给卖了。”


    王明听见爹娘的争吵声,出来说:“不管他打什么主意,梦成哥肯定不会让他得逞。”


    “他还能打什么主意,想着法子从村里人手中买粮食呗。”王婶撇嘴。


    王明立刻说:“爹,娘,别人怎么样我不管,咱家可不能卖。”


    “那是自然,你哥也托话回来,说城里头粮食一天一个价,而且这些天不许人多买。”他们家老大是杂货铺的伙计,多少知道一些。


    赵满仓一路找过去,很快就看到了那栋新房子,这一看只觉得眼前一亮。


    青砖青瓦的农家小院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窗明几净,显得特别宽敞。


    一瞬间,赵满仓心底涌起一股嫉妒。


    这股嫉妒在他看见赵家三个堂弟妹在院子里玩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阿椿,阿茂,馨儿,二叔在家吗?”赵满仓藏住心思,开口问道。


    赵椿正在练习弹弓,一看来人就挂脸:“怎么是你,我们两家已经断亲了,以后都不用往来。”


    “傻孩子,我们是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哪能说断就断。”


    赵满仓一脸你不懂事:“我知道爹娘有过分的地方,今天我是特意来赔罪的,要不是我在镇上读书不知道,绝不会让他们那么干。”


    “二叔,你就看在血脉亲情的份上原谅他们一次吧。”


    赵梦成正在屋里头练字,听见声响出来一看,心底一晒。


    原主这侄子修炼不到家,眼底的嫉恨都没藏住,这是把他当傻子在哄。


    “道歉就不必了,既然断了亲就没必要往来,你也别喊我二叔,我担不起。”


    赵满仓没料到他一口回绝,半点余地都不留,一时有些难堪。


    “二叔,千错万错都是我爹娘的错,你要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爷爷奶奶早逝,如今只剩你跟我爹两个兄弟,要是爷爷奶奶泉下有知,知道你们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肯定会伤心的。”


    赵梦成压根不吃这套:“伤心就伤心吧,早些年你爹赶我出门的时候,他们早该伤心了。”


    赵满仓皱起眉头来:“二叔,你……”


    “你到底有什么事儿,我正忙着呢,没工夫招待你。”赵梦成很不喜欢赵老大一家,连带这穿越后头一次见的侄子在内。


    赵满仓确实是在镇上读书,但两家断亲这么大的事情,他不信赵满仓不知道。


    再者,半个月前赵满仓就回来过,当时可是连面都没露。


    翻翻原主的记忆就不难发现,这个侄子向来无利不起早,他今天找上门肯定有目的。


    赵满仓拧着眉头,一脸受伤,但见赵梦成不为所动,连忙解释:“二叔,其实我今天来是给你送一个挣钱的路子。”


    “我家先生想买一些粮食,米铺那边规矩多,你要是有法子的话,到时候可以抽成,价格好商量。”


    赵梦成沉下脸,这都什么时候了,米铺都开始限量销售,赵满仓这时候找上门来是给他挖坑。


    脸色越发冷淡,赵梦成淡淡道:“我没法子,我自己还不够吃,你要知道哪儿买粮食便宜就告诉我。”


    “你怎么会不知道,谁都知道你家没地都得买粮食吃。”赵满仓急切道。


    赵梦成冷笑:“那都是托了你爹的福。”


    “二叔,我是你亲侄子,你就当帮帮我,我肯定会记住这份情的。”赵满仓哀求道。


    赵梦成冷了脸:“我要你这份情做什么,真不知道,赶紧走,别逼我动手。”


    话音未落,赵椿忽然拉近弹弓,啪的一声,直接击中了赵满仓脚边的地面。


    赵满仓吓了一跳,指着他骂道:“你干什么!”


    “还不走,不走我可打你脸了。”赵椿再一次拉满弹弓。


    赵满仓最知道这个堂弟的混账,以前没少故意陷害,每一次二叔二婶总会护着他这个乖巧的,狠狠收拾顽劣不堪的赵椿。


    哪知道今天赵椿居然敢当着二叔的面直接动手,二叔不但不拦着,反倒一脸支持。


    赵满仓咬牙离开,心底恨极了,怪不得娘老说二叔是白眼狼,果然如此。


    “等等。”赵梦成忽然开口。


    赵满仓顿住脚步,打算再给他一个机会。


    赵梦成却慢悠悠开口:“你妹被卖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什么!”赵满仓是真的惊讶。


    赵梦成摆了摆手:“回去问你爹娘吧。”


    赵满仓脸色游移不定,但这两次他回来都没见到妹妹,心底有了不妙的预感。


    “总算清净了。”赵梦成摇了摇头。


    赵老大一家总是自作聪明,老的当初迫不及待的赶弟弟出门,连家产都不肯分。


    等原主找到活儿日子好一些又开始走动,赵大嫂每次都恨不得占便宜,每次来都不会空着手回去。


    那两个小的侄子侄女有样学样,明明享着原主的好处,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总是陷害欺负原主的三个孩子。


    赵小花得了几分神通,首先想到的不是改善家境,居然是抢走堂妹的机会,要抢着被卖去当劳什子皇后。


    而现在赵满仓更是自以为聪明算计到了家门口。


    赵梦成只觉得这家人统统有病,幸亏早早的断了亲,否则跟这样的人做亲戚将来还有的是麻烦。


    他夸赞的拍了怕赵椿的脑袋:“干的好,刚才很霸气。”


    赵椿顿时一蹦三尺高,高兴的喊:“他要是再敢来,看我不弹死他。”


    赵梦成笑起来:“用弹弓不算正经功夫,等开年后我帮你找个武馆习武。”


    “真的吗,爹,你太好了。”赵椿这下开心疯了,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变成高手,腾云驾雾天下无敌。


    赵满仓急急忙忙的跑回家,进门就问:“小花呢?”


    夫妻俩面色尴尬。


    赵满仓心底阴沉:“你们是不是把她卖了?”


    赵大嫂支支吾吾了半天,解释:“满仓,我们也是没办法啊,你爹腿受了伤,家里又遭了灾,这处处都得花钱,再说小花自己乐意的,她说那是条富贵路。”


    她正要解释女儿能当皇后的事儿,赵满仓打断她的话。


    “娘,你要害死儿子了,哪个正经人家会卖女儿,要是同窗们知道我家卖女儿,以后谁还敢看得起我。”


    赵满仓生气愤怒不是因为担心妹妹,而是担心自己的前程:“而且下场考试需身家清白,旁人要知道我有个贱籍的妹妹,我连县试都没法参加。”


    赵大嫂才知道这事儿,顿时也吓坏了:“这,这可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都是小花这丫头主意太大了,是她哭着闹着逼着我卖她。”


    赵文成指着赵大嫂妈:“当初我就不答应,偏你被那丫头说昏了头,现在好了,要是满仓毁了前程,卖十个小花都不够。”


    这话赵满仓是不信的,他妹妹是有点小聪明,但一个小姑娘哪里敢卖了自己。


    蓦的,赵大嫂说:“没事,当时卖身契上写的是赵馨,不是小花。”


    那日马管事开口就问是不是叫赵馨,赵小花一口答应了,赵大嫂稀里糊涂就画押了。


    赵满仓拧起眉头,让他娘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脸色才松了一些:“你们签的是白契,没过红契,而且妹妹冒用了赵馨的名字,上头查下来也查不到我头上。”


    “老天保佑,我家满仓是有福的,能逢凶化吉。”赵大嫂连声念佛。


    赵满仓依旧阴沉着脸:“爹,娘,以后你们做任何事情都得先告诉我,否则我在前头再努力,有你们拖后腿也跑不快。”


    赵老大夫妻自然连连点头答应。


    见儿子不生气了,赵文成才敢问:“老二把路子告诉你了吗?”


