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元恬如约跟着唐扬去重新做了个全身检查。
检查结果可把先前那位替他看病的医生给郁闷坏了：“怎么这次又不正常了！”
元恬心虚地看天看地, 就是不敢看医生。
最后还是唐扬跟医生说可能仪器不够好，还说要帮医院更换最新设备。
这话元恬可不乐意听了, 拉住他手小声嘀咕：“那些设备听说动不动就百万千万的，你别乱应承呀。我这身体可不值得！”
唐扬安抚地拍拍他的手：“没事，这家医院我们家占股，每年到我手的分红都不止设备钱了。”
元恬：“…………”他一把撒开唐扬的手，以表受伤。
气鼓鼓的小模样直令唐扬失笑，忍不住捏了把他的脸颊，又赶在小孩反应过来前转过头一本正经跟医生聊起病情。
“……建议还是住院观察，主要器官衰竭的原因不明, 而且也不知其速度会多快……”
“如果一直观察不出病因，有没有什么治疗方法？”唐扬急切问道。
医生看了看一脸坦然无谓的元恬，再看看着急的唐扬，怎么朋友比病患本人还着急上火呢！
他不由隐晦地多打量了下唐扬, 人都说唐家这位继承人有多与众不同, 不爱社交、没有绯闻、是个热爱创业投资的钻石王老五。没想到如今一看, 这人也跟那些富家公子没啥子区别, 不一样色迷心窍, 迷的还是个男孩。
不过看那男孩的样子倒也不像被强迫, 医生心里嘀咕两声，也没放开此事。他思索片刻，才犹豫道：“像是透析之类的治疗方法都是治根不治本的，且过程也挺痛苦。但想治本的话，得换器官。”
唐扬想都不想, 道：“那没事, 你看看我肾怎么样？匹配的话我换个肾给他，反正一个肾也能活。”
阿元对他情深到甚至可以为了他连自由都能舍去！他没法回馈同等的感情, 一个要不了命的肾又算得了什么。
他身后的元恬眼睛都瞪圆了，忙摆手：“唐大哥，不至于！”
医生也在惊讶一瞬之后，哭笑不得：“是不至于。主要你朋友是多器官衰竭，而不是仅一个。”
“一般人换个肾都可能出现排异现象，何况他那么多个器官……”医生道，“他现在器官还没衰竭到影响生命的程度，但任由其发展，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进一步恶化。我建议还是住院，再请多位专家会诊……”
越听，唐扬越隐隐绝望。还真如小孩所说，一时间没什么办法。他只能将元恬的资料留给医生，托他找专家也好、买新设备或研发药物也成。但凡有什么办法能救元恬，他都不惜一切代价。
后边亲耳听到这一切的元恬只觉得心里酸涩又温暖，眼眶都不由湿润了。长这么大，除了父母、师父，以及什么师兄师叔师侄……之外，唐大哥是第一个对他那么好的人。
他头一次觉得，要是他也喜欢唐大哥、并且他跟唐大哥一样都是长寿的命格就好了。跟这样一个会为自己付出一切、又很温柔的人在一起，一定会很幸福的吧……
元恬悄然抹去眼角感动的泪水，有些难过，有些动摇。
要不，答应唐大哥，交往试试？
他肾都能毫不犹豫给自己了，这样好的一个人错过了总感觉会遗憾终身。
可，一想到自己的命格，他又不由悄然压下蠢蠢欲动的念头。
住院是不可能住院的，元恬特地从山上下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不想呆在上边浪费自己所剩不多的生命。要是住院，那还不如回观里。
两人走出医院大门时，元恬还好心拍拍他肩膀，安慰道：“没事，唐大哥，看开些，啊！”
唐扬难掩失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分不清被判死刑缓刑的是他还是自己。
怀着一股子绝望，他带着小孩如约去吃了顿烤肉。今天没带上小惊，那小鬼这两天喜欢在家追剧，迷得不要不要的。不过就算没把小鬼带上，唐扬也不忘体贴地给小鬼叫了份烤肉店的外卖。
小鬼没活直接吃人间食物，还是元恬隔空给他作了个法，才让小鬼不至于只能眼馋。
饭后已经是下午的上班时间了，唐扬带着元恬来前往公司。
上次过来大厦时还没什么人烟，这才短短时日，已经有好几层楼有公司入驻了。楼下还有咖啡厅甜品店等等，不过好些都还在装修阶段。
总体而言，欣欣向荣。元恬不禁为唐扬感到高兴，他可没忘记这栋大厦都是他家唐大哥的。
唐扬的公司名就两个字，YM。取自他和唐萌的名字，倒不是彰显兄妹情深，纯粹是他懒得想。其公司原先主要是多元化投资，近期唐扬对游戏开发有兴趣，于是单独开辟一个游戏部门。
前台小姑娘看到唐扬，眼睛一亮，元气满满打了声招呼。随即看到他身边的元恬，又迟疑起来。
“您……您是，小老板？”
元恬挑挑眉，竟然还有人记得他。他只在节目的直播间出现过那么一会，且唐萌还说后来直播被下架，节目重新录制了。因为被人举报封建迷信……
“你好。”他轻轻点了下头。
小姑娘顿时兴奋了：“您好您好，那个，我叫……”
眼看前台跟见着偶像似的缠着元恬说话，唐扬不悦地冷着脸，道：“回去工作。”
小姑娘笑容一僵，立马乖乖回到岗位上，眼观鼻鼻观心。
唐扬这才满意地放缓了语气，又道：“小刘，记住元先生是我好友，以后他来了不必预约。”
小姑娘愣了愣，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大声应一声：“好的！”
好友？哪方面的好友？该不会……
小姑娘悄然打量一下两人，唐总不必说，标准的霸总长相，又高又帅身材还不赖。平时心情好的时候很好说话，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很霸总了。
小老板嘛，比唐总略矮一丢丢，帅气里边带着些精致，好看得不行。就是瘦了点，不说话的时候感觉气质也有点清冷。
这对，好像有点好磕呀……不过这CP要怎么站，小老板好像会点法术的呀……
唐扬可没注意小姑娘的纠结内心，他领着元恬直接朝总裁办公室里走，一路上不忘给元恬介绍一下环境、部门等等。
不同于上次过来时的冷清，此时公司里还是蛮热闹的。时不时还会有员工跟唐扬打招呼，然后又朝元恬投以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但似乎碍于唐扬不算很好的脸色，没人敢多问。
好不容易来到总裁办公室，唐扬先是让元恬到沙发上玩儿手机，而后打电话给秘书：“小李，让陈飞过来找我。”
他下山前说的公司有事，可不是说着玩的。
办公室的门很快被敲响，不消一会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瘦弱男人就走了进来。
元恬动了动鼻子，抬头望一眼男人，眼里精光一闪。
陈飞明显有些拘谨，声音讷讷道：“唐总，您找我？”
“嗯，”唐扬点了点面前一份文件，道：“游戏开发即将收官，这时候你要辞职，是为什么？”
陈飞嘴巴动了动，欲言又止。半响，却又苦笑：“唐总，这是我个人原因，无关其他。我最近状态特别不好，实在没能力担任开发小组组长一职了。对此给公司造成的不良影响真的很对不起，但我也实在没办法……”
唐扬眉头紧皱：“如果是经济问题，你大可提出来。如果是心理或身体问题……”
“都不是。”陈飞打断他的话，满脸苦涩，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慢慢道：“唐总，我跟您说实话吧，其实我最近，撞邪了。”
“我每天晚上都觉得家里有我看不见的东西在注视我，我很害怕，然后每晚都不敢睡觉。每次都是硬生生熬到天亮，才睡一小会，然后来上班……”
“还有其他一些表现，我就不一一说了。总之，我想我必须得换个城市生活，否则我摆脱不了目前这种状态。我知道，您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您不信这些东西。但是，我真的感觉到了……”
沙发上的元恬不由挑挑眉，揶揄地看一眼唐扬：坚定的，唯物主义拥趸者？
这话可真他妈耳熟。
唐扬脸不红，心不跳地回他一个微笑。
又看向陈飞，道：“我信。”
陈飞愣了愣，抬头不可思议地望向他。
唐扬继续道：“你是团队的技术核心，你一走等同于这个项目功亏一溃。你所说的事，我可以让小李请道士帮你处理……”
陈飞迟疑了，前阵子公司出了些灵异事件，他不是不知道。后来放假三天，回来后公司就一切正常了，听说就是唐总让李特助请了道士来做法的。
他之前没想到这一茬，如今唐总提起，他有点心动。
就在他即将答应的当口，不远处响起一个清亮又慵懒的声音。
“不必那么麻烦。”
陈飞下意识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很年轻、很好看的男生。他刚刚满肚子心事，根本没注意到还有别人的存在。因此有些惊讶，随后又有点惊艳。
元恬早在听出这人对唐扬的重要性之后就坐不住了，这会慢悠悠过来，淡淡道：“何必舍近求远，唐大哥，你还不如请我。抓鬼嘛，我最在行了。”
唐扬无奈一笑：“打折吗？”
“打，”元恬微微一笑，来到他身边按按他肩膀：“你想打哪个部位？”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笑让陈飞心情稍稍放松了点，他弱弱举起一只手：“那个，打扰一下。请问，这位是？”
“元老板，是一位道长。”唐扬简单介绍完，望着小孩浅浅的笑脸，鬼使神差补上一句话：“也是我，一位很重要的人。”
元恬怔住，唐、唐大哥这是，正式在跟他告白？怎、怎么办，要怎么拒绝……
话一出口唐扬也愣住了，这话怎么有点像告白……
随即他盯着元恬，见小孩一脸怔愣。他不由有些心疼，小孩是不敢相信自己会跟他告白吧……到底是多厚重的感情，能让他卑微至此……
就在两人对望的当口，一个声音插进来:“啊，原来是老板娘，失敬失敬！”
元恬终于醒过神，怒了:“老板娘？去你大爷的老板娘，老子像是被人压的吗？！”
陈飞看看对面高大威猛的唐总，再看看他旁边被衬得有点小巧的男生，懵了。
第32章 第 32 章
且不说此话一出, 陈飞有多惊讶。原来，他们YM的总裁竟然是个受？
唐扬受到的惊吓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再一转念一想，他心里又涌起一阵阵的感动——
小孩这是在间接暗示他，愿意为了他委身做受呢！
他家阿元怎么、怎么那么体贴懂事！被这样的人喜欢着，简直就是……很难让人不心动的吧！
唇角不由自主上扬着，唐扬看向元恬的眼神里都带着自己都没发觉的三分欢喜七分宠溺，好声好气顺着他的话道：“对对对，你不像。”
你的心意我懂的。
他这突如其来的哄孩子似的语气总让元恬觉得怪怪的，却又不知哪里不对。只得朝茶几走去, 想喝点茶水压压那种怪异感。
他一走远，唐扬视线便难免落到对面的陈飞身上。笑意收敛，他又摆起冷脸，淡淡道：“下班后别走, 带我们去你家看看。”
陈飞心里一凛, 总觉得这话像极了小时候学校恶霸——放学后别走！
他悄然看了看脸色不佳的唐总, 再看看不远处悠哉泡茶的元老板, 心里默默给自己划了个十字架。撞破老板奸/情且发现老板是被压的……阿门, 但愿他能活到安全离职。
事实上如果可以, 唐扬并不想让陈飞那么安全。多好的机会啊，他本可以顺着阿元的话跟他提出交往，却碍于这么个外人在场而没法说出口……
阿元还因为害羞，离他远远的了。
此时此刻，唐扬是怎么瞧陈飞怎么碍眼。
这一个下午, 陈飞都有些心不在焉, 连公司提供的丰盛下午茶都没怎么吃。
面对同事们的关心，他又不敢将总裁的私事说出口, 险些没把自己憋出内伤。
再者，他也忧心自己的事儿。唐总说元老板是道士，可那么年轻又好看的道士，能靠谱吗？陈飞心里没底得很，万分想过去让唐总请别的道士过来帮忙。听说公司前些日子请的是空门观的道长，一出手公司立马恢复正常，他瞧着就挺靠谱的。
可到底远水救不了近火，陈飞只得灰溜溜地领着两人坐车往他家里赶。
陈飞的房子距离市中心不远，是租的一房一厅，环境还不错。楼下什么蛋糕店之类应有尽有。
越接近楼下，陈飞就越发显得坐立难安。等电梯的功夫，他甚至打起退堂鼓：“要不算了吧，我……”
元恬眨巴眨巴眼，打断他的话：“可是，如果那东西是认定你的话，就算你搬离这里、换个城市，他也仍会跟着你。”
“你连他到底是不是鬼，又是为什么缠着你，你都不知道。就这么冒然搬走，不怕反而惹怒他吗？”
这话也是在理，陈飞心里更是发慌了。想了想，他从裤兜里掏出来两张符，干巴巴道：“其实，我前两天去找过附近一位神婆，但是人家给的东西没有用。”
望着面前年轻得过分的道长，再看看自家老板，陈飞终于决定将事情始末讲个清楚。
这事得从公司放假的第二天说起，那天晚上陈飞梦到他过世两年的老妈。老人家拉着他特别开心地叭啦叭啦说了一堆，但陈飞一觉醒来就什么也记不清了。
