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五条悟在紧急转移学生, 而在京都安安心心的做着幕后黑手的羂索,终于在经历五条家连续一个月的骚扰之后,发现了不对。


    但他没往五条悟知道他的计划这方向想, 也不会往这个方向想, 毕竟六眼那么多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总不会是这两个月突然间灵机一动。


    他更多怀疑的是加茂家有人出卖了他的情报。


    毕竟他已经有足足十几年——自从他按照自己与两面宿傩的交易, 生下了虎杖悠仁, 再销毁虎杖香织的身体之后, 一直都在使用着如今的这个身份。


    在让这个身体成为加茂家的大长老之后,他更是珍惜羽毛,为了避免被人抓住把柄, 他用着这个身份的时候只会在加茂家布局谋划。


    羂索在需要影响总监部决策的时候从来都不用这个身体,按理来说也只会有加茂家的人才能意识到这个身份的特殊之处, 但他掌控着加茂家近半的势力, 因此从来没有人敢对他的所作所为有所置喙。


    至于加茂家有没有人意识到他的鸠占鹊巢,那肯定还是有些聪明人会有所猜测的, 毕竟每一次换身体, 额头上总会带着的那一条明晃晃的缝合线, 这个难以消去的特征还是很明显的。


    只不过有所发现的人要么不敢出口,要么试图利用,试图威胁利用的人还能是什么下场,他们哪里斗得过活了成百上千年的羂索,全部被他清理干净了,因此这么多年来,加茂家大长老的事情竟也从未有过消息外传。


    这就是为什么在他被五条家调查与找茬之后, 羂索的第一反应就是加茂家有人卖了他的消息。


    谁有这样大的胆子那还不好猜整个加茂家,没被羂索废掉的敌对派别也就那一个, 就是加茂家主的势力。


    “看来还是我太过于心慈手软,本来想着迟早要放手,不如给加茂家留一点有活力的血液,结果反倒被这些白眼狼狠狠地咬了一口。”


    羂索慢悠悠的摇着扇子,那被风吹乱的碎发下,一双妖邪的眼睛低沉的可怕,他的眼神狠毒阴郁,让直面目光的人不由得背脊发凉。


    反正跪在下首的手下是已经满身冷汗,他连腰身都不敢直起来哪怕是一点,额头紧紧的贴着木制的地板,大气也不敢出。


    幸好这时候门口传来的敲门声救了他一命,敲门的仆从的声音很快在门边响起。


    “大长老,事情已经办妥了。”


    羂索一拢宽大的衣袍,姿态端庄的站起身来,路过属下时,施恩似的落下一点余光“走吧,去会议厅,已经很久没开过这个会议了,难得能见着那么多平日里见不着的人。”


    属下赶忙战战兢兢的站起身来,连衣着都不敢理,亦步亦趋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你知道等下该怎么做的,毕竟坏孩子就应该得到点教训,不是吗?”羂索把下半张脸挡在折扇后面,眼睛轻飘飘的从人身上扫过去,在遮挡下轻轻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高高在上的嘲弄的笑。


    “是,是,我明白”属下低着头连声回应。


    穿过木制的长廊,走过有着精细造景的花园,会议厅的前厅就显得沉闷了许多,木制的古旧的建筑散发出腐朽的味道,屋檐下系着的风铃沉默无声,就连那整整齐齐一张张贴上去的白色祈福纸条都不会摇晃了,皱巴巴蔫哒哒的,打不起精神。


    越往里走,越能听见人声,还有刚泡好的茶水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前方就是最后一道门了,羂索站的位置旁边的墙上有一个高高的窗口,已经被侍女打开用来通风,顺着那一道裂缝,能看见宅院屋顶一角,还有着色面积极小的一小片天空。


    加茂家的家主和长老们都在里面,看见羂索过来,他们神情各异,有惊疑不定、有不以为然、有心照不宣、有畏惧惶恐、还有崇拜与敬畏。


    羂索没有坐下,他把袖子拢在身前,慢条斯理的用意味不明的目光扫视过堂上诸人,被他的目光看到的家主一派皆是身体一僵,心怀忌惮的低下头来掩盖神色。


    羂索对此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最后把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脸上,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跟着的下属。


    下属心领神会,上前一步扑通一声跪下。


    “我是曾经负责大阪山神庙事宜的三长老家偏房血脉,本来这些丧尽天良的事情我是不敢往外说的,怕连累亲朋,哪怕我因而为此辗转难眠,良心不安,幸而大长老愿意为我护佑家人,那我便在此直言。”


    “我要告加茂家主,他用族中妇孺做实验重启咒胎九相图!这是家族规章明令禁止的事情!大家都是清楚的,但有些人身为家主却知法犯法!”


    咒胎九相图,这可是加茂家的禁忌,因为千百年前的一些旧事,一些血泪教训,这样的实验哪怕在经常出现研究狂人的加茂家,也是绝对禁止的。


    于是堂上一下子因为这个消息炸开了锅,诸位长老与加茂家中管事人议论纷纷。


    有人义愤填膺“什么?家主竟然做这种事情,真是妄为我加茂家的家主!”


    有人交换眼神,心虚又心照不宣。


    有人心怀疑虑,质问地上跪着的下属“家主不可能做这种事情,你可有证据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下属抬头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羂索的神情,看不清也看不明,便只能忐忑的按着计划的方向走,他很快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了一打的纸页和一个手机放到身前的地上。


    “我当然有证据,不然怎么敢指认家族族长!”


    那些纸页是知情人的口述记录与指纹,还有当年加茂家主下达命令的纸质文件。


    加茂自诩千年传承的大家,绝不废除那些不同于其它家族的旧习惯,现在任然在坚持使用着纸质文书,这个习惯倒是好留下证据,这些没按照计划销毁的文件就是旧习惯下留下的铁证。


    而那个手机是装过特殊摄像头的,能拍到寻常手机拍不到的咒灵,里面是这么些年的聊天记录与实验视频,其中有不少还记录下了加茂二长老的脸。


    负责执法的五长老“唰”的站起身来,他走到下属前面拿起那堆证据翻看,还打开了手机确认,半晌后,他把那堆东西摔到了加茂家主的面前。


    “这些都是真东西,家主还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加茂家主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面前那一杯已经泡的太久太浓的茶,被他用袖子遮挡严实的唇舌都在微不可查的颤抖着,艰难的咽下一口苦的惊人的茶之后,他的眼神不住的往二长老的方向看。


    二长老没有说话,他还有一些不甘心,因此才会犹豫。


    加茂家与五条家不同,五条家对六眼以下的实力高低没有那么偏执的追求,因此长老团里偶尔也会有术式并不是很强大的人,但加茂家极其看重术式与力量,二长老的实力不够,能有今天完全是仰仗于自己的家主哥哥。


    家主一死,他肯定是保不住自己的地位的,甚至更甚一步,自家哥哥是个狠辣阴毒的性格,自己要是不为他担罪责,到时候肯定会被一并供出,而且家主手里肯定保存了完整的足以毫无余地的为他定下罪名的证据。


    但一旦担责,哪怕家族不杀他,家主为了彻底摆脱罪名也肯定会杀了他灭口,只是不知哥哥会不会看在自己主动顶罪的份上,留下自己那个极有天赋的孩子。


    想到那个孩子,二长老不由得更加觉得不甘心,那个孩子是他的“亡妻”加茂今理所生,在加茂今理“死”的那年,孩子才六岁,不知道是不是受失去生母的刺激,六岁就觉醒了术式,虽然不是最为珍贵的“赤血操术”,可也十分强大。


    本来是想等那个孩子成长,带着自己在家族更进一步,而如今,如今……他又怎么能甘心!


    但左右都是死,再不甘心,他也已经走到了末路。


    加茂二长老长长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在家主哥哥的催促的目光前面提高了声音,主动的担下了罪名。


    “这些实验都跟兄长没有关系,兄长并不知情,那只是我用兄长的名义做的,因为找不到更多的试验品,所以我把我的夫人今理也送了进去。”


    他伸手指了指加茂家主面前那片地上放着的的手机“这就是为什么里面没有录到兄长一分一毫,只录到了我的原因。”


    当然录不到加茂家主,因为这些都是家主吩咐二长老去做的,家主甚至为了降低被发现的风险,从没有到过现场!


