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叶暇知道李寒峤是细心到会容易想多的性格, 所以第二天凌晨,时间刚跳到五点的时候,他就揉着眼睛, 装作刚睡醒的样子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
至少第一天,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的积极……别让木头觉得他很勉强。
虽然确实挺勉强的。
转过拐角,叶暇果然在客厅发现了站在阳台眺望的李寒峤, 睥睨四方的霸总肩上,站了个黑白煤球,老虎一样仰头长啸。
“喵——嗷!”
“……嗤。”叶暇一个没控制住,笑了出来。
好一个破锣嗓子。
听见脚步声后,李寒峤和猫小孩齐齐转身,猫小孩精神抖擞, 李寒峤面色红润, 和哈欠连天、眼泪都快挤出来的叶暇形成了鲜明对比。
啊……好刺眼。叶暇眯了眯眼睛。
凌晨五点的窗外还是一片黑沉,站在阳台主灯下的李木头简直在发光。
“早。”李寒峤唇角上扬。
叶暇干巴巴开口, 只觉得自己像具尸体:“……早, 哈哈……”
弯腰把猫小孩送到地面上, 看着煤球绕着叶暇的腿转了两圈,李寒峤说:“没想到你会这么早起来。”
“我也想不到。”叶暇说完, 在心里道。
所以我选择没睡。
“那你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去吃早饭?”李寒峤说。
今天的李总也是元气满满呢。
叶暇看着李寒峤期待的目光, 说不出“我想睡觉”的话, 梦游一样晃进了次卧旁边的洗手间。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的脸,叶暇扯扯嘴角,镜子里的鬼也扯扯嘴角。
……鬼魂竟是我自己。
洗漱过后, 叶暇从卧室抽屉里拿了只口罩戴上。
他害怕自己这样跟李寒峤出去,别人会认为面露红光的李寒峤吸了他的精气。
方才书房外的廊灯偏黄, 站在灯色冷白的电梯间,李寒峤才发现他口罩下不太健康的面色。
“哪里不舒服吗?”李寒峤忙问。
“……没太睡好。”叶暇说,“可能是太久没上班,有些太兴奋了吧。”
李寒峤放下心来,开口:“如果你想,我可以在公司给你安排一个职位。”
叶暇眼睛瞬间睁大,手在胸前摆出残影来。
“不不不了。”
被拒绝的李寒峤目光明显失落,叶暇看得一清二楚,但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他也顾不得这些了,只能先委屈一下李木头同学。
毕竟上班可是地狱啊!!
沿着小区的蜿蜒小路刚一出门,就看见不远处支起的一个个早餐摊子,还有路边零星亮着的几家早餐店招牌——这还是叶暇第一次在外卖软件以外的地方看见这些名字。
“原来这么高级的小区外面都有早餐摊?”叶暇震惊于这里的烟火气。
“有住户反应早餐铺品种不多,这些摊贩都是小区物业专门请来的,证明手续齐全,卫生也有保障。”李寒峤说。
叶暇顿时恍然。
靠近了些,他渐渐看清了每个摊子的标语,摊主们的脸上全都干劲满满,冬日的五点半没有太阳,却也能被他们眼底的满满干劲点燃……
叶暇很想这么说,以证明他的中学作文水平并没有退化。但可惜,他已经不是“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的初中小孩了,而是“这个点出门会要半条命”的二十八岁亚健康老头。
鼻尖轻轻抽动,亚健康小叶老头也被勾起了馋虫。
“你平时会买这边的早餐吗?”
叶暇一边用目光扫视每个摊子,一边随口问。
“看起来都挺好吃的,有什么推荐吗?”
问到一半,叶暇忽然想起,买早餐这件事似乎一直都是庄秘负责,刚要开口撤回问题,就听见旁边卖煎饼果子的阿姨开口。
“小伙子,又过来买早饭了呀?”
阿姨一口带着方言味儿的普通话,妥帖又热情。
紧接着,她的声音就好像点燃了一串鞭炮的引线,原本闷头开摊的摊主们纷纷抬头,看向这边。
“小帅哥,有好几天了,没看到你咯!”
“阿姨还以为你吃厌了呢!”
“来来来,到我个摊头来,叔给你多加个蛋!”
……
只有烟火气的早餐街,忽然热腾腾地充满了人气。
一句句熟悉的问候砸过来,叶暇反应了两秒,才发现这些大叔阿姨们,看向的都是李寒峤。
通宵会脑损伤,但叶暇还没损伤到这都看不出问题的地步。
他略一挑眉,看向怔愣的李寒峤——现在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李木头”了。
“嗯?什么意思呢……”叶暇故意若有所思。
李寒峤喉结动了动,开口。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或许听不懂沪市方言。”
叶暇勾唇笑笑。
“你觉得你听得懂中文吗?”
“……略懂一些。”李寒峤后退半步。
叶暇抬手搭上他的肩膀,微微施力按住,笑意更深:“我也略懂一些。”
他说:“要不今天到公司……我问一下庄秘,他平时的早餐都是在哪买的?”
“煎饼果子加个肠多少钱?”
“这些叔叔阿姨认不认识他?”
他每说一句,李寒峤的脑袋就往里埋一寸,颇有种“恨自己不能穿模”的架势。
叶暇好笑,打发他去买了两个加蛋加肠的煎饼果子。
见来了生意,煎饼果子阿姨显然十分开心,声音都开朗了不少。
“哎呀,这位就是你每天帮带早饭的朋友呀?”阿姨朗声问,还特意回头冲叶暇笑笑。
李寒峤把煎饼果子盯出花儿来,低声短促地“嗯”了声,像在做贼。
偷偷买早饭的贼。
三分钟后,叶暇和李寒峤一人举着一只冒热气的煎饼果子,慢悠悠往公司的方向走。
不知道是不是高档小区周边buff加持,叶暇觉得手里的煎饼果子是自己吃到过的、最好吃的一个。
两人谁也没说话,叶暇半个果子都下去了,侧头一看,李寒峤的那份还没动过。
“李总,吃腻了?”叶暇玩笑问,“食不下咽?”
李寒峤被开机,机械地张嘴、把煎饼果子塞进去、咬牙、拿远。
……什么仿生人。
叶暇好笑,轻轻撞了他肩膀一下,把人撞醒。
“你也是,买早餐就买早餐呗,有什么好隐瞒的?这种做好事的事儿,还要留名给别人?”
“我……李寒峤不应该会做这种事。”李仿生人回答。
叶暇反应了一下才理解,目光从疑惑变成不敢置信。
所以你的意思是,霸总买早餐……会崩人设?
叶暇深吸一口气。
“总裁的人设就那么重要吗李木头小朋友!”他故作痛心疾首,把煎饼果子袋翘得啪啪响,“买个早餐就能给你ooc了?”
李寒峤脑袋缩了一下。
“不许躲!”叶暇震声,“霸总会怕区区一个巴掌吗?”
“……霸总也是人。”李寒峤闷声说。
叶暇瞥他,一指禅戳中“勉强是个人”的眉心。
“巴拉拉能量,李寒峤变成猪!”
第42章 第 42 章
叶暇竖起食指当魔杖左右晃着, 李寒峤脊背挺地板正,仿佛在说“我没那么幼稚”。
被点明“很在乎霸总人设”后,这家伙好像嘴更硬了, 就好像现在承认了才是真的败了一样。
然而他越是一脸冷静,叶暇就越是一眼看破。
“呵。”他撇嘴,“幼稚鬼。”
“……我不是。”李寒峤说, “反弹。”
叶暇哈哈大笑:“还说你不是!小学生啊你!”
“你先的。”
“那我也没说我是成熟的大人啊。”叶暇不以为耻,摊手耸肩。他越是坦然,旁边“某成熟霸总”就越哑口无言,叶暇笑得就越放肆。
不到六点,天色还暗沉着,但路上已经零星有些年龄各异的上班族, 他们只是低头走着, 或看手机,或耳朵里塞着耳机, 直到青年的笑声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荡开。
他们接连看过来, 有的茫然, 有的莫名也被感染着笑出来。
“他们在看你。”李寒峤说。
叶暇笑得直不起腰:“明明是在看你!”
他说:“在看是什么样的大帅哥,才能把我逗得笑成这样呀。”
李寒峤喉结滚了滚。
他不是没被这么多道目光盯过, 会议现场甚至有上万道视线一起注视他,这样的时候, 一年里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但他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无所适从。
叶暇是戴上口罩了,他的脸还露在外面啊!
甚至叶暇还矮他半个头,李寒峤那张脸, 就那么鹤立鸡群地表演着面无表情。
大、大帅哥吗……
被碎发遮掩的耳尖悄悄红了。
两人就一直这么幼稚到公司门口,叶暇轻咳一声, 终于收敛了笑声,但再怎么把口罩往上拉,眼角眉梢的笑意也根本藏不住。
从室外走进温暖的大楼里,温差之下,叶暇冷不丁打了个嗝,幸好时间太早,空荡荡的前台还没有上班的人,只有一个李寒峤看过来。
“没事……嗝!没事。”叶暇噗地又笑,然后道,“哎,这就是常说的嗝!快乐就像打嗝一样是藏不住的……帮我拍拍。”
李寒峤从善如流地伸手在他后背上不轻不重地拍,一边拍,一边忍不住想。
哎,他怎么就没打嗝呢。
电梯从底层慢慢升高,叶暇憋着气压嗝,脸颊都憋红了,终于在憋死之前,成功控制住不听话的嗝。
他和打嗝今天只能活一个!
叮的一声,电梯在三十二层缓缓停下,憋得不行的叶暇正猛猛呼气,门一开,他就和外面熟悉的面孔撞了个正着。
庄秘先是一愣,进而目光飞速在叶暇和自家老板身上来回横跳。
已知,老板和叶先生乘坐一部电梯上来,开门的时候老板的手放在叶先生背后,叶先生脸颊通红,频频喘气。
求解……这还用得着解吗!!
庄秘只觉得自己聪明的脑袋瓜真是太好用了,他肃然开口。
“李总,叶先生,需要把这段监控删掉吗?”
他话音落后,叶暇神情略显茫然,李寒峤顿了顿,眉毛微动。
“不用特别在意。”他语气淡淡,“桌椅电脑都送来了?”
庄秘:“昨晚就按您和叶先生的要求放好了。”
虽然半夜十点正是好睡的时候,但老板的加班费给的太到位了,庄秘和后勤处保安大哥一夜怒赚三个月房租。
叶暇微微歪头,等庄秘乘着电梯下去,才问。
“怎么……他是误会你在电梯里殴打我吗?”
李寒峤抿了抿唇,才道:“可能吧,我也不清楚他的意思。”
才怪。李寒峤心想。看不透员工心思的老板不是成功老板。
……如果世界上有东西能真的看到别人心里的想法就好了。李寒峤思绪忍不住发散。
庄秘明显是以为他和叶暇在电梯里亲近了一番,他没做,自己心里也不敢想,但看看别人脑子里的幻想学习一下还不行吗?
“……你怎么了?”叶暇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耳朵怎么又红了,冻的?”