后来第二天开始，他就总感觉家里多了点什么。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总之他在家干什么都觉得不对劲。尤其是睡觉的时候，一闭上眼就心慌得不行。
听到这里唐扬眉头微皱：“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
“起初我也那么以为，”陈飞苦笑，道：“但，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以后爬起来玩游戏，玩到后半夜。出去喝水的时候在客厅里看到一个红裙子长头发的女人。”
提起那个女人陈飞脸色就煞白煞白，“她是飘着的，而且看上去脾气不太好，还在那揪着她自己的头发，好像正在生气。”
元恬眼睛一亮，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是说，那是个红裙女鬼？纯红的？”
陈飞愣了愣：“是、是啊。”
元恬眉眼微弯，迎着身边唐扬好奇的目光，朝他招招手，小声跟他说道：“红裙女鬼十之八九是厉鬼，这些年受影视红衣女鬼形象影响，近年死去的女厉鬼大多爱穿红裙，在鬼界几乎成了厉鬼标配。”
唐扬禁不住挑挑眉：“又能送一个下去了？”
“可能性很大！”元恬有些兴奋，又看向一脸懵的陈飞，道：“继续说，昂。”
陈飞也没管他们刚刚说的什么悄悄话，继续讲道：“我当时特别害怕，幸好我队友跟我挂着麦，喊了我两声我才回过神。然后再一看，那女人就不见了。但我感觉她应该还在，因为我走过去她刚刚站着的地方，比其他地方都要阴凉。”
像是怕元恬他们不信，陈飞又道：“真不是我错觉！后来的几个晚上我都不敢睡觉，因为一闭眼就感觉，床头的位置特别阴凉。我猜她可能就在那里，她在等我睡着。”
“我还试着去酒店开房住了一夜，也是一样。还好，我发现只要我装作不知道她的存在，她好像就一时半会不会拿我怎么样。而且她好像只有晚上会出现，白天倒是没影。所以我只能白天在公司上班的时候睡一下，晚上在家我都不敢睡觉，还得假装若无其事玩儿游戏。”
陈飞有些崩溃，“元老板说得对，她好像是盯上我了。所以我才……才想辞职，离开这座城市看看。”
属实也是倒霉娃儿，元恬把玩着那张一看就是批发打印、不含任何灵力波动的符纸，叹道：“离开也是治标不治本。还有，神婆什么的以后别乱找了，那些人至少有一半是神棍。要找，就找正规道观或佛寺，昂。”
“就是说这东西是假的？！”陈飞注意力瞬间转移，略有点生气，“靠，就这还收了我五千呢！”
五千！元恬心痛不已，看向唐扬：能吃十顿烤肉了！
唐扬看陈飞的眼神微变。
就像在怀疑自己手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叉的员工似的，陈飞默默低下头。
事情的始末交代完，电梯已经停在陈飞住的十九楼。
一层四户，陈飞的在最里边。他磨磨蹭蹭来到门口里，吸气又呼气，再三给自己做好心理准备后才按下密码开门。
门一开，一阵阴风迎面扑来。
唐扬下意识吸了口气，只觉得此处空气特别好。
注意到他这一反应的元恬眼神黯了黯，却没说什么。
陈飞手指微颤地打开灯，小声道：“元老板，您看看她是不是在这里？”
元恬四处看了下，陈飞这间一房一厅倒是简洁，家私什么的也不多。沙发茶几电脑桌书柜，还有一盆绿植，一目了然。
除了阴气残留，客厅里并没有女鬼的迹象。元恬又将视线转向紧关着的房门，看向陈飞，挑挑眉示意他去开门。
陈飞迟疑地顿了半响，才小声道：“要不，元老板，您给我个什么东西护体吧？或者，给我点什么牛眼泪啥的让我能暂时看到鬼也行……”
他声音渐小：“要不然，我怕等下她发狂我连往哪躲都不晓得……”
“你还挺惜命。”元恬笑着摇摇头，而后抬手覆在陈飞眼睛上，蓝光微闪。
片刻后，他放下手：“好了，你现在能看见了，维持个两三小时不是问题。”
陈飞这才稍稍放心了点，摸摸明显发热的眼睛，看向元恬的眼神已经不再质疑。他眼睛亮亮的，又看向唐扬：“唐总，您要不也让元老板给您开一下阴阳眼吧？等会要是元老板跟她打起来，咱们还能一起躲躲。”
可不能让他一个人受惊！
唐扬只是淡淡扫了他一眼，神情莫名有些自豪：“我跟阿元一样，天生看得到。”
陈飞：“…………”骄傲个锤子！有对象了不起啊！
房间门也是锁上的，陈飞在外独居多年戒心比较强，早已养成习惯。这会确认元恬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的，他便当真放心了许多，起码开门的手没那么抖了。
门一开，他只觉得头皮一麻，周身再次生起平时那种诡异不适、被人注目的感觉。
还没等他侧身让元恬他们看看房间，便感觉一股劲风迎面袭来。下一秒，陈飞只觉得手臂被人一把抓住，拉到后边。
他眼睁睁看着房间里一个看不清模样的红衣女鬼飞扑出来，手指成爪袭向他原来的位置——那儿现在正站着刚把他拉开的元恬。
陈飞不由惊叫：“元老板，小心！”
唐扬心里一凛，脑子一空，几乎瞬间来到元恬身边，伸出左手。
一股黑雾似的、阴冷能量自他手心冒出，挡住女鬼的同时将其反弹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女鬼凄厉的惨叫。
陈飞愣愣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简直不认识他们家总裁了。
元恬也愣愣看着唐扬，视线在他仍伸着的手掌以及懵逼的脸上来回转。
半响，他默默放下自己抬到一半的手，闷声道：“又来了……”
他声音里透着些不开心：“我说了，你别老想挡我面前，我不需要你保护。”
唐扬像是终于清醒过来，看向他，抿抿唇道：“本能反应，控制不了。”
理智知道他家阿元轻易就能搞定这只鬼，可一看到阿元被攻击，身体行动就快过理智，这能找谁说理去！
他又看向自己手心，那儿一切如常，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元恬小小地磨了磨牙，叹一口气，闷声道：“先把这事解决，别的咱们回去再慢慢说。”
“……好。”
两人说话间，陈飞也凑过来，正好跟他们一块往屋内瞧。
这次，陈飞终于看清那个一直在关注他的“人”——只见窗户边，一袭吊带红裙、长发披肩的女人惨白着脸，飘在半空中。
她的一只手捂着胸口处，仿佛刚刚受了伤。一双尽是眼白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一行人，尤其是唐扬，身体紧绷，警惕又忌惮。
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了，陈飞想，甚至这女鬼长得还挺清秀好看。
元恬这时候“咦”了一声，奇怪地指指女的手臂上一个奇怪的红章，道：“地府报道过的？”
凡是地府报道过的身上都有盖一小红章，以便识别。这么说，红衣女鬼不是恶鬼或厉鬼了……
女鬼也是一顿，试探着开口：“你对地府挺熟？”
“还行，”元恬道，“经常打交道。”
女鬼顿时松一口气，捂着胸口呲呀咧嘴道：“那你们不能杀我，我是通过正规途径上来的！手续齐全，也没害人，良家女鬼来着！”
元恬：“…………”死鱼眼盯.JPG。好一个良家女鬼！
唐扬在旁边拿胳膊肘捅捅元恬，小声道：“失望了吗？”
可不得失望，元恬白了他一眼，又看向女鬼。
他一脸怨夫相：“你他妈一个良家女鬼穿红裙做什么？”
还以为又能送一个免费劳动力下去，白开心了。
女鬼理所当然道：“喜庆啊！”
喜庆个铲铲，还以为过年吗？要不是唐扬拉着，元恬险些没冲上去给她来顿暴揍。
几分钟后，客厅里。
元恬和唐扬挨着坐一块，旁边是畏畏缩缩的陈飞，对面是飘着时不时揉揉胸口的女鬼。
女鬼还时不时瞪一眼唐扬，声音不小地嘀咕：“要不是我躲得快，这会都魂飞魄散了……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嘀咕声在被唐扬冷冷瞪了一眼之后，才渐渐作罢。
她老实了许多，道：“都是误会，我刚刚在房间听到外面的声音，还以为这小子是找道士啥的来灭我。怕你们一见面就出杀招，我才出手的。我只想逃，没想跟你们打。”
女鬼手指向陈飞，还不忘瞪了他一眼，直把陈飞吓得脚都缩上沙发了。
“你也打不过。”元恬没好气道。
女鬼语塞，这是事实。眼前这两人，一个她不知底细，另一个一出手就险些没让她魂散，可怕！
见元恬受打击挺大，不想说话，唐扬只得替他审问：“你缠着陈飞做什么？”
陈飞也抖着嗓子道：“我、我平时，也没干什么亏心事啊……而且，我不认识你……”
一听这话女鬼就生气了，周身阴气发散得更厉害了点，头发也微微飘起。她咬牙切齿，道：“狗男人，你还敢说！你倒是给我认识你的机会了吗？！”
“妈的每天晚上不是玩游戏就是赶工作，你都不睡觉我怎么进你梦里认识你！”
陈飞都快哭了：“你……你干嘛，要认识我呀……”
难道是想让他当替死鬼？！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陈飞险些没哭出来。
女鬼没好气骂道：“不然怎么相亲！”
陈飞一呆：“相、相亲？”
元恬和唐扬也是一顿，默契地互视一眼，俱从彼此眼里看到疑惑。
“不然呢！”女鬼皱着眉头道，“你妈妈说让我跟你相个亲，还说已经跟你打过招呼了！结果，真的是气死我了……”
“我他妈地府那边一年才几天的阳间探亲假全让我给请了，就是为了这次相亲！结果，亏我还穿得这么喜庆，天天晚上来蹲你……”
说到这儿，女鬼头发都气得根根竖起了：“你知道我为了相亲付出多少吗？结果你倒好，天天晚上不睡觉，害我都没法入你梦里跟你相……”
“等等，你，是鬼！”陈飞指指女的，又指指自己：“我，是人。我妈，让我俩相亲？”
“对啊，”女鬼道，“你妈妈说你都三十八了，还没个对象，平时又宅，估计这辈子都得孤寡到底了。她在地下担心得不行，又跟我投缘，就想让我跟你相个亲。”
陈飞脑子一片空白。
唐扬不由道：“可是，不都说人鬼殊途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是看着元恬的，他可没忘记他家阿元寿命不长。
元恬幽幽道：“确实，人鬼殊途。你俩要是相成了，你留在上面，陈飞身体会受损，阳寿会变短，你魂魄也会受损。可要是阴阳相隔了，那么相亲的意义又在哪里？”
女鬼倒也坦荡，直言：“阴阳相隔也没关系，反正我得排队到九十年后才能投胎。我等着他下去，还能做个小几十年夫妻。”
唐扬：“…………”原来地府已经那样了吗……
他不由看向元恬，也许……阿元变成鬼了，他俩也仍能在一起很多个年头？
陈飞已经呆滞了：“我……我，我妈，已经把我死后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了吗？”
元恬也是一时语塞，甚至开始想着要不他也给师父相个鬼老伴吧？不过，他师父魂魄到底在哪，唐大哥的爷爷跟他师父什么关系还不知道呢……
他摇摇头，看看陈飞，又看向女鬼，“可要是陈飞将来在人间找到对象，你怎么办？”
“他妈妈说他孤寡定了的，脱不了单。”女鬼耸耸肩。
陈飞：“…………”亲、亲妈！
“再说，我也还没相上他呢。”说罢这话，女鬼眼神在唐扬身上扫过，扫过元恬，脸颊竟然泛着点点粉色。
她先是对唐扬道：“反正假都请了，不能白上来一趟。小哥哥，相亲吗？”
陈飞：“？？？？”当众爬墙？！
唐扬不由端正了两分坐姿，沉稳地给了女鬼一个赞赏的目光。眼光不错，他刚刚那一掌打重了。
而后他眼角余光扫向元恬，用只有他俩听到的声音低低道：“怪我，太优秀了。又被表白了呢，真让人苦恼。”
元恬：“…………”拳头有点紧。
下一秒，女鬼视线又投向元恬，顿了两秒，声音嗲嗲道：“其实，仔细看还是这位小哥哥更好看。小哥哥，相亲吗？”
元恬拳头又松了，微笑着用同样的音量对唐扬道：“唉呀，人就是不能长得太帅太好看，连鬼都迷恋我，真让人苦恼啊！”
唐扬：“…………”
他板起脸，冷冷瞪一眼女鬼。怪他，先前那一掌下手轻了。
第33章 第 33 章
再凶残的女鬼生前也是人, 喜欢好看的事物和人是理所当然的事。
眼前这两位，一位长得精致清隽, 一位长得、称得上星目剑眉。不论是哪一位，颜值气质都完全吊打死宅胆小的陈飞。
如何能让人不心动！女鬼对着元恬发花痴，巧了，她就喜欢这款的。可不比那些什么小鲜肉明星啥的好看！
不过，这俩帅哥怎么还眉来眼去的？把她这个美女鬼置于何地呀！
她不开心，哼哼道：“小哥哥，相不相亲嘛？我长得好看，多才多艺, 跟我在一起不亏的！”
缩在沙发一角的陈飞看看自家BOSS唐总沉如死水的脸色，悄然给女鬼竖起一只大拇指——此乃真勇士也！
仔细一瞧这女鬼长得还挺眉清目秀，不那么可怕了呢！
元恬：“…………”