    “啊?原来是……”


    “家主果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二长老一向听命于家主……”


    喧嚷的声音又起来了,家茂家主本来已经拖不下去了,正要不得已的开口说些什么,如今却是松了一口气,他用满意的眼神侧眼看了看身旁的弟弟。


    加茂二长老又沉默了下来,他低着头,用长发遮挡住自己扭曲的神情。


    羂索轻轻的笑了,他也很满意,这些证据本来就不足以杀死加茂家主,所以他今天一开始就不打算拉加茂家主下马,而是要用这些东西断了家主的一只臂膀,如今的局面正和了他的心意。


    其实这也是为什么那些证据里没有任何一个可以直接指认加茂家主的实质证据,反倒是有明确拍到了加茂二长老的视频。


    他的眼眸里满是笑意,手指一动打开折扇轻轻的挡住了自己勾起的唇角,拉长声音。


    “既然如此,二长老,收押候审吧!”


    加茂二长老猛地抬起头看羂索,他明白,如果只是软禁关押,那兄长还有可能保下自己一条命,但如果是候审,那自己死定了!


    最后一点点希望破灭,他的眼睛里已经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而充满了血丝,他恨啊,他怎么能不恨,他不甘心极了,嘴唇都咬出了血。


    虽然结局已定,但他终归还是不想就这么死去。


    于是加茂二长老情急之下想了个昏招,他伸手指着羂索,不经大脑的话语脱口而出,那声音尖锐而疯狂“你凭什么审判我!你就是个活了很多年的怪物,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你……”


    他没能说完,羂索的眼神就让他吓得闭了嘴。


    周围窃窃私语的长老们也沉默了一顺,虽然其中不乏有不知情者是因为不明所以才沉默的,但更有几位明白的人,他们惊惶畏惧的抬头看了看羂索的神色,接着又低下头假装自己也是不知者。


    羂索看着二长老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蝼蚁,高高在上的,轻蔑又玩味,他轻轻折好扇子,挡在二长老的嘴唇前面。


    “看看,您在说什么胡话呢,我当然有资格审判您,毕竟我可是更大您一级的长老。”


    他收回扇子,轻飘飘又不屑一顾的将那把碰过别人的折扇丢到了地上那堆证据里,然后递了个眼神给五长老。


    “还不快来个人送二长老下去。”


    五长老也是被吓到的那部分明白人,他藏下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没压制住显露出来的几分惊慌,很快挥手让门口的侍从过来,“送”二长老去审讯室。


    闹剧看似就此收场,但没有人注意到的会议室后窗窗口,一个小小的头颅悄悄的缩了下去,小男孩踮着脚,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院子。


    男孩穿了一身深蓝色银色纹路的和服,累赘的衣服沉重的压着他那瘦弱的身躯,他的手里提着一双系着黑绳的木屐,脚上穿着宽松的白色袜子,蹑手蹑脚的穿过后院的树丛,踩着墙边大树的枝丫翻上了高大的石墙。


    不规整的墙壁与粗糙的枝丫勾破了男孩原本完整的白袜,那袜子早就脏了,乌黑一片又破破烂烂,让人一看就能发现不安分的端倪。


    男孩皱着眉头看了看那双袜子,快速的把他们脱掉,藏在了路过的灌木丛里。紧接着他就踩着那双沉重的木屐,“哒哒哒”的跑回了房间。


    男孩名叫加茂雅纪,今年九岁,是刚刚被人带去审讯室的加茂二长老与已经“死去”的加茂今理的孩子。


    他觉醒的术式“火之迦具土”是赤血操术的变异版本,可能是由于土屋家祖传术式是火焰的缘故,咒术能力变异过后是以血液召唤火焰,血流不干,则火焰不止。


    加茂雅纪悄悄的探出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住的暂时空无一人的院落,又转头回去从衣柜的角落里翻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行囊包裹,趁着这个大人们慌乱忙碌,暂时没有人能注意到他的时候,溜出了加茂老宅。


    按理来说各家少爷,尤其是觉醒了术式的少爷,房内怎么会是空无一人。这是由于加茂雅纪的父亲——加茂二长老,拥有数量众多的小妾,在加茂今理“死”后他更是将管家权交给了自己最信任的妾室同时也是自己的表妹——加茂流婳。


    加茂流婳也生出了有术式的孩子,只是术式不及加茂雅纪强大罢了,又怎么会愿意好好养育一个未来会与自己的孩子争抢父亲财产的少爷。


    因此她只是平日里在加茂二长老面前装装样子,实际上根本懒得多看护这个孩子一眼,虽说吃穿这些能叫人看出端倪的表面功夫是半分不短,书籍老师也照样安排,但从不给他分配仆从,也不叫房里人跟加茂雅纪说话。


    甚至连加茂今理应该是被加茂二长老害死的消息,都被加茂流婳冒着风险偷偷透露给了加茂雅纪,加茂流婳就是希望他能争气一点,靠自己脱离家族,不再跟流婳的孩子争家产。


    加茂家的宅斗一向残酷,哪里有过这么温和的手段,这不过是因为加茂流婳也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宅子里货物一样的女人的可怜,也同情凶多吉少的加茂今理。


    但自己的术式并不强大,也没有本事脱离家族,既要生存又忍不住心怀恻隐,而且还要记得加茂今理当家时体恤妾室的那几分情分,于是才选了这么个温柔的方式。


    而加茂二长老呢,往好了说是在意自己天赋最为强大的孩子,实际上加茂家世代教育的大男子主义深入人心,他就只会口头讲一些大大理,彰显一下自己对孩子的重视,至于孩子的养育与陪伴,那都是家里女人该做的事,他一向是分毫都不过问。


    因此加茂雅纪早早就知道了母亲的遭遇,也讨厌极了自己的父亲以及家族。


    只是他聪明,知道离开加茂家难如登天,平日里便抑制着自己的想法不准备以卵击石。直到二长老替家主顶罪,他才找到了这么一个下人妾室都乱成一团的好时机偷偷离开。


    至于这好时机有多少是加茂流婳私下偷偷改变了侍从的排班顺序故意送到他面前的,这就是加茂雅纪并不清楚的事了。


    夕阳斜挂在山峦之巅,如一抹浓重的金橙色彩笔。行进在山脚下的石阶路,曲径幽深,沿着盘山而下的路途,仿佛在穿越一幅巨大的水墨画卷。


    加茂雅纪并不是没有出过家门,但今日他就是觉得格外欢欣。


    脚下踩着的石子在鞋底轻轻滚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山间。沿途的树丛枝叶繁茂,青翠欲滴的绿叶与石壁交相辉映,树荫斑驳。


    微风吹过,拂过枝头和枝叶,带来了几分凉爽和生机,也给久困宅邸的生灵带来了自由的气息。远处的山谷里,不时传来几声鸟鸣,给寂静的山路增添了几分生气。


    随着加茂雅纪脚步的移动,山下的景色逐渐清晰起来。能看见远方的城镇、蜿蜒的河流、以及那若隐若现的炊烟。


    至此,他对自己千辛万苦终于离开了那个沉闷的宅院这件事有了实感。


    京都是霓虹最有历史韵味的城市,而东京,是最贴近霓虹现代化的地方,京都是古老的是腐朽的,而东京却是生机勃勃面向世界与未来的。


    加茂雅纪从前顶多就是在逢年过节跟着加茂家的人到京都的寺庙或老街逛一逛,他从未来过东京,也没见过这样的街道。


    他走的时候本来只带了一些金银珠宝,但包裹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了一些大额的纸币,暂时解决了他找不到兑换所的问题,也让他可以以最快的速度买票离开京都。


    加茂雅纪一下山,很快就在田埂边寻了个路过的老奶奶问路,接着直奔京都地铁站。


    只能说幸好霓虹在国内坐车买票向来不需要身份证明,他才能那么轻松的从京都一路来到东京。


    加茂雅纪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了,抬头看,能看见满天星辰似的灯火,它们比加茂家老宅看到的那些星星更加绚烂,也更加漂亮。