李寒峤深吸一口气,闭眼把脑海里的想法丢掉。
“大概。”
叶暇噗嗤笑出来:“再冷硬的总裁,耳朵尖尖都是不耐冻的。”
这一路上,他算是尝尽了逗木头的乐趣,然而这种乐趣很快在推开办公室门的时候,卡了个壳。
他原本以为,李寒峤会给自己安排一个更隐蔽一点的睡觉位置,最多是把桌子并到他的旁边,在二十八岁的年纪再追忆青春,做一回同桌。
然而绕过屏风之后,叶暇看着和总裁办公桌头顶头的新桌子,陷入沉思。
这是什么意思?
叶暇这么想,也就顺口问了出来。
他心里没怎么多猜测,语气也就很随意,目光关注着桌上的电脑,没注意到忽然紧张了几秒的李寒峤。
把新倒上的水随手放在桌上,李寒峤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说:“这样……方便。”
“啊,方便吗……”叶暇左右看看,拿着标准答案,也稀里糊涂地推出了点过程。
背对着窗户比较暗,也确实好睡哈。
于是叶暇又乐了,大大方方拉开椅子坐下,感受着被柔软托着的舒适,格外真诚道。
“谢谢木头!你想的真周到。”他说,“你是世界上最最细心的霸道总裁!”
叶暇嘴甜又敢说,一夸起人就是连招,常年被应酬包围的李寒峤哪习惯得了这种架势,心里意动,唇角紧紧绷着才没扬得太过分。
“你喜欢就好。”他说。
“超喜欢!”叶暇一边笑,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出来。
刚刚在外面笑出来的清醒,被室内温暖的空气侵蚀,肚子饱饱,椅子软软,这时候不睡,天理难容!
困意如同潮水上涌,催眠速度堪比高中数学课,叶暇用力伸了最后一个懒腰,极致的舒展后,只觉得从胳膊到腿都软趴趴起来。
紧接着,他变魔术一样,从装数位板的包里,变出一只蓬松柔软的抱枕,往桌子正中一搁。
趴下去之前,他看了眼李寒峤。
总裁先生正把面前的一摞文件推开,像他一样也清空了桌面。
果然,他的睡觉搭子熟练得可怕!
昏迷之前,叶暇含含糊糊地说了句什么,意识消失之前,他隐约听到李寒峤一声低哑的“嗯”。
……
叶暇睡着了。
在他面前,和他指尖的距离只有五十厘米的地方,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青年的脸颊深深陷进柔软的靠枕里,露出的另外半张脸,颊边还带着未散尽的红。
……想咬上去。
半晌之前,青年睡着前黏黏糊糊的嗓音犹在耳畔。
——“我睡了……你自便。”
叶暇是这么说的。
李寒峤指尖动了动。
第43章 第 43 章
看着叶暇毫不设防的睡颜, 李寒峤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迟疑着陷入思考。
他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无非是一些“自便”的事。成年人的梦境和幻想缺乏底线, 他伸出的手就是佐证。
可就在那一瞬间,仿佛在思维深处,有一道无形的枷锁, 把他的手用力栓在空中,无法寸近。
维持着提线木偶的姿势,李寒峤沉思许久,终于意识到,那道锁链的名字大概叫做道德枷锁。
道德是优秀男人必须有的守宫砂,是他与外面乌烟瘴气男配们最大的区别——虽然在他对未来的了解里, 他就是因为太有道德了, 才会死也没啵到老婆的嘴。
……可是这辈子他已经啵到了。
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李寒峤缓缓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
在医院唯一碰到叶暇唇瓣的那次……
只放肆那一次就够了。
呼……
李寒峤提起的肩头渐渐落下, 整个人从紧绷的姿态中脱离出来。
他学着叶暇的样子, 用胳膊垫在桌上, 侧头躺下,脖子依然扬着, 好让目光一刻都不离开对面睡着的人。
叶暇刚刚那句“自便”,一定是在考验他。李寒峤想。
钓鱼执法, 鱼饵再香, 他也不会犯错-
叶暇是被热醒的。
他只觉得,梦里自己被一只巨大的怪兽吃进肚子里,掉进潮热的胃袋, 整个人热得几乎要化掉,鼻间还传来食物的香气……
卤鸡腿, 炸土豆,烧花鸭烧熊掌烧子鹅。
叶暇拼命在胃袋里奔跑,跑得大汗淋漓也找不到食物的来源,于是挣扎着从梦里醒过来。
身后盖着的毯子无声滑落,半梦半醒间终于凉快下来的叶暇抽了抽鼻子,目光渐渐聚焦。
他和李寒峤的桌子拼在一起,比普通家庭餐桌还大一圈,此刻桌子正中铺了一块洁白的餐布,上面摆了三五盘色泽诱人的菜品。每道菜都盖着盖子用加热垫温着,但香气依旧见缝插针地填满了整间办公室。
“啊……吃午饭了?”叶暇睡得迷糊的大脑努力转动。
“嗯,看你睡得熟,就没有叫你。”李寒峤说,“休息室有洗手间,要洗把脸吗?”
“要。”叶暇伸着懒腰起身,目光瞥见李寒峤桌边厚厚一摞文件,心里不免生出些被卷到的羞愧。
就好像上学的时候,睡了一整节晚自习,醒来以后看见学霸同桌已经把今天的作业全都写完了一样。
人的羞耻心总会有些过分自觉,哪怕心里明知自己绝对不会向学霸学习,羞愧也会油然而生。
不过叶暇当了这么多年咸鱼,早就神功大成,明白这种“身在咸鱼心在卷”的思维绝不可取,因此羞愧之情只是一闪而过。
咸鱼剑法第一条:卷王和咸鱼是两个物种,有明显的物种隔离。
咸鱼剑法第二条: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他们该在的位置,卷不动没关系,放低期待,当一个自洽的咸鱼也很好。
即使是数九寒冬,休息室卫生间里的水也是微温的,叶暇舒舒服服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重新变得活力满满,觉得自己又能卷了——比如画一下午稿什么的。
他洗个脸的功夫,李寒峤已经把餐具都铺开,菜上的罩子被取掉,香味彻底扑面而来,叶暇忍不住加快脚步。
动筷之前,叶暇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拿起手机。
“对了,都忘记给严老发个消息,汇报一下你的情况……”叶暇念叨。
虽然他上午没能好好履行“监督”的任务,但看李寒峤现在的样子,很健康嘛!
面对严老这种德高望重的长辈时,叶暇向来措辞得很仔细,生怕自己一个嘴瓢,就说出些老人家不该知道的奇怪网络用语来。
他专心编辑发给严老的内容,也就没注意到旁边李寒峤忽然攥了一下的指尖。
李寒峤的目光里飞快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刚要开口说话,就听见叶暇轻笑说。
“诶,你怎么了?突然这么僵硬。”
叶暇伸手,啪啪地拍了拍李寒峤微微僵直的背,道:“即使工作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就这么直挺挺坐一上午不动弹,神仙来了都得腰肌劳损。”
说罢,叶暇忽然眨了眨眼睛,胳膊肘一拐,小声说。
“李总,你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坏了腰吧?”
片刻后,他眼睁睁看着李寒峤略微放空的目光变得凝实有力。
“你说得对。”李寒峤说。
叶暇顿时露出父亲般欣慰的神情,下一秒却见李寒峤把视线移向自己。
“腰很重要……你也是。我下午会去健身房。”李寒峤当即起身,伸手,在叶暇茫然的目光里拉起他的手腕,语气坚定。
“你跟我一起去吧。”
叶·喜欢出去玩但讨厌一切运动·暇先是怔愣,然后露出惊恐无比的目光。
“我不去!”他甩了甩手腕,并没有像以前一样轻松甩开。这时候他才如此真切地意识到,李寒峤这个b,这次是认真的。
……不是,你怎么在这种奇怪的事情上认真啊喂!!
第n次试图挣脱未果,叶暇觉得自己像花丛里慌不择路的蝴蝶,怎么也飞不出李寒峤掌心的桎梏。
“……行,我去。”他退一步,“我看着你锻炼,行不?”
有一瞬间他觉得李寒峤耳朵似乎红了,但他把这归结于自己急迫之下的幻觉。
要红也是他红才对吧!锻炼真的是坏文明!
叶暇深深吸气,觉得自己打游戏遇到坑比队友都没这么红温过。
李寒峤好半天没说话,似乎在无声表示着反对 。叶暇不可能再退一步,想了想,拍拍李寒峤的手背道。
“下午的事,下午过去再说。”
作为国家一级拖延症运动员,叶暇深知,有些东西拖着拖着就没了。
李寒峤轻轻“嗯”了一声,终于放开了他的手腕。
“吃饭,吃饭……”叶暇把人按回座位上,“好香!这是你们食堂的饭吗?”
李寒峤点头:“本来想带你出去吃的……”
本性暴露、依旧一觉睡到大中午的叶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食堂挺好的,阁楼的食堂好像很有名诶。”
眼前的饭菜,只是看着闻着都让人食指大动。更别提李寒峤用公筷加进他碗里的精致卤鸡腿……
叶暇举起筷子:“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没有自便。”冷不丁的,李寒峤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平淡,叶暇却隐约听出些邀功的意味来。
他疑惑抬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
“你说午饭吗?”问完,他看见李寒峤摇头。
咬了咬筷子头,叶暇终于从记忆深处扒拉出来自己睡前随口一说的话,顿时恍然。
原来是说上午没睡觉啊。
“为什么?”他玩笑地问,“该不会是不好意思吧。”
不好意思在自己面前当一个睡大觉的总裁?
李寒峤抬手抵唇,轻咳了一声。
“也……算。”
叶暇没想到是真的,愣了一下后失笑:“怎么这么客气啊你……真是的。咱俩是什么关系!”
轰隆!
扑通,扑通,扑通扑通!
李寒峤只觉得一道春雷当头劈下,心跳如擂,压在心底的情绪如同惊蛰后的种子,霎时间破土而出。
他夹菜的筷子停顿,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颤抖。
“什么……关系?”
他目光里带着些不明显的期待,似乎是竭力掩藏,却依然流露出来的结果。
叶暇又夹了一筷子糖醋里脊送进嘴里,歪头看他,满嘴酸甜肉香爆开,吃得他幸福地眯起眼睛,连带着给李寒峤的回复,也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唔……你觉得呢?”
李寒峤像是愣住,忽然哑了声音,在叶暇抬眼看他的瞬间低头,直到午饭结束都没再说一句话。
叶暇满心被美食俘获,表示尊重李寒峤先生食不言的习惯-
吃过饭,李寒峤叫人进来收拾了餐盘,小哥大约是庄秘手下的其他秘书,穿着打扮简直和庄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充满精英白领的气质。
叶暇好奇地多看了两眼,一转头,就撞上秘书小哥同样偷偷好奇着的视线,两个人都是一愣。
偷偷观察被发现的秘书小哥虎躯一震,旋即,看见面前的青年噗地笑了一声。
刚刚小哥后退半步的时候,叶暇发誓自己看到了这家伙藏在衬衫袖口里的一条熟悉的手链。
那分明是最近大火动漫的联名款!超级贵且限量,叶暇都没舍得买。
……所以当李寒峤的秘书真的这么赚钱吗?