他低垂眼睑，摸着下巴开始沉思起来。不知道这位长得蛮不错的女鬼介不介意来一段老少恋？他师父还单着呢……
他的沉思在唐扬眼里, 就成了在认真考虑女鬼的提议。他瞬间心里不爽了, 说不定他家阿元会为了将来当了鬼以后的生活能有个伴, 又或者觉得暗恋太累, 从而放弃他, 选择女鬼呢！
不行, 他才刚决定接受阿元、还没开始行动，不能就这么被截胡！
想到这儿，唐扬冷着脸，一双眼睛锐利无比盯着女鬼，眸中尽是寒意。
正在等元恬回应的女鬼突然感觉到一阵寒意, 凭直觉望过去, 就见她看上的小伙旁边那个男人，周身气场冷酷无比, 悄然举手在脖子上一划。同时，他唇角还勾出一抹笑意，邪恶又无情，威胁之意尽显。
早就死透的女鬼：“…………”胸口又疼了。
她迟疑地收回视线，又看向陈飞，淡淡开口：“算了，男人太好看我会没有安全感。其实仔细看看，陈飞长得也还行。”
陈飞：“？！”不带这么玩儿的！
听了女鬼的话，元恬终于抬起头，看着女鬼叹了一口气：“这样吗……”
到手的师娘飞了，失望。
那种可惜的语气是怎么一回事！唐扬心里警铃大作，怎么瞧着这女鬼是怎么不顺眼。
他尽可能平静道：“阿元，我觉得她在上面呆太久也不是一回事，还是趁早把她送下去吧。”
女鬼不太愿意了：“我还没相亲完呢。”
“那你抓紧一下时间。”元恬指指陈飞，“他见鬼时间有限。”
“也行，”女鬼嘀咕一句，“不用费劲入他梦里，那我也算省事了。”
陈飞快哭了：“不是，姐姐，你干嘛非跟我相亲不可啊！我长得又不好看，性格又宅，又闷又无趣！”
“当然是因为，”女鬼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想有个人给我烧些金银纸钱。”
“啊？”陈飞呆了呆。
元恬和唐扬互视一眼，对这原因不太相信。这女鬼从穿着性情上来看怎么也不会死超过二十年，不太可能那么短时间内就没人给供奉了，还要沦落到相亲骗阳间对象给烧钱吧？
见三人不信，女鬼只得委屈巴巴道：“我家里人信奉外教，不烧纸钱，我托梦他们都不带给烧的。”
元恬三人：“…………”
这，谁不得说一声好惨！简直堪比孤魂野鬼了。
元恬有些同情女鬼，又看看似乎面露犹豫的陈飞，索性提议：“要不以后让陈飞多给你烧一份纸钱吧？”
“对对对，”陈飞忙附和道，“女鬼姐姐，相亲就免了吧。你把你的姓名生日什么的提供给我，以后我给我妈烧钱也给你多烧一份。”
女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那感情好，就是这样一来挺对不起你妈妈的……”
“没事没事，我妈反正一直想要个女儿，你当她干女儿得了……”
…………
陈飞和女鬼渐渐相谈甚欢，元恬和唐扬却都若有所思。
半响，唐扬小声道：“其实，我觉得人鬼恋也没什么大不了，对吧？”
“不对，”元恬摇摇头，“问题挺大，鬼身上有阴气，跟人处久了人身体会元气受损、多灾多病。鬼呆在人间，修为不够的话时间久了也会魂飞魄散。”
唐扬垂下眼睑，如果只是活人身体受损他倒是不怕，毕竟他命硬，目前来看也不怕什么阴气鬼气。
可鬼留在阳间久了会魂魄受损……
他看向元恬，也就是说他不能让阿元留在上面多久。
哪怕他现在接受阿元，兴许一年两年之后，就要跟他阴阳两隔了。
刚在一起就失恋、也不对，刚在一起没多久就异地恋嘛……
短期内他可以，但是那么长时间的话，唐扬心里不是特别有底。
可看着小孩望着聊得很欢的女鬼和陈飞，满眼都是对爱情的向往，他又觉得心疼。怎么办的好……
就在唐扬如何的独自纠结的功夫，陈飞见鬼的时间即将到了。他只得挥挥手，告别女鬼。而女鬼也心满意足地跟这个便宜弟弟隔空拥抱了下，并声称会在地下保佑他。
在陈飞的感动与不舍中，她还是化为一股黑雾，飞往地下。
“解决了。”元恬看向唐扬，笑眯眯地摊开手：“友情价，八折。”
唐扬没好气地拍一下他手掌心，这才看向陈飞，淡淡道：“还辞职吗？”
陈飞迅速摇头：“不辞了！明天开始我要好好工作，坚决为公司奉献一切！”
傻了才辞职！陈飞看着唐扬，心里暗想，有这么靠谱的老板，还有老板娘，什么妖魔鬼怪都得靠边站，安稳着呢！
唐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很人性化道：“明天你休息半天，整理好状态再上班。”
“谢谢唐总！”陈飞应得中气十足。
又看向元恬：“谢谢老、小老板！”
“老板娘”到嘴边还能机智转个弯，陈飞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赞。
元恬丝毫没感觉不到，他摸摸肚子看向唐扬：“饿了。”
下午茶到现在已经有几个小时了，唐扬忙道：“那我们走吧。”
说罢话，两人问了一下陈飞要不要一起吃饭。陈飞手摆得快赶上风车了，谁敢当BOSS的电灯泡啊，不怕回头被穿小鞋！
于是两人一块往电梯走，边走还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唐扬：“阿元，吃火锅吧？”
元恬回答得很顺溜：“好。”
“阿元，火锅有点距离，先在楼下买点小蛋糕垫垫肚子吧？”
“好。”
“再给你点杯奶茶吧？”
“好。”
“当我男朋友吧？”
“好。”
顺口应完，元恬一顿，抬头看向唐扬：“……你刚刚说啥？”
唐扬一脸镇定：“我说，我们交往吧。”
说罢话，他眼睛紧紧盯着元恬。然而想象中小孩感动到泪流满面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只见小孩一脸冷静：“死心吧，就算是男朋友也只能打八折！”
第34章 第 34 章
唐扬：“…………”
沉默半响, 他垮着脸开始讨价还价：“至少打个六折吧！”
“不行，”元小老板特别精明, “我很有原则的！八折，四万。”
“那友情价跟爱情价能一样吗？八折我感觉太亏了！”
“唉哟，你个生意人挺会算计啊，不成就八折……”
“不然折中，七折怎么样？”
……
两人一通讨价还价，终于定格在7.5折。
比友情价划算，唐扬心气儿可算顺了，春风满面给小孩转了一百万。
“诶, 怎么转那么多钱？”元恬不解了。
“我记得你上次帮别人抓鬼收了百来万。”唐扬心情特别美，“知道你只是想意思意思收我一点钱，但我也不能让你吃太多亏。这钱你就收着吧，没多少。”
看来他这位大兄弟确实钱多啊！元小老板决定不客气了, 瞬间眉开眼笑, 拍拍唐扬肩膀：“好兄弟, 就知道你刚才是跟我闹着玩儿。”
“……打折是。”唐扬慢慢道, “但告白不是。”
元恬笑容渐渐消失, 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头了。
人家是真的在跟他告白, 且不给他半点混过去的机会。
他当然知道唐扬是认真的，所以才不敢回应。
元恬抿抿唇，慢慢道：“你想清楚了？我可真活不了多久，死了以后十之八九也是要被地府抓壮丁的。你跟我在一起，说不定只能谈小几个月的恋爱, 你就要丧偶了。”
“我知道。”唐扬勉强笑了笑, 满眼认真：“我都想清楚了，所以想趁你活着, 咱们认认真真谈一场。阿元，你愿意跟我交往吗？”
他不能让阿元带着遗憾离世。况且……
看着小孩怔愣的模样，唐扬想着，他对小孩也不全然无心。至少，看到那女鬼对阿元示好，小孩也隐隐有想接受的势头时，他心里是不舒服的。
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了，唐扬稍稍一回想就知道，他吃醋了，还有点慌了。
那已经不是纯粹只是有一点点好感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在一起看看？至于什么身后事之类的，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万一阿元能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呢？万一科技进步阿元有救可以长命百岁呢？万一，他比阿元还命短呢？
他不想考虑那么多了，他只想谈一场两情相悦的恋爱。
趁他活着……
元恬怔怔地望着面前这个满脸认真的男人，心里五味杂陈。
就算知道他活不久，仍然想跟他在一起吗？
这么炽热、飞蛾扑火般的感情，如何能不吸引人。元恬有些动容，要不，试着谈谈看吧？
看出小孩的感动以及犹豫，唐扬打铁趁热，用人贩子的嘴脸幽幽道：“跟我在一起以后，我可以给你安排十几二十个保镖，这样将来哪怕再碰上债主也没人敢直接追着你要钱。”
元恬耳朵动了动。
“我很有钱，在一起以后我的钱就是你的钱，你欠的债如果一定要还，我也可以慢慢陪你还。几千万一个亿的现金，我还是有的，只是资金大多在投资中，要动用需要点时间处理。”
元恬心里动了动。
“跟我在一起，你想吃什么，我就带你吃什么。想玩什么，我就带你玩什么。我会努力对你好，让你剩下的日子里只有幸福快乐。”
元恬……终于抬头，看向他，半响说出三个字：“值得吗？”
唐扬愣了愣，笑了：“有什么值不值得的，感情不都这样。”
不只是为了回馈阿元对他的感情、也不是出于同情想让阿元不留遗憾，否则他打一开始就该接受了。
他只是，发觉自己对阿元的感情已经超出好感太多。
感情不就是从微末的好感开始，到相处下来日渐浓厚。他相信日久生情，事实证明也确实如此。他想，他跟阿元的感情一定会越来越好。他对阿元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同他对等的纯粹而热烈的爱情。
一如阿元对他那般。
见元恬一直定定看着他，不置可否，唐扬心里略为忐忑。小孩不会坚定认为不能连累他，从而真要拒绝他吧？
又或者，他是觉得自己跟那只女鬼更般配？
这可不能够！他堂堂YM总裁、唐家继承人，才不会输给一只女鬼！
这般想着，他淡定从容地摸出一张银行卡，递给元恬。
“给，随便刷。”他道，“密码我回头发给你，以后要花钱不用告诉我，随便花。”
顿了顿，他又道：“等你死后，要什么金银元宝我都给你烧。”
男人面容严肃认真，声音低沉而富有魅力。元恬心跳瞬间失了秩序，满眼期望问：“烧一辈子吗？”
“烧！”唐扬坚定地点点头，“要多少烧多少！”
元恬眼睛亮得不行，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他主动牵起唐扬的手，顺势把男人那张银行卡收下。
随后真诚道：“回头我给你发一个老字号冥币纸扎产家，你以后就从他那儿买。”
“好。”唐扬反手握紧那只带着薄茧的手，唇角不由自主带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
“还有啊，多烧一些。我给你存着，将来你也下去了就能坐享其成了。”
“行。那我要不要再烧个手机下去？下边有手机吗？”
“没有，那边不咋发达。不过你可以烧个大别墅给我，到时候咱俩一块住……”
“可以，那我再烧辆车吧，下边有气油吗？不行我就让人扎只马烧下去……”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本正经探讨着死后的种种，全然无视路过的人诡异的目光。
恋爱关系就这么敲定下来了。
唐扬有些兴奋，第一时间便想到发朋友圈。可随即又想到唐萌，心头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凉了个透。
唐萌喜欢他家阿元，且是在他之前就喜欢的。
唐扬有点不知所措，虽然上次发过那么一句话给他老妹，也早就决心横刀夺爱，可……
他瞧着自家老妹那表现，可不像已经领悟到他意思的样子。那丫头向来心大，指不定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心里呢。
他该怎么告诉唐萌，准妹夫已经成了他现男友这一事实呢……
另一边，收获了新男友以及银行卡、还有死后长期饭票的元恬丝毫没察觉他家唐大哥的愁绪。小孩心情美得不要不要的，拿着卡直直冲进蛋糕店，怒刷十八块买了个小蛋糕。
嘿嘿嘿，花对象钱的感觉就是快乐！
瞧着他那欢欢喜喜的模样，唐扬心情也不由变好了几分。索性将思绪抛之脑后，又给家里小惊打包了个小蛋糕。
刚确定关系的两人就跟学生时期似的，青涩又多少带了点害羞。牵牵手，两人都能感觉心跳加速的那种。
这种情况下睡一起是不太现实的，两人仍然分房睡。以至于接下来的两三天里，心大如小惊半点没发觉有什么不对。
唔，顶多就是唐大哥对他家老大更温柔体贴了点，他家老大对唐大哥也更有笑脸有了些，没啥好稀奇的嘛。
恋爱归恋爱，工作与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唐扬仍旧要忙着工作上的事，元恬倒是相对清闲了，索性趁着这个时间买了些纸扎工具还有衣服等等。