    街边的小摊小贩推着推车,路过他们时,你能闻见浓郁的食物香味,章鱼小丸子、烧鸟、拉面、天妇罗、玉子烧……加茂雅纪闻的饿了,他还没有吃晚饭,肚子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咕咕作响。


    他买了一盒章鱼小丸子,边走边吃。


    做丸子的婆婆一低头看见是个没有腿长的小孩子,忍不住往加茂雅纪的那份里面多塞了几颗。


    加茂雅纪几乎要迷失在了东京的夜色里,这里好像哪里都是那么繁华,每走一段都能看见不同的但又相似的喧闹街道,摩肩接踵的人群。


    直到他误入了一个偏僻的小巷,没有什么店铺或者是居民楼的开门朝向朝着这边,因此这里与周边比起来就显得格外安静,巷子里摆着一个很大的垃圾箱,几个长的凶神恶煞的男人围在垃圾箱旁边吞云吐雾。


    男人们看见加茂雅纪走进来时愣了愣,在发现他身后没有大人跟着之后,他们很快就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他们是在这附近游荡的小混混,没有工作,靠着帮人打群架、偷窃、抢劫勉强生活,只是偶尔,也会幸运的遇上像加茂雅纪这样的“肥羊”,可以让他们抓了卖一大笔钱。


    其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的男人随手在垃圾箱顶上摁熄了烟头,大步走到了加茂雅纪的面前。


    他试图诱哄男孩子跟着他离开,只是这人的声音原先明明是粗犷的,却偏偏硬是要压成那种轻柔模样,结果听起来并不温柔,反倒是更添了几分猥琐。


    “小朋友,和家长走散了吗?跟叔叔走吧,叔叔带你去警察局。”


    加茂雅纪不知道什么叫人贩子,也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他只是在加茂家的尔虞我诈里待久了,平日里又没有母亲看顾,受人坑骗的时候多了,竟然也拥有了判断善意恶意的本领。


    于是他警惕的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用了,我知道回家的路。”


    络腮胡子见状就要去拉扯加茂雅纪的手臂,只可惜加茂家的小少爷早已经警惕了起来,还提前有了准备。他出门前从家里拿走了好几把咒具,其中有一个是把刀,正随身放着,刚好可以防身。


    带着特殊花纹的长刀在出鞘时发出了悦耳的嗡鸣声,几乎是转瞬间就切开了男人的手臂,划出了足足半个胳膊长的伤口。


    趁着变故发生的太快其它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而面前的男人还在痛苦的惨叫,男孩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小孩子的体能和速度又怎么能比得上成年人呢,没过多久加茂雅纪还是被那些人给追上了。


    面对着四面围过来的,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些什么的一群大人。加茂雅纪咬了咬牙,还是伸手扭转了刀锋的指向,转而划开了自己的胳膊。


    鲜红的、浓稠的血液一滴滴的下落,在没有任何可燃物的空气中,凭空点燃了熊熊烈火,粘稠的、岩浆一样的火焰一下子蔓延开来,随着男孩的手指指向,凶狠的扑向了所有的敌人。


    夜幕下,火红的烈焰骤然间升腾而起,染红了半边天,染的天幕仿佛落霞,染的大地焦黑一片,男人们的惨叫声混杂着求饶声,不过是片刻,小巷就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加茂雅纪警惕的握着防身的刀剑,跨过了一个又一个焦黑的身体,终于在即将离开小巷之际,他慢慢的松了一口气,暂时放松了警惕。


    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就这么片刻的血液流失就能让他头脑发晕,加茂雅纪扶着巷口粗糙的墙壁,微微闭上了眼睛,艰难的喘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从身后袭来,来人速度很快,晕乎乎的加茂雅纪反应不及,随着捂上口鼻的湿润布条,他很快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际,他隐约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


    “没想到啊,这还是个异能力者,这下子赚大了,可以卖好大一笔钱呢。”


    条野采菊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五条悟甚至比孔时雨要先打来电话,可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不喜欢加茂家,话语间藏不住的幸灾乐祸,绘声绘色的描绘了加茂昨夜的惨状。


    “反正最后清理的时候死了很大一批烂橘子,虽然不是位置最高的那一批,不过还是很让人高兴,另外还有罪魁祸首的那个二长老,他有个术式是变异赤血操术的儿子,才九岁来着,昨晚不见了,估计是提前听到风声逃跑了。”


    二长老的儿子九岁?


    条野采菊眯了眯眼,对这两条信息对应上的记忆里的某个人有点在意,于是不动声色的开始套话“看来加茂家主并不打算保住他弟弟的孩子,不然也不会把人吓得逃跑,不过就只跑了他一个”


    “不不不,这你就猜错了,加茂家主还是打算保的,不然也不会就跑了那一个”五条悟摆了摆手指,神秘兮兮的卖关子“你要不要猜猜看他为什么会逃跑”


    “唔……”条野采菊沉思了一会儿,看上去在顺着五条悟的话猜测,实际上思路已经歪到了其它地方“你刚刚说加茂家二长老用自己娶的女人里天赋最好的正妻做实验,这个孩子,该不会就是正妻的孩子吧?”


    “bingo!”五条悟打了个响指“听我家老头说最后找人的时候发现了人家偷偷潜进会议室偷听的痕迹,而且这孩子平时跟他父亲的关系很差,估计是听到了二长老用他母亲做实验的那一段,然后就跑了。”


    “那个可怜的正妻还是个没落咒术家族的长女来着的,叫什么来着的,土……土御门”


    是土屋。


    条野采菊在心里补充,但表面上不显任何端倪,只是接过话来随口吐槽“肯定不是土御门啦,那个是安倍晴明的后代吧,应该不是咒术师啊,人家是阴阳师。”


    “哎呀,咒术界没落世家毕竟那么多,记不清啦记不清,至于那个安倍晴明的后代……以前上课听老头子说过一嘴,他们挺低调的,我们已经有百年未曾有过来往了。”


    土屋今理的孩子还是要关心一下下落的,条野采菊在心里过了一遍情报,很自然的略过了土御门这个话题,继续向下打听“加茂家平日里不是很厉害嘛,孩子丢了也找不到”


    说到这个五条悟可来劲了,他居然“噗”的笑出了声来“找到了,那个小崽子坐地铁到了东京,然后被个横滨那边的人贩子绑走了。”


    “那群老家伙确实手眼通天,但横滨可是租界,再厉害他们也插手不进横滨,但偏偏那孩子又是个赤血操术,虽然是变异的,但他的术式战斗起来其实也不输正版继承人,所以这个孩子说起来还是挺重要的,加茂那边现在好像在沟通横滨那边的黑手党,让黑手党帮忙找人。”


    横滨?


    条野采菊突然就不急了,他放松下来,不再带着目的的跟五条悟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接着才挂断了电话。


    土屋今理的孩子被个人贩子绑了,人贩子的身份加茂家能查出来,军警又怎么会不能,而且横滨,那里可是军警的地盘。


    夜幕降临,米花町已经寂静下来的街道被微弱的街灯所照亮,光线如星点般点缀着夜空。街上的行人已经稀少,只有微风轻拂着街道两旁的树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路面的砖石间夹杂着些许冷落的落雨积水,反射着淡黄的灯光。


    远处的高楼隐约透出灯光,偶尔传来一两声汽车的鸣笛声,或是夜猫的啼叫,更显得幽深而寂静。偶尔经过的车辆带着车灯在街头一晃而过,带起一缕冷风,却又瞬间消逝在黑暗中。在这份寂静之中,似乎能听见时间的流转,呼吸、心跳都显得异常清晰。


    男人套上了卫衣的兜帽,步履匆匆的路过,在街角,他抬眼看见了一个在朦胧的灯光下就已经足以看出那清秀的五官的白发青年,那青年蹲在地上,手心放着几颗猫粮,面前是围成一圈的流浪猫。