同好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是世间最痛苦的事了。
最后叶暇还是没忍住曲了曲指节,跟满眼好奇的秘书小哥偷偷打了个招呼。
肩负着同事们八卦重任的秘书小哥愣了愣,有些状况外。
上午公司里已经传疯了,boss今天带了个小帅哥进办公室,一整个上午都不让人去打扰,为此还挪掉了上午的一个会……
结果小帅哥一见面就偷偷跟他打招呼?
“真是好工作啊。”叶暇弯着眼睛感慨。
人生头一遭被长得这么好看的人注视,秘书小哥磕巴了一瞬——当然,被他们老板注视不算。
叶暇扭头问:“木头,什么条件能当你秘书?”
“你说了算。”李寒峤毫不犹豫,仿佛下一秒就会为叶暇的一句话开掉全公司的秘书。
“诶。”叶暇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半开玩笑着,兴致勃勃问。
“那你说我能来不?”
李寒峤呼吸一滞,心口再次嗵嗵狂跳起来。
叶暇……叶暇今天,好像总是在主动地暗示什么一样。
眼前叶暇亮晶晶的目光不似作伪,明明是背着窗外阳光的方向,却依然明亮得惊人,就仿佛……“当李寒峤的秘书”,是一件备受期待的、能让他开心很久很久的好事。
冬日正午阳光正好,餐后慵懒餍足,叶暇问他“能不能以后一直陪在你身边”……一切都美好的像梦境一般。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旁边还有个电灯泡。
“朱秘书,你很闲?”李寒峤的声音陡地一变,仿佛窗外寒风撞破三层真空玻璃,寒意瞬间席卷朱姓秘书小哥周身。
朱小哥这才发现,自己已经门神一样在原地杵了有一会儿了。
一个大红色的“危”字悬在头顶,朱小哥忘了呼吸,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自己来之前,庄秘前辈传授给他的一句话锦囊。
——“你知道霸总文里的管家吗?”
当时,他只觉得那句话莫名其妙,现在陡地福至心灵,瞬间明悟,当即毫不犹豫地开口。
“boss,您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
李寒峤外放的气场一顿。
我……我在笑吗?
第44章 第 44 章
很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叶暇就着这句话, 多看了李寒峤两眼,一摸下巴。
“确实啊。”
李寒峤扭头,完全没在笑的脸上带着疑惑。
你又在确实什么?
完全没在笑的李寒峤先生, 其实现在完全已经笑不出来了。
叶暇看过他之后,目光就落在朱小哥身上了,带着好奇问他:“你们老板平时就很严肃吗?”
朱小哥深深点头说:“我们确实没见过老板笑起来的样子。”
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了叶暇的点, 朱小哥话音落后,叶暇就轻笑出声。
两个人借着这个话题攀谈起来,李寒峤心里却像打翻了厨房调料盘一样。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开始反思,自己平时是不是在叶暇面前太严肃了……可他明明有注意这点。
李寒峤捻了捻指尖。
他知道,他已经当了这么多年孤僻霸总, 说不定、八成已经被腌入味了……但他在叶暇面前明明, 已经很努力在洗了。
无声地深吸一口气,李寒峤面上无动于衷, 手下随意拿起倒扣在桌面的手机, 拇指熟练滑动, 找到自己收藏的、已经看过很多很多遍地某个网址。
阁楼的网速很快,但李寒峤脑海里背书的速度更快。
【女人, 你逃不出我的掌心】
【呵,有趣。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你敢忤逆我?】
……
一句句经典台词丝滑地冒出来, 最上方加粗的标题赫然是——【霸总语录】。
李寒峤眯了眯眼, 快速浏览过一遍后,再次在心里叮嘱自己。
这上面的话,一个都不能说!
至于为什么背书的时候会这么熟练……李寒峤始终坚信一点。想要打败什么, 就必将先成为什么。
豪门是、霸总是、反派是……男配也是。
重新过了一遍“成功男配绝不能说的十句话”后,李寒峤微微合眼, 只觉得朱秘书和叶暇相谈甚欢的声音都没那么刺耳了,他指尖轻点扶手,心里重新冷静下来。
他是叶暇亲口认证过的“不一样”,是可以和叶暇互相视奸……啊不是,互相深情对视的关系。
李寒峤眉目略微舒展,调理完毕。
另一边,叶暇怕打扰朱小哥工作,只借着联名手链多聊了两句作品就放人走了,同好分别总是依依不舍,朱小哥出去的时候,叶暇一直招手招到他把门关严。
李寒峤额角一挑,觉得自己又有一点不好了。
叶暇一扭头,就看见“生性不爱笑的李总”瞬间消失,变成一只人型锯嘴葫芦。
“你怎么……嗯,欲语还羞的?”
跟朱小哥聊的作品是古代背景,叶暇下意识一个成语出来,用完才觉得怪起来了。
腻困未醒,欲语还羞,掩映雾笼烟幂[注1]……等等等住脑啊!
叶暇只觉得呼吸都尬住,面前,李·欲语还羞·少女·寒峤没什么反应,显然没和叶暇想到一起去,叶暇猛地松了口气,心里大呼感谢偏科理科生。
又过了几秒,李寒峤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才问。
“你们加微信了?”
“嗯?小朱?”叶暇笑了笑,“我也不是谁都加微信的呀。”
——但加了南极企鹅。你知道的,我们二刺螈就喜欢用这个。
后半句他没说。
见李寒峤点了点头,垂眸又重新变回若有所思、破有城府的李总,叶暇心下感叹。
这大概就是成功人士吧,时时刻刻都在思考,不像自己的大脑……光滑得都能让猫小孩在上面溜冰。
拥有光滑大脑的叶师傅决定在上面作画。
睡也睡饱了,吃也吃够了,叶暇连伸懒腰的动作都充满能量。冬日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落在人肩膀上,就好像幸福的具象化。
好吃好睡,好好工作!
叶暇扬起笑容,从随身的大包里掏出数位板,一边下驱动一边问。
“木头你睡午觉吗?”
早上他睡了李寒峤没睡,可能是真的忙,也可能是帮他放风?叶暇不知道,但中学上课偷偷睡觉的时候,同桌是绝对不能一起睡着的,这是忌讳!
现在不管是按午休时间还是轮班时间来说,都该李寒峤睡了。
然而李寒峤摇头:“不睡。”
顿了顿,他忽然轻声补了一句。
“舍不得。”
叶暇眨眨眼睛,一歪头。
总觉得李寒峤今天好像……哪里怪怪的。
觉得怪又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叶暇目光先是疑惑,进而落在他面前那堆新长出来的文件上。
李寒峤看文件的目光是极其专注的,仿佛要屏蔽除了文件以外的所有东西,又好像是“宝宝,外面的世界特别危险,只有文件不会害你”。
叶暇的目光来回变幻:震惊,沉思,恍然,最后重新变回震惊。
原、原来是舍不得工作吗?
叶暇倒抽一口凉气。
你们卷王有点恐怖了哥们儿。
即使是咸鱼,偶尔也会在翻涌的海浪里扑腾一下的。
叶暇打开空白画布,看了眼垂眸批复文件的李寒峤,握了握拳。
燃起来了!
“你说的对,我也舍不得。”
李寒峤冷不丁听见叶暇正气凛然的一句,抬头,看见对方满脸入党般的坚定,就连一头柔软的小卷毛,都带电一般支楞起来了。
呼吸一顿,李寒峤瞬间意识到自己耳根烧红。
今天的叶暇……哪里怪怪的。
怪可爱的。
嘿-
一下午的时间转瞬而过,叶暇的坐姿三个小时都没变过,勾下最后一笔把画布缩小之后,他轻轻“嘶”了一声。
肩膀酸痛得像开了三个小时车——纯洁的那种,单纯开了三个小时高速的感觉。
但叶暇的“嘶”声并不是因为这个。
他把画布缩小又放大,忍不住又“啧”了声。
如果人有尾巴,他叶暇的尾巴会第一个登月成功——翘得超高。
“哇。”叶暇小声给自己捧场,眼底闪亮亮的。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画里的人好像在看自己一样,目光如有实质,整个作画的过程,从草稿开始,他就有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太神奇了!
叶暇搓搓数位笔。
什么?我的画技已经如此出神入化了吗?这就是画面活起来的感觉?!
他今天下午画的是张商稿,某古早二游角色的新皮肤。角色是个三无冷淡暴力小萌妹,皮肤是春节主题,甲方希望让小姑娘有一套“可爱”的皮肤。
叶暇对这个小姑娘的感情很深,这是他高二的时候接到的人生第一单商稿,那时候他还没有变成现在这个“知名裤裤飞飞画手”。
一晃十年都过去了。
叶暇用了很多毛绒绒元素,向来不会微笑的小姑娘被毛绒绒淹没,虽然茫然,但唇边也带上了懵懂的笑——即使是线稿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萌感。
……唔。叶暇抓了下自己的卷毛。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一个萌妹的眼睛,怎么会让他有种被痴汉盯着点感觉……叶暇揉了揉眼睛,微微一侧头,冷不丁嚯了声。
他和李寒峤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看看画面,再看看李寒峤,叶暇理解了一些。
啊,原来萌妹是你……不是,痴汉是……好像也不对。
画画久了,叶暇的脑袋就会有些发木,没等他开口质问,李寒峤一扣钢笔,咔哒一声后开口,先发制人。
“你怎么一下午都不看我。”
叶暇眨眼,重新转动起来的大脑顺着回溯记忆,忽然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是来监督李病号的来着。
意识到自己擅离职守的叶暇低头,沉痛道:“我的问题。”
李寒峤说:“没事。”
他一个人看也可以的。
画稿暂停,重新咸鱼起来的叶暇一托下巴,当场上岗,发呆一样看着批了一下午文件、但桌上还有那么厚一沓的苦逼李总。
“我这么盯着你,你不会觉得不自在吗?”
