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告别老戴,救援小队向北面进发。
派蒙飘在半空中替那些失踪的矿工发愁,从老戴发现他们不见了到现在多少也有三四天过去,三四天内能发生的事儿可太多了!
一般的失踪案,七十二小时还找不到人大家心里多半就有些不太好的失落了。层岩巨渊本就危险,哪怕只是外围却也有将近一百个小时的延迟,谁也没法子怀抱着乐观的念头。
“别担心,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空低声安慰小向导,他当然希望矿工们都能平安无事,但目前并没有找到能够支持这一期待的任何证据。
“没有线索本身也是一种线索不是吗?”苏拍拍他的肩膀,“这条路面草木茂盛,一看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行走留下的痕迹能得到最大程度保存,而且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再遇到岔路口还能分开继续追踪,错过的概率不大。”
“是,是哈!”听她说得有理有据,派蒙拍拍胸口:“不知道为什么,苏这么一分析我就觉得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了呢……欸?小昆呢?”
小昆?
苏眨眨眼反应了一下:“你是说昆钧吗?他刚才对钟离说想要找一种名为‘镇龙石’的矿石,要在四周看看。”
派蒙这才发现钟离站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看向某个位置,表情有些奇怪的晦涩。
“总觉得钟离好像认识昆钧一样,可是小昆不是才来璃月港吗?难道说以前认识?”小精灵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钟离以前可是……啊,想不出来……”
苏:“……”
好的,看来旅行者和派蒙都知道客卿先生身上披着件马甲是吧!
她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往生堂的客卿先生另有“兼职”,这件事她早就隐约有所察觉。然而本着做人要有边界感的原则,只要不是塞到鼻子地下的话题她一般不会开口多问,甚至还能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我是拒绝看人尬演的,但拒绝不了别人非要演。
派蒙知道相当于旅行者知道,旅行者知道但是不方便说,能让旅行者主动为其保守秘密的人并不多……看来钟离先生马甲下的职业,嗯,难道还真是什么“道”上人士?
须弥姑娘在脑海里试着想象出穿一身沙漠佣兵衣服的某个人,背过身去捂着嘴闷笑。
留守在高地上看似看景实则警戒的钟离:“?”
总觉得她脑子里在转些不大好的念头。
昆钧把关口处的石头摸了个遍,没有找到他想要的“镇龙石”,能够记录影像的矿石也很少。
“确认是个穿绿色短衫短裤的小姑娘把他们给领走了,一直往北……”
他把自己看到的画面详细描述给其他人,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为什么呢?”
线索虽然不多但都很重要,队伍综合了草叶上留下的痕迹与矿石记录的画面,决定继续向青墟浦内追踪。
除非真的追到沉玉谷外,否则谁也不能断定他们是冲着那几条河去的。
“有人领路啊……那孩子想要什么?”特殊情况下别把孩子当孩子看是苏在沙漠里得到的宝贵经验,她走到昆钧面前细看他的表情:“你还记得那天在总务司,工作人员给了你什么点心吗?”
“玉兰酥?不,莲花酥?”他看上去迷茫极了,苏挑起眉头:“都不是,是桃酥哦。”
“啊,对对,是很甜的桃酥。”他连连点头,“味道很好。”
“……”
玉兰酥和桃花酥那么贵的点心,怎么可能被总务司拿来招待做笔录的人。而且他们吃得也不是甜味桃酥,而是复合味道的小麻花。
这个人记性是真不怎么样,他对此虽有认知,却又知晓得不够深刻。说话间性格变得也很突兀,就好像一个身体里住着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一位内敛腼腆,一位爽朗热情,生长轨迹与阅历完全不同。
类似一个人分裂出好几种性格的病人她见识见过,但不同性格碎片间总有隐藏的内在关联,昆钧身上她就看不到这一点,他的两种性格彼此割裂,一个知道另一个,另一个却不怎么知道这一个。
嗯,更像长得好好的树上被人突兀嫁接了一节外来枝条。
“是啊,总务司提供的桃酥味道不错,回去后我想打听一下再买些呢。”她顺着话往下说,昆钧像是忽然反应过来那样,干巴巴把嘴张开又闭上,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只得局促的低头溜走去找钟离。
很好,昆钧“嫁接”的那个性格和钟离很熟,熟到闯了祸可以勾肩搭背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客卿先生的表情可精彩了呢。
一路向北追踪,作为资深冒险家的空很快就找到了老戴所说的那个冒险家营地。此时天色也越来越暗,继续向前危险不说还容易走错路,于是大家生了堆火坐下等待,顺便就近找找看有没有人烟。
他们运气不错,冒险家营地向前拐个弯就是处住了四五户人家的小小“村落”,其实是采药人和猎户进山时临时落脚的居住点。
旅行者领着派蒙上前一一敲门问话,果然问到四五天前有一队矿工打这里经过。
“前面走着个孩子,我们还想这都是什么人啊,一点也不负责任,怎么能让个小姑娘跟着往那边去呢?再往北可就是灵矩关了,前段日子有一队盗宝团闯了进去占地盘,不知道两边有没有撞上。”
青墟浦和灵矩关这边地形更加险峻崎岖,从遗留的魔神残渣浓度可以判断上一次争斗发生在数千年以前,打得也是不可开交,突兀的凹陷与更加突兀的断裂说明当时场场战斗的惨烈。
“所以归离集应该是北上的魔神与当地魔神的联盟吧,不北上也不行了,打成这幅德行,也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
昆钧下意识去看钟离,后者瞥了他一眼。
苏:“……”
忽然就对钟离先生马甲下隐藏的身份一点兴趣也没有了呢!
“我吃饱了,困困……呼……”睡着的派蒙发出响亮的呓语,空不好意思的朝众人笑笑,把自己的披肩给她盖上。
老戴是临近天亮时赶到的,主要携带了御寒的衣物,干粮,还有医用物资。苏大概翻翻木箱里的药草和木板纱布之类的东西,抬头压低声响赞叹:“想得很周到了,矿工们还在向北走,他们没带贴身衣服,晚间很容易着凉。”
“是是,往后都得麻烦您。明日进了灵矩关,诸位只管继续往前追,盘桓在关内的盗宝团丘丘人都交给我们兄弟,一定不让他们耽误时间。”
天亮后搜寻小队补充好物资立刻出发,老戴领着他手里的兄弟们提起武器过筛一样气势汹汹见什么揍什么,果然把几乎堵塞的道路给硬生生打通了。
灵矩关内行走的人比青墟浦还要少,很快空就找到一处特别明显的脚印,四大一小,进了关内走到一半后突然朝东北方向转头狂奔。
问过偶遇的采药人确定这脚印出现不过两三天,大家不由精神一震。
至少两三天前这些人都还活着,还能跑,坚持到救援到达的希望越来越大。
“只要不是沉玉谷就好,往东南拐却是绝云间的隘口,老一辈的人都管那儿叫南天门,近来也是地震频发。说不定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诸位千万小心!”
老戴决定带领兄弟走在后面给搜寻队伍殿后,钟离略加思索沉声同意了他的计划:“药箱我拿着,你们跟在后面也要注意安全。”
“欸,欸!都注意,都注意!”老戴千恩万谢,就差老泪纵横:“多谢几位这些天几乎不眠不休的赶路,等那几个倒霉催的蠢货回来了,我一定和他们一块登门给诸位磕头道谢!”
“再说吧,那都不重要,眼下还是先把人找着。”昆钧丝滑的跟了一句,钟离的表情像是在说“就这样”。
“出发吧,两三天的路程不难追赶。”
一开始是六七天,然后是四五天,最后是两三天,可以看出那四个矿工的脚程越来越慢,他们的体力不断下降,但带走他们的人并没有给予任何怜悯。
什么事这么急?急到不把人命当人命看……
当天夜里他们在灵矩关与南天门隘口之间找了个平坦的高地度过,天刚蒙蒙亮就继续向前追。苏的体力逐渐赶不上行进速度,她再三要求自己留下等着和老戴他们一起走,于是早间钟离消失了一段时间,过了没有半个时辰,他牵着头被锤得满头包的岩龙蜥回来。
“我和它稍微沟通了一下,暂时借腿脚一用,找到矿工们后就放它自由,它同意了。”他是那么理直气壮,以至于派蒙都不好意思吐槽。
——你看这岩龙蜥浑身上下那块鳞片同意?明显是被锤怕了啊!
偏偏昆钧满脸赞同的支持:“挺好挺好,这只看着就跑得快。”
除了煞有介事达成一致的两个人外,其他人都惊悚的看着他:你从哪里看出来这只岩龙蜥跑得快?
岩龙蜥不都长一个样子吗!
第122章
搭乘“岩龙蜥快车”,苏满头黑线的看着挤在岩龙蜥头上那几个人。
空还是个少年,派蒙干脆就是小孩子,他们跑去兜风看景再正常不过。钟离先生你和昆钧是怎么回事?一个当司机一个当导航是吗?昆钧你为什么那么熟练的抱怨没有早点抓只驮兽?
岩龙蜥的分类难道真的是驮兽吗!
你们快给我醒醒啊!
队伍的行进队伍以一种槽点满满的方式“疾如闪电”,眼看冲进南天门隘口还刹不住车的猪突猛进,苏忽然有种“这些人是不是都患上了老年痴呆”的奇怪想法。
不不不,应该不至于搞得又像上次一样,整个队伍里既没有“人”也没有“考古”,不,至少我自己是个人。
还好,我还是个人,心情瞬间开朗。
“前面有人倒在地上!”充当瞭望手的空忽然大声提醒,钟离拍拍岩龙蜥的脑袋,后者一百个不愿意但还是停下四爪原地待命。
苏跳下“车背”,上前把那个昏倒的路人翻过来看看:“是个矿工,他被扔下了。”
这人情况不大好,众人急忙点火烧水煮了锅糊糊给他喂下去,有糖有盐有温度。苏在他身上来来回回敲敲打打,费了点功夫才把他唤醒。
“吃……谢……”
“别说话,你已经吃过东西了,一下子不能灌太多,不然会活活撑死。”
苏摸摸他的脉搏和额头,又翻着眼睛来回检查,满意的点头:“没事儿了,能活,给他扎圈篱笆围着,还有三个人肯定离得不远。”
“那、那边!”矿工奋力指了个方向,大家都劝他躺着别再说话。
“老戴领着人就在后面呢,你躺着休息,我们这就去把剩下三个人捞出来,确定路上不会发生危险后再把你们送回璃月港修养。”
昆钧温和的蹲下来安慰,那矿工长出一口气,微不可探的点点头:“好。”
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再多说哪怕一个字,当下闭上眼睛在草垫上躺着,任由搜寻队在他身边围了一圈木栅栏。
“暂时先这样,等老戴赶来一眼就能看到他。”
有火有水有食物,至少这个矿工是不会再发生意外了。
大家沿着他指出的路再次出发,没跑多长时间岩龙蜥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向前去。它宁可原地抱头缩成一团挨揍也绝对不动一下,钟离二话没说抬手真就把它给放掉。
“多谢,契约已经达成,你自去吧。”他给了岩龙蜥一块石珀,岩龙蜥叼起报酬转身就跑。
南天门下,一株古怪的大树参天而立。
“这,这是树吗?”派蒙惊讶的飞高了些观察,以她为参照物,这树高大得有些离谱。
它一棵树上展现出了植物在四种季节下的不同状态,春日枝叶萌发,夏季枝繁叶茂,秋季枫色尽染,冬季凝雪挂霜。
“这里有石碑!”走到树下,已经被风化得有些斑驳的石碑立在树下,大家凑近些看,上面写着此树名为“伏龙树”,又说此地镇压有恶龙,要求误入此间的旅人速速离去云云。
“岩之神……真的很忙啊!”苏罕见的吐槽:“从青墟浦到灵矩关,再到南天门,这一路上遗址连成串。”
全都是被他揍过的友人/对手。
钟离:“……”
昆钧:“……”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旅行者和派蒙挤在一起笑,发现自己被注视后立刻正色道:“看来矿工们就在这附近,咱们分头找找?”
当断则断,该怂就怂,没毛病!
伏龙树再大也是棵树,五个人分开寻找很快就在靠近岩壁的树根下发现一条新开挖的隧道。
“土层还没有干透,距离挖掘时间不超过两天。”
隧道——矿工
这个逻辑很明确,把矿工们带到这里挖隧道的人想要把镇压在树下的东西挖出来。不会是盗宝团,因为他们自己就能爆破然后挖掘,也不会是愚人众,至冬的炸药劲儿不比须弥小。
看这坑道的走向选址还挺专业,下去直接就能挖到树根。
“苏你留在洞口,我们下去。”钟离一点也不想让她涉险。
南天门附近没有能对她造成危险的动物,但是伏龙树脚下……那可就说不定了,这下面镇压的可不是三拳两脚捶一顿就听话的岩龙蜥。
“行,你们下去后千万小心,找到矿工第一时间把人运出来,我就守着洞口直接急救。”
她左右看看,取出冒险家协会大力推荐的便携式炉灶烧热水:“等会儿见。”
目送队伍里另外四个人走进隧道,苏找了块干净岩石靠在上面休息。这一路实在是太赶了,她实在有些吃不消。
翻看过药箱中那些有消炎效果的药草,先掏出来一把煮上备用。
闭目养神之时脚下传来剧烈晃动,苏倚靠着的岩石猛然向下坠落,连带着靠在上面休息还没反应过来的须弥姑娘一块掉下去。
“哇——啊?”
土层深处被植物根须破开,下坠的趋势被弹至腰间系紧的藤蔓阻止。
狼狈的挂在地下空间中,苏伸开胳膊保持平衡的同时奋力来回摇晃。
缠着她的藤条摆动幅度越来越大,眼看即将撞上岩壁的瞬间她及时支撑着四肢固定身体,整个人像壁虎一样匍匐在垂直的岩层上。
要是藤蔓长度放松些就好了。
苏大着胆子慢慢向下爬,中途不时有震动传来,头顶砂石簌簌掉落。好不容易终于接触到地底,她整个人一放松就倒在地上:“呼,吓死我了。”
脱离危险后难免手脚都有些发软,她这才腾出精神观察四周——很奇怪的岩窟,一半收拾得整洁干净,另一半被打砸得面目全非。
藤蔓消失了。
头顶传来的震动越来越大,苏一度不得不扶着墙坐在地面抱着头紧急避险。过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一天还是两天,震感终于消失,她饿得头晕眼花打算摸炸药出来开路。
需要先算好方向和路径,药量不能用过头……
“这个给你。”
青年温和的声音出现在面前,打断了苏的计算。他岩石一般肤色的掌心里摆着颗璃月港内多用于糊弄小孩子的粽子糖。
苏抬起头惊异的看着面前头生双角半张脸被岩石覆盖的“人”:“你是谁?”
把人的定义放宽些,这就是个人了。月海亭的甘雨小姐也长着一对漂亮的角呢,长角怎么了?谁规定人就不能长角?
来者努力调动嘴角拗出一个似乎是笑的表情:“抱歉,你饿不饿?”
“……”
苏顿了一下,伸手从他掌间拿走那块糖撕开糖纸塞进嘴里,青年嘴角翘得更高了些:“吃吧,我还有。”
说完他抓出一大把粽子糖试图塞给须弥姑娘:“很多糖,我有很多糖……”
他也不管苏有没有接到,兀自松手离开,整个人缩成一团就像是想把自己挤进岩层里。
“你先别着急走,你,你头疼吗?”苏注意到他鎏金一般的角后不停渗出黄金似的液体,看样子应该是受伤后流的“血”。
青年缩在原地不动了,露出一双石珀那样金灿灿的眸子:“苏崽,你不害怕这个样子的我吗?你都认不出来我了,别勉强自己。”
不是,你也不要自说自话的随便乱改别人名字好不好?
“我的名字是苏没错,但不是小孩子,你认错人了。我姑且算是个医术还不错的医生……一个人想从这里离开也不容易,要不要合作?”
她把撒了一地的粽子糖捡起来兜好,胸前金晃晃的项圈和长命锁引起了青年的注意。
“是那家伙的手艺,哼。”他撇撇嘴,“小气吧啦的。”
他转过去背对着苏,手里窸窸窣窣捣鼓起什么。
“我出不去,你自己出去吧,需要帮忙就说。”他不肯说自己的名字,不过态度还算不错。
就在苏松了口气打算再吃颗糖积蓄力气时,他突然毫无预兆的暴怒,冲着岩壁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坚硬的岩石在他面前就好像层薄纸片,碎屑灰尘扬起浓重黄雾,横飞的碎石沙砾差点把她给活埋。
“咳咳咳咳咳……”
她捂住口鼻躲在距离青年最远的角落,嘴巴和鼻腔里满满全都是土腥味儿。
另一个生命发出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青年转过身,憎恶与怀念的表情在脸上不断交替。
又是一个精神上有点病症的人?
“……摩拉克斯……摩拉克斯!”他喃喃念叨着这个名字,只是简单跺了下脚,剧烈摇晃的地面就把好不容易站起来的苏又给甩回去重新趴着。
眼看岩窟坍塌在即,苏手脚并用翻滚着躲避头顶不停掉落的石块,
“这里,这里快要塌了!”她扶着一块巨石,“帮帮我,我需要地震停下来!”
地震果然马上就停下,青年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
“你快些走吧,趁我还能压制住那股恶念。对不住,这是我和摩拉克斯之间的事,不该把苏崽你牵扯进来。”
恶念趁着封印开解的瞬间把一干人等吸进去,既然摩拉克斯亲临她当时就明白这次计划必然以失败告终。善念辅助众人在封印中与神志不清的本体战斗,他这个若陀龙王的本念冷不防捡到了被恶念扔下来的苏崽。
两千多年多去,苍海沧田风云变幻,璃月的草木之主终于自地脉中重新回归。
第123章
脆弱的地下岩窟终于彻底塌方。虽然但是,苏也没想到这辈子还有用“脆弱”去形容岩石的时候。
穹顶整体垮塌前一会儿温良一会儿残暴交替更换性格的青年拎起她活生生撞进岩壁,身后是尘土飞扬的沙砾,转眼间又换了个新的地方待着。
新的落脚地也没好到哪里去,地面充斥着元素力猛烈爆发后留下的沟壑,洼地底部甚至残留着部分元素力尚未完全消散。
空地正中间树立着五根高大的岩脊,非常眼熟。
“从那边的缺口走,很快你就能出去了。”金黄色的血液顺着额头不断向下流淌,青年又一次将掌心伸到苏面前摊开,“给,长命百岁,万事无忧。”
那是枚雕刻成如意锁状的水胆水晶,金灿灿的外壳下裹着口清澈透明的水。
一整块水晶被他只留下颜色最鲜亮的核心,长命锁圆圆的锁身下垂着水晶流苏。
这玩意儿戴出去苏都担心自己当街被抢。
“喜欢吗?还是说你更喜欢别的颜色?”
她久久没有动作,青年有点着急。
为什么不要呢?连苏崽也不愿意接受我的赠礼了吗?
“我不能收下这么贵重的东西。谢谢你,好意我心领……”
话还没有说完暴躁的人格再次浮现,他大步走向苏,也不管她会不会受伤拽着项圈把她整个人拖到面前徒手扯掉那枚与摩拉相同材质的长命锁。
“天动万象——”
巨大的天星从天而降,速度说不上很快但压迫力十足。青年背对着天星落下的方向,硬把水胆水晶雕琢的长命锁挂在项圈底端,拎着苏把她扔出去。与此同时隐藏在她背后的岩之印亮起,玉璋护盾像个透明蛋壳把苏从头到脚裹住。
烟尘散尽,头生双角的青年单手提着金色的大剑,他面前是手持贯虹之槊的客卿先生。
“摩拉克斯,你进别人家不知道要敲门吗?”
苏:“……”
这件事或许有点复杂,我需要三秒钟理一下思路——
一、二、三……好了,我理清楚了。
第二次对峙,与此前那具无意识的微型躯体完全不同。哪怕躯壳被封印,若陀龙王到底还是岩元素凝聚到巅峰的造物,是提瓦特曾经的执掌者之一。
“若陀,你不应该把苏拉下来。”自称“钟离”的青年略微提起枪尖,还算是讲究的没有直直指着好友的鼻子。
“呵……”若陀撩起未被岩壳覆盖的那半边眼睛,盯着好友看了一会儿,冷冷吐字:“我只是疯,不像你,监守自盗!”
哇哦!好劲爆的话题!“已故”岩之神“监守自盗”?他盗啥了?
苏眼神都亮了。
“……”
注意到她兔子一样竖起的耳朵,钟离索性也不解释,提槊横扫当头就劈。若陀举刀架住袭来的枪尖,身体一转卸下加注在刀身上的千钧之力,顺势躲开钟离往他膝盖上踹的脚。
虽然很想说“你们两个别打了”,苏到底拎得清场合,闭紧嘴巴溜到安全的墙角蹲下尽量缩小体积以免被魔神级别的打斗波及。
恶念才被旅行者暴揍过一顿,善念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巨大已经陷入沉睡,本念分心压制着恶念,不出百个回合便落了下风。
还能打这么多回合全看在两人实在熟悉的份儿上。
就见岩枪混合着天星劈头盖脸往下砸,若陀左支右绌闪避不急被钟离拿住破绽,挑飞重剑压着肩膀把人摁在地上。
“……”
胜负已分,两人都不再说话。
玉璋护盾直接把苏从再次崩塌的碎石下带出来,她抖抖身上的土左看看右看看,松了口气:“你们谈完了?”
如果把真人快打纳入到沟通的范围之内,那么这两人确实“谈”完了。
钟离收起贯虹之槊:“嗯。”
苏走到若陀龙王身边蹲下,拨开他的头发露出藏在下面的伤口:“魔神会感染吗?打破头会影响到脑组织吗?我要是现在给你用麻醉能生效吗?”
暴躁易怒的那个人格已经被打得不敢冒头了,温和的人格碎碎抱怨:“轻点!你就不能给我留点脸?苏崽还看着呢!”
钟离担心他暴起伤人,不但不松甚至用力多扭了一下。
若陀:“……”
“苏崽,这老东西很坏的,你离他远点。像你这样乖乖巧巧的小姑娘,千万别和摩拉克斯搅在一起,这家伙又霸道又独1裁,当心他把你关在屋子里不让你出去,但凡你跟谁多说句话他都要管,可烦可烦了!”
苏:“……”
钟离:“……”
来来回回看看钟离又看看被他摁在地上的青年,苏二话不说上前心狠手辣的剃掉了若陀龙王的头发,给他把头上的伤口做了个清创缝合小手术。
“精神分裂不好治,但也不是没法子治。配合医嘱,虽然不一定痊愈,至少不会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她只当没听见也没听懂这人都说了些什么,把他的脑袋包成粽子,掏出他给的粽子糖一颗颗撕掉外面那层油纸怼进若陀嘴里。
“唔?”被塞了满嘴粽子糖,若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翻着眼皮用力嚼碎了往下咽:“苏崽?苏崽!”