    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


    男人瞥了一眼这其乐融融的景象,低着头转身就要走,多年游走横滨的直觉却突然提醒了他危险将至,一惊之下急忙后退了一步。


    借着月光的反光才勉强能看清,那一道突然出现在他前方的银色的细细的锋芒。


    拿着刀的人当然是半蹲在地上的条野采菊,他看都不看噤若寒蝉的男人一眼,慢条斯理的把最后一点猫粮喂到流浪猫的嘴里,紧接着才施施然起身。


    “亲爱的人贩子先生,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好好谈谈。”


    半个小时之后,吃饱喝足的野猫们早就已经四散离开,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男人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


    本来以为这人贩子是个横滨人,“货物”也该带去横滨,那这件事情就不是正在东京出差的条野采菊的工作,而应该是其它人的。


    结果,这个人贩子由于曾经在港口黑手党的地盘上拐卖儿童,被黑蜥蜴部队追杀的连横滨都不敢回去,如今流窜在东京、大版、米花町这三个地方,四处作案。


    于是这件事情最后又交到了条野采菊的手上。


    条野采菊脸上笑眯眯的,动作上却是半分不留情面。


    他重重的一脚毫不留情的踩在了男人的腰腹上,被踩中的地方非常疼,痛的男人想打滚,但又怕多余的动作惹怒了面前这个瘟神,于是只能含泪颤抖着出声。


    “我说,我说,我把那个有异能力的小崽子送去米花町的黑市拍卖会了,就是歌舞汀伎旁边的那个,你现在过去还是来得及的,离他被拍卖还有两小时。”


    东京,歌舞汀伎。


    喧闹的节奏声中,人群疯狂地舞动,影子在霓虹灯下跳跃。五颜六色的灯光下,各种人影交错,酒气与香水味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一种沉醉的迷离。


    酒保的双手快速地穿梭在吧台间,为客人们调制着各种色彩斑斓的酒水。酒吧的角落里,几个醉醺醺的人正低声交谈,他们的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显得格外微弱。


    音乐声中,玻璃杯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舞池中的年轻人尖叫着,互相拥抱旋转。四周的墙壁上,镜子映照出更多舞动的人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里疯狂地旋转。


    在酒吧的地下监牢里也能听的清那些喧闹的动静。


    这里的面积很大,来来往往的面具人从来不会称呼这些牢笼为监牢,他们只会说这里是拍卖会的商品库。


    关人的笼子是铁质的,每一根栏杆都很粗,栏杆中间的间隙只能伸过小孩子的手,几十个大笼子顺序摆放,每个笼子里都关了三四个人,有漂亮的美人、有健壮的男人、还有稚嫩的孩童。


    细细的哭泣声时不时响起,又消失在看守者扬起的鞭子下。


    江户川柯南神色担忧的将步美往自己的身后藏了藏,用身体挡住了看守者投注而来的凶狠的目光。


    他观察过步美的状况,发现没什么大事,接着又忍不住偷偷的去看另一个人——他们这个笼子里其实还有一个囚徒,那是一个穿着蓝色和服孩子。


    男孩的和服已经出现了破损,还有些脏,那张稚嫩的脸颊上,清秀端庄的五官已经初现雏形,男孩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一双黑色瞳孔的瑞凤眼,右眼尾下长了一颗黑色的痣,那精致的长相总能让江户川柯南回想起在山神庙里见过的那位姐姐。


    男孩没有显露出太多惊慌,他只是安静的缩在了笼子一脚,一动不动。


    加茂雅纪醒过来的时候确实想过要反抗,因为拍卖会的人以为他是异能力者,就给他用了特殊材质的手铐,但他其实是咒术师,抑制异能力的束缚道具的作用在他身上可以说是基本没有用。


    但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该怎样离开,而且来来往往的持枪守卫数量极多,他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因此才选择了按兵不动。


    加茂雅纪自己一个人耐心的安静的坐了有一个多小时,但他现在觉得有点烦了,因为旁边那个才进笼子半个多小时的黑发蓝眼的孩子已经看了自己好几眼了,但又不肯说话,一副扭扭捏捏欲言又止的样子。


    加茂雅纪从没有与同龄人相处过,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情况,因此只是面色沉重的一言不发。


    蓝眼睛的孩子最后还是悄悄的靠近了,贴在他的身侧,压低了声音。


    “小哥哥,你也是被人贩子绑过来的吗?”


    这不是废话嘛,于是加茂雅纪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抬了抬自己手上捆着的绳索,发出一声冷哼“不是,我是自己钻进来的。”


    江户川柯南愣了愣,忍不住发出“啊哈哈”的声音之后,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但他也知道自己问了个蠢问题,因此没有生气,只是继续压低了声音非常小声的问。


    “小哥哥,要跟我和步美一起逃跑吗?我们打算十分钟之后动手。”


    “可是外面那么多人,他们还有枪”加茂雅纪下意识看了看路过的守卫者,赶在被发现之前仓促的收回了视线“别轻举妄动,没事作什么死。”


    “不是的”江户川柯南没有着急,只是耐心的给他解释“你看,他们都排班是有顺序的……”他仔细的掰开来给加茂雅纪说,窃窃私语的声音持续了大概有五分多钟,终于有守卫发现了异样。


    “喂,那边那两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坐开点!”


    江户川柯南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只是那双蓝色的清澈的眼睛还是盯着加茂雅纪,加茂雅纪没有扭头看他,只是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勾起了自己的唇角,又悄悄的把笑容藏了下去。


    第37章


    江户川柯南为什么会以待出售商品这样一个危险的身份出现在黑市的地下拍卖场里?


    这就得说到今天早上, 铃木家新开的海盗主题的游乐园开业,铃木园子送了他们一人一张门票,其中包括了步美、元太那几个小孩子, 大家一起坐车前往游乐园。


    游乐园第一天开业, 有限定奖品发放, 又是周末, 因此园内的人非常的多, 在拥挤的人流之中, 有些时候难免会忽视了小孩子,更何况他们还带了不止一个小孩子,更难做到面面俱到。


    等到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 大家却惊恐的发现,步美不见了!


    一开始以为步美只是走错了地方, 人应该还是在游乐园内, 但是在借用游乐园广播几次颁布寻人公告之后还是没有消息,大家便着急了起来, 由阿笠博士带着几个小孩子, 剩下的人分散开来寻找。


    江户川柯南毕竟还是个小孩子样貌, 本来是应该留在阿笠博士身边等消息的,但他小孩子的外表下毕竟是一个“靠谱”的年满十七的高中生侦探。


    这位“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很快说服了阿笠博士,而灰原哀也帮忙拦住了其它侦探团的小孩子。


    江户川柯南很快前往园区监控处,利用铃木园子的身份说服了工作人员。在查看过监控之后他迅速前往了步美消失的地方,顺着蛛丝马迹确认了这不是单纯的迷路走丢,而是人贩子拐卖儿童。


    这位小侦探当时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个小学生的样貌,没有任何战斗力, 他给阿笠博士打了个电话,接着就莽撞的顺着线索一路找过去, 而且很快就找到了黄包车里被迷昏过去的步美以及其它小孩。


    但他还没来得及带走步美,那些人贩子就回来了。


    情急之下,江户川柯南在车辆的角落放下了追踪器和窃听器,接着就把自己那个连通着这些工具的手机丢出窗外,试图给同伴们留下点讯息,然后躺下来装晕,假装自己是被他们拐卖来的一员。


    幸运的是,人贩子们没有怀疑,不幸的是,江户川柯南也跑不掉了。


    地下黑市里到处都是持枪人员,看守卖品的守卫更是个个浑身肌肉,带刀还带枪。


    关押他们的牢笼极其坚固,只能说幸好锁住笼门的不是指纹锁之类的高级东西,而是正常的铁锁。


    虽然被关进来之前已经被搜了身,侦探徽章、电棍、防狼喷雾之类的东西已经不在身上了,但好歹口袋夹层里还藏了一根铁丝,铁丝撬锁这个本事江户川柯南还是有的。


    现在的问题其实是,虽然江户川柯南自己都自顾不暇,但近在咫尺的人他还是想尽力一救。


    江户川柯南犹豫的几次看向同一个笼子里关着的那个小孩子,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救步美是救,救其它人也是救,而且这个小孩子看起来手脚没受什么伤,应该不难带走。


