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二天, 程久照常去上课。


    稍微靠下午的时间段,她的光脑就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消息提醒。


    卡尔都诧异地看了过来,“有人有急事找你吗?”


    “不是, 只是一些系统消息反馈。”程久微笑道。


    当天晚上的实训课,请了许久病假的黄华老师就出现在了课上。就是那看向程久的眼神, 恨不得能吃人。


    “情商一般般”的程久对此毫无所觉,无辜地与他对视,并与其他同学一起热烈欢迎他的回归。


    “程久同学,橡胶材料有点不够。你可以去取一下吗?”


    程久前往材料室,就被一把拉进角落中。她像是想要惊呼, 但一看是黄华老师,那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程久同学,你可做个人吧!”黄华可没时间跟她演,咬牙切齿地盯着程久。


    “黄老师,你这是什么话,我就是个人啊。”


    现在的仿生机器人技术,应该造不出她这么真的人吧?


    黄华根本不想睬她这种辩解。


    “今天, 不, 昨天, 不对……”他也不太确定程久是从啥时候开始整活的。


    知道他是为啥回来上课的吗?


    因为!缺、钱!


    看着他那努力组织语言的憋屈样子,程久差点没憋住笑。


    在环大,不,应该说在A10星做事, 抓住重点很重要。


    这里的重点是什么?


    一个字:钱。


    程久这种“过路人”都要被薅下一层羊毛下来, 与创收有关的t事情, 就是这里的头等大事。


    所以,程久没找环大的纪律社, 也没找宿管。


    “有可疑人士在附近转悠”之类的理由,根本无法引起重视,也不会花太多精力帮她找出这个人。


    他们会安慰程久放宽心,不会有事的。环大只是看起来松散,安防力量不弱,其实也没啥恶性事件发生。程久可能只是误会了。


    找这些人,那就是无效举报。


    那有效举报是什么呢?


    找广告业的主管部门。


    发小卡片报备了吗?交钱了吗?


    知道学校宿舍这种“有效广告位”多值钱吗?


    虽然程久知道,这小卡片很可能只塞到了自己宿舍。但按照正常思路,那发小卡片的就不可能只发一间宿舍,涉及到的就是一整栋宿舍楼的利益!


    还连续几天……


    没别的好说的,罚款吧你!


    如果人人都这样乱投广告,A10星岂不是乱了套了?


    涉及到的金额巨大,相关执法机器人效率不要太高,第二天中午便将人当场抓获,并给了反馈,感谢程久的热心线索。


    当然,谁被抓,谁被罚这种事情,相关部门并不会告诉程久。


    程久也不需要知道这个。


    她转手就将事件编号发给了环保部门、税务部门等相关性较小的部门。


    这种小卡片乱丢,影响到的是环境卫生,罚款总得交一下的吧?


    发小卡片,有没有产生收入,收入有没有交税?


    ……


    这种案子对其他部门来说就有点小了,如果程久之前直接举报,这些部门可能也不会花太多心思找人,多半会石沉大海。


    但这人已经被广告管理部门处置过了,相当于他们顺手收个钱的事情,那为啥不收?


    那些办事部门不会将相关人士的个人信息泄露给程久,这是违规行为。


    但彼此部门之间相互配合、互通信息,是很正常且合理的事情。


    所以今天下午,程久的光脑才会收到那么多反馈信息。


    她成功收获了一枚“热心公民”的电子奖章,虽然没有奖金,有点遗憾,但这就是是程久的人品认证!


    哪怕卡尔这种在A10星生活了十多年的优秀人才,也没有拿过这种奖章。


    黄华只想问: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没错,被屡次罚款的,就是黄华本人。


    因为他想掩人耳目,不敢假借其他人之手。


    发现程久可能将陌生号码屏蔽后,他采用了程久屏蔽不了的方式:自己想办法投递实体小卡片。


    就算没有帮手,就算他遇到的情况比较紧急,但黄华仍觉得自己才是掌握着局势的那个:他对学校的了解,远不是程久这种初来乍到的人可以比的!