“不会。”李寒峤说。
话音刚落,他握笔的手就紧了紧。
……怎么可能不会。
握笔的掌心早已经汗湿了,在叶暇盯着他看满的第一分钟。
掌心下压着的文件也已经很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了。
他听见叶暇笑了一下。
“咱们的关系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叮——
李寒峤脑海里像有小钟敲响,一锤下去,藏在钟里的、凝结了各种情绪的各色小宝石,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像是十三岁的他砸掉了自己的小猪存钱罐,想买一张从京市到沪市的车票。
只是那次时间不巧,没赶上车。
李寒峤抿唇,心跳时而像催战的鼓,时而又变成成亲时的乐声,一个念头自昨天隐隐出现,终于在此刻成型。
他要告白了。
第45章 第 45 章
答应了人的事就要做到——叶暇虽然懒懒的, 但向来不做鸽人的事。
于是他就眼巴巴当起了李总的监工,看了片刻,李寒峤忽然眼前一亮似的, 眉毛微挑,连腰都直了。
虽然之前霸道总裁李寒峤先生坐在办公桌前的体态也很好,但之前最多是个沉稳霸总, 现在突然一支楞,完全就像是开启了战斗姿态,仿佛下一秒就要去竞选世界先生。
难道说,真的有人拿工作充电?叶暇神情复杂。
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两下,是严老的回复。
【lea:报告严老,今天来公司监督小李病号, 观察对象一整个上午状态都很好, 没有行为语言异常,报告完毕, 请指示/小叶子敬礼.jpg】
这是他上午发过去的消息。
【严:小叶子敬礼.jpg】
【严:你的图fine下一秒mine】
看着这两条消息, 叶暇抓了抓自己的卷毛, 点开个人资料卡确认了一下自己没发错人。
严老还……挺潮的嘿。
【lea:都是我自己画的表情包!严老喜欢,我也给你画一套~小叶子撒花.gif】
【严:看见你们这么好, 老头子我真的很欣慰啊/黄鸡大笑.jpg】
【lea:严老,这个表情包是……?】
好熟悉的表情包, 叶暇觉得自己的青春好像回来了。
【严:退休返聘之后人闲, 也不常去医院,老头子偶尔也要玩点游戏的,哈哈。】
叶暇肃然起敬, 过后还有点小小的羡慕。
退休生活真好啊。
【严:很火的网游啊,好多年轻人都玩的, 你不玩吗?】
【lea:以前玩的,后来就有点……玩不动了……】
叶暇一边打字,一边觉得在一个老人家面前说“玩不动了”这件事实在令他汗颜。
老头竟是我自己。
【严:哈哈!来,老头子带你!】
叶暇乐得陪老人家玩,一咧嘴,打字的指尖都变得轻快起来。
【lea:谢谢严老!感觉焕发青春了!】
笃笃。
轻敲桌面的声音响起,叶暇抬头,看见对面李寒峤掀起的眼皮,刚才还精神焕发的李总一转眼就耷拉下来。
……就好像是家里没被注意到的猫猫狗狗。
福至心灵,叶暇瞬间理解了这家伙眼神里的质问,失笑:“等会儿再看你嘛,跟严老聊天呢。”
思索两秒,为了不让李寒峤觉得自己是个局外人,叶暇多说了一句。
“没想到严老也玩游戏啊。”
“什么游戏?”李寒峤问。
“原国产武侠现神仙打架网游……”
叶暇说了名字之后,李寒峤神情顿了一瞬后,轻轻皱起眉头。
“啊,你不知道吗?”叶暇反应过来,看向李寒峤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怜悯。
……原来你才是我们中最老头的那个。
眼神滴溜溜一转,叶暇打字。
【lea:之后有机会,让小李病号也来玩,给他也焕发一下青春!】
【严:哈哈,好啊,要么就今晚?】
叶暇笑开,抬头问:“木头,你今晚加班吗?”
李寒峤侧头在电脑上搜索着什么,叶暇猜是游戏,闻声看他道:“怎么了。”
“诶,有事约你啊~”叶暇眼睛弯着,连尾音都轻轻勾起来。
李寒峤顿了顿:“不加班……但下班要去健身房。”
“半小时。”他补充。
一想到晚上能带一张白纸的李寒峤打游戏,叶暇哪怕是听见“健身房”三个字,心里都没有半点阴霾,笑道:“好哒,陪你!”
李寒峤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显然双方都很满意。
叶暇低头,严老又发了条消息。
【严:其实之前就建议过小李,要适当有一些娱乐活动的好,但看他那个状态……也一直都乐不起来。】
【lea:哼哼,没关系,他的乐来了!】
【lea:约好啦,就今晚!】
叶暇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对了,我给你借个号?”
李寒峤翻文件的速度似乎快了不少,转眼下去薄薄一层。
“……不用。”他说。
叶暇想了想,有钞能力的李总完全可以让秘书立马买个情号,借号对霸总来说也太寒颤了。
说起来,他当年那个号也氪了不少钱的,还有个为了做任务结的露水情缘呢……-
下午五点半,李寒峤卡着秒针转到“12”的瞬间,咔哒一下合上笔盖起身。
正研究最近几年出了什么漂亮新外观的叶暇被他吓了一跳。
工作狂下班也这么积极?
“健身房走?”叶暇比划。
他完全不好奇李寒峤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健身房——霸总当如是。
李寒峤颔首。
于是叶暇也关了电脑起身,伸了今天第n个懒腰——咸鱼的一天就是由哈欠和懒腰组成的。
“我记得你好像说过,以前你是天天都健身的?”叶暇道,“那今天确实也该去啦。”
“感觉最近在家一直不动弹,你的脸好像没以前那么轮廓分明了……”
不过也很好看就是了。
李寒峤原来有点太……棱角分明,下颌线清晰得像雕塑一样,所以容易显得冷戾。现在略略圆钝了一些,依旧帅气,但帅气里就添了几分和善进去。
叶暇不是容易胖的体质,当然也不是容易瘦下来的那种,体重常年维持在一个不高不低的数字,所以在家窝着并不能让他长二两肉。
但李寒峤好像不是诶。
叶暇伸手,隔着西装捏了捏李寒峤的胳膊,冬天人穿得多,当然是什么都没捏出来。
“可是我记得你最近好像也没太吃很多呀。”他絮絮着,又笑,“你该不会是那种喝水就胖的体质吧木头?小时候太瘦的人好像确实容易反弹呢……”
叶暇没注意到,在他背过身之后,李寒峤抬手,很用力地在他捏过的位置捏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总觉得自己的手臂比之以前,松软了不少,臂围也大了一些。
有一瞬间,李寒峤觉得呼吸不畅。
李总的独立健身房和办公室在同层,约莫五十平,衣服毛巾一应俱全。
叶暇跟在李寒峤身后进去,还没打量几下,眼前就被一片肉色沾满。
一路上都一言不发的李寒峤,进门就脱了上衣。
叶暇整个上半身都微微后仰。
啊,这是不花钱就可以看到的吗……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改不改抬手挡眼睛,至少在表面上当一个矜持的人。
可李寒峤又完全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侧对着叶暇,当着他的面,先是单手解了西装领带,然后指尖灵活且有力地将衬衫扣子,一只只从扣眼里顶出来。
最后露出里面的……保暖内衣。
渐渐升温的气氛瞬间被保暖内衣降温了。
叶暇松了口气。
这……眼神总是往兄弟身上瞟,多不好意思呢?
他自认把目光躲藏得很好,殊不知李寒峤全看在眼里,唇边都隐隐带了些笑意。
李寒峤今天实在笑的有些多了,如果朱秘书看得见,肯定要喊一句:不管你是谁,这辈子都别从我们老板身上下去!
朱秘书或许不知道是谁上了李寒峤的身,李寒峤自己心里一清二楚。
——是爱情啊。
他换衣服的时候,叶暇依旧践行着他们“互相盯盯”的约定,让他有种……叶暇被自己迷住了的错觉。
错觉吗?
也,不一定吧。
李寒峤最近、特别是今天,觉得自己越来越有种从未有过的自信感,这种自信来源于,叶暇愈发专注看他的目光。
他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被爱的人会疯狂长出血肉。他垂眸看了一眼体重秤上确实略有增长的数字,暗暗赞同了这句话。
李寒峤和这些新长出来的血肉和解了。
叶暇往门口的软椅上一瘫,看着李寒峤做健身前的准备,屋里开了暖风,但他看着光膀子的李寒峤,心里还是替他冷了一下。
李寒峤忽然回头。
他逆光站着的,后面顶灯的光正好勾勒出肩颈恰到好处的漂亮肌肉,比叶暇在素材参考网站上看到的人体肌肉图还漂亮。
“要画吗?”李寒峤冷不丁出声。
叶暇:?
李寒峤看着他震惊的目光,忽而笑了一下。
“你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叶暇重重吸气,然后接连摆手,几乎摆出残影。
“不不不用了,咱俩谁跟谁啊。”
果体模特这种东西,画一画陌生小哥的就可以了……画认识的人也太尴尬了吧!
他叶暇也不是什么都行的啊。
拒绝完,叶暇就这么看着李寒峤耳根红了红,离得有点距离,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岔了。
只是……今天的李寒峤确实有点怪怪的。
他今天有点,太健康了。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而过,叶暇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心想怎么能见不得人好呢?
严老都说了,李寒峤最近确实很焕发,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心里这么安慰着自己,可莫名的,叶暇总还是心慌。
“你要试试吗?”李寒峤开口,指了指跑步机,“可以给你调慢一点,走路。”
“好,行。”叶暇立刻起身,觉得自己大概是跟卷王呆了一天,所以闲的发慌吧。
外面渐渐全黑下来了,对面的住宅楼零星亮起几盏灯,跑步机就放在玻璃下,叶暇其实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健身房也能看到家里,但一般健身器材对窗很正常,人运动的时候总得看点好康的……
叶暇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压下心头怪异的感觉了,还没等他开口把话题岔开,李寒峤先一步出了声。
“我每天从这里,就能看见你。”
叶暇脸上还笑着,随口应:“嗯……嗯???”
笑容一瞬间变得僵硬。
李寒峤的话,终于像打破楚门的世界一样,打破了叶暇缝缝补补了一整天的“正常”世界。
盘桓在心头一整天的古怪感,终于有了答案。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叶暇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心底竟然一时没有什么波动。
只是他终于知道了,为什么以前,无论他多晚睡觉,都永远见不到回来的李寒峤了。
这里确实看不清屋里的情况,但灯开没开着还是显而易见的。
叶暇轻轻“嘶”了一声,忍不住问。
“这……你能看到什么?”
单纯的出于好奇,之后的兴师问罪只是顺带。
李寒峤轻笑,整个人从未如此生机勃勃。
“想到你住在里面,我就很开心。”
“啊。”叶暇忽然哑了。
……这种变态又阳光的感觉你可真是独一份啊。
短暂想了想,叶暇张了张嘴,手比划着:“你就,这么突然跟我说了,不怕我觉得你……怪?”
李寒峤看着他,目光坦然——坦然地表现着自己的变态。
“你不是和我一样吗?”
叶暇:……
他臊得耳朵烫起来。
谁,谁和你一样啊!!
叶暇承认,他手控的程度确实有那么一点重度,他平时画的那些摸鱼画也确实、确实不那么清纯小白花,但至少……
好吧,确实也不是什么好人。
李寒峤的话就这么好巧不巧地接上了,丝滑得像是写好的剧本。
“所以你说,我们是不是……天生一对。”
叶暇眨巴眨巴眼睛。
李寒峤:嗯?
这个带着鼻音的“嗯”充满技巧……如果在录音里,叶暇高低要怀疑一下是不是广播剧cut的程度,但现实里,他只会咯噔一下。
次元壁破的很突然,他和木头之间纯洁的情谊也破的很突然。
“你这话、这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叶暇磕绊了一下。
李寒峤:“你不是说,咱们的关系,有点暧昧吗?”
叶暇张了张嘴。
对、对啊,是有点暧昧了,所以就不要再更暧昧下去了不是吗……?
