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聿白迟迟未发动引擎。
姜与乐微微一愣，座位正前方的苏锦芸已经回过头来看向她。
目光太过灼热，似乎是急于向她求证苏聿白是否是在找借口。
姜与乐顺着苏聿白的话往下说：“可以请你跟我换个位置吗？”
苏莹莹也应和了句：“晕车坐前面可能会好一点。”
三人统一口径，话里也没有什么破绽，苏锦芸只好打开车门下车。
姜与乐顺利坐上副驾驶座，淡淡茶香气迅速袭来。
姜与乐下意识望了苏聿白一眼，只见她的视线迅速定过来，她薄唇轻启：“安全带。”
苏聿白神色如常，姜与乐一时分不清她是忘了她并不晕车，还是只是在找一个借口。
姜与乐有些恍惚，凭着习惯找到安全带系好。想起上次去机场接乔教授，她也是在坐在苏聿白的副驾。
苏锦芸在后排和苏莹莹聊着天，偶尔会cue苏聿白或姜与乐两句。
姜与乐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们闲聊，话题多是镇上的新店和美食，以及吴绣的传承与弘扬。
苏聿白的反应平淡，基本不怎么搭话。在某个路口等绿灯时，顺手打开了车载音响，网上流行的歌曲顿时飘满车厢。
曲风过分欢快，与苏聿白清冷出尘的气质非常不搭。
姜与乐猜想她是不是对吴绣不太感兴趣，以至于每次提到相关话题时都眉头紧锁。
后排的讲话声混在音乐里听得并不真切，姜与乐抬眸看向窗外。
今日天气很好，天上是一望无际的蓝，挂着几朵慵懒的白云。
像一幅绝美油画。
“想听什么歌，可以自己连蓝牙。”
一道冷冽声线混着吉他声传至耳畔，姜与乐有些没听清，闻声便转过头来，“嗯？”
只见苏聿白全神贯注地望着前方，又重复了一遍：“想听什么歌，可以自己连蓝牙放。”音量稍稍放大。
说话时并没有看她，连一分余光都没有。
姜与乐浅笑道：“没关系，这首歌就挺好的。”
苏聿白没再说话。
以为话题就此终止，姜与乐再次望向窗外。江南小镇的建筑与风景属实是吸引人的。
“我想听《最好的时光》。”
苏聿白再度开口。
姜与乐这回听清了，微微诧异，没想到她竟然也喜欢听这首歌。
“好。”姜与乐将手机上的蓝牙点开，稍稍俯身，连接上车载蓝牙。
凑近她之后，鼻前的茶香气更浓了。
很舒心，也很好闻，姜与乐不自觉放慢了动作。
“连接好了吗？”苏聿白猝然问道。
“好了。”姜与乐点击播放，随即起身。
猜测她可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歌，姜与乐又往播放列表里添加了好几首同一位歌手的流行金曲。
后排的讲话声逐渐歇了，姜与乐回头，发现苏莹莹和苏锦芸已经闭着眼睛在睡觉了。
流行曲风缓缓的，适于伴人入眠。
“休息会儿吧。”
苏聿白的声音在音乐声中清晰得很，姜与乐偏过头去，“我还好，不是很累，看看风景也挺好的。”
主要是一车四个人，如果三人都在睡觉的话，对主驾驶座的人不太尊重。
苏聿白又不真是她们的司机。
“下午可能没时间休息了。”
车辆缓缓停下，姜与乐看向她，她眼里明显地透着认真与坚持。
没有半分客套。
姜与乐愣愣点头，“好。”在闭上眼睛之前看到红灯还有9秒。
苏聿白只有在红灯时才会进行一些操作，或者看着她说话。
她在开车时有种近乎严苛的认真。
姜与乐想，睡在她车上大概是比在其她人车上要安全得多的。
耳畔是喜欢的音乐声，鼻前是若隐若现的清香，姜与乐很快睡着。
但似乎没睡多久，就听到苏锦芸的一句：“到啦，醒醒咯！”
姜与乐一睁眼就看见旁边这条窄窄长长的小巷，尽头好像是条小河。这巷子仅限一辆小车通行，车开进去就很难出来了。
“在这里下车，跟着苏锦芸走就好。”
姜与乐冲着苏聿白点点头，“好，苏教授我们下车等你。”
苏聿白没有再说话，放下她们之后就去停车了。
三人站在巷口等她。
“你跟聿白姐姐...很熟吗？”苏锦芸站在姜与乐旁边问道。
姜与乐看向她，半晌答不出一句熟或不熟。
苏锦芸定定望着她，看她的脸色变得愈加复杂。
苏莹莹在一旁干着急，帮她答了句：“挺熟的，乐乐跟我和我姐是青梅青梅呢。”
“哦，我和聿白姐姐也是一起长大的呢。”苏锦芸的语气里透着些骄傲。
十年，姜与乐默默在心里算出这个数字。
“我姐可喜欢乐乐了，出国前天天辅导她学习，还经常带她出去玩呢。”苏莹莹也不甘示弱。
似乎非要比个输赢。