    一切尽在掌握中。


    然后,他就被现实教做人了。


    感谢程久。此前他都不知道,一件事儿能找出这么多的罚款名目。


    请假是不能请假了,他必须得出来赚课时费,不然就得喝西北风了。


    如果说,之前黄华只是比较唯心地靠直觉怀疑程久的话,那么经过此事,他完全确定,起源星上的事情,她绝对不像看起来那么无害!


    在起源星上推举程久当领队时,他还自以为自己这事儿做得漂亮,却不知道那正中别人的下怀,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大坑!


    让黄华觉得可怕的是,不管是这次还是上次,程久都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他知道程久有多坑。但她还可以理直气壮地反问:你在说啥?


    说实话,看到程久,他就有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的感觉。但!他得忍住!


    “我们不要兜圈子了,那没有意义。做个交易吧。你帮我摆脱寻神组织的那些人,我可以把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们。如果你不同意……”


    黄华冷笑一声,“那我们就鱼死网破。有你这样前途无量的天才作陪葬,我死的不冤。”


    他的威胁没能让程久有丝毫动容。


    他说得可怕,但也变相地亮出了底牌。说明他急了。


    这也没办法,几次三番,程久都不按套路接招,试探差点反向暴露自己,对程久还毫无影响。换成任何人都得急吧!


    程久就问:“为什么找我?你真想合作,应该有更多位高权重的人选。”


    黄华继续冷笑,“找谁?那个被自己人捅刀子、还处于失踪状态的岳则?像吉祥物一样的王室?如果是这些人,我宁愿继续给那组织卖命。”


    是的,黄华不属于任何权贵家族。他本来就是寻神组织的棋子。


    帝国权贵与寻神组织的勾结,其实分工明确,一方给便利,一方给实验成果。


    大家都是暗中联络,一般情况下,两者互不搭嘎。


    像起源星上那种,组织的人和安防部的人一起出动,奔着一个目的去,属于破天荒的大事了。


    当然,那件事也确实够大,并且他们被动做反应,只能如此。


    既然这里面存在双方势力,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并不能完全信任。


    众所周知,起源星上的事情是:安防部叛徒破坏了遗迹,安防部由此遭遇严格审查。


    这不,双方私下里就内讧了:你们寻神组织做事不讲究,害我们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你们对遗迹做了什么?这个技术还是要共享一下的!


    寻神组织也就甩锅了:这根本不是我们干的好吗?我们的人根本没上去过!你们可别贼喊捉贼了!


    外人不清楚,双方私下里已经闹得挺不好看的了。


    但处境更尴尬的是黄华。


    因为真要说的话,寻神组织的人有接触过遗迹,那就是黄华。


    虽然导师组后来就下山了,但谁知道他在山上的时候动了什么手脚?


    权贵那边坚信,寻神组织的人做了什么。很多部门遭遇了审查,就你们组织埋下的棋子青云直上,这合理吗?


    寻神组织一面觉得是安防部在甩锅,一面也在怀疑黄华。


    这段时间,已经有很多人来试探过他。


    他只是现在看起来还有自由而已,其实每走一步,都有无数人盯梢。


    他恐惧和厌恶那种感觉,干脆请了病假,不与任何人接触,也好打消组织的疑虑。


    幸亏他就住在学校,能找到掩人耳目的联系程久的方式。


    但……他也不敢再搞啥幺蛾子了。


    罚款罚到他只能出来上课,你敢信?


    黄华不敢动用组织账户的钱,暴露被罚款,也会暴露他偷偷联系程久的事情!