先是给小鬼烧去一身崭新的衣服，牛仔配T恤，阳光又帅气。再为他扎个纸人——
小惊至今没个身体呢！他想试着让小鬼拥有实体，给他做饭。
嘿嘿嘿，叫花鸡都做得那么好吃，想必搞别的也很在行啦！
小惊丝毫没察觉他家老大的险恶用心，兀自感动得不行，连喝可乐都主动让了一半给他老大喝。
等元恬把纸人扎好，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天晚上，他在纸人额上画下朱砂符，随后手指作势点符心，口中念念有词。
不消片刻，随着纸人身体发出一阵微光，小惊魂体没入纸人当中。
纸人刹那间化成小惊的模样，瞧着竟跟活人没什么差别。
唐扬在一旁看得惊叹不已，上前摸摸小鬼。
看着像个人，摸起来仍是纸的质感，更遑论血□□温了。他略为失望地松开手，看着小惊欢乐地自己蹦来跳去感受新身体，再看向一脸满意的元恬。
“要不，你再做一个备着？”唐扬小声提议，“将来你要是死了，魂魄也能定时回来，那具身体就能用了。”
元恬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用来干嘛？纸做的，打个KISS都会破。”
唐扬：“……牵牵手也是好的。”
元恬：“……有点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那边小惊终于感受完身体，飞扑过去一把抱住元恬，兴奋地喊：“老大老大，有实体的感觉太爽了！呜呜呜老大你对我真好……”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自己衣服被人揪住，整体人往后被提溜开来。
纸人重量轻得很，唐扬丝毫不费力地将他拎到半空中，注视着他，认真道:“大老爷们抱来抱去，成何体统！”
小惊眨着双纯洁的大眼睛，撇撇嘴嘀咕：“以前我抱老大你也没说什么呀……”
那能一样嘛！唐扬正想告诉小鬼自己和元恬的关系，好让小鬼自觉保持一下距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元恬在那边惨叫。
“我靠！”
他心里一惊，忙撒开小鬼，看向元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元恬苦着脸，按着太阳穴欲哭无泪：“我忘了一件事。”
唐扬：“嗯？”
元恬哭丧着脸：“小惊，碰不了水，近不了火。”
唐扬不明所以：“然后？”
小孩快哭了：“所以他根本做不了饭！”
这个纸人，白做了！
唐扬：“…………”所以，小孩那么努力的让小惊拥有实体就是为了让他做饭吗？
嘶，小狐狸还真是……贼得可爱！
这下轮到小惊快哭了，他一脸不敢置信：“老大，你怎么舍得让我做饭？！”
唐扬一脸赞同：“小惊那么小，怎么可以让他做饭。”
元恬：“那你做？咱们这生活作息，不可能按时三餐吃饭的。钟点工阿姨也不可能随叫随到。”
唐扬：“……我想想他至少有几百岁，不小了。那什么，我找人问问有没有防水的纸，不行用金属片你看成不……”
大男人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小惊直接哭出声。
唐萌再度登门时，就见小惊飘在沙发上捧着可乐看着韩剧默默流泪，沙发另一边还放着个诡异的纸人。唔，纸人喝不了可乐。
她瞧一眼那纸人就觉得心里发毛发毛的，忙转移视线，问：“小惊，你老大他们呢？”
话音一落，就听厨房里传来她哥的声音。
“这儿呢。”
唐萌遁声过去，只见她哥正用夹子捏着块烧焦的牛排，一脸淡定仿佛夹的是什么重要文件。
他冷声道：“有事？”
“有，小事。”唐萌眨巴眨巴眼，问：“哥，你先说你在干嘛呢？”
唐扬举举黑乎乎的牛排，一脸淡定示意她：“做饭。”
唐萌：“……哥，你变了。”
说话间，似乎刚洗完澡的元恬擦着头发走近厨房，声音清亮道：“唐萌来了。”
“元老板好。”唐萌很亲切地打招呼。
“以后叫我元哥吧。”元恬笑眯眯道。他对象的妹妹就是他妹妹，可不好叫那么生分。
唐萌愣了愣，随即仿佛意识到什么，笑得特别灿烂，声音特别清脆：“元哥！”
“诶！”元恬应得也干脆。随后再看向唐扬，视线着重于他手中的牛排。
“不错不错，有进步，再接再厉。”他满意地点点头。
唐扬：“…………”
“……这叫有进步？”唐萌指着她哥手里那块几乎要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牛排，不敢置信：“那没进步前是什么样的？”
元恬指指垃圾桶：“就那样。”
说罢话，他转身去找吹风机吹头发去了。
唐萌看看她哥沉着的脸，再踱过去看看垃圾桶。只见里边有几块黑色炭渣，全然看不出生前模样。
再看看她大哥手里那一整块的牛排，她沉默半响，终于吐露出一句话：“进步是挺大。”
从死无全尸到尸体完整，简直是质的飞跃了！
唐扬：“…………”并没有被夸到。
第35章 第 35 章
唐萌打死也不会想到有一天, 自家老哥会变成一个家庭煮夫。
爱情的力量真伟大啊！唐萌如是想着，随口一问：“哥, 元哥也不会做饭吗？怎么只有你在练习，他不练？不会你俩相处时都是你在单方面付出吧？”
要是她哥只当一个单方面付出的小舔狗，那她可得劝她哥及时止损了。唐萌想着，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她再欣赏元哥也不可能越过自家大哥的！
唐扬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他练了。”
“然后？”唐萌疑惑，“他厨艺难道比你还可怕？”
唐扬不作答，只指指厨房远处一角。
神神秘秘的, 唐萌好奇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墙角处静静躺着一只断了柄的锅铲，一只断了把手的锅盖，以及一只底下糊着一层看着就洗不掉的糊底炒锅。
从工具的尸体上看已经可以想象出事发现场的惨烈画面了。唐萌沉默半响，终于艰难吐出一句话：“想想单方面付出也挺好。”
谁说不是呢！唐扬微微叹了一口气, 不知该不该庆幸自己只是把东西煎焦了, 而不是像他家阿元那般, 险些没把厨房炸没了。
唔, 还险些把小惊的纸人肉身给烧了。
“对了, 找阿元什么事？”他一边处理牛扒一边问。
唐萌忙道：“就前阵子我不是去一个村子录综艺节目嘛, 就碰到小惊和元哥那次。那个村子的人，卖我鸡的村民托我问一下元哥，能不能过去帮忙给他们村的首富看看。那个首富正好在S市做生意，最近被东西缠上了。离得近，钱也多。”
“让他去空门观请道士。”唐扬淡淡道。才刚谈恋爱, 他还想跟阿元多相处相处呢！
“哦。”唐萌很无所谓地耸耸肩, 并不觉得她哥代元恬拒绝她有什么不对。
唐扬这时后知后觉想起点什么，迟疑地看着唐萌, 欲言又止。
那种仿佛干了什么对不起她的大事一般的眼神直令唐萌混身不适，忙问：“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唐扬略为犹豫，片刻后才低声道：“有些事情，我想我有必要跟你说明白了。你跟我来，到阳台说说。”
“好。”唐萌收敛起笑意，心里有些不安。往往她大哥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说明他要说的事是大事。例如上次，他突然提出要搬出老宅，以及上上次说不想继承唐氏企业，要自己创业。
就是不知道她大哥这次会说些什么，总不可能告诉她小惊是他和元哥的私生子吧！
此时另一边，房间里吹完头发的元恬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子，拿起手机正准备暗戳戳秀一下他的新晋男朋友。还没来得及行动，手机就响了。
看到备注名，他眉头微皱，接起电话。
“师兄，怎么了？”
掌门师兄严肃的声音传来：“小恬，你那位唐先生身上的印记，有眉目了。”
元恬眼神微冷，略急切道：“跟师父有关系吗？”
“有。”掌门声音略带点迟疑，“我在师父的书房里找到过他画阵以及改阵的手稿，跟唐先生身上那个有些偏差。只是那些手稿已经泛黄，看起来至少有个二三十年了。”
“那个封印阵，最初的源头是封印恶鬼之魂、魔物之灵。后来被师父改良了，但不知他是往哪些方面改。恐怕，只有他本人才知道阵封印的具体都是什么。有可能师父是将什么东西封印进唐先生身体里，把他作为容器了。也有可能……”
元恬心情一下沉到谷底。也有可能，封印的就是唐扬本身的灵魂与力量。“唐扬”这个身份，这个人，这个身体，都是虚假的，不存在的。
也就是说，将来如果哪天封印松动或解开了，那么他家唐大哥兴许就不是他了。兴许他会变成另一个人，拥有另一个人的性情记忆。
“小恬，”掌门的声音有些沉，“那块木牌我也查了，不仅仅是个护身符。上面的阵法，是改良过的，是辅助镇压唐先生身上那个阵法的法器。跟阵法一样，出自师父的手。”
“你要是有机会，去见见唐先生的家人。”
元恬沉默了好一会，才苦笑道：“师兄，他跑了。”
掌门：“嗯？”
“我怀疑师父是诈死的，更怀疑唐大哥的爷爷是咱们师父。”元恬幽幽说道。
掌门那边静默片刻，才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师父确实是死了，那的尸骨还是我……处理的，只是他魂魄不知去了哪里。这些事，我想只有找到师父本人才能有解了。”
“嗯。”元恬情绪不高地应罢，又道：“师兄，莫开泽的事怎么样了？道协那边有找到人吗？”
“还没有，”掌门道，“他似乎已经知晓道协在追查他，躲得挺严实。”
元恬心里没由来的一阵烦燥，闷声低语：“师兄，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那端的掌门师兄皱起眉头：“术士的预感不容小视，我明日便请三德观的道友帮你卜一卦……”
……
一楼阳台上，唐扬漫不经心地摘下围裙。望着对面一脸严肃的自家老妹，他思虑再三，还是狠下心来，郑重道：“我跟阿元，我俩在一起了。”
唐萌眨巴眨巴眼，半响才道：“哦。”
没有想象中的悲痛欲绝歇斯底里，也没有含泪祝福黯然伤神。简单的一个语气词平静又淡定，仿佛这事儿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事儿。唐扬有些懵，这反应也是始料未及了。
兴许是自己表述得不够明白，他又道：“他喜欢我，我也，有些喜欢他。所以，我俩在一起了。”
唐萌不明所以：“你是要显摆你脱单了是吗？”
唐扬心里腹诽，脱单有啥好显摆的，要显摆也得显摆他家阿元对他的感情之深厚好吧！嘴上仍小心翼翼问：“你，不难过？”
“难过啥？”唐萌不明所以，“难过你三十了终于脱单有人要了？还是难过你一个快三十的老男人找了个二十的小男生老牛吃嫩草？”
唐扬：“…………”亲妹！
他深吸一口气，道：“你不喜欢阿元了”
“啥？”唐萌一脸懵。
见自家老妹还没反应过来，唐扬定了定神，仍决定一次性说个明白：“你之前，不是还特地让我看着阿元，让我照顾他，留住他，好创造你跟他见面与相处的机会。可我……”
他有些难以启齿，抢了妹妹心上人这种事，实在有些令人不耻。要不是阿元对他感情深，又命不长久，他哪怕已经喜欢阿元了也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唐萌一脸大写的懵，只觉得脑子生锈似的转不过来弯：“不是，我什么时候让你……”
“你不必撒谎来安慰我的，阿元那么好看又可爱的一个人，你非说你不喜欢他是不可能的。”唐扬苦笑，配合着屋内小惊看的苦情剧BGM，显得格外凄凉悲哀。
“是我不道德，抢了你喜欢的人，可我跟他确实是两情相悦。你要怨要恨，要打要杀，都冲着我来。你想要什么男人，哥都帮你追，除了阿元。”
眼睛已经瞪圆了的唐萌：“…………”她是谁，她在哪？
刚从屋内出来，听了最近那段话的元恬：“…………”他是谁，他在哪？
不，不是。这意思是，他又造孽了？！
他幽灵似地默默从落地窗前后退，直直来到小惊旁边坐下。
小惊正聚精会神地着一出狗血剧，屏幕里一对小姐妹为了一个男人正大打出手，宛如死敌，而男人却在旁边不知所措。
也不知唐大哥打不打得过唐萌……
总觉得电视里的那个男人就像此时的他。
他仿佛看到明天的头条：
#震惊！著名影后与其兄长唐总大打出手#
#祸国妖男！影后与兄长翻脸竟是为了这……#
#兄妹爱上同个男人，要打要杀#
……
小惊为电视剧哭泣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太惨了呜呜呜……可恶，这个男人就该被阉了！简直是当代祸国妖妃……”