“请喊我苏,谢谢。”
苏只当他是精神错乱认错人,你说钟离先生就是摩拉克斯,我可以接受,你说你自己是若陀龙王,我也可以接受,你非要说我也是个魔神,那我就没法子接受了。
睁大你的龙眼看看!我明明是个人类!
“他脑子短路。”钟离及时插了兄弟两刀,落井下石得恰到好处,若陀瞪着眼睛来回看这两人,恍然大悟痛心疾首:“归终啊……你赶紧睁开眼看看!摩拉克斯不是个好东西——哇!”
客卿先生一掌把他摁进地里去。
山腹内终于安静下来。
“若陀他以地脉为生……”他话还没说完苏就点头表示懂了:“层岩巨渊都快挖到不可名状之处了吧,这位……先生只是分裂出几个次人格,我个人认为情况还算能挽救。”
“别挖了,真的不能再继续挖了,看看须弥沙漠的惨状吧,难道你希望璃月也出现一个‘大赤沙海’?”
大赤沙海?钟离必然不愿意。
草之龙的情况与岩之龙又不相同,但二者同样岌岌可危。生命总会给自己找到一条出路,真要把若陀也逼到阿佩普那个地步,璃月又将面对一场浩劫。
“璃月如今已经归于人治,这件事,到底还得着落在人类自己身上。”他皱紧眉头思索的功夫若陀把自己从地里拔出来:“你看看,我都说这老东西靠不住,苏崽你……”
地上多了第二个坑。
用力往好友身上多摁了几下,直摁得对方拍地求饶钟离才心满意足松手。
“你的荻花洲改造计划可与若陀商量,在地质与矿石这方面,整个提瓦特不会再有人能比他更精于此道。”
岩龙王不懂石头?这个笑话有点好笑。
苏干脆席地而坐,端着若陀的脑袋转来转去。
“原来这位就是你说的专家……合着我还得提前先给他把精神方面的病症处理一下?”
她难得用上草元素力为“病人”做检查,若陀任由她摆弄,嘴里发出猫一样哼哼唧唧的呼噜声。
他被封印在伏龙树下数百年,除了老友们偶有前来凭吊外没有任何喘息的机会。层岩巨渊的挖掘始终都在继续,地脉被攻击带来的痛楚时时刻刻年年岁岁绵延不绝,来看望他的人……越来越少。
龙王的愤怒绝不仅仅来源于自身的痛苦,他就是提瓦特自然环境的活体表征之一,任何一处地脉的崩毁都会让他疼痛到呕吐。
莹绿色的清澈力量扫过脑部,就像又湿又热的桑拿天里喝了一杯冰镇薄荷水,若陀缩在封印他的山腹地面上睡着了。
等他再次醒来身边燃烧着一个火堆,老朋友安安静静坐在火堆旁认真烤一块植物根茎。
“苏带着岩偶在附近挖草药,若陀,你的善念和恶念可收起来了?”他耐心地再次向朋友介绍自己如今的身份:“我现在是璃月港往生堂的客卿,名叫钟离。”
“哼。”龙王换了一边脸趴着,“你怎么回事?归终有拜托你照顾苏崽,可也不是这种照顾吧!”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老伙计就算背对着苏崽说话注意力也贴在她身上,还有她背后那个岩之印——你什么意思?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钟离看了眼进出山腹的通道。
这个封印就是他自己做的,开个只允许某人随意进出的口子再容易不过。
“你就仗着归终还没醒,等她醒来你且等着瞧吧!”若陀愤愤不平捶地放狠话。
几千年都过去了,苏崽早就不再是幼崽,或者说她在归离集陨落时就已经不是魔神幼崽……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不寒碜摩拉克斯,啊不是,钟离。
吐槽是一定要吐槽的,交朋友嘛,如果不用来吐槽将毫无意义。
“若是归终醒来,必将三书六礼登门拜谢,不劳你替我费心。”
经过这么多年的洗礼,摩拉克斯早就今非昔比,他已经不会站在原地默默任若陀这家伙嘲讽了!他不但会上手揍,而且还会嘲讽回去!
若陀:“……”
摩拉克斯你小子!
古璃月粗口!
第124章
半个时辰后,苏穿过封印回到山腹内。
除了两只兔子一堆草药外她还带回来个消息。
“那个……不好意思,出门遇上了盗宝团,不小心炸塌了一处山洞,会产生纠纷吗?”
听说璃月的仙人都喜欢住在洞里,别是把谁的“家”给炸飞了吧!
“无妨。”不等若陀张嘴,钟离先替她背锅,“是我允你在绝云间内便宜行事,若有仙家前来理论,我替你赔偿损失就是。”
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翻动着药草堆选择用得到的材料。
架在火堆旁的便携式炉灶里已经煮着一锅亮紫色诡异液体煮了许久,她抓起挑好的药材走过去,脸色在那奇怪的颜色映衬下显得异常险恶。
“咳咳咳咳咳,你摘的这些……药草,如果我没看错,多少都带点毒吧苏崽?”
岂止是带点毒?相当部分哪怕若陀龙王吃下去也得肚子疼。
“把‘吧’字去掉,全都是有剧毒的植物,你没看错。”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精巧药匣,里面关着只愤怒的大蜈蚣。
“又不是只有清心和琉璃袋能入药,你现在的问题主要是脑组织病变,放在人身上相当于活得太久大脑内惰性蛋白堆叠情况严重以至于肢体和行为双双失控。”
嗯,又可以简单粗暴的称之为老年痴呆。
不好听,但形象。
她把手里的药材分步骤一样一样往锅里放,可怕的苦味弥散开来,若陀欲哭无泪。
“不至于吧?你这是想毒死我一了百了吗崽?”
他苦笑着自我解嘲,坐在正对面的好友非常犀利的扫过来一眼,大有“你跑一个试试”的意思。
苏还是很有医德的,一边熬药一边安慰病人:“放心,我刚才和钟离先生商量了一下,你这两个人格暂时分开比较好。一个住回原本的身体里,另一个住别处。”
这也是苏从田铁嘴的评书里得到的灵感——再给他捏个身体!若陀的主次人格强度差别不大,次人格产生的原因一时半会无法解决,只能退而求其次,至少保证主人格长期清醒并占据上风。
魔神还真是神奇,隔壁稻妻的雷神干脆连本体都不要了,收拾收拾直接住进人偶里。
“不管哪个人格,先稳定下来才能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所以?”若陀小心翼翼看了眼锅子,整个人迅速变成灰白色并远离,“崽啊,我谢谢你!”
“苏的意思是把你的恶念单独分离到另一具躯壳当中封印于此,离魂与疯癫,你自己选一个?”
钟离淡淡“威胁”了一句,若陀横过去瞪他,“你闭嘴,听见你的声音我就头疼!”
“砰”
便携式炉灶内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炸,紫色液体变得越加幽深,上面浮现出幽绿色的暗纹,整体朝稻妻风格狂奔。
苏捏着大蜈蚣,心狠手辣眼也不眨的强迫它把毒液喷进锅里,在蜈蚣被彻底掐死前松手放了它一条生路。
“嗯……效果不一定能达到理想状态,主要还是计量问题。”
苏挠挠头,对若陀龙王真正的体型有些好奇,“先试试,不行就加量。”
炉灶下的火在滴入毒液时便已关闭,如今锅内药液的状态已经无法用语言去形容了,偏偏苏还在凝聚草元素力往里扔。
她这边扔着,另一边钟离临时寻了块石珀髓芯雕出旧友身形,若陀看了直撇嘴。
“我角有这么小?你给我弄威武一点。等等!威武又不是胖!”
折腾了半个多月,旅行者来回跑了好几趟腿帮忙。最后众人合力摁住扑腾的若陀把药给他灌下去,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换了个“住处”。
“原来若陀龙王没有我们在封印里看到的那么胖啊!”
小派蒙看到他自己的人形后惊讶不已,钟离耐心解释,“那是他常年被封印地底忍耐痛苦后逐渐扭曲异化的模样,如今作为旧壳盛装了阿鸩留守南天门。”
“所以这个其实是小昆对吗?”派蒙对昆钧的喜爱程度在他们共同经历过山崩地裂的战斗后直线飙升。
换了个壳子变作人形的若陀闷闷不乐:“昆钧乃名匠后人,我只是借他身体去趟璃月港寻友,不搭界不搭界。”
苏把泼在地上就会冒白烟的剩余药渣处理干净,让出位置和若陀坐在一块看钟离和空重新封印恶念及其载体。
玉璋护盾后面坐着两个嗑瓜子分蜜饯的家伙,笑嘻嘻观赏旅行者被恶念阿鸩操纵下的鼍龙各种摧残折磨。
“跑啊!甭管火球有多大,你不挨着不就行了吗?”若陀一边看热闹,一边还要评价,“这个不得行,这个真不得行,你往脚上砍什么!修指甲吗?”
这家伙居然还有点璃月西南地区的地方音!
苏已经和若陀龙王混得很熟了,闻言用胳膊肘捅了自己的病患一下:“人家倒是想往别的地方砍,考虑考虑身高问题嘛。”
金发少年在百忙之中扭头空茫的看了这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眼,隔老远把派蒙扔过来——吃!吃穷他们!
钟离先生还是好心且靠谱,虽然没有再上前当着老友的面暴打他的本体与恶念,大家身上的盾却一直没有断过。
将近半个时辰,阿鸩骂骂咧咧的被重新塞进号子里,钟离在她沉睡的地方多加了根岩脊。
“往后就劳烦旅者隔三差五跑来一趟看看情况,”他一点也不客气的给人派发任务,苏紧接着帮忙打圆场:“辛苦你了,劳烦你照应着,我按周给你结委托金,两万摩拉外加二百颗原石你看行吗?”
空看看派蒙又看看苏,用表情询问能不能再加点。他的眼神实在是太诚恳了,最终双方以“每周五万摩拉外加二百五十颗原石”的价格达成一致,其中摩拉由璃月出,苏只负责给原石。
“太好了派蒙,你的伙食费有找落了,咱们今天吃万民堂吧!”
金发少年感动得直抹眼泪,看得若陀跟着他一块辛酸:“别说了兄弟,今后有活儿都找你干,哥别的没有,矿石管够。”
苏想了想如今璃月港内的各种人际关系,顶着一头问号走出自闭了大半个月的山腹。
“……”晶莹的冰花缓缓落在指尖,她抬起头看向天空,“下雪了?”
须弥境内绝大部分地区是不会下雪的,这种非常美丽的天气现象她只在沙漠北端见过一次。
“逐月节都错过去了呢……”派蒙有点替苏感到可惜,璃月港内的逐月节非常热闹,错过实在遗憾。
“无妨,还有明年。”钟离若陀走在前面,听到小精灵的感叹便停下脚步转身等待。
苏向前走了两步回头,伏龙树上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霜白压在红叶上,红的越红白的越白。空中有团雀呼朋引伴飞来,圆圆胖胖的捡着一根树枝齐齐蹲在上面。
“哇!景色好好看啊!”小派蒙瞪大眼睛,空摸摸她的头:“璃月人说‘梅花香自苦寒来’,意思就是经过困苦的人才会变得强大,大概就是这样吧。”
“唔……可是我不想经历伤心难过的事,因为会让我难过的一定是你遇到了不好的事。我不要那样,我,我可以不变得强大。嗯嗯!”她趴在少年肩头努力组织语言,空叹了口气:“行行行,好好好,可以,那就由我变得强大好了,我来保护派蒙,派蒙给我指路。”
“好耶!”小精灵重新高兴起来,欢呼着举起双手:“吃万民堂!今天有钱吃万民堂啦!”
单纯的快乐总是很有感染力,哪怕被初雪冻红了鼻子苏也跟着一起微笑:“今天是个好日子呢,大家一起去吃万民堂!”
钟离先生瞄了眼她项圈上被若陀给换掉的长命锁,点头:“故友重逢,当浮一大白,不如同去。”
于是大家就这么说定了,穿过绝云间东隘口便是翠玦坡,再向东与归离原正中间的望舒客栈遥遥相对。
这一群“人”里只有苏的体质最为单薄,她是真的冷,哆哆嗦嗦埋头向前赶路,走了没几步,飘雪的空中传来数声清脆鹤鸣。
眼熟的鹤就跟飞艇一样“Duang”的砸下来,圆眼睛看着空:“旅行者,近来绝云间中爆炸频发,你可有什么头绪?”
爆炸不是空的战斗风格,他毫无负担的摇头:“不知道呢!真君。”
原来它,不对,她真的是位仙人啊!苏用惊叹的目光赞美这位鹤形仙人,留云借风真君站得更直了。她转头去看其他人:“额……”
钟离:“嗯……”
若陀:“哦……”
留云借风真君这才注意到走在最后面的青年:“!”
她突然扑闪着翅膀把苏和派蒙隔在背后,低头死死盯住若陀。
“帝君,可是因为龙王之故绝云间才会四境不稳?”
“那个……”
苏弱弱的冒出头:“您好,对不起,如果说是现场没有火1药遗留物的爆炸,那是我做的。很抱歉,如果弄坏了什么我会照价赔偿,非常非常抱歉!”
“哈?”留云借风真君整个鹤都呆住了,直到钟离出声:“留云,她是苏。”
“嗯,对,我是苏。”
虽然不太明白他们究竟打什么哑谜,苏还是先点头表示了一波支持,“我现在住璃月港,账单劳烦您寄到冒险家协会,我一定照赔。”
留云借风真君:“……嘎?”
不是,原来不是长得像吗?
第125章
仙人来的快走得也快,留下一句干巴巴的“不用你赔”后高大的鹤鸟展开翅膀瞬息失去踪影。
钟离揉了下眉头,没评价什么只是淡淡道:“天冷,快些去望舒客栈。”
若陀:“……”
空:“……”
冷吗?好像不冷啊?
风雪越来越大,到最后苏只得坐在岩元素造物上隔着玉璋护盾被“快递”到荻花洲平原,眼看千岩军的岗哨就在前面,该收的神通这才都收起来。
你们魔神好神奇啊,转眼间就换地图了呢,所以之前某人慢吞吞耐着性子陪大家用腿走路实在是真真闲得慌吧!
“钟离先生,苏姑娘,旅行者,还有这位……?”
菲尔戈黛特老板上下看看若陀,青年笑容爽朗:“这天儿可真冷,老板,热饭热菜热水有没有?”
“他是我请到的地质专家,很专业!非常专业!”苏上前提笔用须弥文在入住登记上写下若陀的名字,老板热情的打招呼:“原来您也是须弥来的学者?欢迎欢迎,不知道你是哪个学派的呢?”
“哦,他是素论派的,过来做课题。”苏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说得比真话还真。
元素龙王嘛,妥妥要进素论派。
空抱着派蒙,两个人的嘴巴越长越大,钟离侧过身挡住这两个老实孩子:“没错。”
“好,好吧。”菲尔戈黛特狐疑的盯着若陀很有辨识度的五官看了几眼,点点头不再纠结,“几位要过夜吗?”
“不了,大概补给一下便得尽快返回港内。”
钟离看看若陀,后者无辜的摊开手,问了个非常实际的问题:“过去我住哪儿?”
客卿先生:“……”
总不能把老友扔下水道里不管。
“暂时先住我那里,等你把心情整理好了再说其他。”
远了他也不敢安排,万一若陀在璃月港里失控又发疯呢?
苏想说不行我先搬去冒险家协会凑合两天,反正春天就要回须弥。钟离先生就像是提前想到她会说什么似的及时添了一句:“且将书房整理出来便是。”
“嗯?”若陀眯起眼睛来回看,钟离上前架住他朝阁楼平台走:“走,我带你去见个熟人。”
“那我们先去厨房找言笑。”
其余三人不好掺和他们两个之间的“交流”,和老板打了个招呼就往下去。
“苏,若陀真的没问题吗?”离开人前派蒙小心翼翼的问。
她直面过丧失理智的若陀,龙王抬起四肢践踏大地,那场面用“山崩地裂”形容都有些不够,要不是钟离勤勤恳恳给的盾她和空只能抱头鼠窜。
——以璃月港的人口密度看,这一脚下去得直接判个死刑。
“你要相信我的医术嘛。须弥的医生比起璃月的大夫确实有流水线工厂化培训的嫌疑,可是我们胆子大呀,哪儿有问题直接手术切掉不要了,还能有问题吗?”苏一点也不紧张。
只要层岩巨渊的挖掘停止若陀的情况就不会短时间内恶化,魔神的“短时间”对于人来来说很可能就是一百年,都一百年过去了,钟离先生总能找到最终解决的办法吧!
再者,她的医术真的还可以!
派蒙:“……”等将来去了须弥我一定小心保护好自己,绝对不要生病!
“噗。”空把脸埋进手掌发出“吃吃”的怪声,“好可怕哦~”
“你这家伙!苏一定是在逗我玩,对吧!”她双手合什真诚的看向须弥姑娘,后者眼睛一弯:“严格来说,我们须弥医生是这样的,并没有逗你玩。所以小派蒙一定要听话,三餐规律不要暴饮暴食。”
小精灵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苏,她收敛起笑意冷下表情很认真的给了她几句医生的告诫:“吃饭吃到八分饱就可以,不要喝生水,尽量少吃生食,遇到喜欢的食物可以多吃几顿,但每顿都不能奔着塞到嗓子眼去。冒险家在野外很难按照时间规律进食,不过还是请尽量努力,毕竟你们也不想挑战极限时突然肚子疼吧。”
派蒙:“……”
空:“……”
早知道就不聊这个话题了,自己先平白挨了一顿!
几人钻进厨房烤了会儿火又喝了碗言笑大厨赞助的热汤,等寒气散的差不多了钟离和若陀卡着点再次出现。
“苏崽你好些没?要是缓过来咱们就走了!”若陀趴在栏杆上扯着嗓子往下喊,苏在空和派蒙的窃笑声中满头黑线:“你喊错了!”
不是苏崽,是苏!
看表情就知道他是故意的,这家伙不但完全没有欺负“幼崽”的愧疚感,甚至洋洋得意。如果有尾巴的话,他尾巴都要翘起来狂摇了。
“不在这儿吃饭过夜啊?”言笑把菜刀剁在案板上,他还挺喜欢空这个在厨艺上很有天赋的少年呢。
大厨带着几分失望转身从笼屉里端出一盘刚蒸好的米糕:“前几日有个客人打从咱们客栈过,说起老家吃食跟我絮叨了许久,做出来就这样。我下面还蒸着一笼呢,这盘你们带着路上随便吃吃。这么冷的下雪天还要在外面忙碌,多不容易啊!”
微黄蓬松的多孔米糕上顶着颗蜜枣,清香甜蜜,馥郁扑鼻。
苏大概看了一眼,隔着浓重的水蒸气啥也看不见。不过味道是真的香,当下她就点头:“好,麻烦你装一下,等会儿我会去和老板结账。”
“结什么账啊,试菜,试菜!下回天好了你过来玩多带几个朋友不就行了么,就这几块米糕还结账,是不是看不起我老言?”
大厨把眉毛一竖还真有几分凶悍的意思,可是面相凶悍的人苏长这么大见得多了去了,一点也不往心里去:“知道啦!”
若陀趴在栏杆上看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怎么也算不过来这个乱七八糟的亲友关系。
按道理讲,苏崽只是年幼,不是辈分低。她和归终是姐妹,也是真正意义上缔造归离集的魔神之一,掰着指头算算,完全不低于他们这些打架用力过猛把自己家给砸了的家伙。然后,现在有个人类大言不惭的跟她自称什么“老言”,嚯~好家伙!这一下子可算是掀了盖子了。
——那是他还没看见客卿先生在璃月港里满大街小巷的和人称兄道弟。
“走了。”说人人到,钟离从他背后走出来,刚好言笑把米糕递给空拿着:“慢走不送了啊,回见了诸位!”
正常情况下从绝云间到望舒客栈,再从望舒客栈到璃月港,少说也得走上个七八天。钟离先生马甲彻底掉完后干脆连装都不装了,一下午不到他就把老友领到自住的小院门口。
当然,一路上的耳提面命必然少不了,契约也勉勉强强续了一个——如果若陀在璃月港失控,他的下一个牢房就是孤云阁,绝云间那种景色秀美的地方都别想呆,下海和奥赛尔大眼瞪小眼去吧!
若陀:“……”
我他喵的是个岩元素龙啊!你他喵的让我去海里蹲着?你他喵的还有没有心?
哦,你没有,你他喵的把神之心送人了。
一进院子若陀就蹲在院子里逗弄那些满地跑来跑去忙活的岩偶们,书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钟离把苏日常用的那张大书桌挪到东厢,堂屋里用书架一隔,后面放了张光板床就算完事。
emmmmmm……和当初一看就知道认真打理过的西厢房相比态度完全不同。
若陀还在院子里傻乐呢,等房间收拾好了他看着苏帮忙搬些用不上的被褥,连忙起身不要她做力气活。结果他前面刚把被褥接过去,后面就见苏熟门熟路转身进了西厢房,顿时整条龙的表情都不好了。
“不是,兄弟,你怎么回事儿?”
这可是原则性问题,怎么能随随便便占人小姑娘便宜呢!要是让归终知道了打起来谁输谁赢……真的很难预测。
钟离拽着他就往东厢拖,中间不忘指挥岩偶去厨房炖甜汤热米糕。
干脆利索把老朋友拖进房间关上门,眼见若陀还扭着脖子往外看,他叹了口气揉揉眉头——欲买桂花同载酒,旧友归来更发愁。
“苏不记得过去的事了,如今的她暂且只是个普通人类,甚至还是个须弥人。”
没错,在国籍归属上,苏崽现在连璃月人都不是。
若陀眯起眼睛:“暂且?”
“她自认是个普通人类但并没有神之眼,过去没有,现在也没有。”同样没有神之眼的两个人一块发起愁。
没有神之眼就能使用元素力几乎是魔神的标配,仙家们也是先能使用元素力,后来才得到那个外置的“装饰品”。至于说旅行者……他不算,他是天外来的,干脆就不是提瓦特人。
“嘶……有点显眼了,不行给她现攒一个,反正也没人能验证那玩意儿的真假。”
若陀摸摸下巴,注意力成功被引开:“刚好我也挂一个。”
说着他突然摇头坏笑:“你瞧,几百年过去,原来那些一个个傲气的魔神都哪儿去了?哈!满大街跑的全是人类。”
钟离缓和了眉眼与老友一同看向窗外的天空。
是啊,当年璃月大地上那些叱咤风云眼高于顶的魔神们,如今都在哪里呢?