    “我怎么听说,你们组织的人不会背叛。”


    黄华冷漠道:“那是别人,不是我。我只想活着。好好活着。”


    他一开始,不是组织的棋子,而是,实验品。


    失败的实验品。


    “我原来的精神力等级有A+,现在是B级。”


    像他这种没背景的人,当然想找点机会赚个外快。然后就掉进了那个组织的深坑。


    很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


    为了继续活下去,他努力“表现”,从无用的实验体变成了棋子,然后就到环大当导师了。


    一边讲着,黄华一边观察着程久的表情。他故意提起这段往事,多少有卖惨的意思。


    他跟程久的出身与处境相似,她应该能共情。


    程久的表情没啥变化。


    理解有一点。但共情谈不上。


    如果起源星上不是她的局,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学生,当时她就要被黄华当成棋子献祭了。


    知道平民学生的困境,却又把刀刃对准平民学生,还要她的同情……想太多了吧?


    黄华只好继续说下去,“我最怕的是,他们想起我原先实验体的身份。又将我当成实验体。”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组织有多可怕,手段有多歹毒。


    “只有比他们更恶的人,才能制裁他们。”黄华是这么想的。


    在他看来,程久就是那个人。


    生活不易,程久叹气。她那热心公民的奖章都还热乎着呢,怎么就成了比非法组织还要恶的人呢?


    黄华又试探地问:“起源星上的事情,就算我猜到是你的布局,但有些东西我仍然没搞明白,你是怎么做到的。比如,你是怎么骗过那么多人的?”


    程久瞅了他一眼,语重心长,“黄老师,啥叫骗呢?我骗啥了?有没有一种可能,起源星上发生的事情就是天意,我只是顺应天意。”


    黄华努力咽下到了嘴边的脏话。


    找借口也不带她这么敷衍的。


    像是要印证他刚刚说的“她比寻神组织更恶”一样,程久现在比组织更神叨。


    【寻神】听起来好像很有神秘学色彩,t其实人家是个很讲科学的组织好吧!


    他们的意思是要探寻精神力的秘密,并将【造神】的技术掌握在自己手中。


    程久跟那些人比起来,更像江湖骗子!


    “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但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他掏出了一张存储卡,里面是他所了解的组织的情况。


    但只有他安全了,他才会将这张卡给程久。


    在黄华的设想中,完成交易的最简单方法就是:程久代替他将这个锅给背了。


    他只要能跟组织证明,一切都是程久的手笔,他是被坑了。


    那他们的注意力自然会转移到程久身上去。


    而他这个找到了证据,揭穿了真相的人,就成了组织里最值得信任的人。


    “回头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其他信息。”黄华信誓旦旦地保证。


    程久听着觉得好笑。


    这家伙是真够鸡贼的。


    如果他押对了人,那他就成为了程久的暗线。


    如果程久根本不是组织的对手,嘎了,那问题也不大,他已经在组织内部洗白了,安全。


    两边押宝,稳赚不赔。


    程久当然不能按照他的思路走。


    她得打消他这种随时准备将她推出去当炮灰的念头。


    “黄老师,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很愿意帮你背这个锅。但我背不动啊!一切都是我的算计,这种说法你信,别人会信吗?”


    平民身份有时候是劣势,但也有一些时候,就是最大的优势,她是天然的一张白纸。


    你说她心机深沉好了,可她是怎么跟岳则等人搭上线的?又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哪怕说莱恩平时装傻充愣,其实是个心机深沉、暗中筹谋的人,也比程久那一版本更有说服力。


    “出于怀疑,他们不会放过我,但他们还是继续怀疑你。这叫无效甩锅,对咱们都没好处。”


    黄华的表情有些难看,“你的意思是,我就只能一直扛着这个事儿了?”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的麻烦,我肯定要帮你解决,这是我们的交易。但不是按照你说的方式。”


    “你准备怎么办?”


    看出他的狐疑,程久笑了笑,“黄老师,交易前,我们先来增强一下彼此的信任吧。你不是缺钱吗?”


    提起这个事,黄华的表情更不好看。


    他变成这样都是因为谁!