元恬：“…………”
他默默夹了夹腿。
第36章 第 36 章
天晓得唐萌花了多大力气才让她哥相信她对元恬这位“大嫂”绝对没有一丝非分之想。
她只知道自己险些跳入黄河都洗不清了, 更险些害她大哥因为愧疚心理而错失良缘。
起因是她最初误以为她大哥喜欢元老板，因此对元老板也就多了几分关心。人生, 有时候就是那么迷惑。
而确认自家老妹确实对他对象从未有过想法这一事实后，唐扬整个人仿佛灵魂都得到升华——真好，再也不会有心理包袱了。
当然，同时也免不了为自己先前因这种误会而自责甚至险些错过元恬而后怕。差一点，就差一点点！要不是他后来想通了，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去告白，说不定两人真就无疾而终了。
他叹息一声，俊逸的脸上满是佛性, 对唐萌慈爱道：“这事，别让阿元知道，好吗？”
他要脸！要是阿元知道有这么大一出乌龙，指不定得笑个三天三夜呢。
唐萌眼睛一亮, 果断竖起一只手：“出资给我投一部电影。”
唐扬咬牙：“成交！”
唐萌于是笑弯了眼, 喜滋滋将她看上的剧本和预算发给她哥。先前本来还打算自己投资来着, 不过现在好了, 她哥上赶着给她坑, 多好。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作为“灾祸”根源的唐萌很有职业操守地眯着双月牙眼，呲着一口白牙指指外头：“那，我走？”
唐扬微抬下巴：“跪安吧。”
“遵命！”
唐萌给他敬了个礼，随即兔子似的一步三蹦离开阳台。路边客厅时，看到元小老板端坐在沙发上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还笑容格外灿烂的打招呼：“嫂子再见！”
这声“嫂子”可把元恬雷得不轻了, 一直到唐萌离开并顺手关门，他才被关门声惊醒。
旁边的小惊眼泪都停了, 看向他家老大，满眼不敢置信：“嫂子？老大，你是女的啊？！”
元恬白了他一眼：“这时候你难道不应该关注一下我跟唐大哥是一对的事？”
“啊？”小惊一脸奇怪，“你俩都同居了，不是早在一起了吗？”
“…………”元恬默默将脸撇向一旁，他怎么忘了，他家这小鬼脑回路可不咋的正常。
正好这会唐扬进来了，还满面春风。元恬更纳闷了，这可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也跟电视里为了个男人大打出手的场面不一样。
他郁闷道：“你们没打架”
唐扬笑容一顿，瞬间明白过来——他家阿元听到他俩兄妹的谈话了！瞧着这情况，估计是只听到前半段，没听着后边的。
他抿了抿唇，深知此事必须说清楚，决不能让阿元跟他一样产生心理负担。于是，他果断将人拉到阳台。犹豫半响，到底还是老实交代了始末。
当最后一个音节落下，不出意外的，唐扬听到他对象毁天灭地的嘲笑声。
他一脸无奈地看着元恬：“有那么好笑吗？”
“不好笑，不好笑。”元恬边笑边抽空敷衍他，“只是，没想到你那么可爱！”
一想到唐大哥私下里因为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而痛心纠结好久，元恬就忍不住好笑多过心疼。他揉着笑疼了的肚子，揩去眼角些微的生理泪水，乐道：“我本来还、还在想，一会你俩打起来我是劝架好，还是报警的好……”
“噗，憋笑好难受。差点没把我笑死。我还想着实在不行，给你们一人一拳你们就老实了……”
唐扬郁闷了：“唐萌就算了，打我，你也舍得？”
“不舍得，”元恬老实道，“所以我会叫小惊动手。”
唐扬：“…………”
亲对象啊这是！唐扬只觉得今天叹息的次数有点多。他揉揉脸，生硬地转移话题：“咱们才刚在一起，你看要不明天去约个会吧？”
“行啊。”元恬乐滋滋道，“我也想体会一下约会的感觉。对了，顺道把小惊带上吧？我琢磨着也不能放他成天在家里看电视啊，天天看狗血伦理剧，孩子容易学坏。”
唐扬刚扬起的唇角又平了，约会还带个拖油瓶算什么事儿！正想拒绝，不料小惊这时候飘出来，贴着落地窗睁着双大眼睛好奇问：“老大，唐大哥，你们说啥悄悄话呢？”
小鬼眼睛又大又纯真，让唐扬都不忍心伤害他，只得顺着元恬的话，没好气道：“说明天我俩要出去约会，准备带上你呢。”
“真的？”小惊顿时乐得不行，“太好了，我还没见过真人版的约会呢！”
唐扬心里顿时一咯噔，看看自家对象望着小惊一脸慈父的小表情，再看看小惊雀跃的小模样，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妙。
他已经可以预见不久后的某一天，他跟阿元水到渠成准备进行生命大河谐。结果进行到一半，换体位时一抬头，床头飘着个小惊。
小鬼还不忘笑嘻嘻道：“继续，别管我，我就是来见识一下真人版的妖精打架。”
……一想到这画面，唐扬顿时满心绝望。
他悄然握了握拳，不行！他得抓紧时间，看看有没有什么好鬼给小惊介绍一下，争取让小鬼能自己亲身上阵！
当天晚上，唐扬在自己房间里悄然做了两小时的约会攻略，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两人齐齐起了个大早，带着小惊一块来到商场。
两人一鬼走走停停的，时不时买点吃的喝的。一路上唐扬都很自觉地牵着元恬的手，上扬的嘴角就没下来过，连口罩也挡不住他的开心。
元恬心情也极好，约会的感觉比他想象中更令人舒心。他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自会有吃的喝的送上来。甚至可以说，他只要牵着唐大哥的手，哪怕不看路都不怕摔的。
这种满满的安全感简直令人很难不放松，于是一路上他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至于小惊，那更不必说了。缺心眼的小鬼非但没有自己成了电灯泡的自觉性，反而一直兴致勃勃的飘在两人身边。偶尔看到他俩吃东西，还得凑过去尝上一口，再嘀咕一句：“这个也没可乐好喝。”
两人身材都不差的男人手牵手逛街的画面很难令人注意不到，只是好在今天是工作日，商场里闲人不多。尽管有人在悄然关注他们，却也不曾上前打扰。
一直到下午，午饭后唐扬遵遁约会攻略，对元恬提议：“咱们看电影去吧？”
他琢磨过了，看爱情电影最容易让人动心动情。到时候他俩正好水到渠成，打个KISS，谁能不羡慕呢！
元恬点头：“行啊，我看他们那个大海报就不错，还有活动，咱们看那个去好吧……”
唐扬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海报上，一个红衣女鬼正朝前伸着惨白血手，一脸恐怖又渗人的诡异笑容。
唐扬：“…………”
他抹把脸，点点头：“也行。”
反正昨晚做攻略时，也有不少人提过带对象看恐怖电影，把对象吓得直往他怀里扑的事儿。
他当时就寻思着，要阿元扑他怀里是不太可能的，小孩根本不怕鬼怪，估摸着还会跟小惊一块讨论那鬼扮得真不真。
唐大总裁低头看看比自己身量小不少的对象，满心纠结。
要不，换他扑到阿元怀里？
第37章 第 37 章[捉虫]
阴暗的电影院内, 随着渗人的音乐声与勿明勿暗的电影画面交相映衬，半密闭的空间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看着画面上那个没有影子的白衣女鬼, 元恬忍不住嘀咕：“谁家女鬼还化大浓妆啊。”
小惊在边上啃着爆米花，含糊不清地嘀咕：“就是，死相也太优雅了吧。”
“嗯，你瞧她脚还实实在在沾地呢，太不讲究了……”
一人一鬼津津有味探讨着，坐在元恬旁边的唐扬却半天没说话。
“唐大哥，你在想啥呢？”元恬终于舍得将注意力分散到自家恋人身上，见他目望前方一派出神的模样, 于是笑问：“你不会被吓着了吧？”
“不是，”唐扬伸手点点前方：“你看看他们……”
元恬带着满头问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他们选的这部电影并不热门，观众零零散散的。当初选座时考虑到小惊, 他们便挑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这会一眼望过去, 前边两排是空的, 只有更前边的几排有少少几个人。那几人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小情侣, 这会仿佛约好一般, 都是女生钻进男生怀里的画面。甚至左边角落里, 还有一对儿悄悄接着吻。
荧幕上惊悚画面仍在播放，荧幕下却到处泛着粉红色泡泡。元恬看得心有点痒痒，再一转头看自家对象，只见他家唐大哥姿态端正，眼里却有着掩不去的羡慕。
元小老板瞬间悟了, 放下手中的可乐, 张开双手拍拍胸膛：“来吧！”
自己可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男人！元小老板心里得意极了，活该他对象！
唐扬表情一片空白, 这话不就说到他心里去了。他纠结着看看比自己矮一下的元恬，迟疑道：“好像靠不上去。”
元恬仰头看看他，再看看限制性还蛮大的座位，想了想果断道：“没事，我有办法！”
唐扬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自家小孩准备拆了旁边椅子？不至于吧，要赔钱的。
紧接着他便感觉怀中一暖，低头望去，可不就是他家阿元。小孩正弯着腰低着头靠在他胸膛上，可别提有多小鸟依人了。
唐扬那颗老处男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伸手揽住他肩膀，心疼地柔声道：“这姿势不舒服吧，要不算了？”
“那不行，”元小老板声音里透着正经，“别人有的你也要有！”
别人有的他也要有……唐扬心情已经喜欢得不知如何表达的好，只得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小孩的头发。淡淡的洗发水香味钻入鼻腔，直达人心。
如果可以，他其实还想跟角落那对小情侣一样，来个温馨的KISS。可惜……
他用眼角余光斜一眼边上，小惊正抓着把爆米花边吃边看他们。对上眼的时候，小鬼还贱兮兮一笑：“继续，没管我。我醉了，啥也没看见。”
说罢话小鬼还喝了口可乐，十分此地无银三百两。
唐扬嘴角抽了抽，很不礼貌地白了他一眼。就说不该带小鬼出来的吧，这电灯泡当得，瓦亮瓦亮的。
元恬到底没能以这个姿势坚持多久，不多一会他便直起身了。温香软玉离怀，唐扬多少有些不舍，边伸手给元恬揉揉腰边关心道：“累了？”
“不累。”元恬拍开他手，指指电影：“那姿势看不到电影，不能浪费电影票。”
唐扬沉默了，半响心里嘀咕：其实偶尔浪费一下也没关系的，大不了再看一场。
可瞧着自家恋人认真看电影的侧脸，他还是默默将那些话咽回肚子里。没关系，来日方长！
昏暗中的小角落重归平静，只余下两人一鬼时不时、低低的吐槽声。
小惊似乎对可乐已经有些抵抗力了，将他老大那一大杯喝完还不带醉的，只是乐憨憨地对着电影道：“其实看久了，这女鬼长得也还挺好看。”
元恬和唐扬互视一眼，均从各自眼中看到不敢置信。片刻后两人默契地互相一点头，达成统一战线——回头得把小鬼电视给禁了。一天天都看了些啥，审美都坏掉了！
“诶，我说你这小鬼是不是审美有点问题？她好看？咱们唐大影后知道吧？人都甩她八条街了。”
“就是！”元恬附和一声，唐萌的长相可比电影里所有角色都好看！
随即他愣住，不对！这声音……
他侧头望过去，只见小惊的旁边不知何时飘着个二十上下、衣着病号服的青年人。
唐扬皱了皱眉，总感觉这鬼跟以前见到的鬼不太一样。于是看向元恬：“他是鬼？”
“不是吧，”小惊怪道，“他不太像我同类呀。”
元恬也皱起眉头：“没什么阴气，像是生魂。也就是他身体还活着，但魂魄离体了。”
正因为没有阴气，这只生魂近了身元恬才会一时间没发觉。
那个青年眼睛一亮，立马狗腿地飘到元恬身边巴巴道：“这位大师，一看您就是与众不同的人中龙凤，果然我飘到您这儿是对的！您是不是有什么办法，能送我回去？”
元恬没有正面回应，也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而是问：“你离体多久了？”
青年愣了愣，想了一下才道：“记不清了，应该有一两周了吧。”
“太久了，”元恬摇摇头，看着他相对稀薄的魂体，有些可惜道：“我估计你回不去了。”
青年表情空白了半响，才终于闷闷道：“怎么可能……我，我的身体不是还没死吗？”
“可也离死不远了。”元恬淡淡道，“魂魄离体如果不在两天内回到身体，那么基本上回去的可能性就很小了。至于身体，我想也撑不了多久。我猜，你身体应该是植物人状态吧？”