    赵满仓脸色更难看,摇了摇头。


    赵文成就破口大骂:“老子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那俩老不死的偏心他,私底下不知道补贴了多少钱。”


    “现在他跟我断亲,结果全村人都骂我不好,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


    赵满仓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行了,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爹,你还是赶紧想想法子,再弄点粮食吧。”


    赵文成咬牙,不顾伤腿爬起来:“走,爹带你去求求人。”


    这头赵文成拉下脸一家家的去求人,他拍胸脯保证,又有赵满仓敲边鼓,指天骂地赌咒发誓,保证今年会免税赋,大家的粮食肯定吃不完。


    果然有几家心动起来,觉得卖掉一些也可以。


    赵梦成没去管这些事,这会儿城里头已经露出形势不好的苗头来,卖豆腐的都知道粮价在涨,米铺都开始定额卖。


    这当头还会被骗卖粮食的,那只能说自己贪心,怪不得别人。


    赶走了赵满仓,他回屋清点着自家的粮食,确定足够一家人吃上两年才安心。


    赵家一大三小,别看人口不多,但吃粮食的速度却快,赵梦成要使用精神力,肚子就是个无底洞,吃多少都能消化。


    赵椿赵茂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顿不吃就饿得慌,赵馨还小,女孩子吃的略少一些,但赵梦成也不打算把女儿养得娇娇弱弱,让她能多吃就多吃。


    这么一想,赵梦成又觉得粮食不够多,如今镇上粮食也不好买,他打算买一些其他的杂粮,再不济能进嘴的都行。


    不过这事儿得隐秘的去做,否则别人都知道他家有粮食,一旦情况不好,赵家就会成为箭靶子。


    “爹,今晚吃什么?”赵椿跑进来问。


    赵梦成正好瞧见个大南瓜:“吃南瓜饭。”


    他一把提起大南瓜,这一个得有十几斤重,扛在怀里都压手。


    “我来帮你。”吃饱肚子后,赵椿初步显出力大无穷来,竟然顶着大南瓜走的稳稳当当。


    赵梦成切开南瓜掏瓜瓤的时候,俩孩子已经把大米饭煮上了。


    赵馨还搬来一个小簸箕:“爹,你把瓜瓤放这里我来挑,到时候咱们炒南瓜子吃。”


    “行,你去门口慢慢挑。”赵梦成笑着,将南瓜瓤全放在女儿簸箕里。


    赵馨就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慢慢挑瓜子,白白胖胖的手捏着白白胖胖的瓜子,认真的可爱。


    赵梦成掀开锅子一看,大米饭已经七八成熟:“差不多了。”


    用漏勺将大米饭捞出来,再往锅里头倒油,切好的南瓜块一炒,撒点盐巴下去就成。


    这时候再把刚才的米饭压在南瓜上一起炖,用小火蒸熟了就能吃。


    “好香啊,咱家的南瓜别家的大,也比别家的好吃。”赵茂评价道。


    赵椿也点头:“不止南瓜好吃,其他菜也都更好吃。”


    赵梦成笑而不语,这是精神力潜移默化的作用,就像三个孩子生活在他身边,身体会越来越好,无病无痛。


    后院子的瓜果蔬菜也享受了这份恩泽,不但长得郁郁葱葱,连带着味道都很好。


    之前洪水冲垮了半个院子,后院子都被压在墙壁下头,赵梦成还以为蔬菜园子全完了。


    等后头把泥巴墙清理掉一看,大南瓜居然还□□着。


    再次掀开锅子的时候,南瓜特有香香甜甜的味道弥漫开来,整一锅饭都变成了金黄色,带着一种朴素粗狂的美感。


    赵梦成没做其他的菜,直接端着四大碗上了桌。


    父子四个围着八仙桌,正好一人一边,每个人都捧着一个大碗吃起来,一口下去又香又甜,让人停不下来。


    刘炳坤上门的时候,瞧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赵家父子四个埋头苦干,桌上空空如也,四个人都在吃南瓜饭。


    “哥,你家就吃这个?”刘炳坤一看是南瓜饭,顿时心疼起来。


    南瓜这东西是好吃,但当饭吃不经饿:“是不是造了房子银子不称手,没钱你跟我说啊,不能让孩子吃南瓜熬日子。”


    他心想赵梦成大概是抹不开脸,外头还以为他天天吃香喝辣的,结果在家就吃南瓜饭。


    回头他得出去好好说道说道,免得别人都以为他哥挣了大钱,被赵老大那俩棒槌抹黑名声。


    刘炳坤心疼道:“瞧这仨,小脸都黄了。”


    三小只莫名其妙的抬头,阿坤叔叔在说什么,南瓜这么好吃为啥不能吃,爹还往南瓜饭里加了红枣桂圆,都埋在下头呢,还有红糖,那味道谁吃谁知道,呲溜。


    赵梦成看了眼三小只,大概是这几天南瓜吃多了,似乎肤色真的有点发黄。


    他心底发笑,南瓜好吃,但不能天天吃,不然他们家四个都要变成小黄人了。


    赵梦成也没解释:“吃了没,要是没吃你也吃一碗。”


    吃了就知道南瓜饭的美味了。


    刘炳坤摇头:“镇上来人收税了,正在我家呢,我爹让我来喊人,等你吃完也赶紧过去吧。”


    “这个时候过来?”这都要天黑了。


    刘炳坤叹气:“谁说不是呢,那几个当差的急得很,恨不得今天就把粮食拉走。”


    他顿了顿,强调了一句:“说今年收税只要粮食,不能用银子抵。”


    一听这话,赵梦成也没心思慢慢吃了,他家总共那么多粮食,送出去就不够吃了。


    他三两下扒完饭,起身道:“走,现在就去看看。”


