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克拉伦登宪法》的颁布过程中,亨利二世能够顺利镇压来自教会的反对意见离不开教皇的支持,但同样,针对教皇的善意,他也需要做出回馈,因此在1163年3月,他致信腓特烈一世,希望能够商讨如何解决当下教廷分立的局面,腓特烈一世给予积极回馈,双方约定在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维尔兹堡会面。
涉及到神圣罗马帝国的相关事务,处于隐居中的玛蒂尔达皇后也出面筹谋,并且理所当然的,威廉也被捎到了祖母身边,跟着玛蒂尔达皇后了解德意志的相关事务,以及现在正统治神圣罗马帝国的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发家史。
在玛蒂尔达皇后的第一任丈夫亨利五世去世后,萨利安王朝的统治便宣告终结,由于萨利安王朝再无男嗣,神圣罗马帝国境内的诸侯们进行了皇帝选举,并最终推举了萨克森公爵洛泰尔二世成为新任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而放弃了他生前指定的继承人施瓦本公爵腓特烈二世。
洛泰尔二世在位十三年,和前任亨利五世一样并无男嗣,他本想将皇位传给他的女婿,出身韦尔夫家族的巴伐利亚公爵“骄傲的”亨利,然而诸侯们畏惧“骄傲的”亨利的权势(他是巴伐利亚公爵,又从岳父手里继承了萨克森,已然是帝国境内最强的诸侯),转而选择了霍亨斯陶芬家族的康拉德三世。
康拉德三世是一个处境相当微妙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血缘上,他是亨利五世之父,亨利四世的外孙(就是那位著名的卡诺莎之辱主角,鲜为人知的是他在短短七年后便重新杀回罗马另立教皇把格里高利七世赶去南意大利,可惜很快又被自己的大孝子起兵拍脸)和施瓦本公爵腓特烈二世的弟弟,但由于家传的施瓦本公爵领地在兄长早逝后由侄儿继承,他的统治基础相当脆弱,基本就是一个被各方诸侯推上皇位的周天子,而他最大的竞争者无疑是前任皇帝的女婿“骄傲的”亨利。
登基之后,康拉德三世来不及加冕便和“骄傲的”亨利爆发内战,由于“骄傲的”亨利在两年后去世,康拉德三世很快剥夺了他从洛泰尔二世手中继承的萨克森,为了扩张自己的权威,他还在教皇的压力下被动参加了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但众所周知这次十字军最大的战果就是促成了路易七世和埃莉诺的婚变,导致当时正在英格兰和表舅互啄的亨利二世成为最大赢家。
虽然在第二次十字军东征中所率部队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但康拉德三世仍然继承了舅舅家的光荣传统孜孜不倦地和教廷对抗,直接后果就是他直到去世都没有正式加冕,他的侄儿腓特烈一世继承皇位。虽然曾经剥夺了“骄傲的”亨利的领地,但在“骄傲的”亨利的儿子,著名的“狮子”亨利成人后,洛泰尔二世还是归还了萨克森,狮子亨利更是成为了腓特烈一世的忠实战友(他们也是表亲,腓特烈一世的母亲出身韦尔夫家族),并且直到现在都还亲密无间。
不过鉴于他开了天眼,威廉知道腓特烈一世和狮子亨利会决裂,而霍亨斯陶芬家族和韦尔夫家族的相爱相杀前前后后会持续一百多年,并且金雀花家族在其中也时不时掺和一脚,比如那场把舅舅和外甥一起坑沟里的布汶战争。对亨利二世而言,在掺和了腓特烈一世和亚历山大三世的纠纷后,他事实上已经加入了欧陆风云的主场,况且在他替妻子夺取了图卢兹后,他的领地已经逼近阿尔卑斯山、直抵北意大利,鉴于腓特烈一世对意大利的浓厚兴趣,亨利二世必须考虑他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理和腓特烈一世的关系,是努力回避可能的冲突,还是索性旗帜鲜明地站在亚历山大三世的立场上和腓特烈一世为敌。
对此,玛蒂尔达皇后的建议是努力斡旋,口头上坚决不承认腓特烈一世所拥立的维克多四世,行动上则身段柔软,以弥合对立为由和腓特烈一世积极接触,在腓特烈一世肉眼可见想专心对抗教廷的当下,他当然也不会鲁莽地给自己招惹一个新的敌人,安茹家族虽无力进攻神圣罗马帝国本土,但通过图卢兹干扰腓特烈一世的意大利战争绰绰有余。