第126章
从南天门回到璃月港之后的一个月里,苏除了冒险家协会委托的文物修复工作外几乎全身心都投入到荻花洲的改造方案中去。
钟离说若陀是全提瓦特最懂地质的人,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番盛赞。有了他的帮助,苏那么多想法终于找到头绪,方案书做起来自然也更加科学稳妥。
——她一口气写了三份,虽然目的与途径都一样,选择的方法与报价却完全不同。可以说各有利弊,当前璃月的困境都想到了,具体选择那一份就看七星们如何取舍。
这段日子若陀挤在钟离家的书房里,过得既开心又郁闷。
开心是因为终于不用打仗了,他每天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早上起来吃过饭就跑去铁匠铺蹲守,中午回家路上看看被附身过的昆钧在石料店过得怎么样,剩下时间都用在如何把荻花洲从水底“捞”上来这件事上。
就算他把脚跺烂也只能把荻花洲踩的更沉,想要捞上来……只能看苏崽和人类的。
这璃月港里啊,生活便利,东西好吃,做买卖的老板们各个都是人才,说话超好听,他超喜欢的。
郁闷是因为老朋友的陈年狗粮实在太噎,吃不下,根本吃不下。
按道理讲,一个屋檐底下苏写论文写计划的时候和他说的话可能比旧友还多,奈何人家两人之间的气氛不用营造不用烘托也能泛出一股醇厚的酒香,搞得他就活像个不长眼的电灯泡!
这个新鲜词儿还是从枫丹那边传来的,专指那些不大会看场合的家伙。
——你敢信摩拉克斯围着灶台钻研怎么炖汤投喂苏崽吗?他当年琢磨着怎么收拾邻居时都没这么认真!
那一刻若陀龙王认为自己的眼睛和神志遭遇了双重暴击。
“沉玉谷那边地底下石头脆,它不是乱,就是脆,又硬又脆。从渌华池往西就差不多都那样了,轻轻一碰就塌。但是荻花洲这边实心儿的全是土,随便你上炸药,炸上天落下来也还是平的。”
若陀提着水笔在新送来的地图上写写画画,着重标记了几个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那些撒出去的冒险家们陆陆续续将数据传回来,根据他们的反馈七星组织人手重绘了璃月中北部地区的地图。不画不知道,一画吓一跳,先前流传下来的地图有很多地方与实际数据根本对不住,就像是自家人闹不清自家屋子究竟几间房一样,出了不少笑话。七星为此专门开了个碰头会,一致同意拨款给冒险家协会专门雇佣璃月本土的冒险家们把全境再摸一遍。
为了这个枫丹、须弥,还有蒙德都收到了来自璃月的信函——等到新地图画好会分别寄送给他们一份,如果大家都没有异议那么这份地图就是今后璃月正儿八经的领土证明了。
现在不赶紧确认,将来再反悔?
我们老璃月人从来都是先礼后兵,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的话……对不起,去和天衡山脚下那一排归终机商量去吧。
蒙德与枫丹都有及时回函确认并积极派出学者参与,只有须弥……也不知道是没收到信还是觉得领土这事儿不重要,从上到下每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唯一的消息还是艾尔海森书记官的私人传信,提醒苏将来别忘了多寄一份地图给他收藏做参考资料。
苏:“……”
额……好吧,这是已经默认随便璃月怎么画国境线都行了是吗?
须弥,你倒是给我支棱起来啊!
入冬之后的璃月港气温直线下降,由于靠着海,体感上越发湿冷。第二场雪持续了三1四天,清早起来苏惊喜的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排小雪人,各式各样,五短身材圆圆胖胖,最前面那只胖乎乎的生物就像个拉长的红薯。
她还是从这小东西的角上辨认出它大约是那具从天上“咣当”掉下来,砸翻半个月海亭广场的‘先祖法蜕’。
钟离先生还怪有童心的。
若陀昨晚跑去找昆钧喝酒,今日早间起得晚了些。岩偶们碗都洗完了他才捂着头摇摇晃晃推开门走出房间,就看到苏裹着斗篷站在窗台前傻笑。
“看什么呢?”他伸长脖子探过去看看,咂咂嘴什么也没说,默默蹲下去捏了团雪在手心里攥紧。
噫!哪有人会把自己比山脉还长的兽形捏成逗小孩一样的红薯状啊!你多大年龄了?不膈应的慌吗!
他还真是冤枉钟离了一回,这个形象并非他所想,而是璃月港市面上新近出现的帝君玩偶,一时风靡三百八十个月以下的“儿童”圈子。由于过分亲民以至于什么姿态什么材质都有,哪家“小孩子”要是没这么一只玩偶出门见朋友都有些抬不起头。客卿先生多时髦的人啊?别人有苏崽也得有,哪怕她闷头学术无心玩乐,该有的装备决不能缺!
“今日也要去月海亭见玉衡星……”西厢房一有动静,东厢那边的门就开了。若陀眼疾手快狠狠将攥着的雪(冰)球砸出去,这样的“攻击”哪里还需要开盾?某种意义上来说心眼并不大的钟离侧向迈开一步闪过那枚速度和硬度都很有水准的“武器”,转身从身边灌木丛上抓了一把积雪捏捏砸回来还以颜色。
“呵!”
“哼!”
很酷的开场之后苏缩起脑袋躲回西厢房,但是打开窗户围观“战斗”。
就那个雪球啊,砸在墙上能活活砸出一个坑!
在过去上千年的岁月中,摩拉克斯与若陀龙王并肩战斗,对彼此的招式熟得不能更熟。甚至可以说不管是谁,只要抬下手另一个人就能立刻明白他想干什么。
这个庭院迅速变得满目疮痍,除了西厢房以外处处堪比归离集遗址群的战损风格。
苏趴在窗框上裹紧自己的小斗篷瑟瑟发抖——你们璃月的魔神是不是都那种一边微笑一边捏烂别人脑壳的性格?!
“战斗”最终以客卿先生揪住客人把他掀翻在雪地里告终,若陀差点被扑面而来的雪给活埋,愤愤不平像条垂死挣扎的胖鱼:“你这家伙!”
咻——啪!
小小的松软雪团轻轻砸在钟离胸口,投掷它的人力气太小,雪团击中“目标”后变成一滩雪渣,零零碎碎又落在被摁在雪堆里的龙王头上。
“啊!”
苏把捏了雪团后被冻红的手藏在背后,视线左右飘忽不定,主打一个知错不改,“咳咳,当心着凉。”
“苏崽快跑!我替你拦住摩……啊不是,钟离!”关键时刻若陀还是很讲义气的,苏崽小小一只哪里是他们这些武斗派的对手?摩拉克斯这小心眼的家伙非把雪球塞她脖子里不可。
钟离反手把他团进雪球推了一圈,弹掉身上沾染的雪粉:“你与玉衡星刻晴约好了今日要在月海亭见面,时间差不多了,我送你过去。”
“哦哦!”苏缩着脖子扫过他胸口还没掸干净的雪印,露出做贼心虚的表情,“砸痛你了吗?我很抱歉……”
按道理讲应该不至于,她又没往雪球里塞石头,但是看看客卿先生那张脸……
对不起,我错了!下次还敢呢!
她伸出微红的手指,在若陀比平时惊讶了一倍的眼神中拍拍那个雪印子:“拍干净了!我去拿文件。”
她转身跑掉了,耳朵尖红红的。
钟离打了个响指,雪球横飞砸得千疮百孔的东厢与书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恢复原状,岩偶们像小蘑菇似的从各个角落挤出来,抱着小扫把疯狂打扫地面上的积雪。
若陀默默用雪把自己埋起来,这个场面他老人家没眼看。
从绯云坡到月海亭,这一路上的路面已经被千岩军兵士们给清理干净了,沿街各处的老板们正在指挥伙计打扫门前的积雪。苏忍不住想去踩踩完整又干净的积雪,钟离把她拉回身边:“莫去檐下站着,当心冰柱和屋顶积雪掉落砸伤。”
她抬头一看,屋檐上垂下的冰柱就像透明的箭簇,砸上一下普通人当场就得进不卜庐。
他走到路边找了一个千岩军兵士与他交谈,三两分钟后对方也抬头看看屋檐,郑重握拳道谢。
“走吧,他们会组织人手及时铲掉冰柱,等回来后你就可以去踩那些积雪了。”
“哦,哦,好的。”
苏好不容易走进月海亭,早早守在门口的接引使松了口气上前引路:“苏姑娘辛苦,这几日下雪,天气也冷,可还能受得了璃月的温度?”
“还好,港内物资准备充足,多点几个火盆总能捱得过去。”苏没说钟离的院子里一点也不冷,她裹着斗篷只是因为视觉上的寒意,再者准备出门。
“那就好那就好,”接引使弯起眼睛笑眯眯的,看看送人来“上班”的往生堂客卿又看看脸都快埋进斗篷里的学者小姐:“若是冷得厉害您千万别忍着,一定要与我们说,调配些上好银霜炭总是没问题。”
这样优秀的人才怎么能让她因为天气原因跑了呢?当然不能!
——真希望须弥的贤者们闲来无事再造作些,多为璃月送几个苏这样的好姑娘。我们璃月家里地方大,特别欢迎这样的客人住下来!
第127章
“来了呀?昨晚有船运来不少须弥特产的水果,等会儿你多带些回去吃。”
刻晴眼见苏带着文件进来,立刻笑得如释重负。七星不是没有就荻花洲重建的问题咨询过其他学者,只是没有人能像苏一样提供出如此科学靠谱的方案。她把事先准备好的果篮放在旁边,又从柜子里取出个马口铁小罐:“还有这个……咖啡的豆子,听说须弥那边的人都很喜欢。”
“多谢。”苏接过罐子打开闻闻,“是今年产的好豆子。喝吗?我磨成粉煮给你尝尝。啊……第一次喝的人也许会觉得不习惯,放些牛奶进去口感会好上很多。”
经过烘焙的咖啡豆除了醇香以外还有些必不可免的苦味与酸味,不经过调和确实不是那种能够谁都能一口就喜欢上的口味。
“这里也可以?”刻晴有点好奇,月海亭是办公地点,没有那么齐全的烹饪工具,大家最多公休时用小炉子热个午饭烧点水泡茶。
苏点点头:“当然可以,又不麻烦。”
缺工具?临时动手改一下不就行了。
“好,谢谢,不过还是等这些忙完了以后再说。”她清空桌面上的东西,苏立刻收回心神谈正事。她展开地图摊平:“我现在有三个具体方案,内容等会儿你看就是,这里先简单说明一下。”
她整合了从若陀那里得到的地质情报,逐条分析每一个方案的考量角度。
“最终呈现的效果差别不大,但是在外观以及使用方法上存在差异,当然,投资以及后续的维护费用也计算在其中……”
刻晴拿起她放在地图上的三份方案分别看过绪论,低头在地图上找到每个被提到的重要节点。
“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无论哪方面都可以。”她的意思是——赶紧给须弥教令院写信摇人吧!收二手学者,大量收,急头白脸的收!
苏思考了一下:“我有些私人事项,打算开春后回一趟须弥,这件事不如当面询问。但是月海亭这边能给些具体的政策吗?安置啊,过渡啊,还有考核方案。”
她说前头那半句时刻晴担心的不得了,听到后半句就放心了。要是对璃月没好感不打算再回来,那就没必要提“考核方案”这四个字嘛。
有考核就有淘汰,想来璃月浑水摸鱼的水货自然望而却步。
“行,我们会抓紧时间拟一份计划出来给你,后面的事还要麻烦你呢。”她愉快的收下地图和文件,起身提起水果和咖啡送客。
钟离坐在小会客厅外喝茶等候,刻晴看到他眼前就是一亮。
七星多少还是有点担心苏跑去须弥投奔她哥哥再也不回来了,不如找胡堂主帮帮忙,借用一下她的客卿。关于璃月与须弥之间的领土问题,那边总也没个消息,派这位博古通今的先生过去讲讲“自古以来”,再托他顺便关照一下回家探亲的朋友,很合理么!
顺手为之,顺手为之,并没有故意安排的意思哈!
“今日雪霁,是踏雪寻梅的好时候,我这里就不多留你啦。天衡山上胜景颇多,也好瞧瞧璃月港冬季里的颜色。”
她骄傲的向人介绍起自己深爱的土地,讲起璃月的好处眉飞色舞,整个人都鲜艳起来。
这会儿能上山去看景的人多半就住玉京台,人很少,景色却好。钟离思索片刻,回头派了岩偶去跟若陀说一声让他自己找东西吃,走出月海亭就带着苏往上山的路去。
天衡山不是一座山,它是一整条南北走向的山脉,分隔开璃月港与山脊另一侧的云来海平原。多亏有这条山脉在,夏季海上风烈时璃月不至于一下子被大雨淹到脖子上。靠近玉京台这一侧的山势年年修,越修越平缓,入山路口处有千岩军把守,也许再过上几年宅子就要往里面扩建去了。
山道上的积雪早就被扫荡干净,只是两侧山石上还结结实实盖着层“白面被”。这山里的雪比绯云坡路边的还白还干净,苏横竖比划了好一会儿,小小留了半个脚印在上面就说什么都不肯再去踩。
半山腰有一大片野生的竹林,雪压在竹竿上,冷得发蓝的颜色下露出一丝墨绿,风一吹过,就好像雪又下起来了似的,纷纷扬扬落在人头上,没一会儿头发就被“染”成白色。
刻晴说山里有梅花,可是一直走到山腰转角处苏也没看到梅花在哪里。眼瞅风越来越大温度越来越低,她很有自知之明的打算“战略转进”。
“先回去吧,冬季还剩五十多天呢,下次再来找?天色看上去不太好。”
钟离帮她拍拍斗篷上的积雪,微笑道:“已经找到了。”
“欸?”怔愣间,清冷的幽香若有似无,她很快反应过来:“是味道!好香啊!”
“须弥也有梅,不过多当成果树培植。虽然味道完全不同,但梅和李、杏、桃都是近亲……”她说到一半连鼻子都皱起来:“它太酸了!真的太酸了!”
“哇!”
绕过转角,山间狭地的小小雪原上一片燎原之色撞入眼底。热烈的红就像一捧鲜血洒在冷冽的白雪上,又像迎风烈烈的火把,压根不把冻得人痛哭流涕的冰雪当回事。
须弥有梅,但是没有雪。
她踩着没过半边小腿的积雪走向那片生机勃勃的红色,有人故意落下半步留在后面。
*
“实在是无法用语言去描述的美好。”
直到被冻得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苏才愿意离开那片野生梅林。
钟离拉着她匆匆回到玉京台,正正好撞上这会儿才刚出摊的萍姥姥。
“您……你……你们……啊?”
歌尘浪市真君惊讶得差点砸了自己的壶,她的视线不断在苏和她被客卿先生拉着的手上来回移动。
这个样子无论如何也不像“长辈”关照“小辈”,哦,苏崽的辈分并不小。
“额……”她早已从其他仙人那里听说苏崽回来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她。
当年归里集那个进进出出忙出残影的幼崽早就长成大姑娘了,她就像不知不觉降临人间的春天,不爱挤在人群里但只要回头哪儿哪儿都是她留下的痕迹。
就那个,帝君您这是怎么回事儿来着?
“萍姥姥好?”冷不防和人对上视线,苏含笑与卖茶壶的老太太打招呼。她看上去像是快要喘不过气的样子,钟离先生咳了一声:“萍姥姥。”
歌尘浪市真君:“……”
你是我姥姥还不行吗?!
“咳咳,嗯,苏姑娘好,你这是……”她艰难的扯出笑意,幸亏今日这天足够冷,表情失控情有可原。
“我和钟离先生去山上看梅花了,很大一片,非常漂亮。”苏开心的和人分享美景,“但是天气太冷了,我们决定早点回家。”
“哦,是,别着凉了,早点回去喝些热汤。”
萍姥姥捂着胸口揉了好一会儿,终于接受某些事实。苏崽陨落时就已经不是魔神幼崽了,须弥来的苏姑娘更是年华大好,想来想去倒还不如便宜自己人。
她那个一做起事来就心无旁骛的性子,总得有人在旁边照看着,为什么不能是往生堂的客卿先生呢?
目送两人相携而去,她咂咂嘴品了一会儿,脸上逐渐浮现出慈祥的笑容。
回到藤仙庵巷,若陀没有乖乖蹲在庭院里等投喂,反而盯着斜对面搬空的院子若有所思。他那么大一坨堵在巷子里,想当做没看见都不可能。
“你们回来了?”语气冷静镇定,完全没有之前几天一惊一乍的模样,钟离走到他身边停下,一并去看斜对面空着的宅院:“可是打算盘下来?”
龙王的表情出卖了他:“看看。”
“你有摩拉?”钟离知道这句是白问,他心里早已有数。
若陀哪有摩拉?璃月众仙家里就没有重物欲的那种人,个个过得潇洒随性,等到真有一天发现要用摩拉时才恍惚回忆过去的不知道哪一天似乎把一堆金灿灿的金属圆饼随手扔到已经记不起来的角落里去了。
若陀:“……你有吗?”
钟离:“……我有工作。”
这个账,真的不能往北国银行或往生堂挂,不知道甘雨能不能帮个忙想想办法。
“哦,你也没有。”若陀瞬间平衡了,心满意足转身往暂住的院子里走:“噗嗤!摩拉克斯,没有摩拉。”
钟离:“……”
他在原地愣了一下,片刻后嘴角挂着无奈的笑意直摇头。
“这家伙。”
苏站在距离他们有一小段位置的地方偷笑,突然被他回头抓个正着,马上揉揉脸假装是在揉眼睛:“这里的小院子多少钱能买到?”
钟离和蔼的报给她一个亲情价,苏立刻打消了这辈子在璃月港买房置产的计划。
“我还是先把荻花洲捞出来吧,荻花洲多好啊,水土丰美,气候宜人,景色也颇有野趣。”她双目无神的喃喃自语,为自己北国银行账户里那贫乏的两千万摩拉感到羞愧。
第128章 番外·论坛
“让我康康新剧情……看完以后汪的一声哭出来。”
“马哈鱼,快给我把苏崽吐出来(掐住脖子拼命摇)!”
“进入夏活地图前的我be like:猴叫,截图,拍照。做完剧情以后的我be like:提刀,茫然,无力倒下。”
“编剧,你好得很啊,好得很!”
“呵呵,你们还在哭苏崽,我已经连归终的份儿一起哭上了。”
“在?我们只是陌生网友,这样搞是不是有点失礼?”
“大哭!大哭!大哭!我是来上网的!不是来上吊的!苏崽!我的崽!”
“这就好比小心翼翼把捧在手心儿里的老婆养大了,正打算往下一个阶段发展。欸!你猜怎么着?她回了趟娘家,然后人就无了。”
“我那么大一个崽呢?我那么大一个归终呢?给我吐出来啊!”
“吐不出来了,复活赛见,如果有复活赛的话。(桀桀桀桀桀)”
“刚才急着打丘丘人,忘了打你了。”
“刚才急着抽卡,忘记抽你了!”
“诚心发问,苏崽和那个特殊npc苏之间到底有没有关联?”
“建模不同,体型不同,年龄不同,国籍不同,物种不同,着装风格不同,但是长得有点像。”
“合理怀疑苏是祖上从璃月迁去须弥的,要不然没法解释这个脸。”
“肯定是建模师偷懒啦,苏的五官本就做得很精致,前面还说npc用不着,这不直接拿过来了。”
“名字呢?名字!”
“须弥文和璃月文不一样吧,一个捏他种花家,一个是阿三哥狗大户怪物房的杂糅嵌合体。”
“看到大家都在努力否认苏崽和苏之间的关系,我就放心了。苏崽无了,根据夜叉一家子的经验,大概率不会进池子。但是我们还有苏可以期待!”
“代餐要不得啊亲!”
“这是什么归国白月光和替身之间的狗血剧情?”
“等等!你先给我说清楚谁是白月光谁是替身!”
“额……有没有一种可能,咱就是说,可能哈,苏就是苏崽的复活赛?”
“请解释为什么好好的璃月仙人跑去须弥。”
“苏崽想去啊!苏崽想去看看的,要不是帝君一大早蹲营地门口她就跟着黑皮小帅哥走了!”
“苏崽:爹地,他不是穷小子的!帝君:?”
“差辈儿了亲!苏崽和肥坨一个辈分。”
“很喜欢你们璃月仙人复杂的亲友关系。”
“钟离:叶叔.jpg”
“尊嘟假嘟.jpg”
“钟离一句‘叶叔’硬把我CPU干烧了。”
“苏崽:疯狂基建。苏:疯狂打捞。”
“我们某神有自己的黄金矿工。”
“为了能在璃月买得起房,须弥学者开启了她的S级地形营造被动。”
“希望我的导师能像苏捞荻花洲一样捞我。”
“楼上兄弟,泪目了。”
“今年海灯节,港口广场上的灯会不会放一坨紫藤花在上面?”
“有可能,毕竟其他已故仙人都快轮一个遍了。”
“麻烦把‘已故’二字涂抹处理一下,不要伤害我。”
“苏崽不是提前把权能散成种子埋在归离集了?植物结籽意味新生,她这把复活赛稳得很。”
“可是她也没留下怨念和残渣,那些种子就是为了处理这个吧。赫乌莉亚死的时候都弄了一秘境腌肉,比起她苏崽还是挺强的。”
“盐之神:已死,勿cue,更不要拉踩。”
“这不是强弱的问题,赫乌莉亚如果能支棱起来也是可以打的,问题她有能力但怂,只想着躲。苏崽在权能上来说确实不算武斗派,但是敢拼敢打,换个对手未必没有活路。CG里面肯定把会引起不适的情节剪掉了嘛,苏崽个头还没恶螭一个眼球大,她在地上人家会飞……看后面归终的表情就知道了,她跟仙兽獬豸说要不是为了让身后整个城的活人赶紧撤退苏崽早该扭头就跑。”
“存人失地,人地皆存。苏崽这个策略没问题,她真的尽力了。汪汪大哭!”
“然后归终也掉这个坑里了是吧!为了让归离集那么多人安全撤进天衡山自己断后堵住敌人……”
“我要给编剧寄刀片!别拦我!我家开刀片厂的!”
“所以摩拉克斯气炸了嘛,你看同时期的奥塞尔也就孤云阁底下终身监禁,除了没自由生命安全不受威胁。名字都没留下的那位‘恶螭’可是活活被肢解了,神魂都给掏出来塞山肚子里镇压。别人是封印,到他就换成镇压,啧啧啧啧,合理怀疑往后两千多年里帝君闲下来没事就跑轻策庄把他提出来揍一顿再塞回去?”