“不对不对,我把你当兄弟的,木头。”叶暇说。
他觉得这种事,还是要摊开了说的好,他有丰富的拒绝告白的经验,但拒绝李寒峤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觉。
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小心翼翼,大概是害怕真的破坏他们失而复得、难能不易的竹马情吧,叶暇想。
他看见李寒峤抿唇,神情似乎困扰了一瞬,但也只是短短的一瞬。
似乎在这件事面前,李寒峤觉得自己可以做一切退让。
“兄弟?”他问,“关系很好,胜似亲生的那种吗。”
为了让突然抽风的李木头满意,叶暇连连点头:“对!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李寒峤深吸一口气,不退反进,上前一步,抬手搭上叶暇跑步机的扶手,手指用力,沉声道。
“那骨科……也行的。”
叶暇一个踉跄。
行、行吗?不行吧!
第46章 第 46 章【二更】
“不……不是, 等一下木头。”
叶暇抬手抵在李寒峤肩膀上,以防爆冲伤人,努力平静道。
“你这个, 哎,你是不是误会了自己的情感啊?”他耐心道,“对朋友的喜欢和对恋人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李寒峤问:“那什么是对恋人的喜欢?”
叶暇:“……”
他沉默了。
他个没谈过的母胎单身知道个屁啊!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写过不少oc小故事的叶师傅稍加思索,纸上谈兵道。
“恋人的话……亲密吧?就是想和对方做亲密的事?什么拥抱牵手接吻的……咳。”
网上再怎么充满颜色,叶暇在现实里讨论起脖子以上内容的时候,还是多少有些不自在的。
囫囵添了几句后,叶暇草草总结:“你可能觉得我不一样, 我也觉得呀, 咱俩肯定是不一样的对不对?我们可是竹马中的竹马,兄弟中的兄弟……”
他磕磕绊绊地说, 李寒峤也就默默听了很久, 直到叶暇说完, 目光略显期待地看向他的时候,李寒峤才扇动眼皮, 平淡的语气里带着疑惑陈述
“可是你亲过我。”
“亲过……啊?”叶暇一愣,cpu过载几秒, 才想隐约想起来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
叶暇在心里抽了抽嘴角, 双手合十。
……红豆泥私密马赛木头酱,瓦塔西,脑子里已经自动把“以前的总裁李寒峤”和“现在的竹马李木头”划分成两个物种了。
紧接着他意识到一件事。
“不是你亲我的吗?”他指出。
混淆概念未果, 李寒峤面上依旧不改冷静:“但你没有推开我,之后还还了我一口。”
叶暇话哽在喉头。
怎么说, 难道要他说还你一口是因为首先我们有合同在身,其次你是个白嫖都是赚到的大帅哥?
还有,“还一口”是什么怪说法啊!这种东西不要随便乱还啊!
思索两秒,叶暇推他的手松了些,转而在他肩膀上轻拍两下,开口语气像是临终关怀的温柔医生。
“没关系,那是合作需要的特殊情况,那时候你生病了呀,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也完全没当回事……所以你也千万不要当回事。”
李寒峤眉头微拧,声音放低,带着些许迟疑。
“是这样吗……”
叶暇用力点头,连声道:“是的,是的!”
李寒峤抬头看着他,抿唇又问。
“那你之后还和我互相视……互相看吗?”
有点变态了哥们儿。
叶暇张了张嘴,可看见李寒峤眼底的摇摇欲坠,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这是个病号,可不能再刺激人家了。
于是叶暇手一挥,声音正气凛然:“可以啊,有什么不可以的!”
他说:“朋友之间互相看看不是很正常吗?”
李寒峤似乎接受了他竭力灌输的“朋友正常论”,闻言,拧起的眉头终于松开,唇边带上稍纵即逝的淡笑。
“嗯。”
叶暇比划:“你看,你也觉得吧?其实你这个情况,就是单纯的粘朋友,想跟朋友呆在一起啦。咱们太久没见,这是正常的呀!”
真的正常吗?
嘴上这么说着,叶暇心底却像是有另一个声音,弱弱地提出反驳的意见,但只存在了短短一瞬间,就被叶暇按了下去。
什么正不正常的……先别让兄弟感情变质才是重要的事儿。
兄弟就是兄弟啊,兄弟是不能变成妻子的,变成妻子就……后面忘了,总之兄弟之间可是有生殖隔离的!
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后,叶暇拍李寒峤肩膀的手上移,搓了搓李寒峤恍然大悟的脸,见他点了头,满意地啪啪拍了两下。
拍完他才觉得自己下手好像有点重,幸好李寒峤皮糙肉厚,没什么反应。
不然人家告白不成还挨两巴掌算什么事儿呢?
“总之,之前的所有事……都只是那个协议的原因!”叶暇总结。
感情变质的话题告一段落,李寒峤重新给他调好了跑步机,自己转身去房间另一角练腹肌去了。
整整半个多小时,叶暇一眼都没敢再往那边儿看,生怕自己哪一眼没弄好,就让李寒峤再误会点什么。
一边走路,叶暇一边深刻反思。他是不是对木头有点太……没有边界感了?才会让木头有恋人的错觉。
他的朋友们……比如陆师兄,确实也说过他毛毛躁躁,总跟人自来熟贴贴的毛病,见谁都笑,嘴甜又爱夸人……对面是只猪都得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喜欢我的程度。
大学期间拒绝了第9位直男朋友的告白后,陆方律锐评:你真是本世纪直男眼里最大的骗局。
痛定思痛,叶暇倾身倚在跑步……走路机控制台上,掏出手机搜索关键词。
【如何表现得像直男】
1.直男也会和男生肢体接触,但通常是勾肩搭背的哥们儿模式……
叶暇推了推脸上不存在的眼镜,逐字学习。
直到窗外天色全黑,李寒峤简单冲了个澡——他邀请叶暇一起冲,叶暇没敢去。
十分钟后,两人乘电梯下楼,从地库绕到阁楼后门,悄悄下了班。
“怎么,怕自己下班太早,员工看见嫉妒?”叶暇问。
李寒峤摇头:“稳定军心。”
叶暇歪头疑惑。
抿了抿唇,李寒峤解释:“之前有次准时下班……他们以为阁楼要倒闭了。”
叶暇:……
好一个充满卷王的公司。
“新媒体行业,加班有的时候不能避免,但阁楼不提倡加班。”李寒峤补充道。
叶暇点头:“我知道……但实在给的太多了是吧。”
阁楼的加班费和加班制度全网有名。许多知名大厂,每个月甚至要求部门加班时长达到某个考核线,但阁楼要求,部门每月加班时长不得高于某考核线。
网友对此评价:加太多班,阁楼老总会发不起工资的。
开玩笑,工作日四倍,节假日十倍……这哪是在加班,这是在薅老板羊毛啊。
“我要是你员工,这班我也加啊。”叶暇感慨。
虽然现在他也不缺钱,跟“病号李总”签的合同更是一大笔财富,但作为一个犯懒的自由职业者,叶暇一直对“正经单位的五险一金”有种奇妙的滤镜。
当然,这点滤镜也不足以让他去找个班上就是了。
李寒峤忽然侧头:“你想吗?”
“加班?”完全只是叶公好龙的叶暇怔住,正要迭声拒绝,就听见李寒峤说。
“我没有生活助理。”李寒峤陈述,“15k十三薪,六险二金,工作时间朝九晚五,其余都算加班。”
叶暇一顿,下意识问:“其余时间是指……?”
李寒峤停下脚步。
“从你睁眼看到我的时候起,都算。”
第47章 第 47 章
“我……考虑考虑。”
晕晕乎乎地, 叶暇用仅剩的一点理智说。
李寒峤面色依旧,只随口道:“不用多心,我们是竹马中的竹马, 兄弟中的兄弟,我有能力的话,帮你找一个钱多事少的工作也很正常。”
正常吗?
正常……吧。
叶暇挠挠头。
他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 顾黎说以后继承家族企业了,给宿舍哥几个全都安排到集团里,只用领工资不用上班,当时宿舍兄弟几人当场拥护顾黎为新爹。
在顾黎之前,宿舍的爹是总帮忙带饭的叶暇。
叶暇喜笑颜开。
他的表情转变太过明显,李寒峤不自觉轻笑了一下, 问:“明天还来吗?”
叶暇挑眉:“来, 当然来啊!你赶我我还不走呢!”
刚学会的《直男扮演手册》发了力,叶暇抬手就想跟兄弟中的兄弟勾肩搭背, 但手刚伸出去就僵住。
他兄弟好像, 略有点高了。
胳膊得抬到有点乏累的位置, 才勉强能够到李寒峤的肩膀,勾着有些不舒服, 于是叶暇退而求其次,胳膊放到李寒峤后背处——
也不行, 李寒峤是个魁梧的男子, 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好一个让叶暇勾搭不住的宽大肩膀。
于是叶暇胳膊再往下,终于勾住了——李寒峤的腰。
听说刚锻炼完的腹肌正是充血好看的时候……啊呸,什么脑子。
被叶暇唾弃的脑子就这么短路了一下, 没等他松手,李寒峤就靠过来半步, 抬手已经搭到他肩膀上了。
“吭。”叶暇喉咙里咕噜了一声。
对上李寒峤略带疑惑的视线,叶暇不好说什么。他的手现在已经被夹住抽不回来了,即使抽回来,怕是也没地方放,只能挤在他和李寒峤腰中间……
贴的好近啊。
叶暇开口,声音都磕绊起来:“是不是有点,暧……”
话才说出一半,叶暇自己先哑了火,暧不暧昧的事儿,他自己刚刚才义正言辞地反驳过,总不能转眼自己就给推翻了吧。
他的头顶,李寒峤的声音四平八稳地响起。
“兄弟不是这样的吗?”
一边说,勾着他肩膀的掌心还一边略微用力,把叶暇整个人往身侧又带了带。
叶暇左脚踩右脚,绊了一下才稳住身形。
好像确实……勾肩搭背嘛,对着的。
他抬头,看见李寒峤还在等待自己的回复和肯定,心一横,把什么顾虑都抛到了脑后。
“对!一看就知道我们是好哥们儿!”
跟大高个勾肩搭背走路实在不是一件乐事,特别是,这个大高个还时不时就伸手搂一下。有那么一瞬间,叶暇觉得自己像是个大破麻袋,李寒峤是背山工,走路的时候不时颠一下麻袋……
一路被颠进了小区,叶暇心里庆幸,自己的朋友大概率不会出现在这么高档的地方。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闪而过,叶暇就看见迎面走来的熟悉的面孔。
“……庄秘?”叶暇讶然。
在这个时间点看见下班回家的boss,庄秘显然也惊了一瞬,但天生秘书圣体让他很快控制好自己的表情,露出完美的职场微笑。
“李总,叶先生。”
叶暇道:“木……李寒峤让你来这边加班吗?”
“不是的,我住在这里。”庄秘说,“但正准备去加班。”
叶暇:?
我知道你们阁楼工资高,但工作也才几年的庄秘也买得起这里的房,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喂!
