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与乐微微一愣，轻声道了句：“好。”随即定定望向苏聿白，想从她的面部表情中读出什么。
但很显然，苏聿白本就是情绪不外露的人。
姜与乐轻轻摇头，试图丢掉脑中浮现出的别的想法。
苏聿白再次出声：“好好吃饭。”
姜与乐点点头，猜想苏聿白应该就是字面意思。
两人头顶的灯光昏黄，姜与乐无端想起谢师宴那个晚上。
穿着旗袍的她无疑比那天多了些生活气息，又平添了些矜贵。
苏聿白只是在单纯地帮她，她却亵渎了苏聿白的话语，姜与乐感到有些羞愧。
“姜与乐。”
“你的计量方法学得怎么样。”
姜与乐闻声抬眸，眨了眨眼，“应用方面还可以，但是理论方面还有一定欠缺。”
饭桌上谈学术，姜与乐发言也不禁开始谨慎。
“嗯，去暑期学校跟着老师好好学习。”
姜与乐定定点头又浅笑，“苏教授，现在我们不是在学校呢。”
“我知道。”
这个话题开始得突兀，结束得也很突然。
姜与乐这时才意识到苏聿白似乎没怎么再动筷子，她应该是吃好了。
再一次被苏教授的细致所震惊，不自觉加快了速度。
闷头吃饭又不礼貌，姜与乐找了个话题：“苏教授，菜还合胃口吗？”
苏聿白看了眼前面的菜品，点点头，“我平时吃得不多。”
“那你平时锻炼那么多，营养跟得上吗？”
“我会定量补充蛋白质和维生素。”
姜与乐点点头，“好自律。”
苏聿白没玩手机，视线定向窗外。
姜与乐吃完抬眸，也往窗外看去，却猝不及防与玻璃窗中她的影子四目相视。
姜与乐眼睫轻颤，视线下意识想要躲闪，却发现苏聿白的眼神定住没动，望着玻璃窗上她的眼睛问：“吃好了吗。”
“吃，吃好了。”姜与乐莫名有些紧张。
“那走你等我一下。”苏聿白将视线移回来，随即起身。
“好。”姜与乐拿起湿纸巾擦脸，整理仪表，忽而动作一顿，想起一件事——
姜与乐回头，看见苏聿白站在前台那窈窕修长的背影。
姜与乐拿起手机一路小跑过去，轻声唤她：“苏教授。”
苏聿白闻声回眸，继而轻声道：“你忘记拿包了。”
“应该我来请的。”姜与乐看见她手上的小票有点不知所措。
“港城有机会，这次我来。”
不过是一句给她体面的托辞，姜与乐有点沮丧，转身回去拿包。
接着朝餐厅门口走去，苏聿白在那里等她。
她还没走近，就听见她遥遥一句：“不开心？”
“没有，就是...”人情越来越多，根本还不清了。
“下次你请，一定。”
“那说好了哦！”
“嗯。”
苏聿白的声音极清，姜与乐却莫名笃定，她不会对她撒谎。
*
又一次坐上苏聿白的车，姜与乐已经驾轻就熟坐上副驾驶，第一时间系上安全带。
这才有机会拿出手机看消息，却发现一条来自硕士阶段导师司清教授的微信：【小乐最近有空吗？组里新来几个师弟师妹，要不要回来聚聚？顺便跟他们交流一下学习方法。】
姜与乐抬手婉拒：【不好意思司教授，我最近在忙着收拾行李去港城呢，不太能抽出来时间。】
那边司清察觉到不对劲，一个微信电话就拨了过来。
姜与乐抬手关了。
身旁沉声一句：“怎么不接。”
“苏教授，上次我妈打电话质问我们关系的事，是不是司老师跟她说了什么。”
苏聿白没急着发动引擎，偏头看向她：“怎么会猜是她。”
姜与乐降下车窗，“那天在场的人就只有你我，乔教授，司老师和林...”