    于是他做贼似的悄悄看了看守门的护卫,发现他们没关注着这里,于是悄悄的半蹲着挪动自己的身体,凑到了加茂雅纪的身边。


    江户川柯南诚恳的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成功打动了能判断他人善意恶意的加茂雅纪,小少爷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于是答应了跟江户川柯南一起逃跑。


    这个商品库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鸟笼,椭圆形的穹顶,粗大的龙骨状承重柱,一个又一个的小笼子被建在这里面。


    地上的大铁笼里关的是形容狼狈的人,而绕着墙壁嵌在墙上铁轨上的铁笼子里关的是野兽,老虎、狮子、熊、狼、猞猁应有尽有,而更高一点的地方是透明的一排又一排书柜,柜子里不是书,而是一个又一个有防爆功能的透明箱子,箱子里是稀有的宝石、药材、矿物、地契等。


    最顶上是照明的灯,还有明晃晃的监控摄像头,灯是白炽灯,照的室内亮如白昼,为逃跑工作的隐蔽性增添了许多麻烦。


    但还没等他们按照计划逃跑,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突然走了进来,他在守卫们的首领耳畔低声说了什么。


    加茂雅纪的心里突然就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首领的目光看了过来,他提着枪和铁链,步伐稳健的走到了他们都笼子前面,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笼子。


    “喂,你就是那个有异能力的小鬼”


    他勾出了一个满含恶意的笑容,眼神不怀好意的扫过加茂雅纪的脸颊。


    “你可是个稀罕货,宝贝儿,可不能跟他们关在一起,要换一个更好给那些观众老爷们观赏的好笼子,你乖一点自己出来,我让你少吃点苦头。”


    加茂雅纪的面色一沉,他低下头借着袖子的遮挡悄悄的咬破了自己手臂上才结痂的伤口,在刘海的掩盖下藏好了自己眼神里那满满的像野兽一样的凶意。


    他顶着江户川柯南担忧的神色站起来,假意乖巧的走到了笼子边,等到首领打开笼子,骤然发难。


    迦具土的火焰带着灼热的温度熊熊燃起,先融化了锁住他双手的镣铐,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了首领的脸。


    黑市的护卫首领不比那些小混混,他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反应力很快身手也不错,他敏捷的躲开了向着要害袭来的攻击,但还是被火焰逼迫着向后退了几步。


    而加茂雅纪等的就是这几步。


    加茂家虽然思想迂腐,文学理科课程老旧无用,但在战斗训练上还是有几分可以称道的本事。


    加茂雅纪很小就开始参与家族训练,还经常与并不是很高级的一些咒灵对战,他的战斗思维与反应能力都很快。在低头咬自己的时候,心里就已经有了完整的战斗计划。


    加茂雅纪拾起了地上那把首领落下的刀,却并没有对着那些守卫发动攻击,而是咬了咬牙提前做好心理准备,狠下心忍着疼痛快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划出很长的一道伤口。


    大片大片的血液留下,失血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但血液燃出的烈火却没有袭击面前拿着枪支的敌人,而是扑向了离加茂雅纪最近的那面墙壁上面的笼子,而那个笼子里关着的,是一只成年的雌性老虎。


    首领瞳孔皱缩,他刚想上前去制服男孩,但刚刚后退拉开的这一段距离却让他阻止不及。


    森林的无冕之王大声咆哮,庆祝着重获自由,那可怖的吼声在密闭的室内回响,它似乎明白谁才是给了它自由的恩人,并没有扑向浑身血腥味的加茂雅纪,而是立刻袭击了地上的护卫队。


    护卫队手里是有麻醉枪的,但他们在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情况下没能一开始就调整好心态,再加上那只雌虎也不是什么可以任人欺侮的软柿子。


    它凶悍敏锐,被抓的时候就已经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于是有意识躲避,竟然真的叫它躲开了所有麻醉枪射出的子弹,扑进了护卫队里。


    雌虎在人类的武器面前支撑不了太长时间,索性它并不是一只老虎在战斗。


    加茂雅纪评估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当机立断的乘着雌虎为自己拖延出了足够的时间,一不做二不休的烧融化了所有笼子。


    藏品室内一下子乱了起来,白腹军舰鸟与虎头海雕到处乱飞,白狼与黑狼并肩扑向护卫们,狮子仰天怒吼,黑熊扑到了大门前,将金属制的大门拍的摇摇欲坠。


    江户川柯南早已经出了笼子,他摸到了墙边,找到了密码锁。


    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偷偷的记住了密码,手指在机器上快速的操作了几下,很快就打开了大门。


    黑熊第一个出了门,接着是鸟类,然后是一些小型的报复心没有那么重的小动物,它们不同狮虎狼一样扑上去向护卫队报仇,而是慌忙的从大门处逃跑。


    而被拐卖来的人类则是缩在墙角,等这些动物先驱者先跑了出去,才小心翼翼的来到门口。


    而江户川柯南呢,他开了门之后就折返回去带走了吓哭的吉田步美,还不忘记拉上失血恍惚的加茂雅纪。


    江户川柯南带着两个孩子顺着记忆的方向走,走过了狼藉一片的长廊,前方却突然传来枪声,还有黑熊的嘶吼声。


    听着黑熊慢慢没了声息,而枪声的主人的脚步声逐渐靠近,加茂雅纪晃了晃脑袋,再次提起精神来摁住了自己的手臂,却遭到了江户川柯南的阻拦。


    “住手,你刚刚已经流了很多血了,成年人流血一千毫升就会昏迷,而且会有生命危险,你还是个孩子,两三百毫升就已经是极限了,不要再放血了!①”


    但那道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却还是在不断靠近,加茂雅纪在小侦探的阻拦下犹豫了一会儿,但还是逐渐坚定了眼神,刚要强撑着使用能力。


    江户川柯南在急切里勉强冷静思考,一边拦着他一边四处观察。很快,他抬起头,看见了头顶上的通风管道口,突然心里就有了主意。


    第38章


    脚步声逐渐近了, 更近了。


    来人应该是穿着靴子一类的硬底鞋子,走路时的声音很重、很沉。


    江户川柯南和加茂雅纪带着步美藏在了通风管道里,他们紧张的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 不约而同的放缓了自己呼吸的速度, 也因此憋闷着肺部, 胸口就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似的。


    那脚步声一路过到近前来, 从未半途停下, 可以看出来人目标明确, 但那声音却在在通风管道口的位置顿住了,这让他们一下子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索性脚步声的主人好像并没有发现什么,只是停留了一会儿, 很快就往前走了。


    江户川柯南刚要松一口气,结果那脚步声又走回来了, 而且有什么东西顺着脚步声来的方向贴着通风管道的位置, 慢慢的,慢慢的滑动。


    这让他一下子寒毛直竖, 手脚都绷紧了, 身边的加茂雅纪更是已经皱起了脸, 把背都弓了起来,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


    贴着墙的那东西不再移动了,而是在他们停留的地方,意味深长的,敲了敲。


    江户川柯南艰难的拦住了差点就要扑出去的加茂雅纪。只能说幸好,步美虽然胆子小,但也只是乖乖巧巧的缩在一旁, 安安静静的捂着嘴掉眼泪,不需要他再操第二份心。


    脚步声又渐渐的远去了, 这一次没有再折转回来。


    江户川柯南等了好一会儿,没再听见什么声音,于是放松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贴近管道口,悄悄探出头,接着,在他视野未及的脖子下面就贴上了一只冰凉的手,就那样轻轻的轻轻的抚摸过去……


    男人低声笑着“看看我逮到了什么,一只坏猫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户川柯南吓得立刻就要钻回去,结果慌不择路之下一下子撞到了头。


    出声的人立刻就抓住了他的手,把他从通风管道里拽了出去,提溜着放到地上,还温柔的给他揉了揉被撞到的地方。


    “小心一点,怎么冒冒失失的。”


    叫到一半,江户川柯南突然感觉刚刚听见的声音有点熟悉,于是带着被撞出的眼泪,泪眼汪汪的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瞧。


    “啊啊啊啊啊啊,条野哥哥你干什么啊!呜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噗!”