“笑死,这是什么?抽打一顿。”
*
妙手苏生
苏
神之眼-草
命之座-藤花之座
五星
附图
春草绿的圆环底图上绿眼睛姑娘靠坐在长桌旁,她一手拿着打卷的纸张另一手握着水笔,似乎刚刚写下一段话正在思考下一句该怎样安排。她含笑望向正前方,眼睛里荡漾着柔和的水波。女子身后的长桌上散落着一桌子书本,有半翻开的,有合起来随意摞着的,还有只油润的瓷质笔筒。
[你说苏?她是我妹妹,阿弥利多学院的见习陀裟多,现在……应该在璃月港?我妹妹很聪明的哦!性格也很好,没人会不喜欢她……额,我是说,好吧,除了大贤者。]——卡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官图出了!生了生了!生了个崽!苏的立绘!”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吸溜!”
“【图】【图】【图】【图】”
“嘶哈……虽然但是,苏小姐身边散落的这都是些什么书?好厚啊,让人绝望的厚度……”
“woc,苏这是,这是嫁到我们大璃月了吗?这身衣服,这不是须弥风格啊!”
“草系神之眼,看到神之眼外面那个四四方方的金属框框咱就放心了嘛。”
“等等!做评价的居然是卡维?是卡维??卡维???四星评价五星?”
“游戏里又不分四星五星,凝光还六星上将呢,你把群玉阁往哪儿放?”
“所以……苏是卡维的妹妹?哦,懂了,原来是我小姑子。嘿嘿嘿嘿嘿……”
“【图】【图】【图】不是,她怎么是个长柄武器角色?专武看上去像权杖,又一位近战法师?”
“……我看到技能说明了,这,爆破鬼才,肃然起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卡维建房子,他妹妹炸房子,难道策划真的是个天才?”
“普攻挥舞权杖击打,元素战绩扔试管造成小范围内群体伤害,爆炸的余波能带来三秒定身效果,元素爆发……这他喵的是啥?艺术就是爆炸?”
“为什么一个生论派的技能会是爆破?教令院都教了妹妹啥东西?”
“抱头苦恼,抽还是不抽呢?”
“可是苏的卡面服装很好看啊,和当NPC时完全不一样。浅黄上衣绿色裙子,我都不知道原来这两个颜色搭配在一起这么清新。”
“璎珞,长命锁,腰带垂下来的丝绦上挂神之眼,这不妥妥的璃月富户千金形象么……”
“噗,长命锁……这么大的人还挂长命锁,给她挂这锁的人是有多怕她出事啊。”
“我觉得不太对……苏该不会其实是个璃月角色吧?不然没法解释她这神之眼的款式,还有着装风格。教令院的衣服明显参考了绿绿风,妮露也是刻板印象中阿拉伯舞娘的装束。”
“她背后那个圈圈!那背后那些圈圈里有琉璃百合,有山岩,有团雀(?),有藤蔓,还有树?”
“琉璃百合?归终!”
“这!这这这这这!苏崽!”
“我勒个去!苏崽复活赛打赢了?”
“这就说得通了嘛!苏为啥明明是须弥来的却放在璃月这边进池子。”
“我还不不太能接受,文弱的学术分子怎么能挥权杖砸人呢?她分明应该是个法系角色啊!我一背包的法器都快烂掉了!”
“文弱的学术分子?[我这本书砸下去,你可能会死]jpg.动不动就搞爆破的文弱吗?”
“《因为初始力量值太低所以全点了智力》?”
“嗨!就是为了卖专武呗。别的长柄武器给她都不好看,不搭这身衣服,但是拿个花头的权杖看着就跟魔法小樱似的,你就说你抽不抽吧,抽人物就得抽专武。”
“须弥不是有个长小翅膀的‘沙中伟贤’么,赠送的武器,应该能给咱苏崽用上。”
“这就已经认定一人论了吗?”
“苏崽回来你不高兴?”
“……高兴!”
“完了完了完了,苏崽回来璃月……别人不知道,帝君难道不知道?”
“帝君!蒙德地底下有坏蛋欺负苏崽!”
“很好,璃月要和蒙德开战了吗?”
“回忆起魈上仙的那张梗图——[干完这一票,蒙德归璃月]jpg.没想到居然有实现的一天。”
“所以就能理解为什么苏出现的地方很容易看到钟离路过是吧,胡堂主喜获异父异母亲姐妹?”
“小姐妹的可能性不大,小姑还是小姨?”
“额……我还在纠结那个长命锁。这种古板规矩中的灵活善意,这种期待苏能长命百岁的愿望,该不会这个锁是帝君转了几手想方设法忽悠苏挂上的吧!比如说苏走过裁缝店被人拦下,据说是第九百九十九个进门的客人,所以获赠升级版服装一套外加装饰品……什么的……”
“然后往生堂的仪倌小妹对着账本流泪到天明?”
“这……”
“希望这一次你能平安顺遂,长命无忧?从海边赶回来看到一地断壁残垣,满目疮痍,当年帝君的心情只怕不能简单用一句‘心塞’去形容。”
“别!别!把刀收收,我扛不住……不能因为帝君他是块石头你们肆无忌惮的在上面反复磨刀啊!”
“我的若陀!我的归终!我的苏崽!我的夜叉一族!”
“来!你来!头放这儿别动,躺好了扭过去别看……我甜蜜的给你加个BUFF!”
“别说了,众筹给马哈鱼寄刀片!”
“+1”
“+2”
“+3”
“……”
第129章
关于璃月港中心CBD商圈辐射区内高端轻奢私家庭院的售价问题,问了就是一句“我不配”。
苏和若陀一块恍惚了一整个晚上,第二天起来就热火朝天的商量起要去沉玉谷实地调研的事儿。
钟离看看这两个买不起房只能另做打算的人,摇摇头不做评价,晃晃悠悠去往生堂应卯。
荻花洲水脉的上游正是沉玉谷,那个宝玦口两头的仙器很值得研究借鉴。虽然放在现在来看有点不够智能,不过大体上的想法没有问题。
“堵住上游的水脉,沉玉谷的水面肯定会抬升,对当地会造成一定影响,具体上升多少还要看实际情况。”
若陀看着地图皱眉。
如果水面上升太多对当地居民的生活势必会造成影响。沉玉谷乃是璃月最重要的茶叶生产地,那边的人生活习惯与璃月港内略有不同,协调起来也得多加小心。
“修水坝,修运河,修水渠,荻花洲和云来海那么大面积的土地不可能全用于居住,养殖业、种植业,以及制造业都需要调用大量水资源。剩下的向下排一部分,其余全部灌海里去,不能为了下游发展就不管上游死活。”
苏表示打从一开始她就已经考虑到这些因素,“按照计算所得数据,最终沉玉谷水面整体上升的高度不会超过十公分,码头木栈都不用重新建。”
水坝也不是齐着沉玉谷的脖子修,而是利用沉玉谷山势的外围修出数个阶梯状的分级水利设施,逐步放低水面高度,整体是个水坝的构思但建出来看着又是另一回事。
“这、这样吗?能直接算出来?”
若陀哪上过学啊,他对地质的了解与判断全部源自元素生命的本能,真要说起人类手里掌握的各种工具……嗯,他不知道。
苏掏出她的虚空终端给若陀戴上,眼前亮起一整片绿色的字墙。
“@#¥#@¥%#¥……#!#”他叨咕了一长串,各种数学符号加数字在他眼里就像天书一样。
“就这么算。”苏随他拿着虚空终端尝试,挪了个方向打开冒险家协会新送来的箱子看看接下来都要修什么。
是一箱子铜制器皿,平平的,一面毛毛糙糙还有大量绿色铜锈,另一面或是镂刻或是镶嵌,或是二者皆有的做出诸多装饰图案。
镜子?
铜镜,一箱子全都是铜镜,大小花纹各有特色。简单些的拼接打磨即可,复杂些的也很复杂,缺失的宝石螺钿全得修复者自行斟酌着解决,不过修完后拿到的佣金也实在是高。
关于金属器物的形制、结构、修复方法,当然还是从璃月港各处文玩老板以及钟离先生手里薅出来的。苏调了最简单的一件放在桌子上,打算先那它练练手。
海灯节前后她的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但是考虑到春季就要做准备启程返回须弥,手头上的委托还是尽早完成比较好。
以须弥的行政效率,大慈树王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走完手续和流程。
“对了苏崽,这个给你!”
若陀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浮空光屏,随手递过来一件东西,苏结果一看,居然是枚神之眼。
嗯……宝石打磨出来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它是枚假货,但做得足以乱真。
联想到若陀和钟离先生身上挂着的神之眼,她有理由怀疑这里面没一个是真货。
不过她也确实需要一个神之眼,不然回到须弥后会很难解释——我真的没有私下把自己的神之眼拆掉研究啊!
“还有你那个长命锁。”
说到这个若陀撇撇嘴,“我们打了一架,最后决定再重新返下工,你把项圈摘下来给我几天,弄好再还你。”
苏立刻摘下项圈,连同挂在底端的水胆水晶一并交给若陀:“不要搞得太夸张,不然会很麻烦的。”
“这才哪儿到哪儿了?咱们璃月,额……你看看璃月众仙哪个身上那么素,人得先把自家模样打理好,才好出去做事嘛。你自己搞得邋邋遢遢,还想要让不熟悉的人高看一眼,哪里做得到呢。”
就连最朴素的夜叉一族平日里也爱弄些漂亮的珠子挂在身上装饰,又不天天办丧事,只要不是必须隐藏行迹的时候,谁也不会从早到晚一身白衣这样稀里糊涂打发日子。
“好,好吧……”苏成功被若陀说服,不再纠结于装饰品过于华丽的话题。
另一边,刻晴正在往生堂和胡堂主商量借用她家客卿的事。
“蒙德和枫丹海灯节后都会派人过来协商,蒙德西风骑士团的代理团长、枫丹最高审判庭的审判长也有专门的信函与璃月商议边境问题。只有须弥,要不是苏姑娘在教令院的朋友写信来问能不能收藏一份地图自用,我们都以为那边没收到公函……”
往生堂内目前还没有来自须弥的员工与客户,刻晴说话也随意了些。以她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十分看不上须弥上层这种磨磨唧唧的做事效率。
行不行的你们倒是给句话啊!行咱们就谈,不行撸袖子就打,装死是几个意思?
“就是就是!前几年我收了个须弥的客户,嘿!张嘴先跟我打一折,完了定金不给就想提货,我说先结账,那边就开始摇头晃脑的装傻。”
胡堂主义愤填膺的直拍桌子,“哪有那么不讲究的人啊,还不如直接跟我说没钱,难道我就不送他一程了吗?”
那不能够啊,往生堂送别客户从来不分高低贵贱。
和须弥人做生意是个什么样子身为七星之一的刻晴怎么会不知道?就连凝光那样的人也会提高警惕下令必须先全款后供货。要不是两国之间有层岩巨渊隔着,说不定早就打起来了。并不是说所有的须弥人都这样,但有句老话讲得好: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眼下须弥所有商人的名声就因为某几颗老鼠屎在七国之内都岌岌可危。
坐在旁边淡定喝茶的客卿:“……”
嗯,看到年轻人一个个如此精神,我就放心了。
早年常常一言不合提枪就揍的“老人家”如今脾气温和了许多,慢慢喝完一杯茶就点头:“玉衡星莅临,可是有需要在下出力的地方?”
“对对对对,有需要你说,咱们往生堂配合七星行动,责无旁贷!”
胡桃握紧拳头笑道:“就算需要调用我这个堂主也没问题。”
“堂主高义!”客卿及时奉上夸夸,胡堂主叉腰把自己骄傲得不要不要的。
“咳咳,贵堂的工作气氛真是和谐。”刻晴及时拉回话题:“事情是这样的,刚好我从客卿先生的朋友苏姑娘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风闻她准备开春后动身返回须弥。额,这其中当然有私事也有公事。七星这边的意思是难得有个识路的人能做向导,不如借着苏姑娘回家的机会劳她带璃月的使团去拜会一番须弥的大贤者。有道是‘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咱们都是不愿意轻易动干戈的人,事情能商量还是尽量想和邻居商量着办,所以能不能借调咱们璃月港见闻最广的客卿先生作为顾问随使团走一趟问问他们究竟想怎样。”
她生怕钟离拒绝,看情报这人平日里闲游一样的四处出没,忽然一杆子把人支到千里之外,鸟也不得遛了花也不得赏了,多少该给些好处才是。
“借调员工的费用胡堂主千万别客气,钟离先生这边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我不能胡乱许诺,但一定会尽量办。”
其实刻晴才开了个头钟离心里就已经愿意接下这份委托了,这段日子他正想着该用什么借口跟苏一起去须弥呢。刚好璃月需要他出这份力气,又是普通人类就能胜任的工作,一应花费还有月海亭托底,四舍五入可以说是心想事成了。
至于须弥那边对于领土与边界的界定嘛……他个人认为还不至于动用千岩军的武力。
大慈树王是个好说话的神明,她的继任者小吉祥草王性格不会相差甚远。就像苏崽和苏之间,本质上算是同根同源,区别在于所处环境以及成长背景。
至于教令院?交给璃月的学者足矣。
胡桃认真听完了刻晴的请求,她看着钟离点头同意才郑重应下这份借调的委托:“客卿是堂里的肱骨,借调他和借调一般的仪倌不一样。我这里暂且按照最年长的仪倌计算费用,但是他从出发到回来这一路上的花费,嗯,劳七星费心。”
这家伙眼里摩拉就跟水里飘来的一样,胡堂主都不敢算他一路往返能花多少,必须得找个兜底的!
“好说,好说,使团工作人员正常的日用消费本就在差旅费用中,月海亭有执行标准,回头我让人给钟离先生送一份就行。”
刻晴高兴的站起来与胡桃约定了去月海亭签借调契约的时间,具体使团什么时候出行,到时候还要与苏再商议一番。
毕竟她才是向导,教令院里的各种关系璃月这边也没有人比她更清楚。
第130章
转眼之间冬季过了一大半,璃月一年一度的海灯节也就是最近几天。
这个节日的由来众说纷纭,不过最主要的那部分不管哪儿的传说都一样——点亮宵灯为远方的战士指明回家的路。
过了璃月历法上冬天最后一个节气日子,海灯节的氛围便越来越浓。从港口到绯云坡再到玉京台,上上下下所有建筑都披红挂彩。地上每隔几丈就布置了小型机械烟花,天黑以后各处彩灯齐齐点亮,这些烟花便也跟着被点燃。
“宵灯需得这样扎。”钟离不知道打哪儿弄来好些已经做出基本形状的材料,慢条斯理手把手教苏如何手工扎制。
到了海灯节前几日他这样的客卿自然是放假休息,见苏往书桌旁一坐就是一天不带动弹,总要想法子带着她活动。
“竹片交叉处用细线或是鱼骨胶固定,别急……”
苏低着头脸颊飞红,他离得太近了,昂贵的暖香几乎染到她身上。
“不要分心。”他就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为什么走神还非要靠近了低声提醒。苏脸上的红晕就像喝醉了一样,脑袋里嗡嗡直响,手底下不是这儿错就是那儿错。
低沉愉悦的笑声很轻,她实在是坐不住了,用力推开几乎圈着自己的青年捂脸跑掉。钟离坐在原位上,视线追着她的身影,冷不丁瞄见若陀看败类一样看过来的眼神。
“啧!”
龙王用实际行动表示对某人的意见,客卿先生动动手指,一连三五颗迷你天星端端正正砸在他头上。
咚、咚咚、咚、咚咚咚,还怪有节奏感。
想挨削就直说。
苏逃也似的跑回西厢房,等脸上的热意降下去才发现客卿先生早有后手——若陀过来借住后书房的大桌子都被搬去东厢了,她平日里用那桌子用得习惯,也没想过要把东西带过来。现在一看,无论想写论文还是想完成修复委托,还得灰溜溜再回去。
就!我今天就摆烂不干了!
她气鼓鼓往床上一倒,躺了三十分钟后翻来覆去只觉床板扎人,起身走去院子里窸窸窣窣修整花木。
那什么……活动活动晚上睡得香!
这会儿若陀早就不见人影,也不知道是被打出去了还是躲进屋子里。苏一个人在庭院的花木从中东翻翻西翻翻,稀里哗啦漕淬作响,钟离坐在东厢窗下看书,开着窗户硬是不觉得吵闹。
午后她自觉上午的事儿已经翻篇,悄咪咪溜进东厢摸出剪刀、矬子和星螺开始取贝母片。正在修的这面铜镜前后长满铜锈,她本以为是一整个没有花纹的普通菱花镜。除掉那些毛茸茸的绿锈后才发现它背后先是贴了层金,匠人又在贴金的底图上镶嵌螺钿与宝石。
从残存的贝母颜色能看出当年制作它的人非常时髦的选择了浅绿作为主色调,宝石用得不多,但克重与切割的手艺绝对不是现在的苏能企及的。
“哦?这么快就遇到錾金了吗。”苏正照着尺寸挑选破开的螺壳准备打磨,冷不丁钟离站在她身后发出声音。
须弥姑娘吓得一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出去:“你走路怎么不出声?!”
“这镜子我见过,你这样修累得慌。不如直接用药水把锈除干净,留在槽里的胶也去掉,重新贴金。”
他拿起还带着些铜绿色的镜子看看,确认对它有些印象:“似乎是哪一年请仙典仪上的供奉?”
虽然是个疑问句,但是他确实是用陈述的语气在进行说明。
苏:“……”
这人记性究竟是有多好!
“哦……”见他没有像上午那样靠得极近,苏起身洗了手配置除锈剂。
粘螺钿和宝石的胶基本用得都是鱼骨胶,不太好除,试剂的成分需要微调以免伤到铜镜本身。
带着点庆幸又有点说不出的遗憾,没过一会儿她捏着无色透明的试管回来。钟离找了个大号瓷盆将铜镜放进去,看着苏慢慢把试管里的液体均匀倒在铜镜上,又用细软的兔毛排笔轻轻擦拭不易清理的处处细缝。
很快铜镜两侧的绿锈就全部祛除干净,露出有些乌的底色。铜镜本身是铜合金所造,自带颜色,麂皮巾擦掉挂在上面的试剂后苏才发现不包金的菱花瓣上居然在铸造时就已经手工制作出了“磨砂”效果。
“真好看呀!”哪怕还缺些装饰,这面镜子也已经是件艺术品了。
她翻到背面想弄清楚花纹的纹路,钟离拿着她刚才放下的星螺壳片一面对颜色一面道:“这是缠枝并蒂莲,当年它只摆了一下就被撤下去正是因为这个。此种纹样多用于闺阁千金的嫁妆,或是放在求娶的彩礼中表达爱慕之意,放在请仙典仪上多少有些不大恰当。”
“我看璃月婚丧嫁娶的费用都挺高的,为什么两个人结婚还要考虑嫁妆和彩礼呢?不要不行吗?大家都不出倒也公平。”苏就是纯好奇。“嫁妆”她能理解,须弥嫁女也盛行多陪多送,不然女儿去了别人家里吃别人家的饭难免受气。疼爱女儿的人家打从孩子降生起就开始给她攒,一直攒到姑娘离开家。
但是须弥不讲究彩礼,如果是两个学者组建的学术家庭就更方便了,相当于室友合租,重点是合作论文而不是清算财产。
“女子亦是父母十月生养,又二十年含辛茹苦教育的珍宝,哪里就比男儿低半头?两人情投意合缔结鸳盟,他日携手同心生儿育女,女方家里总是更吃亏些,因此哪怕只是为了感谢岳父岳母辛苦,也该登门奉礼道谢。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礼的问题,是丈夫对妻子以及妻子家人的尊重。”
璃月这边的习俗,绝大多数父母会把收到的彩礼抵在嫁妆里交给小两口作为营造小家庭的启动资金,两边提前商量好大致五五开的金额,这样算来其实很公平。也不是说没有把彩礼扣下的人家,总归还是少数,毕竟女儿在人家手里攥着。
钟离这样解释苏就明白了:“原来如此,就好比两人合伙做生意,除了归类于情感的信任投资外双方都要提前准备好等同的保证金作为初始投入。”
客卿先生皱眉想想,这样解释虽说有些奇怪但也不能算错,意思大差不差。
“正是。”
“所以这面镜子后来会流入一个含羞待嫁的少女手里,然后陪着她度过漫长的一生,见证她婚后每一天的喜怒哀乐,最终作为礼物被赠与下一个姑娘?”
有这样一个故事,苏对修好它的期待越发强烈了几分。
钟离没说不中听的话——事实很可能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浪漫,不过窗下闲谈,煞风景的事儿就别提了。
她美滋滋低头把擦干净的铜镜放在桌面,硫酸纸一蒙描出贴金部位与各处镶嵌物的大小形状。贴金么,就是贴一层敲打成柔韧薄片的摩拉上去。用镊子先将之前那位匠人留下的痕迹一点点揭下来,整张铜镜的背面这才露出真容。
“额……这什么情况?”
因隔绝空气而平整的铜面上浅浅刻了些古璃月文字,如果不是为了完整修复去掉了所有的附着物,它们大约会永远藏在富贵华丽的金箔下面。
这还真是少见,钟离拿过铜镜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放下后罕见的叹了口气。
“这可真叫我怎么说呢……”他犹豫片刻,苦笑着摇头道:“这匠人恋慕隔壁花农的女儿,想问问我好事能不能成。”
苏:“……”
璃月人是把自家神明当成许愿池里的那什么了吗?
“那,这桩好事成了吗?”好想知道岩王帝君牌许愿机究竟好使不好使。
钟离摇头:“不知道,若是当年这镜子留下,或许我能发现此中乾坤,可惜没有。不过倒是可以借着落款问问,得空一起去街上找找线索如何?”
“好啊好啊!”苏笑着先把这些字拓下来,收好了拓片才又拿起硫酸纸模子剪好,回头方便贴在制备的螺壳片上取形状。
“这后面包的金层比一般铜镜更厚,所以藏在下面的刻痕才没有露出来过。需得先将金箔层层固劳,然后用小号錾子慢慢敲打出细微颗粒状作为装饰。不废料,但着实废工。”
这样精巧的手艺,看得钟离都有些忍不住技痒:“刚巧海灯节期间胡堂主给我放了假,有空替你把这层包金做出来。”
要是苏自己做她还得花时间从头学从头练,再加上螺钿与宝石的镶嵌,等镜子完全修好怕不是一年以后再说。
苏马上就把准备好的金箔拿给他看,钟离从四五份不同的摩拉薄片中选了几张,用硫酸纸模子挡着画上形状修好边角,冷不丁一只手就把须弥姑娘拎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錾刻之前先选好工具,你看这几种常用的……”
“你上午的霄灯还没做完,这两天要赶赶工了,不然海灯节晚上只能看旁人放灯。”
一个坑里栽两回的苏懵圈中:“……”不是,欸?怎么回事儿来着?
