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推着厚重的云层往前走,遮住了冷白的月光,好在小区路灯皎白明亮,将脚下阶梯照得一清二楚。


    林逐现在还有些晕乎乎的。


    他已经下了车,此时正站在小区大门旁的石梯上吹冷风,借此缓解面上的燥热。


    尽管林逐的长相看起来厌世无神,还带着点凶相,但许多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都会不自觉地被这类型的酷哥吸引……


    所以,林逐并不是没有被人告白过。


    只是那些人跟他差不多年纪,表达好感的方式都比较含蓄委婉,连当面告白也仅是羞怯地说一句‘我喜欢你’。


    因此林逐从来没遇到过像严若筠这样的——哪怕什么都不说,只是浅浅交换一个眼神,空气里的暧昧因子都快将他浸没。


    呼吸变成了一件困难的事情。


    林逐深深地吸了口气,顺手扒拉了一下被风扫得凌乱的额发,很想抱头蹲下发出爆鸣,哀悼自己逝去的十八年单身岁月。


    想到这里,他又忍不住朝马路对面的方向望了一眼。


    那个角落是刚才红色法拉利停车的户外车位。驾驶座的车窗被降到了底,严若筠仍坐在里面,正举着手机跟人通话。


    他将手肘靠在车窗边,脑袋斜侧着,牵出一段好看的颈线。


    打着电话,严若筠的视线也往车外移去,很快捕捉到十几米外的那道少年身影,随即跟那对藏在金色额发底下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男人的脸上,映出他唇边轻浅的笑,在与新晋小男友四目相对的下一秒,他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


    这时候,林逐才发现严若筠笑起来居然有酒窝。


    他愣愣地出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转移视线,却又很快移了回去。


    严若筠已经打完电话了。


    林逐瞅见他冲自己招手,小跑着过去,很自然地弯腰凑到驾驶座窗前,吭哧吭哧地说了句废话:“打完了?”


    这个电话来得特别不巧,偏偏在林逐被严若筠的一连串直球打得晕头转向,忍不住点头说‘好’的那一刻响起来。


    林逐顿时像个哑火的炮仗,将车内空间留给了严若筠,自己站到冷风里清醒一下热得过载的脑袋。


    ……好像也没什么效果。


    问完那句废话中的废话,林逐的眼神逐渐变得半死微活,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刚才严若筠有没有听到自己说的那声‘好’?


    “对啊。”严若筠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拖长了尾音,又补充了一句。


    “——我妈打来的。”


    林逐霎时瞳孔震惊,又听男人继续说:“她问我有没有见到你,对你印象怎么样,问了好多呢。”


    林逐摸了摸鼻子,小声问:“那你怎么跟她说的?”


    严若筠往后靠着椅背,应道:“我说你太小了。”


    话音刚落,系统忍不住站出来为自家宿主正名:“诶不是?我们宿主哪里小了呀?结合数据库分析,宿主的身体数据明明打败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alpha!!”


    林逐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一下子又升起来了,那几分钟的冷风都白吹了。


    ……这个小破统到底是怎么做到每次发言都会让人眼前一黑的?


    也许是林逐的表情太奇怪了,眼神也飘忽不定,严若筠的脑回路居然破天荒地跟系统拐到一起去了,突然说了句,


    “我是说你年纪小。”


    这句话差点把林逐送到外太空去,死去的回忆360度无死角地朝他发起攻击。


    林逐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懊恼地解释道:“……我没有往那里想。”


    严若筠瞥他好几眼,确认林逐确实羞恼得不行了,仿佛连明耀的金发都变得灰扑扑的。他只好轻咳一声,压抑着涌到嗓子眼里的笑意,开始顺毛捋。


    “那就是,我想了。”他无比淡定地说,“谁让你那时候只顾着遮脸。”


    结果就是正反上下都被他看了个遍。


    林逐整个人都开始褪色,看上去蔫吧得不行,本就透着厌世气质的面孔更加生无可恋,“……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要走,实际上脚一厘米都没挪。


    “这么着急干嘛?”严若筠不满地啧了声,直接将手里拎到林逐面前晃了晃,“先加个微信。”


    “哦。”林逐也掏出手机,直接通过严若筠的手机号搜索到他的微信号,发送好友申请。


    严若筠的微信头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拍的日出风景照。照片从中间被海平线分割成上下两部分,上半截是渐变色的天幕,下半截是闪着碎光的海面。


    一轮火红的曜日正好跃出地平线。


    他的微信名字更简单,就是真名。


    好友申请很快通过。


    严若筠当着林逐的面操作手机,将他那一串英文名备注成真名,还顺手给他设置了一个置顶。


    林逐有样学样,也悄悄给严若筠设成了置顶。


    而严若筠的头像底下,则是一大长串的未读信息。林逐匆匆扫了一眼,发现这些人是角色自带的狐朋狗友和暧昧对象,都在发信息约他出门浪。


    不知怎么的,林逐居然诡异地心虚起来,连忙息了屏,想等着回去了再处理。


    万万没想到,严若筠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抬手用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掐起林逐的脸颊肉,饶有兴致地问:“又怎么了?看起来这么紧张?”


    林逐拘束地弯着腰没敢动,两只手搭在车窗边,艰难地憋出两个字:“没有……”


    严若筠略带亲昵的动作让他头皮酥麻,犀利的问题又让他后背一凉,真是两头夹击,让林逐心底升出一股说不出的畏惧。


    可这畏惧,却是建立在一段刚出炉的亲密关系之上的。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逐丝毫不觉得反感抵触,反而有种很陌生的新鲜。


    ——严若筠好像,在管他诶?


    就在这时,林逐感到脸颊上的手指撤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生出几分不舍,就听见男人轻声哼笑两声:“撒谎。”


    林逐:“……”


    有这么明显吗?


    严若筠也没追问,只是从后座取出装有林逐衣服的袋子下了车,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时间还早,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其实不早了。


    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小区里里外外都不见人影,只有不远处的保安亭里有个值班人员。


    这片地价过于昂贵,入住率不高,业主不是富人就是明星艺人,基本不会在这个点出门遛弯。


    不等林逐回答,严若筠又慢吞吞地补充了句:“鉴于你刚才的表现,我觉得有必要查一下岗。”


    路灯下,男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跟林逐的影子形成两条平行线。


    下一瞬,他朝林逐迈近一步,两道影子霎时交叠在一起,分不出你我。


    林逐低头看着脚下的暗影,好半晌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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