“嗯。”苏聿白示意她接着往下分析。
“我们俩都不会说，林思琼不敢说，乔教授跟我妈不熟，就只有她了。”
苏聿白点点头，“分析得不错。”而后发动引擎。
姜与乐抬手要将窗户升起，却听见她说：“要是觉得舒服可以一直开着。”
“苏教授你真好，我妈都不让我开空调的时候开窗户。”
又找补：“那个我不是把你跟我妈妈作比较，就是想说，你真好。”
“嗯。”苏聿白轻声应她。
出了停车场，今天风很大，沿着窗边吹进来很舒服，就是头发被吹得有点乱。姜与乐抬手将车窗降下了些。
没一会儿，手机再次振动，是司清发来的：【你和苏院长的事不是我跟姜主编主动说的，是她自己猜的。】
姜与乐忽而想笑，要是她不表现出来异常，妈妈难道能读心？
姜与乐没理她这句自首，给她发了句：【司老师我最近是真的不太有时间，等下次我从港城回来，时间可能会宽裕些。】
可能。
拒绝得很得体。
司清迅速回了句：【好，那下次见。】
也算是体面地结束师生关系了。
“不用放在心上。”苏聿白停车等绿灯，沉声道。
“没有啦，不过苏教授你上次到底跟我妈妈说了什么？”
绿灯将至，苏聿白开口：“以后告诉你。”
车辆再次前行，姜与乐闭了口。
夏夜的风拂过脸颊，耳畔的呼啸声很大。
“好像要下雨了。”
“后备厢有伞，等会儿我送你进小区。”
“谢谢苏教授啦。”
“不用客气。”
不客气吗？姜与乐偏头看向她，认真道：“苏教授你真好看。”
苏聿白会回她什么，也说“谢谢”？还是“你也好看”？还是谦虚的“哪里哪里”？
姜与乐静静等着她的回应，却半晌没等来。好吧，这也不是一句非得搭理她的话。
姜与乐收回视线，将车窗再次升起一点，兀地听见她问——
“哪里好看。”
没想到她会反问这一句，姜与乐望着她笑，“苏教授觉得自己哪里不好看。”
这回到了小区门口，苏聿白停在一旁，静静看了她半晌没说话。
姜与乐不禁缩了缩脖子，而后轻声道：“哪里都好看。”
“姜与乐。”
“你家是在16号。”仿佛她停下来只是向她确认地址。
姜与乐定定点头，“是，苏教授记忆力真好。”
过了这么多年，苏聿白竟然还记得她家的路。
到了家门口，姜与乐解下安全带，没急着下车，“那个苏教授，下次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祝你工作顺利，生活顺心！下次见！”
苏聿白眼中闪过一丝深意，而后开口：“你也是，学业顺利。”
与苏聿白道完别，雨还没落下来。
但姜与乐刚踏进家门，外面刚好下起了大雨。
姜华珍和褚国安早就在家庭群里发过消息，今晚有应酬。
家里一片漆黑，只有鱼缸那里透着光。
姜与乐赶紧开灯换鞋，火速前往书房关窗，里面放着很多纸质资料，今晚这大风，估计被吹得满地都是。
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楼，进入书房，果然看见没有装订的资料散落满地。
先踩着资料间的缝隙关了窗，这才开始一张张地捡起来。
捡到一半，余光扫到地上有张纸，似乎写着“港城大学”两个字。
姜与乐以为是与自己相关的资料，捡起来一看，发现是——
“《华夏经济学》杂志社出境访问申请表”
底下申请人明晃晃地写着“姜华珍”，申请开始时间恰好是她赴港那天。
姜与乐捏着a4纸的手指一紧，心中的怒气与委屈升至顶峰。
*
像是积攒了许久，大雨瞬间倾盆泄下。
雨刮器感应到雨滴自动开启，在前车镜上刮着，一下又一下。
大风未止，苏聿白的耳畔混合着许多声音。
昏暗灯光下，苏聿白恍然未觉，只怔怔看着副驾驶座，忽而抬手去触碰座椅靠背。
尚有余温。
苏聿白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座房子的灯一盏又一盏地亮起，从一楼到二楼。
盯着最后一个亮起灯的房间良久。
忽而《最好的时光》音乐声响起，苏聿白即刻回过神来。
立即起身去拿放在车后座的包，手指微颤，取出手机点了接听，听筒中瞬间传来——
“聿白姐姐，你能带我走吗？”
“去哪里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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