你们璃月人买块豆腐都要从老板那儿饶颗葱的习惯是不是就打这个人身上来的啊?!
第131章
一周时间内苏恶补了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冷热知识,技能点也被迫点亮了许多。和钟离在一起可以看着他那张脸浪费一整天时间也不腻,也可以为了不看着他频频走神而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到手头上。
她迷迷瞪瞪被哄着做了两只一模一样的宵灯,还修了好几面不同风格但都要贴金錾刻的铜镜。一开始那面缠枝并蒂莲纹菱花镜自然是没修完,但也有其他无镶嵌类的。
客卿先生说学习技艺需得真正掌握住要领了才算入门,因此拉着她反反复复练习,直到他松开手苏自己也能錾得有模有样才算勉强过关。
然后,錾金錾银学完了还有错金错银,璃月匠人的手可真巧啊……各种技法足够学上数年有余。
“如今再画九九消寒图已有些来不及了,你喜欢什么图样?”
那两个差点把苏血压给扎上去的宵灯还需画些图案在素白纸张上才好看,画图这事儿只能交给钟离去做。他翻出早年收藏的一套颜料,抓着苏学了一通怎么兑胶调色。
“画天衡山上的竹林和梅林?”
她始终对那日的雪景念念不忘。下一场雪或是来年的雪又是另一番景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和那天看到的一样了。
他提笔寥寥数下就分别将梅林竹林勾勒出来,在白纸上画雪景把苏看得一愣一愣的。
虽然哪里都不像,但是哪里都很像!
整个宵灯说不来有多大,能够绘制花纹图案的位置就更小,苏想看清楚就必须靠近些距离。好奇的须弥姑娘就像被猫条骗进捕猫笼的狮子猫,扶着客卿先生身侧的桌案凑近了看,自然垂下的长发擦过他耳边坠饰仍不自知,专注地盯着霄灯上逐渐显现的景色认真思考。
“很好看,都有些舍不得放飞了呢。”她举起画好的霄灯仔细端详,眉眼间都是喜悦的笑意。
钟离抬手摸摸她的发心:“喜欢下次画幅大些的挂在家里就是。”
“好耶!”苏举着霄灯左看右看,欣赏够了才将核心装进去,就等海灯节到来。
随着璃月港内的节日氛围越来越浓,预定开春后要往稻妻去的旅行者也放缓给冒险家协会打工的步伐,带着他的小向导四处收集霄灯材料。据派蒙说空和魈成为了好朋友,虽然邀请魈来璃月港看灯的计划失败了,但是空想多为那位清冷的新朋友做些什么,他打算携带霄灯和烟花去望舒客栈办个小号海灯节给他看。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嘛,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这个举措得到了包含钟离先生在内很多人的大力支持,最近满璃月港都能看到金发少年飞奔的身影,不由让人感叹年轻人就是精神头十足。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南方姑娘,天气越冷苏就越不爱出门,于是她用自己和若陀捣鼓出来的小号土烤炉烤出满满一盆香脆饼干,托冒险家协会的凯瑟琳小姐和本月原石一起送给空,顺便祝他新年快乐。
海灯节头一天下午苏收到了提纳里和卡维的信,信是须弥汉子穆法赫送来的,因为听说了苏有返回须弥的打算,他索性带着兄弟们守在城外偶尔做些小委托打些小零工维持生计,就等着和苏一起回去。
他找到苏时她正坐在往生堂的寿材中间边吃饼干边看话本,钟离和若陀在胡堂主的指挥下和其他仪倌一起打扫卫生整理供品……
“苏大人,您的信!”穆法赫习惯穿短衫,一般来说沙漠人能穿件开衫背心就算讲究了,璃月港的冬天显然拥有极强的魔法穿透能力,因此他老老实实穿着厚外套,看上去就和码头上打工的工人没什么区别。
苏见到他很高兴,打开饼干袋子逼着他抓了两大把,擦擦手接过信阅读。
她本以为提纳里会在信里说些论文的事,不成想得知了一个可怕的推测——阿弥利多学院的贤者,生论派的导师,纳菲斯疑似被人暗中替换掉了,本人现在下落不明。
纳菲斯习惯在写信的过程中边思考边用笔尖轻戳信纸,只有经常与他通信的弟子才知道这件事。最近几个月提纳里收到的须弥城来信却从头到尾干干净净,字迹与行文习惯都是导师的没错,但内容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教令院要启动一个大项目,为此正在征集各专业的顶尖学者,导师这已经是第二次向他发出邀请函了。
他这封专门走了沙漠通道的信只为向苏示警,提醒她不要轻易应承熟人发去的任何信件:只要不是当面交流,谁也不知道写信的究竟是谁。
至于卡维的信么……这家伙还在沙漠里忙活,说是这几个月的债都顺利还掉了,终于有空问问苏身体怎么样生活怎么样,要继续在璃月待多久等等。他在信的末尾着重说明自己有养活的妹妹的实力,又怕伤了妹妹的心不敢硬要她回须弥或是作别的什么。
看完这两封信后苏将它们原样折回去收好,再看向穆法赫还是如春天般温和。
“你们这段日子在璃月多少也赚了点钱,看看要带些什么回去,只要不是璃月的违禁品我都可以帮你们问问行情。遇到要紧物件钱不凑手也来与我说,千万别在璃月境内为了钱铤而走险,这儿不是须弥。”
沙漠人没有尊重律法的意识,他们尊重的是丛林法则,苏生怕璃月热情好客的印象让他们对这个一点也不好惹的国家产生错觉。
看看钟离先生揍若陀先生的架势,老璃月人大概都是差不多的性格,惹急了几拳下去穆法赫他们可能会死……
“我们懂规矩,哪怕狼群进了森林也得低下头先问问老虎的意思,您放心。”穆法赫是不会和苏客气的,他憨憨笑了两声,转身钻入人海很快就失去踪迹。
他刚走,月海亭送年礼的秘书就到了。
每年七星都会在节庆时准备大量礼物,最上等的自然送给散落在绝云间的众多仙家一是慰问二是尊重;次一等的送给留在璃月做出巨大贡献的异乡人,希望他们在璃月的节庆期间不要太想家;第三等在价值上或许稍逊前面两等一些,但是绝对实用,特别的实用,这些就要送给月海亭的合作伙伴,相当于问候和拜年的意思。
秘书小姐是来给胡堂主送年礼的,这种东西必须挨家挨户单独送,哪怕苏就坐在往生堂秘书小姐也不会当着胡堂主的面和她讨论起等会儿要带些什么登门。
胡桃高高兴兴手下礼物,打开一看全是吃的用的,年节里刚好用得上。谢过秘书小姐又奉过茶后她当场拆了礼盒把里面的食物取出来摆好,就放在堂中任员工们随便抓随便吃。苏捏着看到一半的小说围上来凑热闹,拿了颗酥糖抓了把瓜子,退出战圈回到自己的茶杯旁翘脚吃糖嗑瓜子、喝茶看话本,悠闲逍遥的不得了。
若陀抓了一大把糖坐到苏旁边,扭开一颗牛奶果仁酥扔进嘴里嚼嚼:“嗯嗯!可以欸,味道不错!”
只要吃着感觉还不错的糖果他都分了一半给苏,觉得不好吃的单独挑出来放到另一堆,看见钟离过来一把全推到他面前:“别说兄弟不讲义气,看,吃个糖还记着你。”
钟离低头看看那些稀奇古怪的糖果又看看苏面前那些,挑眉了然:“多谢,劳你费心。”
他背着手坐到苏另一边,伸手从她那堆捏出几颗和这些混到一起,全部装进衣袋:“等会儿出去路上遇到拜年的孩子就发一颗。”
虽然明天才是海灯节的正日子,年节实际上从今天晚上就开始了。
“唔……”若陀扼腕叹息于没能坑到摩拉克斯,为了不至于在这样重要的节日里挨揍,他果断换了个话题:“这几天我都看到好些人忙忙碌碌提着大包小包的食材往家赶,璃月港内空了不少,你说咱们要不要也去买些食材回去应个景?”
“你现在才想起来吗?”钟离淡淡瞥他一眼,“商铺的老板们也要回家过节。”
也就是说这会儿才想起来置办年货……还不如直接进山去挖些野菜。
“欸?!老板们也回乡了,那不是接下来只能天天吃万民堂?”苏从话本里冒出头来,她不是对万民堂有意见,只是不想错过海灯节的仪式感。
和她说话钟离的语气温暖了许多:“无妨,还有不少人会趁着假日多赚些,总有不关门的店铺愿意招待客人。”
而且月海亭送她的年礼也绝对足够厚实,恐怕吃到节日过完都还有得剩。
“好,好吧……”钟离先生炖的腌笃鲜确实很好吃,问题就是制作时间太!久!了!
完全对得起“文火慢炖”这四个字的前缀,想吃上这顿饭就得结结实实等上小半天。仔细想想它也不可能不好吃,毕竟饿了那么久……
等回到藤仙庵巷苏立刻明白为什么他一点也不着急——门口都快被大大小小的包裹礼盒给堵死了!
若陀把这些东西挪了个位置大家才好进门,关上院门苏翻找出纸笺,光月海亭送来的就五份,其中三份是给客卿先生的,剩下两份一份归苏一份归“地质专家”,另外还有冒险家协会以及各种商会行会等等等等,就连果子店老板也送来一匣子新年蜜饯。
嗯,各种时鲜和干货看上去足够吃上半年。所以,摩拉这东西……究竟有什么用?
第132章
“钟离先生,我爹让我给你稍些处理好的菜蔬,要吃的时候往锅里一倒热热就行……欸?”
万民堂的香菱姑娘提着个大号食盒敲响院门,院子里刚收拾好门口那堆礼物的三人坐着谁都不想动。去开门的只能是岩偶,门一开少女就把食盒举起来,话说到一半才发现往年都是孤零零独自过节的客卿先生家里多了两位客人。
自认作为全家最主要的劳动力、出力气最多的人,若陀只是坐着回头去看,见是万民堂的大师傅,点头笑笑也不起身。别看这家伙在自己人面前嬉笑怒骂洒脱不羁的模样,他这“自己人”的定义狭窄得很,不少仙家在若陀眼里也不过土鸡瓦狗,肯认真打个招呼已经很是礼貌了。
可以说整个提瓦特大陆上,除了钟离谁也使唤不动他。
香菱把年礼送到就走,并不多留,走的时候回头看看院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心想着今年送的菜怕是不够客卿先生家里消耗,等会儿还得再跑来一趟。这位先生是店里的常客,能让他说一个“好”字的菜色添到菜单里无一不是大卖特卖,哪怕为着他这份品鉴的实力,万民堂也不会怠慢了去。
就是……就是……就是须弥来的苏姑娘怎么会在钟离先生家的院子里呢?这会儿时间可是不早了呢。
送走万民堂大厨,苏和若陀一块眼巴巴的看着钟离,后者无可奈何带着一串岩偶起身往厨房走,身后传来欢呼——“好耶!”
烹饪这种事还是交给岩偶去做的,三人只管决定吃什么、决定用什么样的餐具,以及决定在哪儿吃。
想到往年都是胡桃生拉硬拽把自己拽去往生堂里守岁,钟离派了只岩偶去问问堂主今年要不要过来凑个份子。那孩子家中人口凋敝,放她自己冷锅冷灶的过节客卿也会于心不忍。
没一会儿岩偶回来了,后面不仅跟着胡堂主,还有一长串苏有见过但不是太熟的少年少女。
岩偶去的时候香菱正给胡桃送东西,香菱路上碰到了辛焱和云堇,三人就结伴一起,又有行秋拉着重云去往生堂寻清静“探险”。烟绯是去递文书的,往生堂与她签得有咨询协议,新的一年也该续上契约,办事的时候她顺手带上了回来港内与家人团聚的瑶瑶。
大家撞在一起又恰巧遇上岩偶来问胡桃要不要去客卿家里过节……钟离先生家什么样谁不好奇啊?于是一群小朋友各自掂上手里的仨瓜俩枣跑来藤仙庵巷,美其名曰“拜早年”。
钟离:“……”
好好好,要是这样的话……
他从衣袋里掏出若陀专门挑的那些糖果分给“幼崽”们,飞云商会的二少爷看了就笑:“这糖还是我家里给月海亭供的货,新添了好些异国口味,亲戚们都来问过,很好卖。”
说着他拿了颗咖啡味的自己吃,却给身边有些拘谨的朋友挑了香辛果口味。
虽然是“香辛”果,有个“辛”字在里面就该知道它是辣的,或者至少有点刺激,重云想也没想就把糖放兜里等会儿吃。
很快糖就分完了,院子里沾满璃月这一代的少年人,叽叽喳喳热闹的不得了。香菱本就担心自家送来的菜不够吃,一见这人是越来越多,干脆挽起袖子抄刀下厨。
这些年轻人就没有性格懒散的,掌勺的活计既然是被专业大厨给揽去了,其他人也没闲着。苏把月海亭送给自己的年礼贡献出来随他们取用,欢呼声中厨房里多了好些帮(倒)忙的。
行秋一定要守在厨房门口确认香菱没有偷偷往菜里放胡萝卜,重云老实,坐在灶旁按照香菱的指示帮忙烧火。烟绯占住水槽洗得稀里哗啦,胡桃被赶出厨房,大家都怕她摸厨具——毕竟谁也不想吃到附带奇怪效果的食物。
苏在院子里捣鼓的土烤炉也没能逃过辛苦工作的命运,云堇和辛焱领着瑶瑶试图用它烤点心,点心如何还不知道,这会儿三个小姑娘脸上手上全都是黑的。
反倒是真正住在这庭院里的三个成年人,根本挤不进厨房,只能烧水烹茶坐等晚饭吃。
“这大概就是璃月人所谓‘多子多福’的意思了吧,年轻人多不管在哪儿都会变得很热闹。”
确实热闹,甚至热闹得有些炸裂。
胡桃因为不能与食材共存而被自家客卿请到茶桌旁嗑瓜子,苏的感叹让她粲然一笑:“嘿嘿嘿,苏姑娘看着年岁也不大呀,怎么,和我那客卿在一处待久了,难不成也被他染上老气横秋的毛病了?”
“欸?”她先是一愣,紧接着摸摸脸也笑开了:“大约是平日太忙,总觉得来来回回经手那么些事儿,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实际上她来到璃月也就大半年功夫,远远谈不上“久居”一说。
胡桃是个开朗健谈古灵精怪的姑娘,这满院子里真正的“客人”只有苏一个,她是须弥人嘛,胡堂主本着“地主之谊”,立刻黏着她问起须弥种种:“我听说须弥医疗和教育都是不花钱的?这么好?”
换个人苏都不一定跟她多说,但是胡桃问,她就照实话讲。
“须弥的实际人口可不比璃月少,堂主可以想想,若是不卜庐的白术先生说打明日起不要钱义诊三天,玉京台都得被住在港内的人挤爆。须弥城内的健康之家就是这样,别说病床常年满员,过道上躺的都是人。”
“医生的数量严重不足,护士也忙不过来。虽说阿弥利多学院有派遣学生实习的规定,但是这事儿也可以花钱免掉。大多数学者宁可花上一笔钱节省时间,大家身上都背着学费和论文的重任,没太多精力花在义务给人看病上。”
“至于说沙漠人……额,教令院官方没有仔细统计过沙漠人口,从喀万驿向西出了防沙壁就黄沙漫天,生死由不得自己了。”
实际上免费的医疗正因为其“免费”而变得非常糟糕,在健康之家工作完全靠情绪激励,物质补偿与经济援助怎么说呢……不是没有,只是不好说什么时候发。数量少,工资日不确定,很少有人兢兢业业也是能够理解的情况。
健康之家的病床上经常能看到老鼠大摇大摆跑过这种事是能说的吗?
所以苏没有说这个,她转而聊到须弥的教育。
“初级教育,额,也就是启蒙阶段是免费的。一共七年,但不是必须每个人都要读满七年,这个时间是最长的免费就读期限,到了七年学得会学不会都要毕业,也有人一两年就学完了开始考教令院。入学教令院要交学费……挺贵的。”
她掰着手指算:“帝利耶悉主要还是在学院内上课,所以学费、选课费、书本院服等等杂费是必须的,如果家里住得比较远还要考虑租房的钱,还有餐费。再一个就是游学的费用,这个必须全部自己掏,所以大家都喜欢互相打听能不能拼在一处省些路费钱。”
“入学知论派、因论派和明论派还好些,日常买些纸就行了,资料可以从虚空终端和智慧宫获取,笔的话……总有能白捡的地方。但是生论派、妙论派和素论派就不行,我们要做实验做设计,这些费用也得自己出。”
“等成为陀裟多就可以申请课题拿课题拨款,但是这个钱还不一定能够推进课题的花费,有的学者最窘迫时不得不打些短工赚钱支撑研究,好惨啊。”
要不然她也不会是冒险家协会注册的在役冒险家,这不是,出门游学顺手接几个任务补贴补贴么。
“正式陀裟多就可以给帝利耶悉上课了,才算是有长期收入,不高但也不必担心饿死。只有诃般荼以上级别的学者才真正意义上不用为生计操心。”
所以,总得来说,在须弥求学并不是件想象中那样便宜的事儿。而且半大的孩子已经可以作为劳动力帮家里做很多活计了,不少家庭也不愿意花费那笔支出供孩子上学。免费的教育完成后大多数人回家自谋生路,甚至还有免费学堂也进不去的倒霉蛋们。
胡桃听得津津有味:“苏你呢?你读书时是什么样?”
提到这个,苏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垂下视线看着桌面笑。
“我不是导师喜欢的那种乖巧学生啦,家里比较纵容我,所以我在教令院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不用考虑毕业和就业的问题,学的东西也比较杂。而且我入学时年龄比其他孩子稍大,也就占了个基础教育没怎么花时间的便宜,比我晚一级毕业的提纳里才是真的聪明。”
她没说自己报考教令院时正值法拉娜女士的丈夫意外去世,养母与兄长的状态都说不上很好,实际上是没人管。
钟离给她添了些热茶,正要开口说话厨房里突然窜出来个少年——重云拎着他的大剑非要给人表演,行秋跟在后面捂脸。
香菱控诉的声音院子里都能听到:“重云吃了块糖,就是钟离先生刚才给的那个……香辛果口味……”
钟离:“……”
“额……”苏停下鼓掌鼓到一半的手,“不是专门安排的节目吗?”
若陀笑得地动山摇。
第133章
重云结结实实表演了一整套方士一脉流传已久的灭邪招式才停下来。他是天生的纯阳之体受不得刺激,平日好友行秋偶尔会在这个问题上开点玩笑,比如说撺掇他吃绝云椒椒或是偷偷替换掉他杯子里的饮料。
一来二去重云自然而然对入口的东西格外警惕,也因为这样的原因出门在外时避免了很多麻烦。只是万万没想到,今天他们误判了一颗小小的糖果,谁知道香辛果口味的糖居然会是甜辣的啊?就因为那入口时浓厚的甜才让少年降低警惕,等察觉到不对劲也来不及收拾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蕴含着冰元素力的招式大开大合,搅动冰凌的少年笑得异常爽朗。
“好厉害啊!”
苏鼓掌鼓得真诚又热烈,这孩子武艺精湛,一把大剑舞得虎虎生风,为什么不鼓掌?
“……”
半小时后恢复正常的重云捂脸呻1吟,恨不得用脚趾抠出个层岩巨渊躲进去:“苏姑娘……”
好丢脸……周围好死不死的还有一群发小疯狂起哄。
“哎呀!我闻到香味了,是不是可以吃饭了?你们不饿吗?”
胡桃拍着桌子喊饿,成功转移走所有人的注意力,重云偷偷喘了口气,小心翼翼朝胡堂主握拳拱拱手。
堂主高义!不仅没跟着那群家伙架秧子,还就他于水火之中,既意外又感动!
香菱从厨房里和锅巴一起探头出来:“准备开饭!”
大家顾不上再继续揶揄重云,一群年轻人抬桌子搬凳子,手脚麻利动作灵活。岩偶们找不到事做,只能帮忙安排杯盘碗筷,然后找地方缩起来等着收拾善后。
藤仙庵巷最深处的院子里充满欢声笑语。
直到夜色沉沉少年们才告辞离去,顺手带走了制造的垃圾。院子里恢复往日的安静,岩偶们在厨房里哗啦哗啦洗盘子,若陀在树下揉耳朵:“我脑仁子都快被这群小东西闹匀了,幼崽原来是这么吵闹的!”
可是苏崽小时候就很安静,还会凶巴巴翻白眼,把跟着她出门交换物资的人类使唤得团团转。其他仙人收养的幼崽也都一个比一个话少,今天这样的经历对龙王来说实在罕见。
已经在璃月港生活了一段日子早就习惯这种热闹的钟离动手给他斟了杯茶:“年轻人也是好意。”
人家愿意结伴上门来拜年是看得起他这个“往生堂客卿”,这份尊敬与岩王帝君无关,单纯就是少年们的善意。作为不管从哪个角度上来讲都是长辈的人,他甚至有点担心自己没有招待好他们。
苏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含含糊糊跟着点头:“嗯。”
她困得要命还非要硬挺着的样子就像只摇摇欲坠的水豚,见状钟离与若陀也不再多聊,叫醒她回房间洗漱休息。明天就是海灯节,港内准备了太多游乐项目供居民休闲,难得碰上这样的节日,不好好游览一番实在可惜。
第二天苏一口气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就被阳光刺得缩回被子蒙住头。
“困……”
赖了五分钟床,她掀开被子起身打理好自己,拉开门就见钟离和若陀两个人在院子里过招。
不是打架,就是那种……早上起来吃饱了没事做闲得慌锻炼身体一样闹着玩的拳脚来往,悠闲的不得了。连她都能看清楚那些出招的轨迹,这不是闹着玩是啥?
“起来了?用过早饭一起去码头各处看看热闹。晚间堂主定了包间请大家小聚,今夜要守岁放飞霄灯。”
苏一出现钟离就停下动作,抬脚恰到好处绊了若陀一下躲开他的拳头:“对了,我有样东西给你。”
他把老朋友扔在院子里转身回房,不多时拿着个苏很眼熟的扁盒子出来:“新年新气象,压岁钱。”
苏:“哈?压、压岁钱?”
璃月这边的风俗是长辈要在海灯节这一天给拜年的孩子发红包,年长的人给年轻人发,老板给员工发,总之必须要高高兴兴辞旧迎新才行。红包就是一个红色的纸包,里面通常装着几个摩拉取“压祟”之意,经过漫长的历史演变后最终变成了“压岁”。
看着钟离发给自己的“压岁钱”,她一时有些想笑又有点恼火。
暗搓搓占我便宜是不是?