李寒峤说:“是庄秘书前年的年终奖。”
在叶暇表情管理失效的前一秒,庄秘连忙解释:“只有居住权,没有买卖权的。”
庄秘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这里我是买不起了,但能住也很谢谢公司。每天上班只用走五分钟,能省出很多时间的。”
叶暇缓过来,点头附和:“是啊,上班能多睡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太幸福了。”
“睡觉?”庄秘眼睛睁大,摇头笑道,“其实没有那么多觉需要睡,省出来的一个小时,能学习些额外的知识,提升一下自己。”
李寒峤赞赏点头。
叶暇:……
我只想得到睡觉真是对不起啊QwQ。
这个世界的发展果然还是要靠你们卷王。
“辛苦了,庄秘。”叶暇深沉且真挚地说,“快去忙吧。”
快去赚四倍的加班费吧,挡人财路天打雷劈啊!
庄秘笑容更深,一声“叶先生再见”比以往更有感情。
“您跟李总真是恩爱。”走之前,庄秘附赠了一句升职加薪夸夸术。
“这么揽住,远远一看就知道是一对幸福的爱人。”
叶暇:?
难道不应该像兄弟吗?
庄秘带着对加班费的期待走了,叶暇的脑子却晕晕乎乎转回家。
刚到家,打开电脑准备上号,一旁充电的手机嗡嗡两下,叶暇拿起来,发现是严老的消息。
【严:哎呀小叶……我这边突然有点事情,今晚应该是打不了游戏咯,真是可惜。你和小李好好玩啊。】
严老的突兀放鸽子,打乱了叶暇原本想好的“三人jjc”计划,游戏当头,其他什么东西都变成添头了,叶暇甩甩头,点了游戏更新,开始重新计划。
他以前就是pvx玩家,上线的时候,大多是朋友约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自己玩的时候,基本都是在pv截图。
这些年游戏好像出了不少漂亮的新地图啊……
说干就干,叶暇立刻打开大眼搜索新鲜的截图地点攻略。
一墙之隔的书房里,李寒峤坐在电脑前,目光专注盯着缓慢挪动的下载进度条,直到右下角微信消息亮起。
【严:按照你的剧本,跟小叶说过了,哈哈。】
李寒峤眉头微动。
【L.H:辛苦严老。】
【严:没事,啊。你这孩子也是,想约人玩个游戏还绕弯子……老头子根本没听说过什么网游,每句话都怕露馅啊。】
【L.H:上次您申请的设备,明天就让他们去买,大约半个月就能到了。希望对您的新课题有帮助。】
【严:以后这种剧本可以多来点,老头子闲,都可以帮你完善完善的,哈哈哈。】
【严:哎,七百多万的机子,破费,破费了!】
【严:怎么样,心情好吗?】
心情……
看着严老的问题,李寒峤略微动了动指尖,瞥向游戏下载进度条的目光带着思索。
事实上,他原本想告白成功之后,今晚直接和人甜蜜双排的……但事情现在出现了一些偏差。
他的心情,一般,又或者说,波动比较大。
叶暇似乎是拒绝了他的告白。叶暇不喜欢他?不,叶暇哪里有这个意思。
就像叶暇说的,他可能只是没弄懂朋友和恋人感情之间的区别……
这个“他”,指的是叶暇。
搭在桌面的指节下意识轻敲起来,规律且充满理性。
李寒峤失败了吗?
显然没有。
他是叶暇亲口认证的,最特殊的朋友,他比叶暇所有的朋友都高一个等级……高出的这一级难道不就是佐证吗?
他可是站在距离叶暇恋人最近的位置啊。
李寒峤心思敏感,自己敏感,自然也能敏锐地察觉出别人的想法。他完全看得出来,叶暇在拒绝他之后,一直都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
大概是怕他情绪不好,又或者担心他因此变得自闭。
思及此处,李寒峤忽然勾唇,没有丝毫预兆地轻笑了一声。
叶暇的关心太柔软了,柔软到他不舍得挑明自己的想法,不想丢了这份“特殊待遇”。
李寒峤当然知道隐瞒不报不是好人,但……那又怎样?
他是病了,但他是反派这件事,可是不以病症为转移的既定事实。
叶暇……叶暇就是这么善良的人。在被拒绝的瞬间李寒峤也想通了。
这么善良的叶暇,反正都要被骗,那以后出去给别的男人骗,倒不如现在先在他这被骗个够本的好。你看,虽然过程有些崎岖,但结果就是,即使告白不成,叶暇现在也还在和他甜蜜双排呢。
其他的?无所谓了,即使是叶暇扇他巴掌的力度,也很让人怀念啊。
李寒峤拿起手机调出自拍模式,遗憾未能在脸颊找到巴掌形状的红痕。
他幽幽叹了口气。
“木头,好了吗?严老不玩了,咱俩去拍照吧!”
叶暇忽然喊他,声音隔着一堵墙显得不太真切。这让李寒峤忽然不开心起来——两台电脑离得也太远了。
但这该死的网游……笔记本带不起来。
李寒峤眯了眯眼,给庄秘发了条消息。
【L.H:查一下这款游戏的开发商,让他们开价,我希望半年后能在普通笔记本上玩到游戏。】
刚发过去,李寒峤读了一遍又秒撤回,加了几个字重新发出。
【……希望我的爱人半年后能在普通笔记本上玩到。】
另一边,叶暇做好了全套截图攻略,如同最专业的导游,甚至把路线都规划好了。
等待李寒峤上线的时间,叶暇巡视着自己的好友列表——至少都已经是一两百天前上线,都已经变成了时代的眼泪,看着一个个灰掉的名字,叶暇努力想想,也渐渐把名字和记忆里的模型对上了号。
结婚之后就现充去的师父、毕业以后再没上过线的真师兄陆方律、今年大概在高考的小师祖、只做过一次七夕任务的露水情缘温柔富婆姐姐……
咦?
露水情缘灰色的id忽然亮了起来,没等叶暇反应,对方密聊来一句话。
【小甜桥:是我。】
【叶子:你是……?】
【小甜桥:李寒峤。】
叶暇呼吸停滞。
叶暇揉揉眼睛。
叶暇接连倒退三步,掀翻了电竞椅。
第48章 第 48 章【二更】
“李寒峤!”叶暇大喊。
像在回应他一样, 屏幕对话框上蹦出三个字。
【小甜桥:号买的】
啪叽。
叶暇又坐下了。
【叶子:真是买的?就这么巧?】
【小甜桥:真的,有交易记录,你要看吗?】
【叶子:那倒是不用了……】
书房, 李寒峤指尖在桌面轻点。
号是买的没错,他没骗人,但叶暇也没问是什么时候买的……
买的早了, 买了之后才和你当的情缘。
李寒峤脑海里下意识勾勒出他对叶暇说这话的场景,指尖顿了顿,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事带进棺材里的好。
【叶子:来kook,扯嗓子喊多累呢。】
【小甜桥:就我们两个?打电话吧。】
【叶子:行】
【叶子:……你能改个名吗】
【小甜桥:好,你说】
起名废叶暇挠了挠头,半天想不出来一个适配李寒峤的名字, 索性把问题丢回给他。
【叶子:反正你就……把什么小字儿甜字儿改了呗, 至少看起来,和你搭一点】
一分钟后, kook语音频道里传来新成员加入的提示音, 李寒峤的声音隔着网线, 比平时听起来多了几分磁性。
“改好了。”他说。
叶暇带着期待点开游戏画面。
他角色的门派是蜀中暗器世家,成男体型, 简简单单穿着墨蓝和黑色相间的门派校服,在地图上飒然而立。
李寒峤的角色站在他旁边, 是关外教派中人, 门派以双刀出名,体型是成女,穿着一身炫酷劲装, 头上顶着新名字——
【大苦桥】。
叶暇:?
“想不出来,按照你的要求随便改了一个。”李寒峤说。
叶暇默了默, 道:“以后出去,别说这名字是我要求的。”
不是,你也起名废你早说啊,咱们两个臭皮匠至少也能顶半个诸葛亮好吗。
然而名字改都改了,改名卡要钱,李寒峤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叶暇只得作罢。
“原号主要是看见这个新名字……估计要眼前一黑了。”他说。
“你跟原号主认识?”李寒峤的声音淡淡响起,问。
“嗯……倒是也不熟,就是认识,之前做任务加过好友。”叶暇说着,有些感慨。
“说来也巧,原号主也挺有钱的,是个富婆姐姐来着……”
“哦?”
叶暇笑笑:“当时是我在世界喊人一起组队做任务,她密聊的我,人特别好。”
“她讲话听起来像萌新,但号又是个情号……你知道情号什么意思吗?可以理解成那种,花了很多心思养的,买了超级超级多漂亮外观的号。”
“反正当时一来二去就聊起来了,当时做完任务,富婆姐姐还说特别感谢我要送我外观。”想到这儿,叶暇轻笑出声,“还好我当时不是贫穷大学生,已经会接稿子养活自己了,不然可能都被骗去当小白脸了。”
“……可惜。”李寒峤忽然说。
叶暇停了一秒:“嗯?什么可惜。”
“外观。”李寒峤道。
“哦哦这个。”叶暇笑道,“那不都是开玩笑吗,没什么可惜的。”
他振臂高呼:“自由无价!”
紧接着,唇角微抿,眼睛一转补充:“当然,给的太多另算。”
可别随便喊个口号,把木头刚说好的好工作喊没了。
耳机那边传来李寒峤低低的轻笑。
“……嘶。”
声音像带了电,从叶暇耳尖麻到指尖,他抽了口气,摘下耳机对着耳朵就是一顿猛撮。
平复片刻,他重新戴上耳机:“我还以为你会好奇富婆姐姐。”
“不是不熟吗?”李寒峤淡淡,“我以为你没什么印象。”
叶暇道:“确实也印象不深就是了……不过有个事儿我印象很深,富婆姐姐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当时给我吓一跳,退一万步讲就算网线那边是个装妹子的男生,那也不行啊,网恋可要不得。”
李寒峤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叶暇敏锐察觉到,问:“怎么啦,你不赞成?”
“以前不赞成。”李寒峤说,“现在……赞成吧。”
没想到木头也有这么青葱天真的岁月。叶暇挑了挑眉,轻啧一声,柔声劝道:“哎,以前年纪小,有这种想法也能理解,没事儿。”
他把话题拉回讲故事。
“不过还好,我跟富婆姐姐说我喜欢男生之后,她好像更高兴了,也没说什么歧视的话,我才反应过来是我理解岔了。”叶暇笑着,“早说了我们二刺螈没有坏人。”
“还是慎重。”
连麦那边,李寒峤上一秒还放松的声音骤然绷紧。
“防人之心不可无。”
“哎,我知道,我都奔三的老二刺螈了,什么人没见过。”叶暇失笑,“走,去拍照!”