    “你可别怨我。没有我,也改变不了那组织给你的钱是脏钱的本质,你敢光明正大地用吗?你要是敢,就不会住学校宿舍。相信我,我让你赚的钱,来路正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第42章


    黄华盯着光脑屏幕发呆,眼神却没有聚焦,任由虚拟屏幕上的光束在他面前消散。


    “黄老师,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有同事跟他打招呼,眼神带着探究。


    黄华掩饰地笑了笑,又端起杯子战术性喝水, “没什么,就是在想一些教学上的问题。”


    “话说你请假了挺长时间,身体还好吗?”


    “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随口跟人客套。


    其实这段时间,黄华不想跟任何人打交道。尤其是对方带着试探的目光和语气时,他就会下意识紧张,感觉是组织里的人在窥视他。


    哪怕他自己就是那个组织中的一员,他也不能确定, 这些来来往往的老师、同学中,哪些有问题、哪些没有。


    虽然理性分析, 黄华也知道, 不可能所有人都与组织有关, 很多同事和同学纯粹是出于关心, 他只是有些神经质了。


    但该怕, 他还是照样会怕。他再也不想被关小黑屋了。


    这就是黄华宁愿请假的重要原因。他那样疑神疑鬼下去,恐怕正常人都要产生怀疑了。


    但今天, 迎上同事探究的视线,黄华也没有条件反射地感到恐惧,也没有下意识地思考:这人是不是组织派出来的人。


    他神思不属, 没心情想这些没用的。


    他到现在, 还在想程久跟他说的那些话。


    程久一开始说要带他赚钱, 他有点嗤之以鼻。


    赚什么?奖学金吗?那确实是平民学生最容易赚到的钱,但仨瓜俩枣的,他现在还真看不上。


    而其他正当的来快钱途径,都被中上层抓在手中。若非如此,他又怎会掉进组织的大坑?


    但听完程久的计划后,黄华又觉得,她的计划是可行的。


    这个对比让他有点恍惚,难道,是以前只懂得傻乎乎自己送上去当实验体的他太蠢了吗?


    不!他觉得,可能是他一直以来太做个人了——虽然早在加入组织时,他就已经决定抛弃他的道德与底线了。


    “组织有让你知道,他们在盯梢你吗?”当时,程久这么问他。


    “没有,他们怎么可能跟我说这种事?但你不要觉得这只是我的臆测。我的宿舍都有被人秘密搜查过!我很清楚他们的手段!”


    程久安抚地冲他笑了笑,“当然,我相信你。我的意思是,这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事情。”


    “什么?”当时黄华没有马上转过弯儿来。


    程久也不跟他兜圈子,“那些人为什么盯梢你?因为觉得你可能拿走了什么宝藏。那么假如他们找到了你的藏宝地,是不是会动手?”


    “等、等一下,我没宝藏啊?”


    “你是没有。但这个学校有。”程久眺望窗外。


    环大,那可是很有钱的。


    “坏人”想要掰一些偷走,不是很正常?


    当然,正常情况下,寻神组织的人看不上那些个材料。也不能说是完全看不上,而是性价比太低。惊动环大的安防,就为了带走这些,那也太蠢了。


    除非,他们发现,那些东西里隐藏着更有价值的宝藏……


    “你不知道那些人是你的【自己人】,毕竟他们没有跟你表明身份。你以为他们只是蟊贼。”


    “那你正好带领同学守护了学校财富,拿点奖金不是很正常?机甲损坏了,报销不是很正常?不小心受伤了,各种补贴也很合理吧?”


    组织不能因此怪罪黄华。


    因为他从未说过“他将宝藏藏在了那些东西里”。他本来也没宝藏。


    一切都是某些人的揣测。


    “这么做,虽然不是完成我们的交易,却已经可以帮你除掉不少盯梢的人。就算你们组织的手伸的够长,也不可能有无限的棋子。”


    当然,这还只是第一步……


    黄华仍然对程久保持着警惕。他很难想象这家伙纯粹是出于好意地帮他。


    但程久的提议又让他十分心动,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黄华不是对组织毫无仇恨,而是不敢有仇恨。但现在,他似乎有了一个能出气、又能撇清关系的机会!