她接过盒子打开,里面还是那个项圈和长命锁。经过第三次修改水胆水晶外沿包了层金边多了个金底,大了不止一圈,金丝在金边上缠绕出抽象流畅的兽形,尾巴刚好是朵祥云。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项圈上錾刻了盘旋蜿蜒的龙形图案,鳞片须爪无不精雕细琢栩栩如生。
这条“龙”缠绕在项圈上,就好像随时会飞起来一样。
苏:“……”
这东西应该摆在博物馆里,不应该戴在脖子上,我怕我的脖子不配。别说什么铜材质,这分明就是融化后重铸的摩拉!
“戴上看看?”
钟离就觉得若陀审美有问题,金灿灿的金锁不好看吗?他作为贵金之主从来都觉得金色才最好看。
若陀偷偷撇嘴,摩拉哪有水胆水晶好?分明就是老友小气!
鉴于上次拒绝这件东西险些造成严重后果,苏到底还是接受了这份馈赠。她戴上项圈调整了一下长命锁下方垂着的流苏:“好不好看?”
那必须好看。
耀眼的金色衬得她整个人都有种恍惚感,多了几分仙家气派。
钟离挑剔的看看这件与武器截然不同的作品,勉强点头:“尚可。”
能发挥的余地太少了,体现不出技术含量。
“快去吃饭,吃完饭出门!”若陀吆喝了两声,特别想去看看码头都有些什么新鲜玩意儿。
要论娱乐,仙人是不如人类的,人们为了玩能把自己累得精疲力竭还乐此不疲,玩出的花样自然也越来越多。
苏遂了他的意,也不等岩偶跑来,自去厨房端了早饭吃。
因为是正经假日,大家都懒懒散散的晚起,等到快中午了才出门往码头主会场去。藤仙庵巷的左邻右舍都差不多一个时候动身,钟离走在前面见人就微笑着寒暄,俨然一副普通璃月青年的模样,看得若陀张大嘴巴满脸不可思议。
“……不是,”他揉揉眼睛,又揉揉耳朵,“我没听错吧,他怎么见人就称兄道弟,连叔都喊上了?”
“有什么问题?”苏不理解他的惊讶,在她眼里“摩拉克斯”更像个传说,“钟离”才是活生生的人。
若陀龙王默默闭上嘴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啊,没问题,他已经是个人了呢。”
岩石失了神之心,但他有了颗人之心。
经过精心装饰的码头主会场热闹非凡,早就搭建好的小摊今天终于正式营业,围绕着巨大的仙鹿灯山,游乐和小吃的摊位最抢眼。
“那个,是什么?”苏指着挂了一排宵灯的摊子问钟离,后者看了一眼就告诉她答案:“是灯谜,猜对了可以获赠同款宵灯。”
她立刻想到若陀没有宵灯,因为自己只扎了两只。
“去看看!”她还是像过去那样把想法都写在脸上,钟离知道苏是怕晚上若陀没有灯玩会很尴尬,当下拉着她破开人群往灯谜摊位处走。
拥挤的人海里忽然被人拉住手,不是手腕也不是袖子胳膊,苏悄悄红了下脸。
来到灯谜摊位前,不等开口负责运营摊位的老板就笑了:“钟离先生新年好?您和朋友一起来玩儿呢?”
“兄台过年好,可否猜几个谜语玩玩?”他拱了下手,老板却拿着个衣叉一样的细棍挡在自己的等前面:“您要是猜,我劝您别猜,看上哪个灯直接拿就是了,反正也没有您不知道的事儿。”
灯谜的精髓就是“猜”嘛,直接拿走宵灯他还不如花钱买了呢。
苏笑嘻嘻的上前打圆场:“是我猜哦,请问我能选个比较擅长的范围吗?”
别人很和气的给自己留面子,老板也不好不接,马上满脸堆笑:“苏姑娘啊,行,您请!”
苏就选了看影子猜物品的大类,又从中挑出“动植物”这个主题。
“……”
“……”
“……”
“这是您的灯,拿好了。”
十分钟后苏得到了摊子上最大的宵灯被老板恭敬送走,她马上把灯送给若坨:“新年快乐。”
“……你也快乐。”
这东西就是纸糊在竹篾架子上,核心里点火加热就能缓缓飞上天空。但是对若陀而言,却是他陷入癫狂数百年来得到的最珍贵的一件礼物。
它缅怀了他的过去,也召唤着对明天的希望。
“走走走,看看后面还有什么。”
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现下的表情,随便找了个理由碎碎念:“那个鹿是谁?哦,移宵导天啊!”
钟离捏捏苏的手,两人很有默契的一块把脸扭开。
“那边有爿不错的小吃店。”
“欸?你都说不错,一定要试试。”
“招牌酥饼极有特色。”
“这样啊……买回去晚上当宵夜?”
“可以,但我好像忘带摩拉了。”
“额,好吧,我带了。”
若陀:“……”
我是不是真的该搬家了?
第134章
冬季日短,苏只觉得每个摊子上就停了一小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天色就暗了。钟离把手里提的东西分开交给岩偶,有的带去见胡桃,有的直接送回藤仙庵巷。
往生堂在和裕茶馆的二楼有个固定包厢,平日招待客户的亲友,年节时堂主自用。
“新年好新年好。”苏跟着钟离和若陀在璃月港结结实实逛了一下午,自认为对海灯节知识的恶补已经到位了。
一见到胡桃她就塞了压岁钱给她,还掏出糖果和蜜饯盒子堆得胡堂主撒不开手。
胡堂主是客卿的老板但不是她这个学者的老板,所以苏快刀斩乱麻的直接按照年龄进行判断,痛痛快快给年轻的晚辈发红包。
胡桃:“?”
“又添新岁,贺喜堂主大吉大利。”客卿先生说话总是那样文绉绉的,不紧不慢,一副脾气好的不得了的模样。
胡桃:“……”
我的个岩王帝君在上!这是终于看见回头钱了?
“咳咳!嗯!甚好甚好啊。客卿新年好,苏姑娘新年好,若陀先生新年也好,快来坐快来坐~”同样是和朋友们出去玩了一下午,胡桃一眼就看出钟离带来的小礼物里好几件都出自楼下的游乐摊子。
这样也不错哦,大人和大人一起玩,小孩子和小孩子一起玩。
她抓起一个鲁班锁拆得稀里哗啦,已经玩过一遍进阶高端玩家的苏很快凑到她身边轮流拆装。一分钟后若陀挤到胡堂主另一边,兴高采烈的和两个姑娘讲起“榫卯”这种结构的妙处所在。
“要这样扣在一起,有顺序有讲究的……”
“欸欸,这是个翻过来的‘笼中取珠’,从外面看看不见里面藏了什么,摇一下又有声音,一定得按照步骤找到关窍才成。当年归终做过一套……”
可惜没能送出去。
“归终?我知道我知道!”胡桃边磕蜜饯边抽出“锁芯”,“是兴建归离集的魔神之一嘛,天衡山脚下还有她留下的古代机关,之前海里出事的时候凝光和刻晴她们在群玉阁上装了仿制的归终机,可惜砸了。”
天衡山脚下那两架归终机现在已经不允许人随便靠上去摸了,它一直都有很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结果就是因为太尽职尽责了以至于被一群钻空子的盗宝团盯上故意损坏,还好后来被金发旅行者给修好了。
这件事还是客卿先生最先发现并举报的呢,事后月海亭专门派人给往生堂送了锦旗来着。
“天衡山脚下的那片防御工事原来是古代遗迹?哇,营建的人很用心哦,不光是建造和使用,连后期维护也提前考虑到了。”
苏把胡桃拆开的鲁班锁重新装回去,看上去好像只是指尖轻轻点了几下,木头牢笼坚固且稳定。
“……”
若陀没说话,为了显得自然些他往嘴里塞了块糖。
和裕茶馆为客人们准备了重量级嘉宾的表演,云老板一开嗓四周都是叫好声。
海灯节是个重要的节日,因此曲目选得也是吉祥如意花好月圆的主题。云堇换了鲜艳装扮,脸上用油彩勾勒出角色的典型特征,唱词雅正,曲调婉转,不愧是璃月港内最顶尖的名角。
这样古典的艺术形式苏有点看不太懂,钟离端着茶盏压低声音慢慢讲给她听。
“云老板演的这出乃是璃月最经典的神仙戏之一。讲得一个商人出门做生意多年音信全无,家中还当他路上遭遇不幸。商人的妻子与丈夫情深义重,不忍改嫁,独自支撑家业十年之久。原来那商人运货途中遇上劫匪为仙人所救,为报救命之恩与仙人做了十多年苦力,待十年之期已到,仙人便以仙法送他归乡,又赐予珍宝仙丹。商人近乡情怯,又怕妻子早早改嫁,因此生了试探之心。两人一番斗智斗勇后商人得知妻子在家奉养老人抚育儿女属实不易,长跪求得妻子原谅,结局便是阖家团圆富贵到老。”
这是出很符合节日气氛的热闹团圆戏,商人数次试探都被妻子骂回来,打打闹闹诙谐有趣最后又能冰释前嫌破镜重圆,老璃月人就爱吃这口。
苏掺着他的讲解仔细观察云老板身上的装束,忽然指着重工刺绣的彩衣道:“她衣服上的花纹好像锁链啊,是想指代被家庭和婚姻给锁住了吗?”
其他人定睛一看,条条丝绦与璎珞连在一处还真有点绳索的意思。
“以普遍理性而论,确实。”钟离放下茶杯表示同意。
戏曲演员的服装也不是随便穿的,什么戏,什么角色,衣着各有不同,哪怕一朵花也是有讲究的。
老百姓的记性好着呢,哪怕你权势滔天堵得人有口不敢言,传唱在戏曲里鼻梁上也少不了那道戏谑的白色。
“噗,”胡桃捏着蜜饯笑出声:“今儿行秋才给我讲了个笑话,叫做‘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与‘来世做牛做马必然报答’之间的神秘关联。”
苏:“……”
钟离:“……”
若陀:“……”
在座没有傻子,谁听不出来她的揶揄?
须弥姑娘低头闷笑,说话声音都有些走形:“钟离先生走出去大概会被一整条街的人扑上前大喊要以身相许吧。”
大大小小两个姑娘明目张胆交换了一个眼神,“吃吃吃”的笑声不绝于耳。紧接着若陀也笑得跟漏气一样,客卿先生轻轻用手指敲敲桌面,室内瞬间变得严肃又正经。
“差不多快到燃放烟花的时候了。”
戏台上“妻子”正指着“商人”的鼻子破口大骂,一连串台词犹如憾珠跳玉酣畅淋漓,接下来两人就要重归于好,时间卡得非常准。
一行人从门口转移到窗口,包间门一关咿咿呀呀的音乐声瞬间变小,胡桃干脆趴在窗台上,向后翘起小腿来回晃。
“大丘丘病了,二丘丘瞧;三丘丘采药,四丘丘熬;五丘丘死了,六丘丘抬~欸……呼。”
荒腔走板的曲调配合着意义不明的童谣,非常符合往生堂堂主的身份与气质。
苏反应了一会儿,扭头看站在自己身后的钟离:“是不是快到放飞霄灯的时候了?”
回应她的是四只举着霄灯跑出来的岩偶,其中两只稍稍小些的明显能看出是新手所做,另外两只大一点,转角和提在白纸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看来扎制它们的工匠是同一人。
“我要第一个写!”胡桃从窗台上跳下来,提起准备好的墨笔在素白纸条上写下对新年的祈愿——客户来客户来,客户四面八方来。
嗯……考虑到往生堂的业务范围,这句祈愿虽然很好,但好像又没有那么好。
若陀从她手里接过笔想了想,老老实实写下“一元复始万象更新”八个字。他写完就把笔递给钟离,侧头看他写什么。
朝朝暮暮,年年此期
“为老不尊。”他只做了口型没发出声音,钟离理都不理他,把笔放在苏手上:“不一定非要用璃月文字写。”
不少外国友人都曾在这种时候闹过文化差异带来的小笑话,比如说不小心用了看上去好像是褒义实际上却是贬义的词汇。
苏看似漫不经心的视线划过他眼尾那抹红痕,提笔在专门留好的位置上写下一串古代赤王文字。
它就像是一串密码,牢牢锁住藏在其中的秘密。
第一轮烟花飞上九霄,无论是站在大街上还是坐在包间里,所有人几乎同时点亮了手里的霄灯。随着第二轮烟花震耳欲聋的喷发,点点火光在这昭示着盛世的火树银花中缓缓升空。灯山上昂首挺立的移宵导天真君像化作最大的烟火领着犹如尾羽般的如雨落星直冲天际。
夜间放灯,来自背后的山风将期盼征人归还的莹莹祈愿吹向海面,最后一轮烟花谢幕后午夜已过,人群开始慢慢消退。
“万事顺心!万事顺心,新一年也要辛苦客卿啦!”胡堂主快人快语,钟离朝她拱拱手:“堂主吉祥如意,平平安安。”
若陀跟猫一样举起手伸了个大懒腰,心满意足回家睡觉:“还真别说,这海灯节整挺好,一年忙到头了是该好好玩一玩歇一歇,毕竟新一年还要继续忙碌。”
“你去年有很忙?”有工作的客卿先生理直气壮挤兑没工作的闲散街溜子,实际上他更像反问——你过去几百年有很忙过吗?
“哈!等春天水涨起来我就要混进冒险家队伍里去沉玉谷实地考察啦!”若陀愉快的告诉好友这个被他捂了几天的好消息。
实际上早就已经知道,但装作不知道的钟离先生演技飙升。他抱着胳膊侧过视线,努力让自己显得更加惊讶些:“是吗!”
成功看出破绽的若陀反过来假装自己啥也没看出来:“可不是么!刚好从轻策庄上去,我去看看归终,和她讲讲最近那些有趣的见闻。”
绝杀。
钟离:“……”
路两侧的商贩陆陆续续收拾着没能卖完的货物,苏的注意力被对面挂在招牌边上的一只玩偶给彻底吸引走了,没有分心去听两个无聊的男人打嘴仗。
那是一只仙祖法蜕的玩偶。
小而圆黑而亮的眼睛,圆肚子长尾巴,软绵绵的角和软绵绵的四个爪子,尾巴上坠着朵祥云。金棕色的它看上去就像个大号红薯,苏特别想知道手感如何。
“您好!”须弥姑娘发现钟离抱着胳膊和若陀说话并没有看这边,迅速提起裙摆溜到摊位前指着那只大号玩偶询问价格:“多少摩拉?”
它自己一个玩偶挂在冬季的夜风里摇来荡去,实在是可怜。
“这个吗?挂了一天了样品便宜卖,一千五百摩拉。”老板举起衣叉戳戳玩偶的屁股。
反正要收档了,如果客人要就取下来卖掉,客人不要还是得取下来打包,璃月人可不会随意乱扔岩王爷的玩偶。
“您,麻烦您轻点儿。”苏爽快摸出摩拉结账,接过老板递来的玩偶抱了个满怀。
柔软,而且非常暖和。
第135章
虽然正和若陀说话,钟离的注意力还是在苏身上的,只是看着背对她而已。所以当她抱着好大一只仙祖法蜕玩偶回来时他一时失语,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种莫名其妙的奇怪羞耻感。
若陀慢了一步看到抱着玩偶从路对面慢慢走回来的苏,她似乎很担心会把玩偶的尾巴拖到地上弄脏,因此走起来格外小心。
搬家的冲动再次浮现,然后被囊中羞涩的现状狠狠暴击。
当年怎么就没看出还能有今日这一遭呐?!
这个背光的街角安静了一会儿,钟离打破沉默:“走吧。”
还能怎么办?总不能苏买一只玩偶他也要管东管西,那可就真的讨人厌了。
朝朝暮暮,年年此期,你可愿意?
她的回答是一串藏在沙漠里的秘密。
第二天无一例外地,所有人都起晚了。有的人明明早就醒了但是为了保持队形硬是假装自己没有醒这种事就不必要专门拿出来讲了,总之早饭和午饭亲亲秘密贴在一处是不争的事实。
“哈——呼——下午,啊,写信、委托……还有方案的修改……”
在苏看来“放霄灯”活动一结束海灯节也就过得差不多了,允许自己放纵最后半个假日后她开始计算“死线”的位置。
“这次修好的文物归还后我暂时就不接受下一批了,穆法赫他们会和我一起回须弥,得帮他们买些物资。”
为了能把这些物资平安妥善运送到做需要它们的地方,她必须提前给赛诺写信询问一条不会被查到的线路。
穆法赫他们采购的只会是民生物资,量也算不上太大,自用尚且不够都不用去想出售的事,与“走私”无关。实在是驻守喀万驿的三十人团盘剥得厉害,不管什么东西从那儿进沙漠不刮掉三四成绝不松口。
他们拿着教令院的鸡毛当令箭,为了扣押物资而捏造借口都不需要思考的,张嘴就来。同样都是缺乏物资,三十人团的情况可比穆法赫他们那个阿赫玛尔之什么什么的小佣兵团要好上太多,实在没必要如此。
这也是为什么这事儿明明有擦边嫌疑苏还敢直接捅到大风纪官面前的原因。
赛诺同样对三十人团的苛刻不满,但对方的苛刻正是在教令院授意之下,律法上并没有明确界定。眼下沙漠和雨林之间的鸿沟深到能把教令院倒过来塞进去的地步,沙漠人自己正经打工赚钱买点急缺的民生物资……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两只眼都闭上。
粮食、药物,这些就是沙漠人需要的东西。
须弥当然有能力让自己的子民吃饱,可惜数量不详的沙漠人似乎不在教令院的人口登记册上。
“有需要随时告诉我。”作为月海亭特聘的使团顾问,钟离有一堆手续要办。反倒是向导本人在这方面特别轻松,“理论上没有,璃月这边办事效率高,有些手续平时顺便就办过了。”
她从未触犯过教令院的禁令,只是学术分歧阿扎尔也不能蛮横签署通缉或驱逐的命令。
——最多授意手下人没事就去找找麻烦,故意在课题的各个流程制造困难,顺便再拖延拖延经费,他也只敢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问题在于绝大多数学术分子是真的文弱,他们只能靠课题拨款过活,生活费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各种理由被拖延,再热爱也不得不考虑考虑生存危机。
倒霉催的陀裟多想要转正就必须完成两个合作课题,早先卡维组的那个课题组毫无疑问以失败告终,苏也没比兄长好到哪儿去。每次都遇到因为拖欠经费而导致课题失败,用不了几回她就弄明白怎么回事,反正陀裟多转正这件事的可能性在阿扎尔任内成功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她索性公开以辩论的形式狠狠骂了大贤者一顿,然后卷铺盖就跑,一路从奥摩斯港坐船去了荆夫港辗转抵达蒙德城。
不是罪犯也没有被明令驱逐,严格来讲苏这一趟算是回家。
“我还要给丽莎写封信告诉她和琴我的去向……”和丽莎的通信就没有停过,大约每个月都有一两封信往来,等她回到须弥这个频率就很难保证了。
算下来一看,哪怕立刻完成手头上的委托也不会想象中那样轻松,
“我已经做好出发去沉玉谷的准备了。”若陀对那个地方可谓印象深刻,说起它不由自主看了钟离一眼,后者不为所动:“量得仔细些。”
不使用魔神之力而是单纯的混在人类队伍之中,以人类的手段改造脚下的大地,这样的事不论钟离还是若陀都是头一次做,他们认真得就好像当年凑在一起商量究竟找谁结盟。
拿出赶论文死线的速度,苏终于在若陀的鼎力帮助(提供宝石)下,在海灯节的七天假期结束又过了三四天后顺利完成冒险家协会委托的文物修复工作,换来一张金额相当可观的支票。
她通过北国银行将支票兑换成摩拉,按照市场价格支付若陀龙王宝石的费用,又以个人名义赞助穆法赫十万摩拉的粮食与救急药物。
不能给太多,否则会伤到穆法赫他们的自尊心。
节后螭虎岩那些好心街坊捐赠的旧衣通过总务司划也到了穆法赫和他兄弟们的手里,这些沙漠佣兵完全没想到只是句街头随口的许诺璃月人居然认认真真给实现了,当场感动到恨不得给自己两刀对天发誓这辈子绝对不抢璃月人的商队。
顺手帮忙安排此事的客卿先生:“……”这份爱憎确实够鲜明也够极端,一般人都扛不住。
谢完神明谢完好心的璃月人,穆法赫继续感谢苏。
“苏大人一定是阿赫玛尔从阿如之中派遣来拯救沙漠人的贤者!虽然她自己不肯承认,但我们都知道她是!”
他跪地朝着赤王陵的方向连哼带唱,感谢阿赫玛尔的庇护。
须弥三神中的一个,自天空岛而来的高傲神明啊……
钟离本人对赤王并没有明显的个人好恶,不管观感如何赤王是早就已经板上钉钉的无了,死者只能被评论,没法参与评论,他们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但穆法赫直接把苏定义成沙漠人的话多少让他有点不大喜欢。
我们璃月不管领土还是人,都不能让的!
“你们且去收拾行囊,等具体时间定好我自安排人通知。”
他淡淡留下这么一句就不再多管这些须弥来的沙漠佣兵了,也懒得去想这些人在这种季节跪地上朝拜难受不难受。
想必心里是不难受的,难受就不跪了。
由于年前就向周边接壤的邻居发过堪定国界的正式公文,海灯节刚过去蒙德与枫丹的使团就到了。既然是两国协商各自的国境线,璃月出了数据另一边就也要派专业人士同样出一组数据互相对照。
枫丹随团来访的是位供职于科学院的陌生中年学者,蒙德来的是苏的熟人,带徒弟蒂玛乌斯出门见世面的炼金术士阿贝多。
璃月堪定国界的事儿苏不好掺和,因此她是在私人场合遇上的阿贝多,说白了就在冒险家协会门口,一个要下送信送物的委托,另一个纯粹是找了个人多的地方观察“物种多样性”。
“苏小姐?见到你痊愈如初真让人高兴。”少年的声音自带一种静谧的氛围感。
哪怕他们此刻置身于熙熙攘攘繁华喧闹的街市路口,也有种时空倒错仿佛回到骑士团图书馆的错觉。
苏对于他的出现很是意外,她只是带着几封信和一些最好提前寄回去的东西走过几层台阶,突然之间就看到了一身蒙德装束的白垩之子。
“您好,好久不见。”她扣着冒险家协会的柜台回应。
确实有段距离,上次与阿贝多交谈还是一年以前。
少年安静的望着她,几分钟后笑得温和:“看来短期内你不会再回蒙德了。”
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啊,我本来是打算在蒙德久住的,没想到遇上那么大一场意外。说来还没感谢过你……”
提起千风神殿探索事故,阿贝多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不必在意,那是我的本职工作。”
本就是骑士团的疏忽才让愚人众执行官成功假扮成医生混到苏身边,事后补救理所当然也是骑士团的责任。
“一定要感谢的,您救了我的命呢。”
苏话音刚落,阿贝多再自然不过的接住下一句:“那就给我当一回模特怎么样?”