    第39章 谣言


    赵梦成跟着刘炳坤过去, 老村长家门口已经围满了村民,一个个脸色沉凝。


    “梦成,你来了, 快进来。”刘丰收一眼瞧见他,开口招呼。


    赵梦成进门一看, 前来收粮的还是个老熟人, 是那个之前在衙门口给他透消息的张衙役。


    “张哥,这次是你来收粮。”赵梦成招呼道。


    张衙役晒黑了许多,瞧见他倒是露了个笑容:“知道你是青山村的,我特意跟人换了来。”


    老村长见他们熟识,立刻给赵梦成使眼色。


    赵梦成也不兜圈子:“不知道今年是个什么规矩, 你也知道我们家没田没地,实在是拿不出粮食来。”


    张衙役看了眼老村长:“方才我话还没说完,今年最好是交粮食, 如果要用银子抵扣, 就得按照县城现在的粮价来。”


    “粮价你们想必都知道, 比来村里收的价格还要高一些,拿银子抵不合算。”


    这话让村人们大吃一惊,县城现在的粮价都要上天了, 他们哪儿拿的出那么多银子来。


    刘丰收松了口气, 连声道:“幸好我家的粮食都没卖, 赋税的粮食还能拿出来。”


    也有人着急起来, 刘丰平差点蹦起来, 连声追问:“不是都说要免税,你们咋还来村里收, 不会故意作践我们乡下人吧。”


    张衙役脸一下子就黑了:“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作践,再胡说八道拿你去见官。”


    刘丰收一把拽走弟弟, 连声认错:“对不住,我这弟弟脑子不好,还请差爷别跟他一般见识。”


    即使如此,张衙役也依旧板着脸,态度不如方才和煦。


    老村长瞪了眼他们,开口说:“我们青山村都是良民,每一年都是按时按量缴纳赋税,还请放心。”


    张衙役点了点头:“现在就开始清点,早些收走我安心,你们也安心。”


    这事儿有老村长牵头,又是年年都要过一朝的事情,很快就有条不紊的进行起来。


    即使用银子抵扣很亏,赵梦成还是选择用银子,毕竟现在买粮食已经很不容易,更别提以后。


    张衙役对此也没异议,只是私底下对他说:“这事儿闹得,上头这么安排下来的我们能怎么办,只能当黑脸。”


    “张哥辛苦了,我们都能理解。”


    “你体谅就好,上头下了硬命令,不然我还能给你个方便。”


    “银子我都准备好了,不好让张哥为难。”


    交了银子做好登记,赵梦成才走回到张衙役身边:“张哥,大人是不是回来了?”


    张衙役点头,避开人叮嘱:“大人脸色不好,回来就发了好大的火,要求见大人的话,我劝你过几日再去。”


    “多谢张哥提醒。”赵梦成心底叹气,黄大人免税的想法果然失败了。


    张衙役觉得他是个读书人,连黄大人都想招揽,倒是很乐意跟他说话。


    “我这一路过来你们村还算是好的,虽有几个不懂事的,但还能顺顺利利的收上来。”


    “前头几个村子,哎,我都不想再提,赋税又不是给我,他们又哭又闹有什么用,闹过了哭过了,最后还是得交。”


    赵梦成听了也只能叹气,大周的赋税并不轻,像是一座大山压在百姓的头上。


    正夸着呢,忽然院子里有人大声哭起来。


    赵大嫂躺在地上打滚:“老天爷啊,你是不给我们后路了,这么大的水地里都绝收了,我们家哪还有粮食交税。”


    拍着自己的胸脯哭嚎:“倒不如把我这条老命拿走算了,一了百了。”


    赵文成黑着脸拄着拐杖在旁,脸色也很是阴沉。


    刘丰平这时候才知道怕,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他倒是没敢闹。


    老村长拧起眉头:“赵老大,前头我说不要卖粮食,不要卖粮食,你偏不听,现在哭有什么用?”


    赵文成沉声道:“村长,我们家真的拿不出粮食来。”


    村长只说:“没粮食就拿银子,你们家又卖女儿,又卖粮食的,银子总有吧。”


    赵文成闷声闷气:“银子也花的差不多了,我伤腿要用钱,满仓读书也用钱。”


    “那你啥意思,不交税了?”老村长拧眉看他。


    赵文成抬头,忽然看向赵梦成:“二弟跟那衙役关系很好,不如让他帮忙求求情。”


    老村长没料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顿时没好气的骂:“我看你是昏了头了,这当头谁的面子都没这么大。”


    “那就让他先垫一下,等我有钱了就还他。”赵文成说道。


    老村长都被他这无耻和理所当然震惊,抽了一口旱烟:“你两家都断亲了,这还你都能说得出口。”


    “反正我没钱。”赵文成脖子一梗。


    夫妻俩也没想到说好的免税,怎么忽然就要交税了,没粮食还得多花银子,他们的银子大多给了赵满仓,实在是拿不出来。


    赵文成便盯上赵梦成了,认定他人缘好,手里也还有钱,这会儿不提断亲了,认定赵梦成不能不管他。


    老村长气笑了:“抗税是什么后果你知道,你可想清楚了。”


    这边的动静引来张衙役,他虎眼一瞪:“谁要抗税?”


    赵文成一见官差,整个人就矮了下去,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张衙役什么没见过,冷哼一声:“你们都听好了,征收赋税是大周朝廷的圣旨,谁敢不从,那就直接抓走服苦役来抵,其中利害关系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赵文成吓得一个哆嗦,赵大嫂哪里还敢撒泼打滚,一骨碌爬了起来。


    老村长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还不快去凑银子。”


    刘丰平也黑着脸走了,瞧着方向是往刘丰收家去,显然每遇到事儿,他就只能找大哥帮忙。


    刘家的官司暂且不提。


    赵文成拄着拐杖回家,夫妻俩将所有钱翻出来一算,还少了三两多银子。


    “怎么办,钱不够啊。”赵大嫂哭起来。


    “早知道要收粮食,咱们家的粮食就不该卖,现在好了,卖粮食的银子还不够用来交税的。”


    赵文成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这个家都被你哭丧了。”


    “那你说咋办,是你去服苦役,还是让咱儿子去,你舍得吗?”赵大嫂哭着喊。


    赵文成自然舍不得,苦役跟普通的劳役不同,去了那就是往死里头干,回来能留半条命就不错了。


    “去老二那边问问。”


    “对对对,他都能造新房子了,手里肯定有钱。”


    赵大嫂连忙搀扶着他往外走,结果到了赵家新房门口一看,门房紧锁,里头压根没人。


    “梦成,大哥实在是没办法了,你开开门帮个忙,大哥记你一辈子的好。”


    “阿椿阿茂,给大伯开个门。”


    赵文成大声大喊。


    里头依旧没动静。


    大老远的王婶都听见了,出来骂道:“号丧呢你,梦成这会儿在村长家,你来这儿有啥用。”


    “梦成不在,难道他家三孩子也不在,他屋里总有银子吧。”赵文成说道。


    王婶被他这厚脸皮气笑了:“合着你知道梦成不在,故意趁他不在来欺负孩子是吧。”