青年隔半响才轻轻点了点头。
唐扬忍不住生起一丝同情，这小孩跟他家阿元差不多大呀……
他小声问：“阿元，这种情况一般怎么处理？”
青年不由竖起耳朵，巴巴地望着元恬，显然也在等他说个解决方案。
元恬也不卖关子：“找阴差就行了。”
青年迟疑了：“可是……找了阴差，我是不是就死透了？”
“你本来就要死了。”元恬说罢，又道：“相遇即是缘，不然这样，我帮你喊个阴差处理你的事。再过不久我也要到地下，到时你来接我，当我的情报员，报恩。”
这是要让眼前的青年鬼给他投石问路呢。唐扬心里不太舒服，却也不敢有所异议，只道：“既然这样，咱们先把电影看完吧。”
“好。”元恬果断应下，不能浪费票价不是嘛！
青年鬼见状，也只得继续飘在边上，时不时和小惊聊上两句。他本就在附近徘徊，看到有鬼物飘在两男人身边，有说有笑的，于是这才抱着两分希望跟过来。本来指望这两人能帮他脱离困境，可如今看来也不可能了……
电影结束后，两人两鬼找了个僻静的空地儿。随即，元恬再次画阵。唐扬还问他需不需要他帮忙写点什么，却见小孩摇摇头。
“上次请的是正经编制的大阴差，特地请上来对付厉鬼的。这回我准备请个编制外的小阴差，不必那么麻烦。”
唐扬懵懵懂懂地点点头，突然觉得自己还有很多知识需要学习学习。
小惊和青年鬼也在一旁，望着元恬徒手画阵的场面满脸惊奇，时不时还鼓鼓掌捧个场。
不消片刻，阵法已成，发出阵阵柔和亮光。
等待阴差应召之时，元恬见青年鬼难掩担忧。想到这人将来会是自己在下边的情报员，他好心笑道：“放心，阴差都很好的，别怕。”
小惊也在边上道：“对啊，你放心，我们老大地下有人！”
青年鬼半信半疑，正想说些什么，就见那阵法中间泛出阵阵令他发寒的阴气。下一秒，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于阵法中间。
那是一个长相俊郎、身材高大，一身古装的男人。男人冰冷的眼神淡淡扫过在场所有人鬼，最后落到元恬身上。
只见他唇角一勾，冷冷道：“骗子，逮着你了！”
元恬脑子一片空白，这家伙，可不就是当初被他和唐大哥一块忽悠下去的厉鬼！
下一秒他果断拉起唐扬，冲小惊喊：“跑啊！”
说罢话，两人一鬼飞似地扬长而去。
被留在原地的青年鬼看看逃命的几人，又看看面前瞧着就特别不好惹的阴差，双腿直打颤——说好的阴差都很好呢？！
骗子！
两分钟后，元恬灰溜溜地回到原地。身后还跟着好几只恶鬼，一见到阴差便是一声一声的“老大”。
元恬拉着唐扬站到阴差对面，冲着青年鬼一笑，淡定地点点阴差，道：“这位是……”
他卡壳了，突然想起自己不晓得厉鬼的名字。
厉鬼抱臂冷冷望着他，好整以暇等着他介绍。
只见元恬旁边的唐扬突然开口，淡淡道：“以前是厉鬼，托我们家阿元的福，上岸当了阴差。”
“什么托他的福！谁想当那破阴差了！”厉鬼淡定不再，形象狂乱：“那是诈骗！他就是个骗子！他骗了我，还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那抓狂的模样简直是……
元恬忍不住嘀咕：“咋搞得好像我是负心汉似的！”虽然骗了人家还记不住人家名字是他不对……
小惊在一旁点头，简直是一怨妇！他想了想，又朝着厉鬼提出建议：“要不你告诉我们老大你的名字？”
也是很会抓重点了，唐扬脸色沉了沉。朝着厉鬼冷冷道：“我们家阿元可没有义务记住你的名字！”
厉鬼周身阴气大涨，终于疯了：“谁他妈想让他记住了！”
第38章 第 38 章
等厉鬼冷静下来能跟元恬好好交流时, 已经是半小时后了。也得亏厉鬼已经成了地府的人，行事有规章限制, 否则指不定已经把元恬跟唐扬扒皮了。
“说起来，我还以为下边会直接将你提拔成正式阴差呢。”元恬摸着下巴有些意外，“这样看来地下也不是特别缺人，不然以你这实力走个流程就该直接让你上岗了。”
厉鬼脸色又沉了几分，没说话。倒是他旁边的小弟，先前跟元恬他们打过交道的恶鬼替他道出真相：“嗨，元老大，你是不知道！我们老大之所以只是个实习阴差, 是因为地下那群鬼不道德！”
他有些义愤填膺：“我都打听过了，实习阴差待遇比正式编制的减半，还没得休假！”
元恬瞳孔一缩：“这么狠！”嘶，他仿佛看到他死后的未来了！
唐扬也倒吸一口凉气：“突然觉得我对员工真挺慈悲！”周扒皮都没那么扒的。
元恬看向他, 满脸忧伤：“早知道我就让师父生前努力点, 争取一到下边直接当个高官了。这样等我下去, 他说不定已经将制度改了, 我也就能坐享红利了。”
唐扬小声对他道：“没关系, 等你下去了你自己努力努力, 争取等我下去时让我躺赢。”
“唐大哥，你怎么这样！我不想努力，只想坐享其成……”
两人旁若无人地闲聊没几句，边上的厉鬼终于忍无可忍，冷声道：“闭嘴！”
元恬和唐扬这才将注意力放回他身上, 唐扬还不忘问：“怎么称呼？”
厉鬼咬牙吐出三个字：“于清风。”
名字倒是与外表全然不同的样子, 元恬心里腹悱罢，装模作样道：“原来是于兄, 失敬失敬。不知于兄接下来准备怎么处理那位小兄弟的事？要是没我们事的话，我们先走了？”
于清风不为所动，冷哼一声：“你敢走，我就敢命手下让你家宅永不安宁！”
说罢话，见元恬肉眼可见的蔫了，这才满意地将视线转向一旁跟小惊聊得欢的青年鬼。只见他手上暗光一闪，一本册子凭空出现。随即他翻开看了看，声音淡漠道：“钱开，享年本该八十一。如今突然寿数有变，□□即将消亡。钱开，你因何故魂魄离体？”
青年鬼，也就是钱开立马立正站好，道：“报告阴差大人，事情是这样……”
钱开自己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前些天他晚归走夜路时撞上一黑袍男人，紧接着就莫名其妙被打伤。然后魂魄还被男人抽离了身体，还眼睁睁看着那个男人身体里飘出一股黑雾，想钻进钱开的身体内。
可那股黑雾钻进去没多一会，又自行飘了出来，而后那个黑袍男人就离开了。只留下钱开在原地，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内，又四处求助无门，直到身体被起早的环卫工人发现送到医院。
“……总之，我身体到现在还像个植物人一样在那躺着。为了寻求能见鬼的人的帮助，我才满大街四处乱飘的。”
钱开情绪挺低落：“可我找了很久也没找着，而我的身体好像快撑不住了。我不知道如果身体死了，我的魂魄会不会也消失。所以本来我只想趁还没消失，白嫖看场电影。结果就注意到两位先生能跟鬼沟通……”
说话间他还看一眼元恬跟唐扬，眸中尽显感激。虽然没法帮他活过来，但这二位也帮了他，让他不再像个孤魂野鬼四处飘荡。
看他情绪不佳，小惊还在边上拍拍他肩膀，满脸同情。虽然自己从前当了许多年的野鬼，但现在遇到他家老大还有唐大哥，日子倒也过得舒心。比起前路未明的钱开，自己要幸福得多。
元恬和于清风对视一眼，脸上均显出几分凝重。
瞧见自家心上人跟别的鬼眉来眼去，唐扬心里直泛酸。他抿抿唇，问：“你们是不是猜到什么了？可以告诉我吗？”
他不是求知欲特别旺盛的人，只是因为他家阿元的缘故，他总想着努力去了解、去接触那些事情。如此，将来才不至于败给时间与话题。
元恬也没瞒他的意思，小声跟他说道：“夺舍你听说过的吧？那个人，可能是想夺舍钱开。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夺舍失败了。”
“照这么说，那人其实是鬼？”唐扬问。
钱开估摸是听到他们的话，道：“不是，他应该是人，有影子的。他的一只手上还缠着绷带，还在渗着血的。”
还在渗血，那就确实是大活人了。可，一个大活人夺舍钱开这个瞧着挺普通的人类做什么？元恬想不明白，只看向于清风。这事儿他本不想介入，毕竟有阴差在。要不是欠了这只厉鬼的，他这会早跟他家唐大哥双双把家还了。
于清风没说什么，只道：“带我们去你的身体所在地。”
得，这意思是仍不打算让元恬他们开溜了。谁让对方鬼多势众呢，元恬跟唐扬互视一眼，满心无奈。
到达医院时早已过了探视的点，还是元恬用了点障眼法，才带着唐扬大摇大摆进去的。钱开的家境似乎不错，住的是单人间。
病房内，床上是毫无意识带着各种机器的钱开的身体。旁边还趴着个睡熟了的女人，瞧那侧脸跟钱开有几分相似，钱开一见到人便喊了声“姐姐”。
于清风助他进了他姐的梦中，给他一点时间与他姐告别。随后和元恬一并来到病床前，一人一鬼默契伸出手，探向钱开。不消片刻，又纷纷收回手。
“只有一点点灵力波动。”元恬皱起眉头，“难道那人夺舍后才发现钱开的身体灵力太弱，所以主动放弃附身？”
“不无可能。”于清风冷冷说罢，又道：“但他既然是活人，为何还要夺舍他人的躯体？且，魂魄能随意离体，那得是什么东西……”
唐扬在一旁听着两人讨论，忍不住插嘴：“有没有可能，那人现有的身体也是夺舍来的？假如他本身就非人，魂魄离体或附体是不是就容易些？”
“有可能，但那就不知修的是什么邪法了。”元恬蛮不在乎地耸耸肩，“于兄，这事儿就烦你操心了。”
他可不想沾染这种麻烦，他还想趁还活着多点时间谈恋爱呢！
唐扬见他这种态度，自然不可能没事找事。他巴不得他家阿元天天闲在他身边，陪他谈情说爱呢。
于清风阴着脸，冷哼一声没说什么，转而跟元恬算起旧帐：“帮我找个人，你欠我的。”
又是找人？元恬眉头一皱：“你死了那么多年，想找的人势必早已投胎多回，地府的档案里查不到吗？”
一提到这事，于清风脸色又更差了些：“他死在我死后的第二年，但魂魄无踪。”
元恬脸色微变，想问于清风有没有想过，他想找的那人早已魂飞魄散。可看看于清风透着执拗的眼神，他说不出口。只得道：“行，你将他的信息给我，我试试看能不能在人间查到。”
于清风脸色微霁，给他报了些信息：“他叫莫为安，曾是我的副将，生于……”
元恬默默将他所说信息记录下来，却没留意身后不远处，原本正无聊托腮等着他们处理事情的小惊，在听到“莫为安”三字时，眼神空洞一瞬。
唐扬倒是留意到了，可小鬼转眼又恢复正常，他便也没往心里去。
钱开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整个鬼都透着沉重气息。他闷声道：“阴差大人，我跟你走后，我的身体是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魂魄离体过久，你本身便已经死了。”于清风淡淡扫一眼病床上那个苍白的青年，“只是你家里人不愿放手，一直用机器维持你身体的呼吸。只可惜你生机早已断了，魂魄回不去，白费功夫罢了。等你跟我到地府签到，你的身体自然会彻底死去。”
“好。”钱开闷闷应罢，又看向元恬，鞠了一躬：“元老大，以后你就是我老大了！我会在地下好好存好，好好探究生存之道，等候您的光临！”
元恬有些感动：“那就辛苦你了。”
一旁的于清风冷冷扫了他一眼，又看一眼钱开，嗤笑一声。天真，又是个被骗了还帮着数钱的傻鬼。
元恬和唐扬手牵着手走出医院时，恍惚间仿佛听到病房里传来钱开姐姐的嚎啕大哭声。
他用食指挠挠唐扬的手心，小声道：“你在想什么？”
唐扬眼神黑沉沉地盯着他，半响，才闷声道：“我只是突然觉得，对于生死，我好像也没有那么豁达。”
要是哪天阿元也成了钱开那样，可能他也会像钱开的家人那般，不顾一切想把他留下来。哪怕明知只是个活死人，哪怕明知道他醒不过来。
元恬沉默了，他自然知道唐扬的意思。隔了会，才笑了笑：“没事儿，留个念想也可以。”
反正他家唐大哥有钱，供个植物人还是供得起的。元恬这般想着，正欲再安慰一下他家唐大哥，眼角余光却不经意间扫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顿住，再定睛瞧过去，那个地方却什么也没有。
“怎么了？”唐扬担忧的声音响起，“怎么一直盯着马路对面？”
元恬这才回过神，摇摇头：“没，就，好像看到我师父了……应该是错觉吧……”
他身后的小惊却突然道：“老大，你是说头发全白的老爷爷吗？我也看到了，可是一眨眼就不见了。”
元恬心里一惊，看向他，有些激动：“你真看到了？”
“嗯，”小惊肯定道，“虽然他很快就不见了，但我肯定他是在看你。”
元恬抿了抿唇，怔怔地看着马路对面。
“要去追吗？”唐扬的声音透着点小心翼翼。
“不必了，”元恬轻轻摇了摇头，“那臭老头要是想躲我，是不可能让我找到的。”
他又看向唐扬，勉强笑了下：“不早了，咱们回家吧。”
“好。”他牵起元恬的手，有意玩笑道：“你师父这神出鬼没的行为倒是像极我爷爷，我现在是越发觉得他俩是同一个人了。”
元恬乐了：“那感情好，你得管我叫叔叔了。”
小惊也乐了：“那我呢？唐大哥是不是也要叫我叔叔了？”