    等到加茂雅纪探头出去看状况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条野采菊在哄江户川柯南。


    白发军警笑眯眯的摊着手,脸上写满了无辜“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原谅我吧,我又不是故意的。”


    江户川柯南气鼓鼓的拉着他的衣摆,回想了一下刚才事情发生的所有过程,不由得更加生气“骗人!条野哥哥是大坏蛋!明明就是故意的!”


    条野采菊想想刚刚小孩子被吓哭的那可怜模样,不由得更觉好笑,一个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喂!”江户川柯南拉了拉他,忍不住踮起脚伸高手锤了锤他的胸口“别笑啦!有那么好笑吗?”


    反正也不疼,条野采菊艰难的压着唇角的弧度,无所谓的任他锤。


    接着,白发美人侧了侧头,又想起了些什么。他伸出手来毫不客气的揉乱了江户川柯南的头发“好啦好啦,我不笑了,不过话说到这,你怎么会出现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他蹲下来,用双手掐住了江户川柯南的脸,皮笑肉不笑“你该不会……又是为了什么案子,冒冒失失的就这么一个人跑进来的吧?”


    虽然条野采菊目盲看不见,但江户川柯南还是眼神打飘,下意识的让视线躲开了那本来该是眼睛的位置“啊哈哈哈,怎么会呢,我是被人贩子拐卖进来的。”


    虽然……虽然也确实是故意被人贩子带走的……


    “是吗?真的吗?”条野采菊微笑着用力揉了揉江户川柯南的脸“好孩子可不能撒谎哦?难不成柯南是个坏孩子”


    江户川柯南心虚片刻,没有躲开条野采菊揉脸的手,但他总有种已经被条野采菊看破的感觉,于是最后还是破罐子破摔。


    “因为步美被绑走了嘛,我也是……没办法。”


    条野采菊哼笑,他捏了捏江户川柯南的脸“心里对自己有几分能耐没数的小浑蛋,下次就应该送你去军警做训练,免得下次又要深入陷阱自己还没点自保能力。”


    此时加茂雅纪趴已经在通风管道口谨慎的观望了好一会儿他们的互动,最后还是犹豫着选择了相信江户川柯南,他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个身子,要拉着管道边缘跳下去。


    条野采菊听到动静,立刻抬起头面向加茂雅纪,他心情颇好的放过了在自己手下已经被揉红了脸颊的小侦探,主动站起身来走过去。


    “需要帮忙吗?”


    加茂雅纪其实头还是有点晕,但面前的是不熟悉的人,于是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条野采菊。


    “不需要”说着他就要往下跳。


    既然被拒绝了,条野采菊也就没有自讨没趣,他抱着手任由加茂雅纪步履虚浮的跳到地上,等到加茂雅纪成功下来,再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到人的面前。


    那手机屏幕亮着,屏幕的界面显示它正在接通一个不知名的号码。


    “你是加茂家二长老的孩子,加茂雅纪对吧?”


    条野采菊顶着加茂雅纪逐渐警惕起来的充满了攻击性的眼神,笑眯眯的把手机递的离他更近一些。


    “要和你妈妈讲讲话吗?”


    加茂雅纪怔愣了一下,一瞬间是感到不可置信的,他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过于激动的情绪之下,一下子就红了眼眶,声音哽咽着“你骗人!妈妈三年前就死了!”


    条野采菊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着抬着手,等他来接。


    加茂雅纪抹了抹自己的眼睛,斟酌片刻还是犹豫着将信将疑的接过了电话。


    “喂,是雅纪吗?”女人的声音穿越了整整三年的时光,终于到达了他的耳边,一瞬间竟然让他觉得恍若隔世。


    其实加茂雅纪在土屋今理出事的时候也才记事不过两年,后来更是分别了整整三年,对母亲的印象早已经模糊。


    他其实早就记不清母亲的声音了,但在那一刻,血缘的力量突然就冲破了时间与空间的间隔,明明没有见面,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但他就是莫名的能肯定,电话对面的人是妈妈。


    一抬眼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然留了满面。


    三年以来压抑着的情感瞬间决堤,那里曾是梦里也回不去的温暖原乡,是醒来时抬眼,却看不见的明亮月光。


    “母亲!”他流着泪抱着手机,一瞬间千万般委屈与喜悦涌上心头,却不知道该从何处讲起。


    也是,该说些什么呢?说我这些年好想好想你,说在加茂家受过的委屈,说三年的孤寂,说犯错将被家族责罚的父亲。还是该说在加茂家高高的院子里看不见月亮,离家出走时山路上有耀眼的满天繁星。


    索性他们从此往后将会有很长的时间都能在一起,可以让他一点一点的慢慢去讲,总有一天能将这满腔心事都讲给母亲听。


    江户川柯南小心翼翼的走上前来,他拉着条野采菊的衣摆安静的看着这一幕,一瞬间百感交集。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作家父亲与影后母亲。


    虽然工藤优作与工藤有希子总是不在霓虹,平日里他也能独立生活不需要依赖父母,但无论他们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磨损在他心里亲情的色彩,而且在委屈的时候,还是只有母亲的怀抱,才能让他好好哭一场。


    江户川柯南没能注意到的一旁,条野采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他伸手勾了勾自己的红绳耳坠。


    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


    条野采菊把这件事放到了心里,打算回去再好好查查。


    他低头揉了揉江户川柯南已经够乱的头发,带着小侦探走到离加茂雅纪远一些的另一边走廊,他这是难得贴心的在给那个小孩子腾出一个安静的空间来平复情绪。


    他们走之前先来到了通风管道口,条野采菊轻轻的敲了敲管道表面“小朋友,可以出来了,下面没有危险。”


    跟在他身后江户川柯南这才心虚的想起来,还有个吉田步美被他忘在了管道里。


    小女孩慢慢的爬到了管道口,悄悄的探出了一个脑袋,她的发箍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黑色的头发也有些乱,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条野采菊带着安抚的意味对着她笑了笑,伸出了手。


    吉田步美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她侧头看了看江户川柯南,看到男孩子对她点头,这才放下心抓住条野采菊的手臂,被他抱下来。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满地动物们逃跑时留下的狼藉痕迹,通风管道在房顶上突出来,表面与墙壁一样,刷上了一层白色的漆。


    虽然没有风,但这里可是地下,气温还是很低的,条野采菊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瑟瑟发抖的吉田步美披上。


    等到加茂雅纪挂断了电话,收拾好了自己哭出来的满脸的狼狈,他拐过一截走廊就看见了那一大两小正站在墙壁旁边等着自己。


    他走上前,把手机还给了条野采菊,有些不自在的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母亲让我相信你,跟你走。”


    第39章


    条野采菊轻车熟路的带着他们三个小孩子安全的离开了米花町的地下黑市。


    黑夜的天空上, 星光与街灯的黄光交织在一起,把地面映得朦胧又迷离。寂静的空气中,偶尔传来远处的车声和近处的脚步声, 像是夜的低语, 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


    街道两旁的树木, 在夜风的吹拂下, 轻轻摇曳着枝叶, 发出沙沙的声响。它们的影子在路灯下扭曲、拉长, 仿佛是黑夜中的神秘生物。路边的商铺已经关门,只剩下门前的灯光和一扇半开的门缝。


    接到消息过后,安室透与冲矢昴很快就开车过来带走了江户川柯南与吉田步美。当然, 之所以速度能这么快,是因为他们两个刚好寻着线索找到了这附近, 只是还没来得及混进黑市救人而已。


    那个团伙作案的人贩子团体早已经被这两个特工打包送进了警察局。


    而失踪孩子的几位监护人——毛利兰、阿笠博士还有吉田步美的父母, 他们现在正在阿笠博士的家里担忧而焦急的等待着消息,至于当时一起去了游乐园的其它人, 他们暂时被劝回家休息了。


    小侦探的监护人想必是最经常提心吊胆的。


    但条野采菊的性格与职业都让他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发言权, 人生本就是没有意义的, 这让他总需要在各种各样的危险里寻找乐趣,从黑手党火拼到军警任务,从折磨俘虏到拯救更多的人。


    和死亡的对视总是能让人活的更加投入——不是为未来列出长长的清单,而是活在当下①。


    他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放弃追求与理想,而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么能做的到说服别人。


    条野采菊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教训的话,只是用力的揉了揉江户川柯南的头。


    然后他就得到了小侦探的一个迷惑的目光, 小学生侦探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怎么又揉我啊,头发都乱啦!”