    “滚滚滚,再不滚我可动手了,老娘可不惯着你们。”


    赵大嫂大声骂回去:“你是什么外八路的亲戚,我们赵家的事情用得着你插手吗,难道你跟赵梦成有一腿,不然为什么这么帮着他家。”


    王婶见她不走还造谣,立刻拿起脏水泼过去:“老娘今天就洗洗你这张臭嘴。”


    赵大嫂大冬天被浇了个透心凉,扑上去就要厮打。


    结果王家门一开,里头走出两个男人来,王德王明俩兄弟都在家,一个比一个人高马大,往哪儿一站赵大嫂哪儿还敢动弹。


    王婶呸了一口:“再让我听见你胡说八道,老娘撕烂你的嘴。”


    赵文成夫妻来灰溜溜的走了。


    他们不敢去村长家找赵梦成,那衙役明摆着帮他,老村长也不帮忙说话,赵文成两个都是纸老虎,哪儿敢真的摸虎须。


    实在是没了办法,赵文成咬牙:“去镇上找满仓,他手里还有银子。”


    夫妻俩相互搀扶着,顾不上换衣裳就往镇上走。


    赵家的大门这才吱呀一声打开,王婶一看乐了:“你们在家呢。”


    赵椿探出脑袋,确定赵家夫妻走了才松了口气:“爹走的时候说他们肯定会找上门,让我们把门锁了,他们来了不要搭理。”


    王婶忍不住笑起来:“你爹算的还挺准,这样做才对,你们三到底是晚辈,跟他们吵起来坏了名声。”


    “往后他们要是再敢上门,你们来喊奶奶,奶奶帮你们骂回去。”


    “谢谢王奶奶。”三小只齐声喊道。


    王婶笑着回去了。


    “娘,隔壁三孩子大变样了,瞧着都胖了许多。”难得回来的王德夸道。


    王婶瞥了他一眼:“人梦成有当爹的样,挣了钱啥好吃的都舍得给孩子买,你呢,你都快二十了还不成亲,难不成是要找个天仙。”


    王德一下子萎靡了:“娘,你怎么又说这个。”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咱家就是种地的,你还非得找个城里人,城里人能瞧得上你吗?”


    王婶越说越生气:“你拖着不成亲耽误自己也就算了,还耽误阿明,当哥哥的不成亲你让他咋办,跟你一样打光棍啊?”


    王德不吱声了,偷偷看了眼弟弟,可惜王明也没法帮忙。


    王婶继续说:“都怪我当年连着没了三个孩子,有了你之后就可着劲疼,把你给宠坏了,现在爹娘的话都不管用,说什么你也不爱听。”


    眼瞧着亲娘开始擦眼泪,王德连忙哄她:“娘,您放心,我保证明年就给你把儿媳妇带回来。”


    王婶一顿:“真的?”


    “那肯定是真的。”王德哄她。


    王婶这才收了眼泪,又问:“不年不节的,你咋忽然回来了,店里头生意不好?”


    “生意就是太好了。”


    王德压低声音:“娘,我觉得最近很不对劲,店里头但凡能吃的都卖得快,价格涨得也快。”


    “我听掌柜的说,进货的价格也涨得飞快,像是小米红豆绿豆这些都快断货了。”


    王明吓了一跳:“先前不还说只是涨了价,不严重吗?”


    “就这几日一下子严重起来。”王德指了指外头,“也许跟收税有关系。”


    王明立刻明白过来,前段时间到处都说要免税,卖粮食的银子又多,不少百姓就舍得将粮食往外卖。


    如今谣言被戳破,情况一下子就不同了。


    “幸好咱家听了梦成哥的话。”王明叹气道,至少他们青山村今年不会太难过。


    王德眼神微动:“隔壁赵梦成吗?以前也没发现他有这样的本事。”


    王明立刻滔滔不绝的说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赵梦成是他亲哥。


    “停停停,连白龙都扯上了,你这跟中邪似得。”王德半信半疑。


    但他没时间深究,起身打算走:“娘,话带到了,我还得赶回去干活,城里头啥都有你们不必担心,有事儿你们就来铺子里找我。”


    赵梦成回家的时候,远远的瞧见王德的背影。


    “爹!”赵椿迎出来,“他们果然来了,幸好我早早关了门坚决不开门。”


    赵茂解释道:“他们还不肯走,后来王婶出来把他们骂走了。”


    赵馨就说:“我要跟王婶学习骂人。”


    赵梦成笑着拍了拍三小只:“干得很好,这种人粘上就是麻烦,离远点就是最好的办法。”


    他就是算准了赵文成不敢当着张衙役的面跟他要钱,所以才特意多留了一会儿。


    “刚才走过去那人是谁,看着眼熟。”赵梦成问道。


    赵椿连忙说:“那是隔壁阿德叔叔,他在城里干活所以不常回家。”


    “原来是他。”赵梦成点了点头,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有什么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却没能抓住。


    收粮食闹闹哄哄的,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才完全清点完。


    张衙役也是一夜未睡,点完后立刻喊人将粮食拉走。


    老村长留他下来吃饭张衙役都没答应,回头说了句:“我们得尽早赶回去,大人们催着呢。”


    又说:“你们村积极缴纳赋税,这事儿我会告诉黄大人,到时候肯定记你一功。”


    老村长不想要功劳,只是很担心:“今年怎么这么赶,差爷,您要是知道外头怎么样,可得知会我们一声。”


    “那当然,我跟赵梦成也有几分交情。”


    张衙役临走前,还说:“反正手里有粮,心底不慌,隔壁把粮食卖了的人家这会儿都在哭呢。”


    老村长听进去了。


    一夜未睡的老人显得越发苍老,回头看向乡亲们:“差爷的话你们也都听见了,回去脑子清醒些,什么都比不上自己吃饱强。”


    刘丰收连声道:“我们都记住了,经过这次教训以后哪儿还敢。”


    他想到弟弟干得混账事就头疼。


    上河村卖粮食的人家少,大部分交了赋税也还够吃,再不济勒紧裤腰带也能熬到明年。


    人群中,赵老大夫妻俩面如土色,昨日他们急急忙忙的赶到城里头找到儿子,想问他要几两银子先过了眼前这一关。


    哪知道赵满仓一听这事儿,只追问村里人还会不会卖粮食。


    得知不会后便开始甩脸子,说银子都用来走关系了,他身上一文没有。


    赵老大夫妻俩能怎么办,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书院,最后卖了家里的两亩地才银子补上。


    水灾之后卖地的人多,良田都卖不出好价格,两亩地加起来才卖了五两银子,远不如当初赵梦成家的贵。


    夫妻俩怨天怨地,却无人搭理。


    大批的粮食被拉走,上河村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不同。


    赵梦成再一次带着孩子上山采蘑菇的时候,就瞧见山头上到处都是人,甭管是蘑菇山货,见了都会被搜刮一空,前山基本都空了。


    路上还遇上了王婶,她解释道:“家里粮食少了,乡亲们心底都在发慌,一个个都想着上山挖点野货存着,冬天也能填肚子。”