“去，”唐扬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就相当于我俩的儿子，还想让我叫叔叔？也不怕折寿。”
小惊撇撇嘴：“我就没寿数可折，怕啥。”
“好了我的两个好大儿，快走吧，天都快亮喽……”
“怎么又成你好大儿了……”
一家三口吵吵闹闹的，回到家天色果然快亮了。
洗漱完，元恬一时半会仍无睡意。索性坐在走廊上，望着渐亮的天空发呆。
唐扬拿给送来一杯冲泡豆浆，关心道：“想什么呢？”
“谢谢，”元恬接过来，喝上一口，才漫不经心道：“在想，我师父为什么不肯出来见我，只躲在暗处观察。”
“可能有什么说不得的苦衷吧。”唐扬安慰他，“不过既然他还会悄悄看你，那就说明他很关心你。”
说到这里，他眼神略带上一丝苦涩，声音却很轻巧：“你师父对每个弟子都那么关爱有加吗？”
“没有吧，”元恬回想了下，“他对师兄他们都挺凶的，也就对我好一点。以前还经常给我买零食什么的，我记得有一次我生气，他还特地下山买了糖葫芦给我……”
说着说着，他笑了：“那小老头，虽然挺坏也挺爱坑我，但对我也是真好。”
唐扬眼里有些许羡慕，又突然福至心灵，道：“他对你这么好，有没有可能，他其实才是你的亲生父亲？”
元恬愣了愣，看向他，眼神呆滞：“父、父亲？”
“对，”唐扬以他多年观看狗血剧的经验给他分析，“你看，你师父带大的徒弟不止你一个吧，可他就是偏疼你一个。还有，你师兄说过老人家原本是想让你继任掌门。再者，他欠下的债为什么要你还而不是要你师兄还？还不是因为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小惊这会飘过来，有些兴奋道：“咦，那不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老大，电视里都这么演，说师父是为了保护儿子才……”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理有据的，直把元恬说得一愣一愣。
他渐渐开始怀疑起自己的身世了。也对，他父母都没有多大灵力，仔细想想生出他这么个天生灵力强大的孩子可能性不高啊！从基因遗传学方面来看，也是说不太通。可要是他生父是师父的话，倒不是没可能……
元恬思绪渐渐有些凌乱了，摆摆手道：“我去休息了，晚安。”
说罢，他飘似地回了自己房间。
看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唐扬不禁挑挑眉，摸摸下巴：“我就随口一说，阿元不会当真了吧……”
小惊也学着他摸下巴：“可是，电视确实有这么演过呀……”
此时此刻，空门观内，掌门手中拿着一块玉甲，满脸沉重地拨通电话。
电话一接通，他难得正经地喊了句“师弟”，随后道：“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知你……”
元恬沉闷的声音从话筒中传来：“师兄，你不必说，我都知道了。”
掌门师兄愣了愣，有些疑惑：“你知道啥了？”
刚回到房间的元恬随手关上门，握着手机的手指捏到指节发白，闷闷道：“师父其实才是我的亲生父亲这件事……”
电话那端沉默了，元恬苦笑一声，道：“师兄，别担心，我不会太难过的。我相信师父肯定是有自己的苦衷，才隐瞒我这件事……”
“不是，”掌门师兄厚重的声音传来，“你才二十出头，师父一百二十出头。”
“嗯？”元恬不明所以。
掌门师兄声音里透着无奈：“百岁老人高龄生子这种事……”是不可能的！
“啊……”元恬恍然大悟，“原来师父是怕被当成医学奇迹，被人抓去研究才不认我的？”
掌门师兄：“…………”
第39章 第 39 章
掌门师兄最终决定不跟这个间歇性脑抽的师弟计较, 只在心里默默为他师父点了根蜡——晚节说没就没，不就欺负师父他老人家死了, 没嘴嘛！
他直接绕开话题，沉闷道：“先前，你说你预感不太妙，我便替你去求了三德观的何长老替你算了一卦。如今结果出来了……”
元恬心神一凛，眼神渐渐凝重。三德观的何长老是出了名的能掐会算，元恬的命格便是小时候他师父托何长老给他算的。他不知掌门师兄用了什么条件让那位老人家给他算的，但从师兄的语气上来看，恐怕不是什么好卦象……
他抿了抿唇, 闷声道：“凶卦？”
“对。”掌门师兄也不绕圈子，直言：“何长老说，恐怕你大限将至。你近期注意一下……”
元恬心里颤了颤，苦笑：“注意有用的话, 还要天命做什么。”
掌门师兄沉默了, 确实, 命不可改。即使强行改了, 也总会换另一种更惨烈的方式付出代价。数年前便有道人曾经试图逆天改命, 结果却死得越发凄惨, 甚至死法比最先的卦象更可怖。改命非但没能令他多苟活几日，还连累了身边的人，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是福不是祸，躲都躲不过。掌门师兄也只得交代他有事及时打电话，又叮嘱了些有的没的, 这才挂断电话。
关于死亡, 元恬早就看淡了，也就没把卦象的事告诉唐扬。两人在一起之前他便已经让人做过心理准备, 只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他叹了一口气，往床上一躺，很快进了梦乡。
与远方担忧师弟担忧得一夜未睡的掌门师兄相比，倒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这天夫夫俩硬是睡到傍晚才爬起来，晚餐还是叫的钟点工阿姨过来做的。唐扬的厨艺还拿不出手，连小惊都情愿干吃泡面也不吃他煮的。
晚上两人在客厅陪小惊看电视时，挑的比较正经的古代权谋剧。这是元恬挑的，他总觉得这段时间小惊老看那些狗血剧，怕他三观会扭曲。
他俩讨论着剧情，唐扬心里却早已飘到天边，琢磨着要不要趁着如今花好月圆跟他家阿元更进一步。两人交往至今才牵过手，连kiss都没打过，委实有些可怜。
然而，没等他琢磨出结果，手机便响了。他漫不经心接起来，自家助理小李阴恻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唐！总！您可还记得，您大明湖畔的公司？”
唐扬：“…………”好家伙，还真给忘了。
他面不改色道：“你和几位经理多担着点，我最近比较忙。”
电话那头的小李一阵沉默，随即开始喋喋不休：“唐氏集团不都有专人打理吗？虽然您爷爷失踪了，但集团那边的运转并没有受到影响吧。老爷子生前也是做过多手准备，不至于让集团离了谁就不行了吧？集团您大可放心躺着收钱，可咱们这公司不行啊，发展期没人掌舵的话后果您想必知道的。还有什么事能比您将一手创办的公司做大做强更重要啊，您忙什么呢……”
唐扬语气里带着几分自豪，甚至不自觉挺了挺胸膛：“忙着陪你们老板娘呢。”
小李声音一顿，干巴巴道：“听公司的人讨论过，老板娘是元小老板对吧？那……那是挺重要的……唐总您脱单是不太容易……”
旁边沙发上耳尖听到这话的元恬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瞧见他笑意的唐扬也不由跟着弯了唇角，对着电话不耐烦道：“行了，我明天会过去公司一趟，你先把近期比较重要的项目都列出来，再通知各部门明早十点开个会。”
小李立马跟领了圣旨一般，声音干练：“遵命！那唐总您先谈恋爱，不打扰您了！”
见唐扬挂断电话，元恬这才笑道：“唐大哥，我总觉得你的员工们都得私下骂我祸国妖妃了。”
“那不正好，”唐扬笑道，“不是谁都有那福气当商纣王的。”
小惊在一旁不甘寂寞：“那我呢？我是什么？”
“狐子狐孙啊。”唐扬自然接话。
一句话引得元恬笑得更欢，正想接着打趣，却发现唐扬眉目间暗藏忧虑。他心里一紧，又想到卦象的事自己并没有告诉唐扬，于是低声问：“唐大哥，怎么了？”
唐扬慢慢收起笑脸，脸色微沉，缓缓道：“小李是我创办公司之初招进来的。对于我们家集团，很多东西我自己都没去了解过。也并没有告诉过小李，我爷爷失踪了。且，他最后还提到‘生前’二字……”
那就意味着，小李不仅知道唐扬的爷爷失踪，更知道人早死了。元恬脸色一变，这种情况下只能说明两种可能，一个是唐扬的爷爷就是他师父，小李是知情人。而他师父也是真的早就死了，小李甚至可能是他师父安排在唐扬身边的人。
还有一种情况，他师父跟唐扬的爷爷并非是同一人。那么，失踪就可能不是失踪了，而是……
元恬脑海里浮现一场场电视剧里的豪门恩怨——绑架，撕票，死亡，小李是商业间谍、杀人凶手。
他心下发凉，忙握住唐扬的手，低声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我们不知道他的目的，先不急着打草惊蛇。”唐扬反手握住他，淡淡道：“明天我找人调查，再试探一下。万一你师父就是我爷爷，说不定咱们还能顺藤摸瓜。”
这话倒是让元恬颇为赞同，两人又聊了会相关事情便继续看起电视。小惊不爱听这些正经事儿，也听不懂，便一直专心看着电视，这会还体贴给他们讲错过的剧情。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氛围温馨得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儿。
第二天一早，唐扬如约上班去了。本想把他家阿元一并叫上，可惜小老板今天一反常态说想赖床，也就作罢。
元恬倒不是真想赖床，而是身体有点低烧，估摸着是前天夜里在外头吹冷风吹久了，着凉了。
对于这些小病他早已见怪不怪，这次也不如上回那么厉害，就没告诉唐扬。
在家休息的期间，他也没忘记答应厉鬼于清风的事。昨晚他们一行人分开时，于清风曾给他详细说过他想找的莫为安的信息以及大致长相。不过他在手机上搜了半天，不论朝代还是姓名、职位，无一能对得上号，只得暂时放下这事。
下午他觉得身体没什么问题，于是琢磨着带小惊出门。
想想捡着小鬼以来，他似乎很少带小鬼出门玩儿。又想到自个那个不太妙的卦象，元恬还是决定揣上他家唐大哥的卡，带小鬼去商场买买衣服啥的。
这不也快过年了嘛，小孩子家家的总该穿穿新衣服的。很有爹味的元小老板半点不心疼地花着他男人的钱，为小惊这个好大儿买着单。
能花钱的日子可不多了，这种时候他真不打算再省着了。
另一边，唐扬的公司内。
“唐总，”小李指指手机，看向刚从洗手间回来的唐扬，小声道：“您是不是把卡给老板娘用了？我看您手机一直响，不小心瞄了一眼，都是些付款信息。”
面上不露声色，他心里却在犯着嘀咕，看来元小老板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花起唐总的钱一点都不带消停的。只可怜了唐总，芳心错付、所托非人啊！
唐扬点点头，快步踱过去拿起手机看一眼，全是些几十几百的小额消费。他微微挑了下眉，脸色阴沉地摆摆手示意小李出去，同时一边打起电话。
想必要准备分手了吧，小李边往门口走边在心里默默为元小老板划了个十字架。没有哪个男人乐意被对方当成提款机的，尤其是他们唐总这样不太容易动心的男人。
然后他就听到他家老板用极其温柔小意的声音，对着电话慢慢道：“阿元，钱够花吧？不要买那么便宜的东西……给小惊也一样，买贵一点的，质量好穿着也舒服……”
小李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没落地成盒。得，他高估他们家唐总了。
逛街没逛太久，元恬就感觉有些疲惫，索性带着小惊点了顿下午茶。
因为小惊，他挑的是最角落的位置，还再三确定摄像头拍不着，也没人留意。还没等他俩吃完，元恬便收到曾经合作过的三德观道长丛术的信息。两人当初和唐扬一块替女明星处理事情，当时元恬还被丛术要去百来万的账呢。
想到那笔账元恬心里就一阵郁闷，直到他看到信息内容：“阳安道友，江湖救急，请速速援助，重酬！”
他心里一惊，立马发去信息问他出了什么事。抛开两人曾经的合作一事不说，他们道观和三德观向来也是交好的。况且，他才刚得到人家观中长老的卜算，承着人家情呢，怎么也不能对这种信息坐视不理。
丛术直接给他回了个视频电话，露出一张发青的脸。只见他苦笑着，用略为虚弱的声音道：“阳安道友，你在S市对吧？能不能来救个急？”
“你先说说，到底什么情况？”
丛术也不含糊，道：“花沐你认识吧？就那个什么破综艺，最开始跟你交好的那个小明星。”
元恬点点头，要不是那位小姑娘误破他设的小阵法，他跟唐萌也不会认识，更不会结识小惊，以及他家唐大哥。要说起来，那姑娘还能间接称得上他媒婆呢。
“我跟她外婆是旧识，她外婆不是神婆嘛，最近卷进一件事情里。说起来兴许当事人你也听说过……”
经过丛术的一番解说，元恬终于弄明白了，那当事人他还真听说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他发现小惊的那个村的首富，陈小富。