他抽出自己的速写本翻开,话都已经说出去的苏只能硬着头皮保持好姿势与表情。
你画!赶紧的画!
难道这就是独属于天才的怪脾气?
少年沙沙的笔尖在那个山岩一样的男人出现时停了下来。他走到苏的身边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兢兢业业凹造型的须弥姑娘人没动,脸上却是酒窝都出来了。
仿佛只要听到他的声音她的心情就会特别好,就像明明约定四点才见面但是从三点就开始期待的狐狸。
因为是你,所以哪怕只是句简单的寒暄也会让我浮想联翩。
第136章
月海亭筹备了一支十人队伍,加上顾问与向导一共十二人,具体出发时间则是定在了夏初。由于有熟知须弥沙漠的小型佣兵团随行,安全上的问题基本无需顾虑。
穆法赫他们从须弥牵了八头毛毛驮兽来,平日都放在璃月港外凉快些的地方喂养,临出发前才把它们牵到总务司门外的货栈街上,然后就被大家当成珍禽异兽给围观了。
驮兽们要跟着人一起登船从海上走一段,预计的路程是从璃月港乘船到奥摩斯港然后北上。沉玉谷的遗珑埠也能向西去但中途需经过枫丹拐一大圈才能辗转抵达须弥的无郁稠林,又不是科考队属实没那个必要。至于说陆路……此行目的是国家间往来,从层岩巨渊翻过去也好钻过去也罢不管怎么看都显得过于小家子气了,安全不安全另说,主要是脸不能丢。
承接这项重要运输工作的船队是由天权星凝光安排的,南十字星,璃月最大也是最强的海上武装商队。其中的旗舰死兆星号目前正在稻妻附近洋面活动,剩下这半支南斗编号的队伍则倾巢出动护送使团去须弥。
“北斗船长另有要事在外一时赶不回来。不过没关系,等你们完成勘界任务后她就能和死兆星号一起去接诸位回璃月了。”
出发前凝光亲自出面为使团送行,一番觥筹交错是少补了的。苏作为向导安静的坐在顾问身边吃东西,后者完美的替她挡住太多好奇与探究的视线。这种场合下她一个须弥人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尽量降低存在感才是上选。
“空好像前段日子也去稻妻了,听说那边对人员流动的管理比较严格。”
大家都在热烈的敬酒聊天,苏轻轻拉拉钟离衣角和他谈起旅行者的行踪:“也不知道他和派蒙能不能适应。”
“稻妻的社奉行早已派人与璃月接触过,想来有三奉行之一暗地保驾护航,他们在那边不至于太难熬。”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各国自然也有各国不同的社会矛盾,旅行者那样热心肠又有实力的人无论走到哪儿都不会被忽视,他是个天生的英雄。
苏点点头。
事实上,从旅行者抵达蒙德解决了风龙之灾后,他在提瓦特大陆上就已经是个很有名的人了。别说冒险家们不八卦,冒险家们八卦起来才能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消息传播的速度”。哪怕他扎了个什么样的霄灯这种小事,隔天一早整个大路上所有在册冒险家们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
那个金发少年一出手介入的就是魔神遗留下的难题,此后又在璃月的送仙典仪前后大放异彩,七星早已放出话去,为难旅行者就是不给璃月面子,想来在异国他们最多也就受点气,不会遇到生命危险。
钟离没说话。
七星释放庇护之意的同时空必不可免会进入有心人视线,而且稻妻目前正在内战,现任雷神的脾气又有点执拗单纯,很难说那个性子赤诚的旅者会不会遭遇精神上的连番暴击。
但愿他能扛得住未来那些可以预见到的种种糟心事。
整个欢送会的饭局上凝光一直在不着痕迹的观察钟离与苏,看完就开始沉思。
这位须弥来的学者小姐……无论模样还是行事风格,这么久了越看越不像个须弥人。
有关她的身世与背景,不光玉衡星,七星中其他的几位也或私下或集体调查过好几轮。目前可以确定她肯定不是出生在须弥,确系幼年时期遭遇歹徒拐卖的受害者。
不是纳塔人,不是枫丹人,不是至冬人也不是蒙德人,再往后查就要动用埋在至冬的钉子了。她是被愚人众里收集“孤儿”的成员给带到须弥的,当初的具体记录只能说理论上可能存在。
另外,咱们璃月人办喜事讲究还是挺多的,先生您能早些给我们个日程不?
饭局在一片祥和圆满的气氛中结束,苏跟在钟离身后向凝光道别,后者看着往生堂客卿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好不容易憋出一句:“此行辛苦您了,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若是碰上不讲理的……”
要是别人她肯定说“先忍着,回来璃月给你出头找场子”,但是面对这位,“忍”字实在说不出口。谁愿意让他忍别人?他自己忍得了七星以及千千万万璃月人都忍不了。
“您只管动手,咱不受那个气,不论怎样都有我们兜底。”
钟离:“……”
苏:“哇哦!”
客卿先生回手揉揉她的头顶。
别跟着瞎起哄!
接下来整个春天都是紧锣密鼓的整装时期,十二个人出发去须弥,从着装到食宿样样都需要操心。况且他们又不是去旅游的,勘定璃月层岩巨渊与须弥道城林香醉坡之间的“地上”分割线,不用说也会是件消耗心神的麻烦事。
——不麻烦须弥那边就不会装死了,蒙德使团和枫丹使团来了一个月事情就谈得差不过,本来大家之间就心有灵犀也有默契,无非重新申明一下公之于众走个流程。只有须弥,看地面那片区域就是一座山的AB两侧,地下的话……谁也不知道层岩巨渊地底下究竟有多大空间。
“干净的水,简易过滤设备,炊具,急性腹泻用药,驱虫药,退烧药。食物反倒不那么要紧,带作为主食的干粮就行,须弥满地都是可使用蕈类以及动植物。不过你们最好先阅读一下相关书籍和论文,不小心吃到有毒蕈类就糟糕了。”
苏把在须弥野外生存必备的物资告知使团成员后就撤了,公用的东西会有月海亭准备,每个人只需要收拾私人用品就行。苏自己只带了几身换洗衣服,剩下全都是铲子绳索以及取水觅食的工具,哦,还有她现从北国银行办的票本。
“毛毛驮兽很温顺,负重能力极强,无论沙漠还是雨林都能见到它们的行踪,物资和人员都可以交给它们驮着。到达奥摩斯港后先更换内陆河道上的船向北走一段,不得不徒步了再走陆路。”
不是她总说自己家的坏话,实在是,须弥的陆路不好走。
死域、镀金旅团、盗宝团、蕈兽,以及各种各样的野生动物……半路上随便跳出来个什么都不奇怪。
将所需要准备的一切告知使团后,苏通过码头夹层里南北铺子的老板博来给穆法赫牵了条线——沙漠人不追求什么当年新粮,对粮食的品种更无需求,量大管饱才是最重要的。甚至药品也不需要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生长期,能治病,或者退上一万步讲吃不死人就万事大吉。
这种要求放在璃月,哪怕奸商都不好意思不表现得更忠厚老实些,生怕苛待这样的人要遭天谴。要么怎么说真诚才能打败一切呢,穆法赫在港口跑了一圈,收购到的物资不管价格还是数量质量都远超预期。
佣兵小团体的头子再次被感动得当场叩谢阿赫玛尔庇护,看得在场的璃月人无不心酸感慨。
有的人出生在罗马,有的人出生是骡马,个人的努力能不能取得成果确实极受环境影响。要是换了大家托生在沙漠里头,怕是早就揭竿造反天下大乱了,哪儿还能像现在这样安稳太平做生意。
春末时分若陀拿了苏的介绍信去冒险家协会注册了个冒险家的身份。他的名字原本很有辨识度,但如今已是五百年过去,璃月人关于“南天门下镇压的恶龙”早就淡忘得差不多了,谁也不知道这个若陀和传说中的“什么肉什么坨”有什么关联。
再者一些冒险家在冒险之证上写的也不是本名,以代号互相称呼在冒险家之间不算稀罕事,所以若陀就算真撞到对古代文字古代历史很有研究的人也没关系。
总之他只要不是在自己的冒险之证上写“摩拉克斯”四个大字,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有了这个证件很多地方就都可以打着冒险和探索的名义进去了,需要帮助就按地图去找当地的分支机构,能解决很多小麻烦。”
苏全程陪同若陀办理证件,有她在岚姐很给面子,简单问过几个问题就算通过,然后若陀就可以毫无痕迹的丝滑混入人类冒险家行列出发前往沉玉谷。
勘探测绘的冒险家队伍倒是比使团出发得还早,苏惊喜的发现志琼居然也在这支队伍里。
“有段日子没见你忙了些什么呀?”
旧友重逢,大家都很高兴。志琼拉了苏一块出去吃冰碗,从绯云坡往螭虎岩走的半路上他们遇到结伴而行的三个人。
“……我听……那丫头说……要重建荻花州……”
鹤一般挺拔秀丽的女子抱臂托着红框眼镜碎碎念,“难道要等……问起你们再嗯嗯啊啊的敷衍了事吗!”
头发里带着缕缕黄色挑染的男子满脸难色:“不是,我们也得先有个由头才好登门吧,就这么贸然出现……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是也是也!”另一个头发里带红色挑染的男子点头赞同好友的话。
然后他们两个一块被那位女士叮得满头包。
“惫懒!懈怠!成何体统……”
志琼走过时顺带听了一耳朵,心有戚戚焉:“那位姐姐好像书塾里的先生啊!看到她我就下意识开始反省自己最近有没有做错事。”
“可是老师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学生点明道路指出错误嘛,”苏笑嘻嘻的和她互相挽着胳膊边走边聊,“再说了,这世上哪有不犯错的学生,犯错也是学习的重要组成部分。”
志琼深以为然。
第137章
削月筑阳真君与理水叠山真君被留云借风真君叮得满头是包,两人不停交换视线绞尽脑汁想法子给自己开脱——实在不是他们不愿意再为璃月出一回力,主要是先前刚刚同意放手由人类自治,这才几天就巴巴的回头赶过来……总觉得不是滋味儿。
是啦是啦,他们主要是看在帝君和苏崽的份儿上,但是也不能没名没分的白打工,没这个道理。
再者,苏崽……
等等,苏崽?
“额……留云,那个……”理水猛然转头盯着从旁边走过的两位姑娘,惊讶的张大了嘴巴,“你你你,你快看!”
“看什么看!随便盯着女孩子看不觉得失礼吗!欸?!!”留云撇了一眼就确定黄衫绿裙的姑娘是谁,而且吧,她戴的那个项圈……
那个造型!那个技巧!那个工艺!那个手法!
很眼熟啊!
“是苏崽吧!”削月不好意思使劲看个年轻姑娘,匆匆瞄了一眼就侧过头去和理水打商量,“她和人类走这么近的?”
“就是苏崽,留云不是转述过么,帝君告知她苏崽不记得过去了。我估摸着,这或许是种避开磨损的有效手段。”
理水正儿八经的胡说八道:“看来归终不日也该醒了,南天门那边……”
“就是就是,果然还得是妙法化生真君,龙王都已经到了那般地步……”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哦,你们说来听听,南天门那边到底怎么了,龙王到了什么地步?”身后传来一道甚是和蔼的声音,理水和削月想也不想:“你老糊涂了?当年帝君和龙王在层岩巨渊打得险些神州陆沉,后来两人又一路缠斗到南天门……”
两人边说边回头,就见人形的若陀笑眯眯揣着袖子站在后面:“嗯,接着说,我听着呢。”
留云借风真君望天中。
来不及捞,实在是来不及捞,这两个家伙讲小话讲得太投入了。
削月筑阳真君:“……”
理水叠山真君:“……”
帝君!救救!救救!
半个时辰后,一鹿二鸟垂头丧气站在藤仙庵巷底的宅子里,面前坐着悠闲喝茶的钟离。
“难得诸位老友赏光探望,不如找个清净馆子小坐片刻?”眼看使团出发之日将近,他本就打算寻访众仙安排一番境内之事,刚巧他们自己就送上门来,那当然就不客气了。
“不敢当不敢当。”削月和理水苦着脸互相看看对方:“您随意安排。”
“欸!我现在是往生堂中的客卿,名叫钟离,璃月港内一闲人罢了。”他笑着摆摆手,起身拍了下若陀的肩膀,龙王翻了个白眼:“走走走,别等会儿撞上苏崽吓到她。”
对于归终的姊妹魔神,大家多是远远暗中观察。一是归终看她看得紧,宝贝的不得了。二是她板着小脸每日忙得脚打后脑勺,谁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搅。毕竟她和尘之魔神才是荻花洲真正的主人,之后随着结盟迁来的仙众们深感自家多有叨扰,行事自然收敛,生怕惹了主家烦。
可以说是大家都认识苏崽,只有苏崽自己单方面觉得和谁都不熟。
削月筑阳和理水叠山没有多想,立刻起身跟着钟离若陀向外走,只有心细如发的留云借风真君发现端倪——龙王担心大家留在此地等会儿吓到苏崽,也就是说苏崽住在这里?
但这里不是帝君的居所么!
“……”
归终,问题有些严重了……
抛开苏崽的事情先不谈,她跟在最后默默观察。从绯云坡到螭虎岩,沿途多有民众大大咧咧自在随性的与帝君寒暄打招呼,“摩拉克斯”的形象渐行渐远,更多的还是“钟离”这个普通璃月青年。
以人类的视角重新认识璃月以及璃月的人,好像……有点意思。
她决定回去再劝一回小徒弟,不要辜负了这万丈红尘中的好风光啊!
还好今日万民堂人不太多,卯师父专门给客卿先生和他领来的朋友们开了个单间坐着,摆了一桌子菜愣是没人动筷子,削月筑阳和理水叠山还在眼神交流加密对话,若陀抱着胳膊似在走神,留云借风的心神已经都在徒弟们身上了。
叮当。
钟离碰碰面前的盘子:“近来月海亭出面暂时雇我做了个使团的顾问,不日即将随团出发前往须弥商讨两国边界之事。诸位此来可是已有耳闻?”
哪怕是老友登门,也不能一上来就使唤人家的嘛。
“啊?”三位仙人实力演绎什么叫做惊讶。
讲个笑话,摩拉克斯和人“商量”领土纷争……说去出去能笑死三分之一人,吓死三分之一人,再气死三分之一人。
他一向都是直接提枪堵到人门上和人“商量”的呢。
“不是,那什么,您这次出征……打算带多少人?”
理水叠山真君开始计算须弥眼下的领土面积,还能打的魔神都有谁,“五百年前草神之位易主,新主年幼,主少国疑,确实是动手的时机。人类这边可能追上您的脚步?军需……”
钟离:“……”他就是再不讲究也不至于去欺负一个才五百岁就已经被人关了五百年的孩子!
“帝君,可是要将妙法化生真君送上草神之位?”削月筑阳真君已经在思考打下须弥后该如何抚恤归化之事,“若要走这一步棋,还需将尘之魔神唤醒,有她在方可与妙法化生真君互为表里定国安邦。”
钟离:“……”你们是不是退休了没事做闲得慌?
“咳咳,咳咳,”他想说苏是使团的向导,会带领队伍前往须弥。但是再一想这么说不是刚好和削月筑阳的想法对上了吗,还不如不说。
“苏给了若陀一份荻花洲重建方案,你们若是有空就去看看。”
做点正事吧!别盯着须弥那一亩三分地了!
留云借风真君松了口气,她就说七星为什么忽然想起捞荻花洲,还是荻花洲的旧主人念着它。
“是,我从甘雨处得知璃月从枫丹和至冬进口了不少机械,正打算来参详参详。”她顿了一下,“以人类之姿入世未尝不可,将来多要烦扰帝,额,您了。”
理水叠山和削月筑阳:“欸?欸欸?你什么时候做的打算?”
这么好的主意怎么不和大家分享一下呢!
“如此也好,旧友重逢,乃是上好的兆头。”钟离也松了口气——他真的更愿意和人讲道理而不是动手,而且这回去须弥也是公事私事都有,不打算太过高调张扬。
若陀松开手:“苏崽做的方案月海亭有一份,我那里也有一份,咱们回头慢慢看。另外我明日就要出发去沉玉谷,你们最好搞个正经的人类身份也去瞧瞧。”
理水叠山和削月筑阳对视一眼:“龙王所言甚是。”
“那我今后便是个名为侯章的人了,”削月筑阳看向好友:“你呢?”
“我可名为接笏。”理水叠山又去看留云借风真君,后者冷冷道:“这些我都已经准备妥当了,今后我便是闲云,一个喜欢钻研机巧的人。”
“……”
“苏姑娘,您是和钟离先生约好了要在这里见面吗?”香菱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一同响起,不等室内众仙反应过来,包厢门开了条缝,苏背对众人站在外头对她道:“不好意思,我是和志琼他们一起来的,不打扰钟离先生与朋友们小聚。”
推门的马科修斯一愣,慢吞吞缩回去假装这门是被风给吹开的。
斯文秀气的姑娘微笑着摇摇头阻止了大厨道歉的动作,和自己的朋友走向其他房间。
留云借风真君忍不住偷瞄,那位长身玉立的贵公子顿住斜着身子向外侧的动作,但是目光始终追着门缝里一闪而逝的背影。
嗯……
人多少还是有些偏心的,可以预见归终必然偏心苏崽,那她稍稍偏心一下帝君应该没问题吧!
须弥姑娘进了旁边的房间,客卿先生的注意力才收回来:“与冒险家们重探沉玉谷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人类的智慧无穷极之处,该正视他们了。”
几人纷纷响应,气氛逐渐变得融洽起来。
待到结账之时给闺女帮忙的卯师傅笑着告知钟离他们这桌已经被苏姑娘付过了,知晓原因的若陀趴在柜台上捂脸闷声狂笑。
——知道你不带钱出门,干脆我给你付了,省得等会儿再跑一趟。
钟离:“……”
行,就当是房租吧。
三位仙人要回去好生计划一下如何合理的混进冒险家队伍,有了新目标精气神儿都不一样了,恨不得展开翅膀撒开腿赶紧跑去绝云间收拾东西——搬家是不可能搬家的,璃月港房子太贵,租金也高,他们就是整理些“人类应该带的”野外物资,然后抓紧时间堵在沉玉谷入口守株待若陀。
行不行的先凑个热闹试试呗!
留云借风真君一回奥藏山就把小徒弟申鹤抓到面前:“数年前你从璃月港黯然归来,为师心中甚是担忧。如今港内气象一新,可要下山再探?”
摘了一捧清心打算吃晚饭的申鹤:“啊?”
第138章
初夏,璃月再次向须弥致函并派出使团。
须弥方面还是没给应有的、负责任的回应。苏从私人渠道得知如今教令院已经彻底禁绝纸质书籍,智慧宫中的资料绝对不允许外带,另外风纪官们对于学者私下交换、交易罐装知识的行为也要采取更加严格的限制措施。
说白了就是只要贤者们(尤其是大贤者)不允许,就不可以将知识轻易传播给任何人。
别说苏摸不着头脑,连钟离带剩下那十名使团成员也一样费解。
“不是,那我要是在家里教小儿打个算盘,放须弥教令院就算是违纪违规?”这位明显一看就很有账房气质的成员应当是想开玩笑的,奈何不管怎么听都更像嘲讽。
苏都替阿扎尔脸红。
“在一部分教令院学者看来知识也是一种……额,可以掠夺、可以分配的资源。”
大家无事就靠在船舷上闲聊,主要还是为了抓紧时间对目的地多些了解。
须弥姑娘侧头想了一会儿努力组织语言。
“知识就像深不见底的海洋,人类的智慧则是在洋面上行驶的船,带领我们去探索未知。在这个过程中学习的行为是我们奋力挥舞的桨,承载着前人智慧的书籍是船上的风帆……我描述得还清楚吧?”
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比喻能不能让人听懂,忐忑中钟离将手轻轻压在她肩头鼓励:“栩栩如生。”
“嗯,贤者们现在的举措就相当于收走船帆,想要单凭力气划桨推动船只前行是很困难的,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苏在“代价”这两个字上咬咬牙:“为了获取到更多的代价,最好船桨也要是烂的。”
“人们知道得越少就越容易陷入非此即彼的二元思维,更好煽动也更好操纵。禁锢知识,就是要把活人当作耗材的前奏。”
要不是顾忌穆法赫他们也在,估计她能喷得更狠。
沙漠人贫困粗鲁又野蛮,难道是他们自己想这样吗?难道他们天性就不喜欢安定平稳富足祥和的日子,还是说学不会自食其力?
开什么玩笑,沙漠人又不是赤王额外捏出来的天生和其他人种不一样。
那些一面疯狂掠夺资源一面干涉颠覆唯恐天下不乱,吃饱喝足后擦擦嘴虚伪指责被他们敲骨吸髓之人天生“懒惰”、“愚蠢”的老爷少爷太太小姐们,只需要流下几滴假惺惺的眼泪,摆出“文明世界”的架子高高在上彰显优越,就把“斗米仇受害者”的人设给立起来了。
沙漠人为什么敏感易怒且偏激?用一句古璃月语来说,这就叫做“物不平则鸣”。
再往下继续这个话题就很危险了,苏及时调转话头。
“不过教令院财政困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大约……有这个原因吧。罐装知识是可以通过正规渠道购买的,只不过那样的知识经过阉割与整理,价格上也比较,嗯,吓人。”
她选了个不那么激进的形容词,然后叹气。
在虚空终端给学者们设置的框架内,帝利耶悉只能看到帝利耶悉才有资格知晓的知识,陀裟多只能找到陀裟多才被允许学习的知识,以此类推。只有站在“学历”阶层顶端的人才能窥得知识体系的全貌,下面那些普通学者很有可能努力了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一开始就摸错了方向。
这道手令无疑强化了禁锢知识的弊端。
“希望只是针对走私罐装知识的打击,毕竟确实也不是什么知识都合适完全公开。”
反正手令明面上的借口就是这个,哪怕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张遮羞布,好歹它也能暂时把“羞”给遮住。
璃月使团的成员们兴奋的交换视线,苏明白他们什么意思——隔壁获得巨额遗产坐拥大片良田的邻居是个脑子有问题的蠢货,换谁谁都会很高兴。谢天谢地他们至少体贴的在她面前努力掩饰这种兴奋,她只能闷闷的在肚子里狠狠扎大贤者的小人。
阿扎尔作为大贤者绝不是个笨蛋,纵观他年轻时做过的课题,也是个旁征博引见识颇深的人。当一个聪明人开始说蠢话做蠢事,你就该知道这里面必然存在特别的原因。
苏想起提纳里信中的内容。
教令院与其他国家的科研机构联合搞了个大工程,贤者们眼里的“大工程”……具体能有多大?