    毕竟现在还能挖到,等到了冬天可就找不到了。


    赵梦成便说:“婶子,我知道一个地方山货多,你跟我来。”


    “这咋好意思。”王婶压低声音,“我们家是够吃了,只是怕不上来显眼,到时候被人惦记。”


    赵梦成却说:“有啥不好意思的,山头又不是我家的,往这边走。那边多的很都采不完,你多叫几个人去也成。”


    王婶拗不过他,到底是跟上去,又把跟自己玩得好的几个婆娘都喊上。


    赵梦成有金手指帮忙,对这座山头了若指掌,自然很快就能找到山货。


    跟着来的几个婆娘一看都高兴起来:“还以为山头都翻遍了,哪知道这儿还有这么多,梦成,那我们可都采了。”


    “采呗,又不是我家种的。”赵梦成打趣道,“你们不采也是留给山里头的兔子。”


    他带着几个孩子去旁边采蘑菇,主要是为了避险,毕竟跟着来的都是婆娘。


    其中就有何寡妇,她是个干瘦的婆子,看着比王婶还要老,实际上比她年轻许多。


    她这些年一个人带孩子,虽然有村里人照顾,但其中辛苦可想而知。


    上了山她也是闷头干活,一会儿就采了一背篓。


    王婶就劝她:“如今你家水清也能拿工钱了,够你们娘俩嚼头,你也别老这么累着自己。”


    何寡妇就笑:“这都亏了梦成,是他照顾村里人。”


    自打何水清拿了工钱,他们家时不时也能见到肉了,日子比以前好很多,母子俩对赵梦成感激不已,勤劳的恨不得住在他家。


    临了却不停:“水清是攒了一点钱,但我们家就那两亩地够干什么,他将来还得娶媳妇呢。”


    “儿孙自有儿孙福。”


    “你家阿德不娶媳妇你不也着急上火的。”


    两人一边说,手上动作却不慢,很快几个箩筐都满了,这是难得的好收获,几个人都美滋滋的。


    再一看,赵梦成箩筐里头只有一半。


    “来,抓点过去,我这儿都放不下了。”王婶招呼他。


    何寡妇已经提起背篓,打算直接倒过去。


    赵梦成笑着拒绝了:“这些就够我们吃了,几个孩子都说想吃点甜的,我带他们去找找野柿子树。”


    “这会儿去哪儿找。”王婶劝道。


    前山那些野柿子树早就被摘光了。


    哪知道赵梦成带着孩子消失了一会儿,再回来居然真的装了一兜红彤彤的柿子。


    王婶惊讶道:“还真有。”


    赵梦成递过去几个:“婶子们也尝尝味道。”


    几个婆娘不好意思,都只拿了一个,也不吃,显然都打算带回去给孩子。


    王婶也不例外,王明在她眼里也是孩子。


    赵椿迫不及待的擦了擦柿子,咔嚓就是一口,下一刻整张脸都皱成了一团。


    赵茂赵馨也打算吃柿子呢,瞧见大哥这幅架势都不敢下口。


    “爹,柿子怎么这么难吃。”赵椿都要哭了。


    “这傻孩子,柿子得放米里头捂一捂才能吃,不然都是涩的。”王婶笑起来,他们没立刻吃也有着缘故。


    赵梦成忍着笑:“回家爹给你们捂熟了再吃。”


    赵椿吐了吐舌头,手中这颗苦涩的也舍不得丢,就这么拽在手里头。


    赵梦成看了眼,就说:“回家拿醋和调料拌一拌,也许会好吃。”


    “真的吗?”赵椿立刻来劲儿了。


    赵梦成也不是那么确定,毕竟他没吃过这么涩的野柿子:“试一试就知道了。”


    赵梦成带着三孩子走在前头,婆娘们背着箩筐走在后头,几个婆娘瞧他这幅样子,都忍不住嘀咕起来。


    “没想到梦成一个男人,带孩子还挺耐心的。”


    “可不是,要是我家那口子直接一巴掌过去,连打带骂的,哪里会捣鼓什么拌柿子。”


    “像他这样乐意带着孩子上山的就少。”


    “三个孩子都长胖了,可见是养得好。”


    王婶叹气道:“云娘真是没福气,多好的男人,她愣是早早走了。”


    “谁说不是呢。”


    也有人压着声音问:“梦成没打算再找一个吗?”


    “他家没大人了,你们两家走得近,你也得上点心给操办操办。”


    “云娘走了还不到一年呢,我看梦成也没那意思,好歹等过两年再说吧。”王婶叹气。


    其实她跟刘云娘的关系更好,当年处的跟亲母女似得,可惜刘云娘走的太突然。


    看着赵梦成和三个孩子的背影,王婶心底担心起来,男人现在看着好,将来要是娶了媳妇有了后娘会不会变。


    就因为这个,王婶心底是不乐意帮他牵红线的,总觉得对不住云娘。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山头上下来,旁人见他们收成多纷纷羡慕问起来。


    赵梦成也不藏私,反正那么多蘑菇他又吃不完,这东西不采过几天就没了,索性直接告诉了村里人。


    村里人自然也高兴,纷纷打算上山去找。


    赵大嫂也背着箩筐上山采蘑菇,只是干了半天只找到零星的几颗,这会儿一开口就酸气的很:“有的人宁愿帮不相干的,也不愿意照顾照顾亲戚,这还是亲兄弟呢。”


    赵梦成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断亲了。”


    “就是,你两家都断亲一年了,这会儿来说亲兄弟,脸皮可真厚。”王婶嗤笑道。


    赵大嫂涨红了脸,指着他们就骂起来:“轮得到你说话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的勾当,我看你们肯定有一腿,不然这种好事儿他为啥告诉你。”


    “孤男寡女的上山头,还不知道你们在上头干了啥丑事,打量别人都是傻子呢。”


    这话让赵梦成脸色一沉便要发作。


    哪知道有一个人动作比他更快,何寡妇尖叫着冲出去,矮小的个头跳起来压住赵大嫂,对着她就是一阵捶打。


    “满嘴喷粪的死婆娘,狗娘样的熊玩意,老娘今天非得收拾你。”


    “老娘一辈子清清白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你竟敢污蔑我!”