事情的起因是在S市做生意的陈小富最近撞了邪，于是到处找能人。但奇怪的是他信不过道士和尚，只愿意找那些什么神婆之类的。花沐的外婆，正好被找上了。
但奇怪的是，她去见了陈小富之后就没再回家，无影无踪。她家里人于是联系到丛术，求他出面帮忙找人。
“所以，我才会来到S市。我现在就在陈小富公司这里，已经预约了陈小富让他在公司等我。等再过一小时，他们公司的员工下班后我再当面跟他谈谈。”
元恬摩挲着奶茶杯的杯沿，低声问：“你是觉得，他身边有邪物或者高人，而你对付不来？”
“啊，那倒不是。”丛术脸上神情微微一扭曲，道：“我悄悄看过他一眼，他身边是有点阴气缠身，但不至于太过厉害。”
这下元恬不懂了：“那你完全可以自己对付，何必找我。”
“这不是，我吃坏肚子了嘛……”丛术青白的脸上浮出一抹红晕，干巴巴道：“我，我怕我跟鬼物打着打着，肚子疼……”
“…………”
堂堂三德观的知名道长请求支援竟然是因为吃坏肚子，这理由着实令元恬震惊了好一会。他下意识道：“你不会打到一半喊暂停吗？”
丛术愣了一下，问：“还能这样？”
小惊在一旁嘟囔：“怎么不能了，鬼也讲武德的好不！”
元恬肯定地点点头，还讲卫生呢！鬼也不喜欢闻臭味的吧！
第40章 第 40 章
元恬到底还是答应丛术, 过去帮他。
当然，主要是他心善, 才不是因为丛术答应把先前从他这儿要走的账还他，权当他的报酬。
挂断电话后，小惊凑上来问：“老大，我咋办？跟着你吗？”
“你吃完就回家吧。”元恬果断道，“正好那地方在我们回家路上，到时候我打车半道上把你和咱们买的这些东西送回家去。你自个回家乖乖呆着，等我回来。”
“好。”小惊十分乖巧地服从安排。
元恬到达丛术发的定位时，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一路上他跟丛术都时不时联系着, 可就在他下车的前五分钟开始，丛术便再也没回过他信息。这让他心里有些担忧，下车后直接跑着前往公司。
陈小富的生意做得还行，公司占了一幢大厦的其中一层。这也难怪, 他竟然舍得出资重建他们村子, 资产自然不会太弱。
只是这会大概真的过了下班的点, 大厦内人不多, 陈小富的公司里就更是没什么人了。大门紧锁, 元恬见状只得用灵力凝出一只蝴蝶, 顺着缝隙飘进去探路。
然而蝴蝶在里边搜索了个遍，却并没有什么人。正好这会手机响了，他赶紧拿出来，是丛术。
[地下车库里]
看来是出什么变故了，元恬赶忙飞快冲向电梯。
车库内灯光昏暗, 没停几辆车, 地方挺宽阔。以至于元恬一眼便看到离电梯不远处，倚着墙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丛术。
他的旁边还瘫坐着个四五十岁、头发苍白的瘦削男人, 男人一脸沧桑，眼含愧疚地望着前方某个方向。
那个方向，一只衣着朴素、却满身水渍，明显是淹死的女鬼正被三德观特制的定身符束缚着，正双眼怨毒地盯着男人。
元恬直直越过女鬼，来到脸色惨白的丛术面前，关心问：“怎么，被女鬼伤着了？”
心里却想着不应该吧，以他的判断，女鬼虽然有点能耐，但不至于让丛术伤成这样。
丛术痛苦地摆摆手：“不是，我他妈好像不只是闹肚子，我食物中毒了！”
元恬：“…………”
他无奈叹了一口气，道：“不然你先去医院，我来帮你善后吧。”
“也行，”丛术佝偻着腰挣扎着站起来，艰难道：“记得帮我盘问一下花沐她外婆的事，这女鬼我刚制服，还没来得及问。还有，我旁边这位就是陈小富，那女鬼是跟在他身边的。”
元恬一边点头一边掏手机拨打电话，丛术见状忙摆摆手：“不用叫救护车，我自己能行……”
话音未落，他就见元恬对着手机甜甜道：“唐大哥，晚上有点事儿，我估计会晚点回去……吃烤肉？行啊，不过我估计得到八九点，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打完电话的元恬转头看向丛术：“你刚刚说什么，我没注意听。”
丛术面无表情：“没什么。”就是不小心自作多情了一下。
元恬冲他一笑，挥挥手机：“可惜你食物中毒了，不能跟我还有我男朋友一块吃烤肉。”
丛术：“…………”倒也不必那么特地加重“男朋友”三个字吧！擦，欺负谁没对象咋的！
他抹把脸，正想问一问这俩人什么时候在一起了，明明上次见面他俩似乎还没成事儿。可还没开口，却见元恬的侧后腿突然袭来一团黑雾。
丛术瞳孔一缩，失声喊：“躲开！”
同时他下意识伸手想拉开元恬，可来不及了。一切发生得太快，刹那间黑雾便重重击在元恬身上，直直把他冲出小几米，直到撞上停车场其中一根厚重的石柱。
石柱立马出现几道裂痕，而后元恬又重重落到地上，激起些许灰土。
丛术心里一慌，这一刻也不顾上肚子疼了，飞快跑向元恬，蹲下身扶起趴在地上的元恬，紧张问：“怎么样，还好吗？”
见元恬还能借他的力站起来，且除了脸色苍白、皮肤有些小擦伤外不像有大问题的，丛术这才放下心。
元恬摆摆手，呼出一口浊气，才快速道：“没事，我用灵力覆盖到身上，问题不大。”
说罢，他看向那道攻击传来的方向。
只见那处的柱子后方，慢慢踱出一个人影。
那人一身西装，带着个斯斯文文的黑框眼镜，乍一看就是个普通上班族。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便是他一只手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陈小富和丛术的惊呼声同时响起，“莫大师！”“莫开泽！”
得，竟然是老熟人。
元恬皱起眉头，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上的绷带，冷声问：“前阵子在路上袭击一个男孩，并且试图夺舍的人是你？”
莫开泽竟然也没否人，而是笑了笑，又举举那只渗血的手：“拜你和姓唐的所赐，这个身体我用不久了。”
他和唐大哥？元恬飞快回忆了下，才终于想明白——上次他攻击自己时，唐大哥挡在他面前。当时唐大哥身上确实冒出一股浓厚的能量，自动反击了莫开泽。
想必就是那次反击，给莫开泽的手留下无法愈合、一直流血的伤口，才让他不得不找人夺舍。
唐大哥的能量杀伤力那么大是元恬没想到的，但他此时也没空多想了。只见他一只手背到身后悄然掐决，面上不动声乐，冷声问：“陈小富身上发生的事，还有他请能力过来作法，都是你在背后操控的？”
“嗯。”莫开泽意外的爽快，道：“我现在觉得，你的身体也挺好的。要不，你跟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元恬挑挑眉：“说来听听。”
莫开泽慢条斯理地走近他，声音里带着些许蛊惑：“世人皆有所愿，想必你也不会例外。你的愿望是什么，告诉我，我替你实现。作为条件，愿望实现之后，你得把你的身体，自愿交给我。”
他伸手指指陈小富，又指指女鬼：“他的愿望是让他的女人回到他身边，你看，我不也做到了。”
陈小富脸色惨白，失声道：“这根本就不算！我是要她活生生的回来……”
莫开泽不急不缓，摘下眼镜，露出一双黑得深沉的眼睛。他勾唇一笑：“我不是说了，等你再找两三个能人，我便能替你实现愿望……”
元恬也学着他的模样，勾唇一笑：“可惜了，我的愿望你还真实现不了。因为……”
他背后的双手伸出，两掌朝前，一团淡蓝色光芒凝成的长剑瞬间破空而去，击向莫开泽。
莫开泽竟然不闪不躲，任由长剑刺向他。手中也凝了团黑雾，砸向元恬。
竟有些鱼死网破的架势，元恬心里一惊，想躲却来不及了，只能匆匆凝出薄薄一层光幕护体。
好在旁边的丛术也不傻，举起剑为元恬挡了一下。虽没能完全挡住，但也卸了对方一些攻势。黑雾被他一挡，再落到元恬身上后只把他击得往后退了几步，倒也不那么厉害。
他顾不上旁的，忙看向莫开泽。只见那人身体上破了一个血洞，整个人直挺挺的躲在地上。而他身后不远处，一个黑衣长发男人飘在半空中。
那男人外貌俊秀，眼角有颗泪痣，此时正似笑非笑看着元恬。一只手上还焦黑一片，正是先前他身体缠着绷带的位置。
只见他幽幽道：“要不是我脱身快，恐怕此时已经魂飞魄散了。没想到道家竟然出了这么年轻便实力超群之人……像你这样，年轻又灵力强盛之人可不多见……”
他的眼中有了些贪婪，显然是对元恬身体内的灵力更为心动了。可片刻后，他不知在顾虑什么，摆摆手：“罢了，今天先不跟你玩了。”
说完，他便准备飘走。
元恬却突然笑了：“想走，你问过我了吗？”
话音刚落，就在他们脚下泛起一阵微微蓝光。
丛术惊道：“阳安道友，你什么时候搞的缚灵阵？”
元恬颇为嫌弃地扫了他一眼，又看向莫开泽，笑得格外甜：“我看你实力不弱，想不想当地府公务员？朝九晚五，包食宿，美得很……”
真好，又能送下去一个！
莫开泽似乎也挺惊讶，看看由地面阵法延伸出来，缠到自己身上的股股灵线，再看看元恬。
半响，他嗤笑一声：“还是小看你了。”
话音刚落，他周身黑雾暴涨，竟不顾魂体受损生生挣断灵线，飞离缚灵阵。而后回头毒蛇似的阴冷看一眼元恬，快速飘走。
丛术捂着肚子小声问：“阳安道友，追吗？”
元恬脸色有些不好，摇摇头：“不追了。”
灵力消耗有点大，内脏有点难受。他深呼吸了两下，才道：“他强行挣脱缚灵阵，魂体肯定受伤了。估计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你回去跟你们观里领导说一下。”
趁他病要他命这个道理丛术自然懂的，忙点头应下。而后又见元恬眉间仍有忧色，他问：“道友，怎么了？”
元恬按了按太阳穴，自言自语似的道：“总觉得，他有点眼熟……”
“咱们上次不就见过嘛。”丛术不以为意，道：“诶我肚子那股子疼劲儿过去了，暂时还能撑得住。要不，剩下的事我处理吧？阳安道友，我看你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然你先回去好了……”
元恬想说眼熟的不是躯壳，而是莫开泽的魂体。他的魂体与身体模样完全不相似，且地上被留下的莫开泽的身体已然干枯，明显是早就死了的。只是不知被那只鬼物用了什么邪术，夺舍过去并一直用到现在。
此时此刻，远处仍在公司加班的唐扬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看看手机，又看向兢兢业业陪他加班的小李，烦躁地扯了扯衣领。
“唐总，怎么了？”小李道，“是不是又发现什么问题了？”
“没事。”唐扬语气硬梆梆说罢，拿起手机打开微信发语音，声音一百八十度直线转为轻柔。
这边，元恬正准备跟丛术要回报酬，手机信息提示音却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他家唐大哥发来的。
点开，是一条语音：“阿元，我想了想，咱们还是去吃椰子鸡，对身体比较好……”
元恬眉眼倾刻间便泛出些许笑意，拿着手机发语音：“好啊，一会见。”
说罢话，他收起手机，看向丛术。映入眼帘的，是丛术惊恐的脸。
他有些不明所以，难道莫开泽又杀了个回马枪？
正准备四处探索，他却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鼻子里滑落。划过唇、下巴，滴落到他手上。
一滴、两滴……
他缓缓举起手，半屈着接住那液体。眨眼功夫，手掌便积出一片血红的小水洼。
身体内五脏六腑突然错位似的剧烈疼痛起来，摧枯拉朽地袭击着元恬的身体、意识。
他将手伸向似乎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傻了的丛术，张开口，努力想交代点什么。可比语言更快的，是从喉间喷涌出的鲜血……
此时远处的唐扬心里突然无故颤了颤，指间的杯子突然拿不住，碎了一地。
丛术从没像现在这般慌乱，哪怕刚刚莫开泽杀过来他都没这么慌。
明明一切都过去了，可前一秒还在说着笑着的道友，却突然唇色尽失，下一秒鼻血汹涌而至。
那种仿佛一口气要流干身上所有血液的架势让丛术慌了，怕了。
直到元恬张口，吐出更多的鲜血，身体也渐渐软倒，他才反应过来。赶忙在人倒地的前一刻接住人，他紧张查看起来。
瞳孔已然涣散，元恬的意识明显已然模糊。
丛术立马带着哭腔喊：“别晕！你……你撑着点！别死啊，我马上带你去医院……”
真难听啊……
恍惚间，元恬嫌弃的如是想着。
他终于努力咬了下舌头，保留住最后一丝清醒。
狠狠揪住丛术衣袖，指节泛白，声音含糊无力道：“我、我有，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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