叶暇是个实打实的模型控,各个有点名气的网游都玩过一遍,比起打本打jjc,更喜欢在游戏里游山玩水拍照,大学还干过截图后期的小生意,小赚了半年生活费。
抓李寒峤拍照的过程十分省心,富婆姐姐小甜桥审美在线,捏脸好看,外观也有整整几十页衣柜,什么景都能配上,哪怕现在皮下换成了【大苦桥】,也依旧站桩都好看。
拍到最后,叶暇都不想让自己一身普通门派校服的角色站在旁边了。
一个多小时转瞬即逝,李寒峤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什么,忽然说有个工作要处理。
叶暇心想事成,喜笑颜开,当场表示自己可以接手【大苦桥】的账号自己玩。
“密码是123456。”李寒峤说。
“不改个吗?”叶暇问,“情号诶,不少钱买的吧,小心被盗号哦。”
李寒峤轻笑:“那你改。”
叶暇哼哼:“我给你把号盗了去。”
太久没玩这个游戏,改密码的界面叶暇也有点陌生了,三种验证方式,邮箱、手机号码、密保问题。
叶暇一个手滑,原本想点手机号验证,鼠标一偏,点进了密保问题。
他本来想直接退出来,网页刷新的速度比他的手快一步,密保问题已经呈现在屏幕上。
不是惯常的“你的生日”“父母名字”“小学班主任名字”之类的,而是三个自定义问题。
【他的名字】
【他记得我吗】
【他会爱我吗】
叶暇愣了愣,失笑。
好青春伤痛文学啊富婆姐姐,以前……看起来还是个恋爱脑呢?
他没多想,直接退出去重新点了手机验证码登陆。
“木头?验证码发过去了——”
李寒峤正好从书房出来,直接倾身,把自己的手机放到叶暇桌上。
叶暇一边输验证码,一边跟李寒峤分享自己刚看见的趣事。
“……不过这种问题也确实聪明。”末了,叶暇评价,“寻常的密保问题,有心人一查也查的到,那三个问题的答案真是谁都猜不出来吧。”
李寒峤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他似乎洗了把脸,关上水道。
“也不一定……熟悉的人可能也猜得出来,你试了答案吗?”
叶暇疑惑:“我又不认识她,怎么试呀,张三李四王五?”
李寒峤没再说话。
“帮你改个什么密码?”叶暇问。
“随意。”
叶暇想了想,按自己的习惯给李寒峤编了个。
【daohaoshisb250*】
盗号是sb250!
非常完美,表达了劳动人民朴素的祝福-
笃笃。
叶暇正截图上瘾,卧室门忽然被敲响,他抬头,看见敞开着的门外,李寒峤拿着平板站在外面。
“怎么了?”叶暇问。
“晚上,我是说再晚一点,能来你这边用你的电脑办公吗?”
叶暇停下截图的手:“可以啊,现在就可以,不过怎么了?”
“书房电脑坏了。”李寒峤道,“可能开游戏对它来说还是太辛苦。”
叶暇站起来:“我会修电脑,我给你看看!”
李寒峤抬手轻轻在他肩头搭了一下:“我看过了。”
叶暇咕嘟又坐回去了。
确实,人家就是学计算机的,肯定比自己清楚,木头都说不行,那估计就是真坏了吧……
没等李寒峤拒绝,叶暇就直接关了游戏,起身让位:“喏,你来吧。”
站起来以后,叶暇又推了推一直在机箱边四仰八叉的猫,笑道:“小孩儿?让位啦。”
猫小孩掀开眼皮,翻了个身又睡了。
“养了个猪。”叶暇评价。
他本来想拎着猫去客厅玩手机,但现在猫不走,他一个人在客厅呆着……就有点留守老人的孤寡了。
眨了眨眼,叶暇问:“那个……我能在这儿呆着吗?”
“这是你的房间。”李寒峤说,“我工作可能会有点晚,影响你的话,你可以去主卧睡。”
叶暇脑海里某根弦啪地绷紧,警铃大作,旋即心头还有点窃喜——对自己灵活的大脑。
哼哼,他可精明着呢。
全被他防住了吧,小小李木头!
第49章 第 49 章
聪明大脑派上用场的叶暇挺胸抬头, 清了清嗓子道:“完全不会啊,大学的时候,室友在下面打游戏我都能睡着呢, 睡眠质量超好,天塌下来也不影响我睡觉!”
李寒峤眨了眨眼,说好。
他接受的非常良好, 完全看不出“计谋被拆穿”的遗憾。
叶暇抬手抓了抓卷毛。
难道是他误会了?
木头只是白天比较变态想法比较多而已?
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木了?
虽然心底疑惑,但躺平的需求战胜了本就不多的求知欲,叶暇一个后仰躺进床里,捂了捂眼睛:“放心,我不会看电脑屏幕,绝对看不到你们公司机密的!”
李寒峤侧身回头, 手肘搭在椅背上:“你也有股份, 这也是你的公司。”?怎么突然就有公司了。
平躺在床上画大字的叶暇懵了一下。
“合同。”李寒峤提醒。
叶暇干巴巴“啊”了声,问:“那合同……还作数啊?”
“不作数吗?”李寒峤说, “这和生活助理的劳务合同并不冲突。”
冲不冲突的叶暇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要打两份工、赚两份钱了。
“木头。”叶暇忽然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郑重道。
“你真是我的福星。”
“感觉遇见你之后生活都变美好了。”
李寒峤看着他发愣,忽然轻咳一声, 背过身去,许久才说。
“……我也是。”-
李寒峤晚上工作起来很认真, 至少和白天过一会儿瞅他一眼的样子不一样。
……当然, 也有可能是他现在是背对着叶暇的原因。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的叶暇刷了半个多小时滴哩哩,在大脑被竖屏短视频侵蚀成大笨蛋之前及时止损,退出滴哩哩打开微博。
说起来, 李寒峤出事儿之后自己一直忙得昏头巴脑,以前每日一张的手控狂喜图……不是, 手部练习图,最近也断断续续起来。
叶暇的上一条微博还是下船那天发的,大意是说今晚回家会补直播给大家……
等等,直播?昨晚!
叶暇瞳孔地震,看着微博,只觉得五雷轰顶。
想起来了,他全想起来了。本来他昨晚是准备画新的oc小漫画来着,之前总是赶稿,颇受欢迎的oc小漫画已经很久没更新了,关注他微博的人有一半都是冲着漫画来的,已经催了叶暇一个多月了。
本来确实计划的很好……可也不知道昨晚是太累了,还是被“李木头疑似死死盯着他”震撼到,总之答应过直播这件事,他完全忘记了啊!
深深吸了一口气,叶暇伸出食指,颤颤巍巍点开评论区。
热评第一是昨晚的【好耶!裤裤飞飞!!】
热评第二是凌晨的【我家裤子一晚上没回来叶老师有什么头绪吗?】
热评第三是今早的【裤子脱了你给我看这个?】
配图是滴哩哩直播间的黑屏界面,写着“主播正在前往异次元……”
叶暇:……
别的不知道但他现在真挺想前往异次元的。
“啊啊啊——”
他忍不住在床上打滚,拎起枕头,把头埋进去试图把自己捂死。
三五秒后,还呼吸得很新鲜的叶咸鱼被从窝里挖了出来。
李寒峤一只手撑着床面,另一只手拎着他睡衣后领,眉宇微拧。
“你怎么了?”他问。
叶暇眨了眨眼,和他呆滞对视一个呼吸的时间后,才骤然反应过来,现在屋里还有另一个大活人。
……幸好木头不是什么外人。他心底庆幸。
小时候泥坑都滚过,滚滚被窝怎么了?
但打扰到李寒峤工作的叶暇还是有点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心虚道。
“就……刚才想起来,昨天答应了说晚上要直播,结果,忘了……”
显然,不小心当了臭鸽子这种事,对李寒峤来说并不算什么,他甚至没有替叶暇内耗一毫秒,直接说:“今天补上?”
叶暇张了张嘴:“但你不是在工作……我直播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
“可以手机或者平板播。”李寒峤说着,行动力很强地直接动手,叶暇还迟疑着的功夫,再一回神,面前就多了一张床上桌——大学寝室常用的那种。桌面上,平板手机一应俱全,甚至还在桌子凹槽的地方放了杯水。
叶暇:……?
没记错的话他只是坐着思考了十几秒吧。
哆啦A李?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叶暇也不好说“其实刚刚我是想装死把今晚也鸽掉的”,只能呼噜呼噜毛,啪啪拍醒自己的脸蛋。
“行!播!”两个字说出了壮士断腕的架势。
叶暇先发了条新微博滑跪道歉,然后说三分钟后准时开播画oc小漫画,并发了毒誓——鸽了的话,主包被永久剥夺看手权。
九十万粉的威力初见端倪,滑跪微博的评论区,一刷新就多好几条。
还有说“我是女鬼,我要顺着网线爬到你家给你开播”的,叶暇看得满头大汗。
他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赛博大汗,忽然觉得这句话的场景似曾相识。
……唔,刚刚李寒峤劝他开播之后,帮忙搞设备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点?
聪明的脑瓜再次发力,叶暇趴到床上,伸长手臂,指尖勉勉强强扯到桌边李寒峤的衣摆。
李寒峤回头,目光完全是认真工作的总裁样。
有那么一瞬间叶暇动摇了,但扯都扯了,他还是道:“问个问题,你平时看我直播吗?”
他是真心实意在怀疑的,李寒峤不是说以前也抢过他橱窗吗,那应该是看过直播吧……
果不其然,李寒峤点了头。
叶暇瞬间了然,从软软的床铺里拱起来,扒着直播间大航海目录,目光检索自己出手阔绰的老板,舰长、提督……
谁的名字可能是木头呢?
李寒峤把他的动作都看在眼里,在他开始翻第二遍的时候终于忍不住说。
“别找了……我不在里面。”
叶暇不怎么相信,玩笑道:“难不成你看我直播连个灯牌都不发?”
倒不是说他想在李寒峤这儿捞什么钱……虽然确实也真的搞到钱了,但直播不一样。
无论是结婚的协议,还是生活助理的劳务合同,本质上都是双方的交换,和直播这种纯打钱付出的,差的太远了。
叶暇也有朋友知道自己的直播号,顾黎还想过要给他上最贵的总督,一个月两万多巨款,被叶暇训了一顿。
朋友之间,顶多出于友情赞助一个舰长就足够了,再多,不合适,也不好还。
以李寒峤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感觉至少两个顾黎起步。
叶暇心头隐隐担忧起来。
“……花过钱。”果不其然,李寒峤抿唇。然而没等叶暇说话,他就紧接着补充。
“然后被你骂了。”
“啊?”叶暇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摇头道,“不可能,我从来不骂老板,除非实在不当人……”
李寒峤沉默。
叶暇声音抖了一下:“……所以你干什么了?”
李寒峤依旧沉默,在他的沉默里,叶暇也开始思考自己直播生涯里为数不多翻过脸的时候。
好像也就一次,是在自己明确在画某cp的同人图稿件时,对家冲进来跳脸团建。
叶暇明明在直播间封面标题和直播画面都写了,“金主约的CP稿件,创作期间请勿发表拆逆言论/叶子爱心”,标语很大,看不见的是瞎子。
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叶暇看着李寒峤,一句“你不会是瞎子吧”迟迟说不出口。
“我id是……十二岁。”李寒峤忽然说,“你记得吗?”