    第40章 打年糕


    寡妇门前是非多, 何寡妇这么个瘦小的女人能把孩子拉扯长大,除了村里人的照顾之外,她彪悍的性子也是原因。


    当初看他们孤儿寡母好欺负的人, 都是被何寡妇拿着扫把赶出去。


    只不过随着何水清长大成人,何寡妇惦记着孩子得娶妻生子, 婆婆太彪悍怕没有姑娘会愿意, 这才收敛一些。


    赵大嫂骂得是赵梦成和王婶,可他们是一块儿上的山,传出去谁的名声都不好听。


    何寡妇揪住赵大嫂的头发,左右开弓扇巴掌:“让你胡说,老娘今天就打死你了, 回头我吊死了给你偿命。”


    赵大嫂一开始还能反抗,可挡不住王婶几个婆娘都拉偏架。


    最后她捂着脸躺在地上嗷嗷哭:“我没说你。”


    “说梦成侄儿也不行。”


    何寡妇又是一巴掌:“我们这么多人一起上的山,到你嘴里就成不清不楚, 那往后谁都别活了, 都去吊死在你家的贞节牌坊上。”


    王婶在一旁补枪:“赵大家的, 就算你们断了亲你也不能随便污蔑人,趁着今天这么多人在,我们掰扯清楚。”


    “还掰扯什么, 给她脸了, 欺负到我们身上来, 直接打死了浸猪笼。”何寡妇又是狠狠一掐, 换来赵大嫂的哀嚎。


    赵大嫂被吓坏了, 连声喊道:“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胡说了。”


    何寡妇还不放过她:“糟了良心的混账玩意, 往后老娘再听见一句就是你说的,日日往你家倒粪水。”


    赵梦成收回自己的脚步, 觉得眼前的场景没有他发挥作用的余地。


    揪下赵大嫂的一把头发,何寡妇才爬起来,呸了一声:“闭上你的脏嘴滚吧。”


    赵大嫂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连爬带滚的走了。


    何寡妇回头瞧见赵梦成,这才掩饰的扔掉那一把头发,露出个紧张的笑容来:“是不是吓着你了?”


    “婶,婶子平时不这样,就是她那张嘴太脏了,得给她紧紧皮子。”


    赵梦成露出笑容,夸道:“婶子干得好,今天多亏有何婶你在,不然我一个男人,动手不好,不动手又憋气。”


    得了这话,何寡妇放松下来,拍着胸脯保证:“这算啥,往后她再敢满嘴胡喷你就告诉我,看我不收拾她。”


    还对王婶说:“你也就脾气太好,这样的人就该冲上去扇她巴掌,扒她衣服,教训几次她就不敢了。”


    王婶咋舌:“上次我还浇了她一盆水,哪知道今天还敢胡说。”


    “就是教训的太轻了。”何寡妇这么说。


    不知何寡妇这么觉得,旁边的婆娘都这么想,赵大嫂信口胡说的编造,这传出去让她们往后怎么做人。


    打了这一顿,大家都觉得痛快。


    解决了这桩事,赵梦成才拉着孩子往回走,走到半路上,赵馨就仰着头说:“爹,我觉得何奶奶更厉害,以后我要变成她这样。”


    赵梦成看着女儿胖嘟嘟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神,觉得自己的教育方式是不是出了岔子。


    他不打算把女儿养得唯唯诺诺,可变成何寡妇这样的会不会太彪悍?


    赵茂还在旁边给他妹妹出主意:“你可以取长补短,谁的招式好就都学,这样你就能变成咱们村吵架最厉害的人。”


    赵馨听进去了,小脸可认真了:“二哥说的对,我会好好学的。”


    女儿你到底要学什么,赵梦成嘴角都僵硬了。


    赵椿又说:“三妹,等我学了武艺就回来教你,到时候你一脚就能把他们踢飞。”


    赵馨难得跟大哥好,拉住他的手说:“那可说好了,大哥要说话算话。”


    “那肯定的。”赵椿挺起小胸膛。


    赵梦成咳嗽一声:“要不咱们还是赶紧回家吃饭吧。”


    赵椿抢着拎着那一背篓的柿子,回到家就问:“爹,直接塞在米桶里吗?”


    赵梦成想了想,还是阻止了儿子的举动。


    青山村一带用土法子捂柿子,通常是直接往谷堆或者米桶里一塞,过一段时间就能吃,但这样做有风险,有时候柿子就烂在里头了。


    这样捂出来的味道也没那么好。


    “咱用白醋。”


    柿子不用洗,直接用白醋喷湿了柿子蒂部,喷完就放到干净通风的地方。


    这法子方便干净速度也快,村里人通常是舍不得买醋,但赵梦成很舍得。


    三小只蹲在柿子旁边,好奇的问:“爹,这样就能吃了吗?”


    “等个三四天。”赵梦成说道。


    赵椿在那边数数:“一个,两个……十二个,一共有十二个,爹吃一个,我吃一个,阿茂吃一个,三妹吃一个,我再吃一个,阿茂再……”


    赵茂受不了大哥这样:“一人三个。”


    赵椿便说:“我们一个人能吃三个。”


    “野柿子即使捂熟了也会有点涩味,回头我去问问附近有没有柿子树,咱栽一棵在家里。”赵梦成说道。


    提起柿子树,赵梦成果真上了心,转身就去找了刘炳坤问这事儿。


    刘炳坤一听要柿子树,立刻说:“我知道哪儿有,长得又红又多苗子好,回头我给你捎回来。”


    赵梦成不只要柿子树,还想要别的:“有桃子,李子葡萄杏子那些吗,有的话都要。”


    “哥,你这是要种多少?”刘炳坤惊讶的问。


    赵梦成解释:“新房子后院子大,我打算围着种一圈,这样孩子们都能甜甜嘴。”


    “果树可不好侍弄,有些娇气的很,折腾半年果子也不甜。”刘炳坤知道他疼孩子,但还是劝了一句。


    赵梦成只说:“先种着再说,要是果子酸就做成蜜饯,反正不要钱。”


    “那成,我帮你访。”刘炳坤答应下来。


    临了又问:“听说今天赵大家的嘴巴喷粪,被我何家婶子收拾了一顿?”


    赵梦成一笑:“你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吗,赵大家的也是胆大,何婶子啥人,当年能追着人跑出二里路,她居然也敢。”


    刘炳坤笑着说:“哥你放心,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咱们村的人眼睛不瞎都看得清清楚楚,没人信她。”


    赵梦成听出来,刘炳坤这是让他放心的意思:“多谢了。”


    “谢什么。”刘炳坤笑完又叹气,“早前让大家伙别卖粮食,别卖粮食,说几遍都不听,收粮那天我才知道好几家都偷偷摸摸的卖了些,现在后悔也迟了。”


    “这几天村里头很不得劲,都担心这事儿呢,哥,你说明年能好吗?”