船队绕过璃月广阔的土地,中间经过几次补给逐渐靠近靠近奥摩斯港,每次靠近陆地停船时看到的动植物都会发生变化,却砂木森林被阔叶雨林慢慢取代,船队旁领航的海鸟也换了两三茬。
钟离不是在船头看风景,就是在船舱里翻书,刷新地点取决于苏在什么地方出现。他看出越是接近须弥她就越心烦意乱,那股愤怒并非源自于枯燥行程带来的暴躁,而是更接近对故土“怒其不争”的无力感。
苏崽可以命令整个归离集内所有人类依照她的想法统一行动,苏在面对教令院上层时只能把自己气得像个河豚。
“今晚会在补给点过夜,可要下船走走?”在船上待久了,整个人都有种随波逐流的不安定感,能踩在坚实的大地上也算是种心理安慰加休整。
苏没有拒绝他的好意,点点头趴得更近些,几乎靠在他胳膊上:“嗯,去看看风景。”
黄昏时分船队果然抵达中途补给的岛屿,船长宣布夜间可以在岸上过后处处都是欢呼声。
“苏大人,这个岛上水果特别多!”
佣兵们对各处交通要道以及补给点的情报都了如指掌,哪怕在海上。穆法赫领着他的兄弟呼啸而过散落无踪,船长都来不及说第二句——天亮前就要集合登船。
“不用管他们,放心吧,要带回沙漠的物资和毛毛驮兽都在船上呢,穆法赫他们绝对比谁都守得紧。”苏及时为他挽了下尊,船长咧嘴笑笑,算是放过这一节。
此处补给点是个面积挺大的岛屿,看上去徒步环岛一圈得走上八、九天的光景。岛上有常住人口,距离陆地不算远四周水深也足够,种种条件叠加下成为每支船队几乎都要停一下的地方。
天色擦黑穆法赫他们就带着收获回来了。船员和乘员都不想离船太远,佣兵们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大家在沙滩上生起篝火,愿意坐了围火坐着,不想坐三三两两就近散步。
“附近的海底有砗磲贝……还不少。”苏沿着海岸慢慢溜达,钟离走在她身后,见她时不时弯腰捡起一枚被海水打磨光滑的贝壳,他伸出手划出一个岩牢:“我来提。”
岩牢成功承担起容器的重任,只要苏想,整个沙滩上所有长了贝壳的东西她全都能带走。
夜间的海岸寂静平和,银河将夜空分割成两半,洋面上倒映着繁星的影子,海浪反复拍击着陆地,规律的声音仿佛永远也不会止息。
“谋划请仙典仪种种之前,我曾在街头听到一个商人对他雇佣的伙计说……”钟离的声音从容且沉稳,讲起故事也是娓娓道来:“他对他的伙计说,你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职责,该去休息了。”
“你在须弥的职责是否已尽?”苏看着他摊开的手掌,一枚异形珍珠隔着手套躺在掌心,“不必替旁人承担责任,那样于你而言不大公平。”
如果苏是教令院的大贤者,须弥如今这幅乌七八糟鬼迷日眼的样子她当然得负主要责任。可她只是个见习陀裟多,尽力就好。
人总是偏心的,他在心底暗暗冲自己摇头。
“……”苏盯着那枚异形珍珠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乱糟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她长长吐出口气:“呼——”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句话的顿悟,才决定从神像的柱子顶上走下来?”
目前苏所见过的所有七天神像中……她私心里觉得还是岩神像最好看,踏实、稳重,满满的安全感。不是说小吉祥草王就不好看啦,毕竟她是从人的角度去欣赏,看到的也是神明们身上更能满足人类幻想的那一面。
也就是说,有刻板印象的因素在起作用。
“我现在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璃月人。”客卿先生一直认为自己在假装普通人这件事上做的还不错,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自信。苏决定不在这里打击他,“好吧,普普通通的璃月人钟离先生。你能感受到那种心情吗,就好比……假设……如果你是个普普通通的赫乌莉亚子民。”
钟离:“……”很好的例子,已经开始心塞了。
“并非愤怒,只是种……悲凉的失望。”她拈起那枚异形珍珠举到眼前翻转观察:“它好像云朵的形状。”
两人默契的一块把赫乌莉亚忘掉,迅速切换下一个话题。
“嗯,是生着天然的祥云纹。晓看天色暮看云。*”他收回手,提着小号的岩牢不去看脚下——主要是不看那些被海水推上沙滩的软体海洋生物。
古代璃月诗人留下的诗歌能装满一整个群玉阁还不一定装完。苏停下脚步,很快低头继续默默向前走。
这半句话她曾在一件残破的瓷枕内部见到过: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朦胧的夜色很好掩盖住烧红的脸颊。
第139章
“苏大人,您吃椰子吗?已经开好了!”
散步归来回到篝火旁的苏一出现,穆法赫就递上削掉外皮只剩下柔软椰肉以及椰汁的海边特产“水”果。
其他人眼看着他们一层层削掉木质的椰子外壳,疑惑的眼神中充满了好奇——第一个发现椰子能吃的人究竟经历了什么?
“谢谢你们,”苏从他手里接过白生生的椰子蛋,挑角度咬了个小口先把裹在完整椰肉里的汁水喝掉,然后才慢慢啃着吃椰肉。
这东西其实不好吃多的,椰肉中蕴含的油脂人类不能消化,吃多了容易导致腹泻。
见她还像从前一样愿意接受自己的好意并不嫌弃,穆法赫高兴不已:“自从您离开须弥之后,沙漠里的月亮都变得暗淡了!”
苏:“……”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沙漠佣兵们一高兴说起话也少了许多顾忌,就算穆法赫不想谈沙海中的艰难生活,他的兄弟们不一定能忍得住。确认了苏还是和他们在一边,大家拎着酒瓶靠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诉苦。
“没有水。”
“找不到粮食。”
“生病受伤只能躺着等死……”
“孩子长不高。”
这不是穆法赫一个部落里的情况,生活在沙漠里的人活得相差无几。
别的都还好说,没有水这一点苏有些不理解。
“我记得你们部落的驻地里包含有一处泉眼,不应该缺水?”使团成员们稍稍挪远了些,竖起耳朵听。
璃月人的“缺水”是指水不够满足生活中一切需要,和沙漠人“缺水”的概念不一样。
穆法赫仰头喝了一口劣质麦酒:“泉眼上冒出来个死域,已经不能进人了。就算冒死闯入,带出来的水人也不能喝。”
“隔壁阿赫玛尔之眼里有人有神之眼,他们开的价我们受不了,两边谈不拢。”穆法赫身后的年轻人怨气冲天的朝地面砸了一拳,被首领一掌拍在后脑勺上:“不要在苏大人面前吵闹!”
“他们开了什么价?”苏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个,她更希望这个同族抱团的小佣兵团能活下去,“如果是摩拉的话应该不至于……还是说他们要人?”
使团泛起浅浅的涟漪,璃月这边的大家根本想不到怎么还能用人做交易。
穆法赫脸色很难看:“他们要我们把十四岁以上的姑娘全部都送过去。”
沙漠里很难讲究太多伦理道德方面的水准。实际生活中确实会有很多部落交换女性成员,避免后代血脉太近,但那也是建立在部落之间关系良好,年轻人看对了眼自愿的基础上。像这样直接张嘴要,甚至连十四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嘴脸难免太难看了些。
“……”苏的呼吸一滞,坐在她身边硬是没动地方的钟离马上抬起手拍拍她的肩膀——她的怒意几乎具现化。
“呵,十四岁以上的姑娘。”她冷笑着讽刺:“我是不是该感谢阿赫玛尔保佑,那群畜生没有连女婴都要带走?”
“所以我拒绝了,领地内暂时还没有找到第二处水源,我们只能迁入当初您带领开凿的地下隧道里……那些星蕈能从地下汲取水分储藏,就是量有些少。”穆法赫摇摇头,死域就像会移动的天灾,谁也不知道它出现的规律是什么。
“还是要想办法让泉眼恢复才行。”苏摸摸下巴思考如何能让没有神之眼的人安全清理死域。
佣兵团的二把手看看老大,没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拒绝之意他才顺势说起阿赫玛尔之眼的刺杀行动。
“我们迁进地洞里后地面上就经常被阿赫玛尔之眼的家伙骚扰,反正那些沙蝎多得杀不完,老大说随他们去大家也就尽量避开冲突。我记得那是雪后第二天,他们的老大突然带人来谈判,想要我们出几个人一块做票大的。”
沙漠佣兵嘴里“一票大的”,基本上都是法典里的重罪,苏对此不置可否。
“没错,”穆法赫点头对他的描述表示赞同:“雪后那天那家伙带人送了桶水来,太贵重了,我不能避而不见。”
“他们说从雨林人手里接了个委托,杀一个女人,杀不掉掳走也行,就像[图特摩斯]当年干的一样。”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苏也一样。
[图特摩斯]曾经是沙海里的霸主,大家对于它的故事多少都听说过一二。
她侧头贴着钟离和他讲:“[图特摩斯]当年围杀了一支教令院的科考队,其中有位女性学者被带走了,就和那个什么丘丘人老板的打算差不多。后来那团里一个年轻领袖还真与她相爱带着她逃跑了,这么多年[图特摩斯]气候大不如前,但还没放弃追踪呢。”
“咳咳,是邱老板。”钟离为璃月港有这么一家人感到丢脸。
“那两个跑掉的年轻人最后去了哪里大家众说纷纭,但是阿赫玛尔之眼的人带来的委托报酬实在不错,所以我就答应了。等我看到画片才知道他们针对的竟然是您!真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当初他们也一样蒙受过您的恩泽啊!”
穆法赫恨得咬牙切齿,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握成拳头,骨结嘎吱作响:“我和那家伙打了一架让他滚蛋,紧接着让小伙子们将有人要对您不利的消息散播出去。感谢阿赫玛尔沙漠里的蛀虫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多,大家在阿如村集结后堵死了喀万驿,我则带着族人沿途追击零零散散跑出来的恶棍,一直追进璃月港。”
“万幸您平安无恙。”他一笑起来表情尤其凶恶,但眼神却又分外憨厚纯良。
就像和人亲近的狼群。
如此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沙海恩怨,听得使团成员们瞠目结舌屏气敛声。
不是璃月的大家不仗义,而是璃月没有足够分量的反派,用不上这种大场面。乍闻此等异域传说注意力一下子全都被引住,甚至有人悄悄寻佣兵们打听那斯斯文文的向导姑娘究竟在沙漠里都做了什么能让这么多人自发为了她不远万里长途奔波。
要说容貌……苏姑娘也不是那种国色天香绝顶罕见的稀世美女,坐在往生堂的客卿先生身边一比较或许还稍逊几筹。倒是两人身上的气质很有些相似之处,非常容易让人因才华而忽略掉长相。
“你问苏大人都做了什么?”
埋头吃肉的沙漠青年放下手里的棒骨,横过手掌一抹,“苏大人最开始是跟着她哥哥来我们沙漠的。她哥哥是个很有名的建筑设计师,学者们要做课题嘛,他们去了赤王陵研究建筑什么构还有那些刻在石头上的花纹。”
“那叫建筑结构与赤王文字!”同样放下肉骨的朋友笑骂了一句,“脑子就跟漏勺一样。”
“滚滚滚滚滚!”青年伸脚踢了他一下,回头继续讲,“一帮子学者待在沙漠里天天吵架,吵的没完没了。苏大人也和人吵架,但她吵完了不记恨,还是会给那些人找水找食物找药材。看我们过得可怜就把谋生的知识传授给我们,帮我们在沙漠里挖掘地洞藏身,种植星蕈果腹,教我们怎么过滤驮兽尿和水坑里的脏水,还给我们看病,告诉我们什么植物能治什么症状……她什么都教!后来他哥哥论文写不下去走了,她还坚持留下又带了我们一年多。”
“这差不多是活命的恩德了吧!”
凑过来听他讲“故事背景”的使团成员们伸头看向篝火另一侧。穿着白色衬衣和浅棕色长裤的须弥姑娘苗条秀气、模样亲人,长发编成辫子甩在脑后,干练又利索。
比起在沙漠里灰头土脸的教人挖洞,她看上去似乎更适合坐在窗明几净的学院里捧书阅读。但她没有选择那些更轻松更体面的工作,前后蹲在沙漠里一待就是几年。
“你们也是念恩的好汉。”发出声音感叹的人马上又添了一句找补,特别喜欢这句夸赞的沙漠青年抬手在他身上拍得“啪啪”响,“你是个好兄弟!好兄弟!欢迎来沙漠做客,我们绝不抢璃月人的队伍!”
使团成员:“……”
所以你们这些佣兵团,别是扯块布往脸上一蒙随时都能切换职业吧!
苏和穆法赫就“阿赫玛尔之眼”的话题多聊了一会儿,后者又说起近来道上的最新消息。
“罐装知识的买卖现在是越来越红火了,只要胆子大,一笔就能赚半年口粮。另外我们听说最近市面上出现了神明罐装知识,据说与阿赫玛尔留下的宝藏有关,阿赫玛尔之眼从上家接了刺杀您的委托就是想多赚些钱去买那个。”
坦白讲穆法赫不是没有心动过,毕竟那是阿赫玛尔的宝藏!
但他到底还是选择了做个人。
罐装知识的由来根源还是虚空系统,它是人们利用该系统直接从世界树上截取并存储的种种意识,使用后可以让人瞬间学会并掌握某种技能。由于教令院三令五申不允许学者们私自外带、交换、低价收购,这才催生出火热的罐装知识走私业。
至于神明罐装知识……苏看看钟离,摊开手。
这钓竿上干脆连鱼钩鱼饵都没装,也不知道能钓出来什么。
第140章
“给,这个就是我的虚空终端。”
回到船上苏取出绿色叶子一样的装置递给钟离,“一般来说学者们是不能私自反向将知识导出灌装的,非要私下里这么干也不是不行,别被风纪官抓到把柄。”
她上次和艾尔海森交易时可没避着人,实在是大家都习惯了,没有分歧和争执时它是个交换情报的好方法。
“教令院对这东西管理还挺严格,只有考入教令院才能得到,更不会发给沙漠人。如果你看到穆法赫他们拿出虚空终端,来源多半比较的……嗯,耐人寻味。”
看着他把这玩意儿挂在耳侧,苏还帮忙调整了一下方向免得压住耳骨带来不适,“声控开启,我给你开。”
对自己的虚空终端动手脚在熟人圈子内也不是件稀罕事,毕竟学者总是先于一切之前学会的怀疑。苏这枚虚空终端就被改造过,注册者是她的学籍ID没错,但浏览权是开放的,不绑定个人——为了更便捷的帮没有这玩意儿的人调取资料,也是为了更快速的将所得知识进行灌装。
“愿吾得以聆听智慧之音。”
滴——的一声长音后,绿色光屏在眼前徐徐展开,密密麻麻全是苏上次看过还没有清除的资料。
《岩溶地貌环境中的地表特色建筑》等等……太多了,钟离大概扫了一眼,全都是岩溶地貌的针对性分析,璃月西部从翠玦坡到轻策庄再到沉玉谷一线在其中被反复标红。
“哦,这是上次读到睡着了忘记关掉,稍等。”她将手贴在叶片上,绿得人心惊肉跳的长篇论文关闭,虚空终端切换成最基本的识别功能,“你随便找个东西盯着,看的时候想着‘调取资料’。”
钟离依言拿起一本古书,光屏上立刻出现它在智慧宫的哪个区域保存,目前是否在馆。
大贤者不允许学者们将纸质书籍带出图书馆,所以介绍页面底端有两行备注,一是“在馆”,二是一行小字提醒拿着它的人别做违规的事儿。
“这本书不是智慧宫馆藏,所以不会触发警报。”她松开手,客卿先生玩了一会儿把虚空终端摘下来:“便捷是便捷,却也容易滋生怠惰。”
房间内只有两个人他说话就随意多了,不会去刻意避免批评。
“没错,拿来就用,想也不想,很多年轻的学子都会犯这种错误。”学不会怀疑是学者最大的缺陷,有的人一开始就小心翼翼避开,有的人沉浸其中恋恋不舍那份轻松。
不断重复诠释前人留下的那一点点经验,这么干拿文凭也好所谓的“科研”也好都会更轻松——只需要找个艰涩的角度就行了,资料都不用自己去实地收集的更不必整理数据分析表格,相当于纯粹做个篇幅长一些的阅读理解,能不省力气么?
照这样的论文苏一晚上能攒出来八篇!
“你要不要试试看怎么把知识装进罐子里去?”
某种意义上来讲,客卿先生来操作才是真实且标准的神明罐装知识,苏狭促的开了个玩笑,钟离顿住手:“……未尝不可,分门别类也好方便后人随时取用。”
用这种方式保存那些久远年代传承下来的古老技艺似乎是条思路,有心学的年轻人可以先让自己的脑子和眼睛看懂究竟怎么回事,至于手……回头再慢慢练习。
苏眨眨眼,脸上先是迷茫,进而深思,最后换成肯定。
在抢救性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方面,罐装知识可以反复往年轻人脑子里“灌装”知识这一点实在是绝杀。
“如果璃月有这个需要……层岩巨渊就必须想办法回填了。”
虚空系统和虚空终端都是通过草神权柄连接了世界树的神造产物,相当于直接把提瓦特最大信息中心“世界树”给当成了数据库加服务器,统合所有人的智慧一块“思考”某一特定问题,这才是大慈树王尚在时教令院惊才绝艳的根本原因。
并不是某几个天才走在前面生拉硬拽着带领所有人艰难攀登,而是大家集合在一起群策群力。
如果璃月想要仿制出一个类似的系统,那就必须从手搓个能替代世界树的巨大知识罐开始。层岩巨渊下面直通地脉,位置也够,这不妥妥的“资源循环利用”么。
“有点难,我需要找些专门研究这方面的学者讨论,七星挖人最高能出到什么价位?”
这种事少说二三十年铺进去也不一定能有明显成果,但是做好后绝对可以惠及数百年,值得为之花钱。
钟离摇头:“一般来说没有上限。”
抢人才这种事老璃月人怎么不熟悉?当年他和若陀满地挖人墙角呢。
“看来又是项新工程,论文这种东西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写完啊!”
苏哀嚎得很欠打,还好周围没有其他教令院的同僚,“等我先把荻花洲捞出来,然后再找找素论派和妙论派的高手讨论这个。”
钟离先生说他想要个世界树那样的数据库,那就得给他攒出来一个!
“对了,我找的人不一定名声显赫但都有真才实学,璃月花费不会太高,就是科研周期不能催,催也催不来。还有就是……有的学者擅长从看不见的事物中总结出一般规律,有的学者擅长使用这些规律让它们具现化,这两种人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她嘴上说着事情得慢慢来,手里已经翻开笔记本写下一连串人名。
船队又走了四天,奥摩斯港近在眼前。
“苏大人,我带着兄弟们下船后就往沙海里去了,您放心,其他部落的朋友们会接替我们藏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护您周全。那不能在璃月和蒙德都平安无事,回到须弥反而让您在自己家里过的心头不痛快。”
穆法赫举起拳头敲敲胸膛,“以阿赫玛尔之名,沙漠人绝不用恩人换赏金,谁这么干谁就是叛徒和败类!”
还在船上他就提前告别,等船舷刚靠岸,立刻就有两支队伍上前。
一支是教令院派来迎接客人的佣兵小队,一支是穆法赫留在须弥接应的族人。他把毛毛驮兽都留给璃月使团自己待着兄弟们将物资混在一处搬下船,趁人不注意打了个呼哨就消失了。来接他们的佣兵小队长笑着朝苏挤挤眼睛……这也是个熟人。
“法拉?”松松垮垮的散漫佣兵在被点到名字后立刻昂首挺胸站得有模有样,“真好,您总算是回来了!”
法拉的长头发编成一根又一根细辫又抓在一处扎了个高高的马尾,他身上代表三十人团的绿色衣服太新了,以至于一看就知道必然是早上现领来的。
苏打了个招呼就不再多话,看到穆法赫已经溜得无影无踪了回头和使团领队道:“路上护送咱们的属于私人佣兵团,回头按须弥标准把钱给他们划过去就成,不必再见。面前这几位教令院下雇佣的老牌组织三十人团的成员,须弥城、奥摩斯港等重要城市都由他们守卫。”
要不是在海上就已经知晓须弥不设军队,大家非得露出震惊的表情不可。
不是,你那么大一个国家没有常设军队,怎么好管理呢?
须弥自有国情在此,教令院的管理就是不管。
非要纠结这个话题贤者们理由也很充分——教令院是学术机构不是行政机构,怎么好养军队?养军队又是为了针对谁?文弱的学术分子们还用军队镇压?雇个佣兵团够用就行了。
使团领队马上笑着和法拉聊起来,其他人收拾好个人用品下船,看着佣兵们把物资堆到毛毛驮兽背上去。
“从奥摩斯港北上,昼夜不停走到须弥城还需要三天时间。诸位不必担心,你们只管坐在驮兽背上,路由我们走。除非撞上死域,雨林这边大家都得卖这身皮几分面子。”
青年拍拍身上的制服,笑容里有几丝得意。他边说边朝苏走动的方向看去,马上瞪大眼睛。
她仰着脸和一个璃月男人说话,表情放松态度亲昵,那人居然还敢把手伸到她头上。
法拉:“……”他决定讨厌那个穿着金棕色长袍的贵气家伙!
钟离察觉到背后有人在盯着自己,帮苏把炸起来的头发抚平后他稍微弯下去些腰贴近些和她说话:“这位法拉先生,原本不是教令院的雇员。”
很好,不是错觉,那孩子眼睛里都快冒火了。
“他确实不是,不过三十人团愿意接纳他也不奇怪。有火系神之眼的佣兵在须弥很吃香,比较能打嘛,大概是最近才找门路混进去的。”
苏抬起眼睛时法拉立刻调整表情笑得阳光又灿烂,她心情很好的收回视线看着面前的客卿先生:“三十人团内部人员流动比较大,几百年过去他们不可能还和名字一样保持三十人的数量。除去核心成员来自相邻几个大型部落联盟外,其他下属小队天南海北哪儿的人都有。”
“明白了。”钟离大概扫了眼那个对自己充满敌意的青年,若无其事移开视线。
大人怎么能和小孩子计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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