    白发军警想了想, 还是在分开前往小侦探的怀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记了条野采菊的联系方式。


    送走了江户川柯南与吉田步美,条野采菊就要带着加茂雅纪去找军警的接应人了。


    他现在可是在东京出任务,抽不出空来带孩子,而且土屋今理现在也在横滨,还是应该把孩子送去见见她。另外咒术界的教育都是那个样,要上点正常的课,加茂雅纪应该是要跟双胞胎一样送到异能特务科的。


    带两个孩子是带,带三个也是带,相信异能特务科的人应当是不会太在意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条野采菊接到了五条悟打来的电话。


    五条悟这两天都在因为条野采菊的那一席话而忙碌,转移好了一众学生,又要忙着跟总监部的人相互试探。


    直到半夜,他才烦躁的从京都总监部出来,想想诅咒师无明平日里也都是半夜活动的,他也就毫不客气的打了个电话过去骚扰人家。


    “摩西摩西,小瞎子,我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但夏天出现的咒灵多,任务也多,我也拖不了总监部太长时间,杰那个家伙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条野采菊回想着情报,算了一下日期。


    “看盘星教的动向,应当就是明天。”


    袭击咒高成功夺取诅咒女王的前提肯定是五条悟不在,有什么是一定能引走五条悟的呢?


    特级咒灵不,夏油杰手上没有那么多特级,哪怕离了五条悟,咒高那么多咒术师加起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他应该会留下那只化身玉藻前。


    那就只有特级诅咒师可以牵制住五条悟了。没有听说什么九十九由基要回霓虹的消息,而且九十九由基也没有理由帮助夏油杰,剩下最后一个特级就是夏油杰本人,那就只能是……声东击西。


    条野采菊摸了摸挂在腰上的那把长刀的刀柄“明天无论发生了什么,请把现场情报完整的告诉我,能做到吗?六眼”


    “可以是可以”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的眯了眯眼睛“不过你要现场情报干什么?有什么用难不成这袭击……还会发生第二次”


    “没有引开你,这次袭击怎么可能是奔着最终目标来的难不成夏油杰有把握一打多,这个‘多’的里面还有一个你他这次肯定只是过来探探情报的。”


    条野采菊一边跟五条悟讲着话,一边为安安静静的十分乖巧的跟在他身后的加茂雅纪拉开了后座门,然后自己侧身坐进了驾驶座。


    六眼神子琢磨了一下这个解释,觉得条野采菊说的很有道理。


    就在这个时候,五条悟的耳朵敏锐的听见了电话对面那两声车门关闭的声音,突然就想起了孔时雨说过诅咒师无明今晚没接任务,他微微睁开了绷带遮掩下的眼睛,冷不丁的发问。


    “你把加茂家那个小赤血操术救出来了?”


    “哈”条野采菊狡黠的笑了笑,他侧了侧头,显然是对五条悟的突然发难早有预料,因此应对的游刃有余“我就说你平时送个情报缺斤少两的,今早怎么给的那么爽快。”


    五条悟抱着手冷哼“我也不是傻子,你平时只会关心这中间有什么是可以利用的,哪里会只针对一个小孩子发问,再加上孔时雨之前说你送那对双胞胎去上学了……”


    “如果他不是被你骗了,那就是你真的在收集咒术界的新生代咒术师,你想干什么?利用那群小孩子去建一个新的诅咒师组织”


    你还说你不是傻子?


    条野采菊紧急咽下了已经到了嘴边的刻薄言语,无语的翻了个白眼,随口敷衍“谁知道呢?说不定我是把要他们剁了包包子呢?”


    他的话说到这里,五条悟也知道自己肯定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有些失望的哼哼唧唧,他比了个威胁的手势,提高了声音“你骗谁呢,给我等着,我迟早要抓到你。”


    条野采菊不屑的嘲讽的笑了笑,“啪”的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下午,双胞胎姐妹的课堂上多出了一个人。


    午后的阳光穿透了透明的窗户,轻柔地照亮了室内的每一处角落。窗外,那几道斑驳的光线就像是繁星一般璀璨而微妙。透过微微张开的窗棂,太阳的金黄色撒满了窗前那狭窄的空间,似一个优雅的乐符在空气中跳跃。


    阳光在教室的桌面上跳跃,轻轻落在书本上,落在笔尖上。那光影交错间,仿佛是时间的诗篇在轻轻吟唱。桌面上,那几缕阳光如同被精心编织的金色丝线,温柔地铺展开来。


    窗口边的那个黑发黑眼的男孩子长相精致,他穿着合身的运动服,坐在多出来的那张椅子上,手上拿着的那本书是枷场姐妹也得到过的夏目漱石写的那本无名书。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对视了一眼。


    还是姐姐枷场菜菜子先开的口,她屈起手指,用力的敲了敲桌子“喂,你也是被他们绑过来的吗?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是被绑来的,我是自愿的”加茂雅纪头也不抬的翻过一页书页。


    他昨晚刚刚被送来横滨,就立刻去见了自己虽然虚弱但还好好活着而且以后会慢慢恢复健康的母亲,想想军警允许他今后天天都去看望妈妈,他的心情就好极了。


    “你们问别人名字之前不应该先交代自己的名字吗?”加茂雅纪低头在书本上认认真真的做下了笔记。


    枷场美美子双手叉腰,大声的哼了一声“自愿谁会自愿来这里呀”


    枷场菜菜子看了看美美子,伸手拉住了姐姐的袖子,又转头看向加茂雅纪,她的声音清脆“我叫枷场菜菜子,这是我的姐姐枷场美美子,你也是咒术师吗?”


    加茂雅纪写完最后一个笔画,才放下笔来看向双胞胎,他先点了点头示意自己记住了姐妹两的名字,才开了口“我叫加茂雅纪,是咒术师,术式是变异的赤血操术。”


    “加茂家”枷场菜菜子皱了皱眉,难掩脸上的厌恶之色“还说你是自愿的呢,你们家的人不是都不愿意走出加茂家嘛?夏油大人是怎么说的来着”


    枷场美美子接上姐姐的话“夏油大人说他们是讨厌的老橘子和小橘子。”


    这句话听起来就很难听了,加茂雅纪微微皱了皱眉,但想想这是在骂加茂家,也就释然了“我是自愿来这里的,加茂家的人用我妈妈做人体实验,是军警的人救了我妈妈,所以我自愿来了这里。”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很讨厌加茂,你们倒是提醒我了,我回去就跟妈妈说我要换姓氏,我要跟妈妈姓。”


    军警的人救了眼前这个小咒术师的妈妈?


    枷场姐妹难得有些触动,因为她们的童年记忆里是有母亲的,她们甚至还记得妈妈的怀抱是温暖的,妈妈的声音很温柔,但那么好的妈妈却很早很早就在村里人的孤立与虐待里去世了,她们也很想念妈妈。


    死去的人的记忆早已在漫长的时光里磨损,只有当时的痛苦还是一样的刻骨铭心,恨意比什么都长久,直到这一刻,才悄悄改变。


    枷场美美子的眼眸微闪,她悄悄的抬眼看了看枷场菜菜子,发现自己的姐姐也在看自己,就明白她们应当是有着一样的想法。


    第40章


    于是等到夏目漱石再来给他们上课的时候, 三花爷爷欣慰的发现这对一直展现出非暴力不合作的强硬的双胞胎姐妹的态度终于有了软化。


    甚至在下了课之后,姐妹两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提包离开,她们往日里都是明晃晃的表现出嫌弃的, 甚至不愿意在教室里多呆哪怕一秒。


    今天她们虽然已经快速收拾好了书包, 但是看起来并没有要站起身来的打算。


    加茂雅纪迷惑的看了看还坐在座位上的枷场姐妹, 但他急着要去陪伴自己的母亲, 因此也没有选择深究, 而是提着包急匆匆的走出了教室门。


    等到最后一个无关者离开, 枷场美美子侧头对上了枷场菜菜子的视线,姐姐菜菜子对着她点了点头,于是姐妹两放下书包, 走到了夏目漱石的身前。


    枷场菜菜子抿了抿唇,她看着夏目漱石的眼睛, 既然最后还是选择了给予这几分信任, 就不能在这个时候再走回头路了,于是她的眼神逐渐坚定了起来。


    “夏目老师, 既然你们没有直接杀了我和美美子, 应该是有什么想要的吧?”