    赵梦成叹气:“我要知道我成神仙了。”


    “白龙都下凡救你,你就是半个神仙,下凡了。”刘炳坤哈哈笑起来。


    赵梦成是真的不知道,他又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小说主线不在青山村,赵家三小只都只是炮灰,自然不会大篇幅提起这地方。


    要是赵小花还在村里头,或许还能给点预警,可惜她已经攀高枝去了。


    天灾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但人祸肯定不少:“不管老天爷怎么样,日子还得照旧过。”


    “也是。”刘炳坤叹气。


    “对了哥,我爹说马上就年底了,今年事情多不折腾,但年糕还是要打点。你家要打的话提前弄点糯米泡着,不然到时候麻烦。”


    打年糕,赵梦成一听年糕,脑海里就浮现出年糕的食谱来。


    汤年糕,炸年糕,年糕蘸红糖,年糕片……


    立刻点了点头:“要打,那我早些准备好。”


    回家一说,三小只立刻也兴奋起来:“爹,啥时候打年糕,今年我们能一起打吗?”


    “应该就这两天。”赵梦成回答。


    赵椿是个急性子:“我可太想吃年糕了,去年我只吃了几口,年糕太好吃了。”


    年糕这东西还要用到糯米,比其他的吃食都要精贵,每年赵家都是意思意思打一点,过年还要拿出来招待亲朋好友。


    所以在三小只眼里,年糕是过年才能吃上几口的美味食物。


    赵梦成大手一挥:“咱们今年多打一点放着慢慢吃,吃到你们吃腻为止。”


    赵椿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吃腻,年糕那么好吃,他能吃一辈子。


    知道要打年糕,三小只都坐不住了,天天盼着这一天到来。


    第一场霜落下来的时候,村里终于开始打年糕了。


    一个个灶台被点燃,赵梦成带着三小只过去的时候,打年糕的人群已经热火朝天。


    淘米、磨粉、烧火、上蒸、翻蒸、打糕,每一个环节都有人分工。


    远远看起满是烟火味,尤其是蒸糯米的锅冒着雾气,让空气里都是糯米的香味。


    最累最花力气的就是打糕,糯米和粳米按比例混合蒸好后倒入一个两人合抱的石臼中,两旁的男人高高举起杵臼,用力砸下去。


    两人像是商量好似得,你上我下,相互配合,将米粉直接砸得黏稠有韧性。


    这活儿得青壮年来干,不然一会儿就直不起腰杆儿来。


    三小只一过来就欢呼一声冲过去,加入到一群孩子中,都围着石臼不肯走。


    老村长招呼赵梦成过去,笑着说:“吃了年糕年年高,这个意头不能少。”


    “看着都来了。”赵梦成环顾一圈,发现连赵老大也来了,不过带过来的米不多。


    老村长这日一直是笑呵呵的:“多少要打一点,自己不吃祖宗也要吃。”


    青山村过年祭祖的时候,年糕是要算一样的。


    打年糕是个体力活,刘炳坤这样的青壮年也吃不消一直干,干一会儿就得找人换换手,村里头的青壮都轮着干。


    赵梦成家三小只干不了活,就主动说:“我来打一会儿。”


    刘炳坤犹豫起来:“哥,你能行吗?”


    不是他瞧不起赵梦成,实在是他看着斯斯文文,一直以来都没干过体力活,瞧着实在是不像能干力气活的。


    王明也说:“哥,你去帮忙淘米吧,那边也要人。”


    那头的婆娘们就笑嘻嘻的说:“快过来帮忙,你是读书人,干不动打糕也正常,我们不嫌弃你。”


    赵梦成挑眉:“瞧不起人了,等我干了你就知道。”


    刘炳坤只能把杵臼递给他。


    他有些不放心的站在旁边,问王明:“哥能行吗,他一个读书人哪儿能干这个。”


    王明却说:“看完你就知道了。”


    下一刻,赵梦成举起杵臼,狠狠落下,打得十分中正。


    刘炳坤点头:“哥脑子聪明,干啥都像样子,只是打年糕耗力气,他这么卖力一会儿就不行了,待会儿你去接班。”


    王明不想搭理他。


    不只刘炳坤觉得赵梦成不行,村里人大多这么想,谁让他以前是账房,现在卖豆腐,从来也没干过体力活。


    让他们跌破眼镜的事,赵梦成不但干得不错,而且干得很不错,对面的人都换了三轮,他还在坚持着。


    赵梦成打了一会儿就浑身发热,索性挽起袖子来继续干,对面打年糕的小伙子觉得热,已经把衣裳都脱了。


    袖子一卷,倒是露出他胳膊上的肱二头肌,每一下都彰显着自己的存在。


    有婆娘忍不住说:“哎呦喂,以前真没看出来梦成身上还挺有肉。”


    “咋地,你看的眼馋了,眼馋找你男人去。”这些事年岁大了的婆娘,从来无所顾忌。


    “我这是夸他,看着瘦瘦弱弱的还以为不太行,没想到一胳膊腱子肉,怪不得能让媳妇连着生了三个,还有一对双胞胎。”


    眼看她们越说越不像话,王婶阻止道:“成啦,年糕还堵不住你们的嘴。”


    婆娘们哄堂大笑,一边泡米磨粉,一边说笑打趣:“我娘家还有个侄女没嫁人,模样一般,但人勤快,只要五两银子的聘礼,要不我去问问梦成中不中。”


    “五两银子,你家侄女是天仙呢,要这么多。”


    “人家说了,五两银子是多了点,但也给嫁妆,再说也能商量。”


    王婶一顿,叹气道:“云娘走了还没到一年呢。”


    婆娘又说:“又不是今天下聘明天就能嫁进门,走完礼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又不是他娘,这事儿我可管不了,你要有主意自己上门问去。”王婶连忙推脱。


    婆娘哈哈笑起来:“那我真去问了。”


    往那边瞥了眼,赵梦成干累了,将杵臼递给王明,且伸手掐了一块年糕走:“待会儿从我家的里头扣。”


    “这我家的,你随便吃。”有个小伙子大声喊。


    赵梦成笑了笑,走到三孩子身边:“来尝尝,新鲜出炉的。”


    热乎乎的年糕十分劲道,一口下去全是糯米的香味,三小只一人小半块,吃的十分珍惜。


    赵梦成也捏了一块塞进口中,纯手工打出来的年糕更有韧性,带着粗狂的口感,单口吃也觉得香甜。


    看见这一幕的婆娘们啧啧称奇:“梦成也真疼孩子,比我家那俩棒槌强多了。”


    “也是老赵俩口子会养孩子,梦成能干又顾家。”


    也有人努了努嘴:“那头还有一个姓赵的,可见有些东西是天生的,不是爹娘能教会的。”


    众人都知道她说的是谁。


    赵老大统共就带了五斤米,轮到他干活的人都皱眉头。


    “你这也太少了,石臼都放不满。


    赵老大只黑着脸说:“家里没钱,要不你家的分我点。”


    问话的人不乐意了:“又不是我让你卖粮食,你跟我撒什么气,要不你来干。”


    赵老大板着脸,一副别人都欠他八百两银子的模样:“都是一个村的,凭啥别人都能来打我就不行,合着我家穷就活该?”