十二岁。
叶暇轻轻“嘶”了一声。
还真……不记得呢。
“我记性不太好。”叶暇不好意思。
李寒峤移开视线,目光幽幽看向窗外,像在追忆人生。
“我给你打钱,你说未成年不许投喂,你很穷,搞不起未成年退款,让我乖乖小升初。”
叶暇微微张嘴。
李寒峤说:“然后我又给你打了个红sc,说我有钱。然后被你骂了。”
伴随着李寒峤的复述,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叶暇,但他依旧没想起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这么温柔善良,怎么会骂小学生?
“我骂你……什么?”叶暇拧眉问。
“你骂我小学生。”
叶暇:……
李寒峤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瞥他一眼。
叶暇:?
这也算骂啊!
然而对上李寒峤好像真的受伤到的目光,叶暇没敢质问出声。
好吧……我们哭包木头是个玻璃心也……也算符合设定吧。
“所以你之后就不看直播了?”叶暇问。
“看。”李寒峤说,“但是我不想改id。”
他目光直直盯着叶暇,像是在说,“是你逼我白嫖的”。
还有“求求你让我打钱吧”。
叶暇目移。
木头强调的这一手“不想改id”,正正点到他善良的小心坎上了。
十二岁,他们突然分开的年纪。
叶暇叹了口气。
事实上,他心底倒是很庆幸。
自己已经在木头这儿打两份工了,如果直播木头再给他打钱,那他薅羊毛的力度也太大了……大家都是兄弟中的兄弟,这不好。
“不好意思啊……”叶暇弱弱道,“那会儿未成年退款的事儿闹的挺大的,主播人人自危,你那个id我确实有点担心。”
李寒峤却神情坦然,只说:“我现在能送礼物了吧。”
叶暇摸了摸下巴:“你等会儿啊。”
他点了开播,手上噼里啪啦打字,改了原先直播间的标题。
【祝十二岁小朋友永远十二岁】
“好了李寒峤小朋友。”叶暇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
“现在你在我直播间,被永久禁止投喂了。”
第50章 第 50 章【二更】
李寒峤想开口反对, 但叶暇伸手轻轻一扭,把平板转到他的方向。
只开播几秒,就已经进来了十几个人, 弹幕区瞬间热闹起来。
叶暇咧嘴一笑。
“开播了哦。”
他知道李寒峤根本不敢在这种时候再讲话。
小小李木头,拿捏!
“需不需要我到外面播,别打扰你。”叶暇问。
“……没事。”李寒峤说, “一些杂事。”
“好哦。”
叶暇笑眯眯地把平板摆正,连当臭鸽子被抓的紧张感都消失了大半。
“晚上好家人们,咕咕咕。”
【晚上坏!】
【鸽子主播赔我裤子】
【刘勍刘勍刘勍——撒泼打滚】
“对的!今晚画新的小漫画!”叶暇说,“画点刘勍同志逛花楼。”
刘勍是他oc小漫画里的主角之一,古代架空背景,扮猪吃老虎的纨绔王府世子一枚。
叶暇忽然想到什么, 戳戳自闭中的李寒峤后背。
“诶, 要不要在里面给你安排一个角色?”叶暇我劝,“我要给你完整的一生!”
李寒峤:……
“行。”他来了兴趣。
【??谁, 谁的声音】
【好耳熟, 之前的遗书哥吗?】
“遗……噗。”叶暇忍笑, “啊对,是他。遗书被我驳回了, 活着这么受罪,想死?哪有这种好事。”
【他温我哭】
【叶子今天不开摄像头吗——】
“不开哦。今天直播设备简陋, 只能让大家勉强听个响了。”
在平板上画画的感觉跟数位板不一样, 但摸个鱼还是绰绰有余的。叶暇琢磨着开始起稿,一边画一边跟弹幕聊天,主打一个陪伴。
“介绍一下主角团?目前是三个人。在皇宫横着走的纨绔世子刘勍, 尚书公子皇子伴读、小时候被刘勍当姑娘抢过的新科状元王修沁,身份神秘、目前担任小王同学侍从兼竹马的叶靖海……”
【听着怎么有种小绿江古耽文学的即视感】
【感觉有点大三角的意思啊/斜眼笑】
“唔, 对啊。”叶暇坦然,“画点南通小漫画怎么了。”
他补充:“小世子还有两个爹呢,他是爹亲生的,厉害吧?”
“咳咳咳……”李寒峤忽然爆发出一阵咳嗽。
叶暇停了一下,摘了半边耳机,离远平板问李寒峤。
“怎么了?”
“……没事。”李寒峤声音很小。
外面的世界,疑似是有点过于精彩了。
叶暇“哦哦”两声,想起来问:“客串角色有什么想法吗?”
李寒峤摇头,这下是连话都不说了。叶暇觉得是被弹幕一句句“遗书哥”吓的,心底暗笑,嘴上还是说。
“好吧,那我给你想想!”
【叶子这么晚屋里还有人啊/狗头】
“嗯嗯,是呢,屋里藏了男人。”叶暇是,“超级大帅哥,人帅声甜……嗯,怎么形容男生的来着?总之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嘻嘻,不给你们看。”
“……吭。”
戴着耳机的叶暇隐隐约约听见李寒峤那边有什么声音,但没研究。
“今天小世子逛花楼……诶,不是突然想到的剧情,是之前就定好的。”叶暇说。
他画的oc小漫画,有时候有点连载剧情,也有时候只是单纯的主角团日常互动。叶暇自认自己编故事能力一般,追的人不少,大概纯粹是因为。
他画的脸太好看了。
叶暇说:“今天准备画个大美人帅姐姐!”
“帅姐姐和小海哥是旧识,跟小世子也认识……为什么都是小字辈?因为他们都比我小啊。”
【嘻嘻,小叶子】
“认清现实好嘛,我已经是奔三的老头了。”叶暇道。
【不对吧,帅姐姐人在青楼?】
【总觉得闻到了刀子的味道】
【老刀子人了,信他个鬼】
【隐约记得叶子以前画过一张横插。叶靖海跪在尚书府外面,修沁和他一门之隔……】
“是、是有这个事儿。”说到发刀,叶暇声音都不那么中气十足了,心虚了一秒道,“别急,剧情还没进展到那边嘛。现在不是还好好的?”
【所以帅姐姐?】
“很快就死了。”叶暇声音毫无慈悲,“小海哥也死了。”
“修沁写字特别好看的手断了,辞官归隐,小世子披甲上阵再也没回王都——”
芜湖!爽!
【妈的】
【庆幸你不是专门搞连载漫画的吧叶】
【你知道吗?隔壁岛国有读者给作者寄刀片了】
叶暇弯着眼睛:“虽然但是,我现在住的这个小区安保很好哦,刀片应该是寄不进来的。”
“哎……”叶暇忽然叹了口气,“这么一看好像,我这个oc世界里大家都虐虐的。”
【???你也知道啊活阎王】
【叶子我以为你就是个普通的小黄画手,没想到是四十米大砍刀啊】
【……早觉得不对劲了,叶子画插偏爱那种死感很重的没发现吗】
【上次那个主角x反派事实上也是对儿be啊!】
【可恶,被骗了!!】
“这,这……也是有原因的呀。”叶暇试图给自己挽尊,“那,悲剧才能给人更深刻的冲击嘛,不然你们看完就忘了怎么办?”
他指责:“别以为我不知道,每次看我画画你们都是提了裤子就跑。”
【不跑难道等着蜀黍给我们一网打尽?】
【笑死我了……】
【你是人啊叶子?!】
见把弹幕逗急眼了,叶暇才笑着安抚:“嗳,没事没事的,最后都会he的。”
【不信,除非你今天就把大结局画出来】
【你真的不是想到哪编到哪?】
“不是啊,这个故事我很有想法的!”叶暇信心满满,“只不过可能有点长,有些地方又涉及到比较正剧的东西……要是写剧情的话会很慢,我没什么精力一直画它啦。”
末了,他又说:“而且其实,我觉得我编剧能力也不怎么行的……你们知道吗,小时候大家玩过家家编故事嘛,别人都编那种很甜蜜的,爸爸妈妈小孩一家三口,顶多加个狗……嗯,我编天才少年被灭门全家复仇。”
【???】
【得,从小就是活阎王】
【不是,我一直以为主播是阳光开朗大男孩?】
【只有我好奇编狗的那家谁演狗吗】
“有小孩抢着当狗的……不开玩笑。”叶暇说着,自己也笑出来,“狗能吃零食,小孩不能。”
【细说你的天才少年剧本】
“没什么细的啊,就是老套的那种龙傲天文学,天才少年从杂灵根废物到恐怖如斯斗宗强者,一路砍瓜切菜……挺无聊的,所以没人愿意跟我玩过家家。”叶暇撇嘴。
没品!
不远处的李寒峤忽然清了清嗓子。
叶暇失笑,立刻改口:“不过后来有了。”
后来有了特别捧场的李木头。
季节大哥哥虽然偶尔也会陪他玩,但也只是陪他而已,季节对故事的参与感不强,像个系统一样,但李寒峤不同。
那时候还是李桦的李木头,是小孩里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对他故事感兴趣的小朋友,每次都演得特别认真——叶暇演小天才,李木头演一个个被复仇的仇家,在沙坑里表演很多次被鲨,然后两个皮猴子一起在沙坑打滚。
叶暇是不太记得了,但听顾姨说,他那会儿拍着胸脯保证,等再大点儿能赚钱了,他就跟木头结伴去影视城当群演,告诉导演木头十八岁就有十年表演经验,对于装死和当反派更是炉火纯青……
等等,当反派?叶暇思绪忽然一顿,意识到一个问题。
李寒峤磕了脑袋之后,这么执着地觉得自己是个反派……该不会和小时候总演反派有关系吧?
叶暇瞳孔地震。
李寒峤虽然在工作,但分了心思不时侧头看一眼,于是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刚刚还兴奋当活阎王的家伙,画着画着,冷不丁就深深低头,一副沉痛的模样。
这是把自己也刀着了?
李寒峤问:“哪里不舒服吗?”
叶暇抬头,看他的视线带着深深的忏悔。
“就是突然感觉,有点对不起你。”他说,“好像,小时候把你带坏了……反派专业户。”
李寒峤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理解自己的设定。
别说,真有点道理。
“我会跟严老报备。”他认真道。
“不对木头,不该这样。”
叶暇一拍桌子,脊背骤然挺直,仿佛小时候扮演的小天才附体。
“你不是反派,别再当反派了!就从客串我家oc世界开始吧。”
“嗯。”李寒峤应允。
他语气肃然、不容反驳地说:“我要给你一个超级大正派的身份!”
“好。”
叶暇道:“你去当主角的爹吧,这个最稳妥!”
李寒峤视线放空了一瞬,弹幕密密麻麻全是问号。
【夺笋啊】
【你主角的爹不是男同?老婆还是真的会生崽的美人大帅哥?】
李寒峤开口,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抖。
“你是想我当……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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