姜与乐转身睁大眼睛看了眼苏莹莹，眼神示意她不要过分夸张。
却见她没有半分收敛，“不信你问我姐。”
？
“问我什么？”苏聿白刚好停完车回来，只听到这句话。
姜与乐不自觉眼睫一颤，有种当人面造谣的心虚感。
“我说你可喜欢乐乐了，跟她关系很好，对吧？”
苏聿白扫了姜与乐一眼，“嗯，走吧。”
姜与乐张了张口，强忍住惊讶。视线随着苏聿白调转，只见她已经抬步往巷子里走了。
“我就说吧，我姐还是跟以前一样喜欢你。”
耳畔传来苏莹莹酸酸的语气。
“走吧。”沉默许久的苏锦芸终于开了口，随即快步跟上苏聿白。
姜与乐由着苏莹莹拉着往前走，脑子里再度浮现出苏聿白出国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
苏聿白以前...喜欢她吗？可那句话的意思分明截然相反。
*
姜与乐随着她们进了绣坊，门匾上写着“吴绣展馆”，门口立着个“今日闭馆”的小立牌。
这处绣坊的面积不算大，院子里的四个角都种了一棵柳树。
院子里放了些祭奠用品，在东南方的树荫下还有处大理石桌面，上面摆着一套青瓷茶具。
姜与乐的视线扫过玻璃窗，看向三面展馆，目之所及都是展示出来的绣品。
绣品精美，琳琅满目。
只是没见到绣娘。
“来喝杯茶。”苏聿白已经走到大理石边。
姜与乐和苏莹莹随她抬步走过去。
苏锦芸眼疾手快地去倒茶，“我来我来。”
苏锦芸倒茶，苏聿白分发。
“谢谢。”姜与乐接过她的茶。
茶水温度刚好入口，应该是她出发去接她们之前就泡好的。
“聿白姐姐今晚打算带她们去住客栈吗？”苏锦芸问道。
“嗯。”
这是姜与乐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她们的行李还在车上没拿下来。
“其实家里有足够多的房间可以住下的，何必去花那个钱。”
苏聿白没说话。
气氛稍显尴尬，姜与乐开了口：“苏教授，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展馆里的绣品吗？”
苏聿白点头，“你们随意。”而后在树荫下落座。
苏锦芸跟着姜、苏二人进了展馆，跟她们介绍，玻璃橱窗内的绣品是出自哪位绣娘之手，又有哪些特别之处。
“你好专业。”姜与乐由衷赞叹。
苏锦芸有些不好意思，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树下的女人，轻叹声气，“聿白姐姐比我有天赋多了，她要是愿意传承，我们吴绣一定不会是今天这幅样子。”
姜与乐下意识往窗外望去。
微风吹得树影摇晃，苏聿白在树下坐得笔直，任由清风在她的白色衬衫上肆意作画。
美极了。
“你们也看到了，吴绣到现在都没怎么发展起来。”
姜与乐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只听苏莹莹问道：“绣坊里不会只有你一个人吧？”
“那倒不至于，大大小小的绣娘有二十人左右，不过今天日子特殊，她们都休假了。”
“哦吓我一跳，那还好呀。”苏莹莹轻声道。
“但是如果师姐愿意做传承人的话，会有更多人愿意坚持。有她的带领，我们吴绣也会发展得更好的。”苏锦芸的语气听起来十分遗憾。
“但是，她不愿意呀。”姜与乐兀地出了声。
“她不愿意传承吴绣自然有她的理由，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也请你不要去美化一条她没有选择的路。
“苏教授是我们学校史上最年轻的特聘教授、副院长。
“凭什么要以吴绣的发展牺牲她个人的意愿呢？这不是她的义务，她也不需要对吴绣负责。
“她只要对她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啦。”
姜与乐一讲完，空气即刻凝滞。
姜与乐感觉有点不对劲，果然下一秒就听见——
“师姐，你也过来了。”
姜与乐闻声回头，不知苏聿白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猝不及防与她四目相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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