    “那别人家还都来帮忙了,你家倒好,你婆娘不出门,你来了就干站着,你家那小子就更别提了,连个人影都不见。”被骂的人更大声的骂回去。


    赵老大还要说什么,老村长喊了一声:“好了,要打就留下,不打就赶紧走,别给村里添晦气。”


    又朝着其他人说:“这可是要用来祭祖的年糕,今天都得高高兴兴,别给我挂脸。”


    这才把争吵中止,赵老大腿还没好,到底是有人帮他下场打完了那五斤年糕。


    “什么人啊,那腿都好几个月了,咋还没好,他不会故意装的偷懒吧。”


    这话却是冤枉了赵老大,他腿受伤后就没能好好养,后来拖着腿帮着儿子走动,回家就疼的厉害起来。


    原本今天也该赵大嫂来,可她觉得自己丢了脸面不肯出门,赵老大打了骂了还是没办法,最后只能自己拎着粮食来了。


    走了一路,赵老大又觉得受伤的腿隐隐作痛,脾气也是一点就着。


    临走前,赵老大阴沉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弟弟,眼底满是嫉恨。


    赵梦成瞧见了他,但压根没把他放心上。


    年糕那么好吃,味道那么香,那么甜,那么糯叽叽,他全幅心思都在吃年糕上。


    一小块年糕很快吃完了,赵椿舔了舔嘴角:“二弟,再给我吃一口。”


    “不,这是我的。”赵茂赶紧塞进嘴巴,免得被他抢走。


    赵馨有样学样的塞进嘴巴,还嚼吧两下。


    赵椿耷拉下脑袋:“我连味道都没尝出来就没了。”


    “猪八戒吃人参果。”赵梦成敲了一下他脑袋,又说,“待会儿就轮到咱家了,做好了你敞开了吃。”


    赵椿立刻又高兴起来,也不惦记着弟妹嘴巴里那一口了,颠颠的跑过去要帮忙,倒是逗得干活的婆娘们哈哈大笑。


    赵梦成说多做点,一口气做了两百斤。


    弄得王明都问:“哥,你家这是要拿年糕当饭吃了。”


    “年糕吃起来简单,等过年懒得做饭就煮年糕吃,还省事儿了,反正年糕跟粮食一样,都是要进我肚子。”赵梦成这么解释。


    做出来的年糕不能直接收起来,得先摊开了凉透了晾干,这时候才能收进箩筐里。


    赵梦成就让三孩子看着,结果这三只倒是好,一人坐着一竹篾的年糕监守自盗。


    一会儿功夫,赵椿已经吃掉了三条年糕,赵茂赵馨好一些,只吃了一条。


    赵梦成吓了一跳:“阿椿,不许再吃了,回头吃坏肚子。”


    年糕里头可有糯米,吃多了消化不良。


    赵椿遗憾的放下第五条,舔着嘴角说:“年糕真好吃,其实我能一口气吃十条。”


    王明瞧见了:“怪不得你爹要做两百斤,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两百斤都不够你这么吃。”


    “我爹说了,吃得多,力气大,我要变成大力士。”赵椿得意道。


    王明拍了拍他的脑袋,鼓励道:“好志向,等你俩有出息,你爹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赵梦成也坐下来吃年糕,口中笑道:“有年糕吃我也不辛苦。”


    “爹,可以再给我咬一口吗?”赵椿立刻蹲在他身边。


    赵梦成不敢继续给他吃:“你歇一会儿,要是肚子不疼明天我们继续吃。”


    赵椿欢呼一声,并且保证:“我肯定不疼。”


    结果说完这话没一会儿就哼哼唧唧起来。


    赵梦成十分无奈:“过来。”


    赵椿苦着小脸过去,支支吾吾:“爹,你别生气,很快就能自己好了。”


    “你就是一口气吃太多积食了,爹给你揉揉肚子,一会儿就好了。”赵梦成摇了摇头,伸手给他揉肚子,精神力帮助消化。


    “年糕是糯米做的,一口气吃多了不消化,下次记住了吗?”


    赵椿乖乖点头,怕爹跟上次一样生气,幸好这一次爹没发火。


    揉了一会儿,赵椿就觉得好多了,他还是馋,看着年糕就流口水。


    赵梦成踹了踹他屁股:“去那边帮忙,干干活就不想着吃了。”


    赵椿只得过去帮忙。


    结果他前脚刚走,后脚赵茂就过来了:“爹,我也有点吃撑了。”


    赵梦成看着老二,小孩儿红着脸低下头。


    他哪能不知道小孩儿心思,伸手拉过去:“行,爹也给你揉揉肚子。”


    揉了一会儿就问:“好些了吗?”


    赵茂脸更红了:“好多了。”


    赵馨走过来把他挤开去:“爹,我也疼。”


    小姑娘捂着自己的心口:“可疼可疼了,也需要爹爹肉肉。”


    赵梦成哭笑不得,给她揉了揉胃:“现在好了吗。”


    赵馨认真点头:“好多了,谢谢爹。”


    打发走三小孩,王明憋着笑:“哥,你这是养了三个活宝。”


    “自己生的还能咋地,哄着呗。”赵梦成笑起来。


    气温低年糕凉的也快,很快赵梦成就把年糕收起来,担子一挑,直接往家里去了。


    三小只也不玩了,立刻跟上来叽叽喳喳。


    “这么多年糕,我们能吃一年。”赵椿老垫着脚想看年糕。


    赵茂就说:“大哥你一顿能吃四条,也就够吃三个月。”


    “我也不是每次都吃那么多。”赵椿为自己辩解。


    赵馨就追着亲爹问:“爹爹,年糕怎么样做最好吃?”


    “不如我们都尝尝,馨儿自己来说哪种最好吃。”


    赵梦成笑呵呵的表示:“明天早上咱们先吃青菜年糕汤,后天吃年糕蘸红糖,后天吃炸年糕片,大后天吃炒年糕……”


    赵馨听着他的话吸溜吸溜,用力点头:“爹爹最厉害。”


    即使天气冷,但年糕不能就这么堆着放,不然南方潮湿,过一段时间要么干裂,要么长毛,或者既干裂又长毛。


    赵梦成早早的准备好水缸,将年糕一排排的叠进去后,直接灌入干净的水,这样年糕能放到明年春天。


    做完这个,赵梦成回头一看,三孩子都在门口堵着呢。


    他正要打趣几句,却见赵馨猛地一个喷嚏,小姑娘不在意的揉了揉鼻子,继续盯着年糕看。


    “馨儿,是不是冷着了?”赵梦成问。


    赵馨不在意的摇头:“不冷。”


    话音未落又跟着几个喷嚏,赵梦成摸了摸她的小手是暖和的,可再摸衣裳却皱了眉。


    他总算想起来自己忘了一码事,冬天了,该换棉衣了。


    而他忘了买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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