虽然玛蒂尔达皇后昔日相熟的德意志诸侯大多已经作古,但作为亨利五世的遗孀,在罗马加冕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后,腓特烈一世还是应该对她保持必要的尊敬,毕竟他在继承皇位时也借助了一点他祖母的血统,论辈分他其实应该叫玛蒂尔达皇后一声舅奶奶。
这是威廉第一次长时间和奶奶近距离接触,在他的视觉印象里,玛蒂尔达皇后是一个身材瘦小、精神矍铄的老人,对他谈不上多么慈爱,但确实相当耐心地向他介绍德意志的风俗习惯和主要贵族,到了维尔兹堡,他已经可以认出大部分到场的神圣罗马帝国的贵族,而其中最重量级的三个人无疑是腓特烈一世、贝亚特丽丝皇后和萨克森公爵狮子亨利。
不得不说,这一代的神罗贵族在颜值上都相当给力,大名鼎鼎的红胡子高大英俊、威仪赫赫,他的妻子则娇小许多,体型的差距将她的容貌衬托得更加娇美动人,狮子亨利的样貌也相当清秀。“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为宏伟的宫殿。”亨利二世首先称赞道,维尔兹堡位于巴伐利亚公爵的领地,得益于此地繁荣的工商业所提供的税收,其领主修建的宫殿和教堂也十分雄伟,在十二世纪的欧洲确实可称杰作,听到亨利二世的赞美,腓特烈一世哈哈大笑,用力拍了拍身旁的狮子亨利,“这是我的表亲的杰作,到不伦瑞克去,他在他家乡修建的教堂比这里壮美十倍,他钟爱建造城市超过征服领土,以至于在我征伐意大利,恢复昔日罗马帝国版图时也不愿跟从。”
“我的陛下,在您南下征伐的同时,我也在东方为您开疆拓土。”狮子亨利道,虽然在这场会议中威廉的角色仍然是一个跟着父亲和奶奶刷脸的吉祥物,但他还是从他们的对话中察觉到这对曾经亲密无间的表兄弟在国家战略上的分歧,虽然目前看来这点裂隙还不足以影响他们的关系,因此虽然察觉到了狮子亨利隐隐的顶撞,他还是笑容不改,顺着他的话继续道,“是的,神圣的罗马帝国不应拘泥于多瑙河的南部,任何已知和未知的无主之地都应为英勇的战士征服,除却我的表亲,在欧洲大陆上,唯有您,亨利国王,能令我由衷欣赏和敬佩,我已听闻您在英格兰颁布全新的法典,可以将犯罪的教士绳之以法,这真是一个伟大的成就!”
“我也十分敬佩您,亨利国王。”狮子亨利同时道,和腓特烈一世略显公式化的商业互吹相比,他的赞美要真诚许多,“在颁布法典的过程中,您像狐狸一样灵敏,像狮子一样凶猛,并且奇迹般地没有蒙受冒犯上帝的指控。一位领主要有效统治他的领地不应只依靠军队和血统,他要建造城市,颁布法律,为此他应不惜与一切对抗着开战,不论面临多么严重的指控都不应退缩,恕我直言,许多自诩虔诚之人已然成为伟大事业的阻碍,他们过分傲慢,在享受了如此多的特权之余仍不知满足,欧洲正需要您这样理性且睿智的君主!”
威廉明白为什么历史上亨利二世最后和狮子亨利能成翁婿了,用现代话语来说,他们就是一个立法狂魔一个基建狂魔,搁现代都得在城市规划建设中有一席之地,尽管中世纪人对他们的态度仍以“不懂但拿他没有办法”居多。不过随着历史轨迹的变动,蝴蝶效应下,亨利二世未必还会和狮子亨利结亲,即便他有这个打算,玛蒂尔达才八岁,谈婚论嫁还是没影的事,威廉觉得短期内,他跟狮子亨利应该不会存在辈分上的变化,应该吧......
“亨利常常和我提起您,不乏赞美欣赏之意,得知我将要和你会面,他竟要求将地点设在他的领地之上,这是个正确的决定,你们果然一见如故!”打断他思绪的是腓特烈一世,作为神圣罗马帝国的皇帝,他已习惯说一不二,而鉴于他现在确实是整个欧洲最有权势的君主(也就东方的曼努埃尔一世可以和他掰掰手腕,不过后者毕竟远在东方,不比腓特烈一世气势如虹),他的目光在亨利二世和狮子亨利间梭巡,抱着臂,用笃定的、极具侵略性的语气道,“听说你有一个继承了玛蒂尔达皇后之名的女儿,而我的表弟也刚刚和他的妻子离婚,现在正欲另觅佳偶------何不让他们结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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