    她握住了妹妹的手“无论你们想要什么, 我和菜菜子都会尽量给的,能不能不要伤害夏油大人。”


    枷场美美子也贴近了姐姐,她抬着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恳求“夏油大人不是坏人,他对我们很好,我和菜菜子已经没有亲人了,夏油大人可以算是我们的父亲。”


    夏目漱石看着这两个难得显露出几分服软的意味的小女孩, 忍不住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倒不是不认同姐妹两的想法,也不是不愿意答应她们的要求, 毕竟按照军警的计划,也确实是不会杀死夏油杰的。


    他叹息的只是这两个小女孩的天真。


    她们最需要明白的一条生存规则,就是弱者没有谈判权。


    这两个小女孩本身就是没有自由的,武力值也不是很高,在这种情况下谈判,本就处于下位,不愿意放低身位也就算了,最致命的是她们还有种想当然的天真,看似服软,实则暗暗以语意胁迫。


    若是异能特务科打的是强行洗脑,规训教育的主意,那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是不可能成功的,姐妹两就是抓住了特务科的手段迂回不算强硬这一点,大胆的提出了要求,但这要求他们也提的不好。


    首先是夏油杰的“好”,要让官方的人认同,首先应该说的就是夏油杰的价值,他能在社会管理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能帮助政府什么,能为民众做什么,而不是他对双胞胎姐妹很好。


    其次是双胞胎这么久以来,在夏目漱石并不特意掩盖的情况下,居然半点没能看出异能特务科教育的目的。


    这些课程是为了让他们有自己的思考能力,正确的看待普通人,而不是让他们轴着脑筋,一个劲的认为异能特务科在觊觎她们身上可图的利益。


    一场谈判,居然没有一句话说在了关键的点上。


    夏目漱石看着她们都觉得愁,心里隐隐还有一种对自己教育能力的怀疑,但这种思想的教育,其实一时半会儿也是急不得的。


    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于是干脆就拉开了椅子,放下拐杖,重新在讲台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根据你们今天说的这些话,我来给你们上一课吧。”


    “就叫语言的艺术与谈判。”


    午后的阳光如金色的暖流,洒在东京咒术高专宁静的操场上,这里往常都是最热闹不过的地方,学校里仅有的几位学生都更喜欢实践课,不喜欢理论,如果他们在学校里,往往会将一整个下午都耗费操场上。


    那片宽阔的场地被阳光铺上了一层薄薄的光辉,仿佛被镀上了金色的边。树丛间,翠绿的树叶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光芒,好似点缀在绿茵中的点点碎钻。每一片树叶都显得生机勃勃,轻轻摇曳着,仿佛在向阳光诉说着什么。


    远处的操场边,那几棵老树,它们的枝叶交错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凉爽的阴凉。阳光透过缝隙洒落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


    五条悟正在办公室里小憩,突然间,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于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睁开了那白色绷带下紧闭的眼睛。


    他“嘭”的一声打开了办公室的门,恰好夜蛾正道做完任务回来,正踩着楼梯上楼,向他投注了迷惑的目光。


    “悟”


    五条悟仔细的环视了一圈四周,简洁明了的向老师说明情况。


    “杰来了,我能认得出来,这就是他的咒力残秽的气息。”


    这样说着,五条悟再次仔细感受了一遍咒力的方向,踩着走廊的围挡就直接跳了下去,夜蛾正道也立刻严肃起了脸色,他很快放下了手里的东西,跟上了五条悟。


    高专的学生们早已经撤离,但老师和休假的辅助监督们还在学校里。


    五条悟到的时候,夏油杰正揽着一个眼熟但五条悟想不起具体名字的辅助监督的肩膀,低声跟人说着什么,而伊地知洁高站在远一些的地方,战战兢兢。


    “杰,放开他,他只是暂时在学校修整的辅助监督,你想知道什么问他都是没用的。”


    夏油杰抬起头,假装才发现五条悟的样子,笑眯眯的打着招呼“哟,悟,好久不见。”


    五条悟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夏油杰的模样,夏油杰比起前段时间碰见的的时候更瘦了,下巴也更尖,一双狐狸眼弯弯的,虽然脸上是挂着笑的,但那样的笑容跟从前完全不同,反正五条悟不喜欢他这样笑。


    明明当初在咒术高专时脸型还要更圆润一些,现在的夏油杰神情上虽然已经没有了当时的疲惫,但人也越发干枯了,手腕都细了一圈,让人看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五条悟不做声,夏油杰也没有想过要他的回答,只是继续说着自己要说的话,他的目光看似无意的扫过五条悟身后的教学楼“学生们都不在学校里啊,出去出任务了吗?”


    “他们无论怎么样,都不关你的事”夜蛾正道终于赶到了,他从五条悟的身后走出来,声音沉沉的“你今天来这里是想干什么?”


    夏油杰从来没想过他们会回答自己学生在哪里这样敏感的问题,因此也并不觉得失望,只是暗暗猜测着乙骨忧太的行踪。


    他最近没有听说任何一个有关乙骨忧太的消息,也再也没有碰见过那个学生,但咒高的学生还能去哪里虽然因为乙骨忧太身上带着个诅咒女王的缘故,为了避免总监部趁着五条悟最忙的时候下手暗害,他暂时躲起来也正常。


    但夏油杰是为了诅咒女王而来的,总要想办法在计划发动的那天见到乙骨忧太,才能确保最终的结果可以达到他的目标。


    于是夏油杰的眼珠子一转,临时改变了主意。


    “好吧好吧,防备心真重呢,悟。”


    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与挑衅的笑来“我过来只是为了通知你们,我将会在一周之后,在东京神田祭上发动百鬼夜行。”


    “我将带着数千只咒灵无差别的袭击整个祭典,而我的特级咒灵——化身玉藻前,将会带着盘星教的诅咒师们袭击咒高以及咒高山脚下的所有人。”


    他笑着躲开了迎面而来的五条悟的攻击,身姿矫健的跳到了咒高的围墙上,挥手告别。


    “好啦,我说完了,那我们就百鬼夜行再见!”


    五条悟没能拦住夏油杰。


    如果到时候事情真的如夏油杰所说的那样发生了,那五条悟就必须把夏油杰的目标人物乙骨忧太放出来。


    没有人会觉得带着上千咒灵的夏油杰会比化身玉藻前的实力更弱小,但如果五条悟去对付夏油杰,那化身玉藻前与袭击咒高的诅咒师就只能交给拥有特级过咒咒灵的乙骨忧太。


    但无明说过,夏油杰的最终目标就是乙骨忧太,因此最不应该出现在战场的人就是乙骨忧太。


    五条悟面色凝重,他深吸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条野采菊打去了电话。


    这个时间条野采菊本来应该在休息,但今天是夏油杰袭击咒高的时间,因此条野采菊并没有在睡觉,而是安静的坐在安全屋的沙发上阅读着一沓又一沓的盲文资料,直到等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百鬼夜行真是大手笔”条野采菊抿着唇思考,手指不自觉的去碰自己耳垂上的饰品。


    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时机,可以让军警的精英参与进来,真正做到以实际成绩展现给国会看,只要有研究部制造出的武器,军警就能杀死咒灵,哪怕没有了御三家大量稳定的世家咒术师,国家也有能力解决咒灵的隐患。


    至于御三家会不会意识到情况不对,从而怀疑到诅咒师无明的身上,会不会对他不利。


    笑话,条野采菊怎么会害怕危险,况且他也有信心能活下来。


    这样想着,白发的军警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他做出了决定。


    “五条君,到时候让人伪造出乙骨同学守在高专的假象吧,我的同伴会代替他守好你们的学校的,至于百鬼夜行,会有在您意料之外的援军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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