    如果按照程久的计划走,那他现在被人多多窥视,其实算是好事?


    黄华下意识观察了一下四周,然后迅速收回目光。


    在众人看来,这位黄老师在请完了病假之后,就变得非常勤勉,同事们都下班了,他还没走。


    他应该是想赶回进度,连宿舍都不回。累了就独自一人站在机甲大楼的顶层,像是在发呆……


    但在某个不为人知的群聊里,大家聊的可不是黄华的发呆。


    “他身上好像没有任何异常,都已经开始正常上课了……宿舍里也找了,什么都没有。”


    “白痴!你以为上课就算正常?这跟他以前的行为模式完全不同,肯定有问题!”


    “没发现吗?他老在盯着一些东西看……我把点位都标出来了,你们看一下。”


    看到黄华的行动轨迹和目视方向,大家的脑海里立刻浮现了一个可能:黄华将某些重要东西藏在了学校的标志性建筑里。


    既光明正大又无人怀疑,每天他都可以确认东西有没有丢。


    而他们这些盯梢他的人在他的宿舍当然什么都找不到。


    他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难怪又敢光明正大地出来活动了。


    “该死,我们这是灯下黑了!”


    “我就知道这小子绝对有二心!现在怎么办?”


    “先把东西带走,至于他?呵呵。”


    几人迅速制定完了计划。


    环大的标志可不止一个。他们的目标就是:能带走通通带走。尤其是被黄华特别关照的那几个!


    动手时间被他们定为傍晚,因为这时候是下课高峰和用餐高峰,校内人流量大,人多眼杂,其实更利于他们隐藏与跑路。


    除了群聊里的几个,他们也安排了其他人掩护动手与接应,吸引校内安防的注意。


    傍晚。


    “如果你比较偏爱中餐的话,我更推荐五楼食堂的招牌红烧肉。肉都是由A51原生态畜牧星球直接运输过来,现杀现做……”


    卡尔等同学兴致勃勃地给程久介绍着环大的美食文化。


    不要说A10星没有特色美t食,因为全帝国的美食都能在这里找到。食材或是大厨这里都不缺。


    而就在这时,警报声骤起。


    有人脱口而出,“该不会又是安防部来搞事了吧?”


    很多人可能大学四年都不会遇上一回警报响起。


    但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短时间内,第二次响起警报了。


    这频率显然不太正常。


    第一次的警报,虽然环大没有像帝大那样抓住安防部的把柄,不过因为帝大通了气,事情随之解决。像卡尔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多少都知道是安防部搞鬼。


    卡尔迅速查看了一下光脑,表情瞬间变得古怪,“有人偷机甲大楼的机甲核心、雕像之类的东西,惊动了警报……”


    说着,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程久,因为刚来学校那会儿,程久就表达过某些意思。


    咳……不是他怀疑程久什么的。


    只是这种事情同样很罕见。


    环大敢大大方方地把东西摆出来,那自有他们的底气。


    一般的小蟊贼敢来偷吗?


    或许刚摆出来的那会儿是有人想偷的,但被教训得多了,那些自讨苦吃的人就慢慢消失了。


    有能耐偷走这些东西的,去干点啥不好?


    但很快,卡尔就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不礼貌了。


    之前程久就跟他们说过,她只是有这个担心,并不是自己要去做这个事情。


    而且她一路都跟大家一块儿,难不成还能隔空取物?这能跟她有半毛钱的关系?


    程久很认真地说:“卡尔,你快出面安抚一下人群。然后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辅助控制局面。”


    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卡尔都要忏悔了:他是真的该死啊!


    遇到事情,程久真心诚意地要帮忙,已经第一时间考虑了应对的问题。他却揣测对方跟这件事有关。


    偏见害死人啊!


    但现在也不是讲这些的时候。


    卡尔对程久微微点头,当机立断,跃上一旁的台阶,站在高点,大声喊道:“大家不要紧张,不要慌乱。学校只是遭贼了,安防系统正在响应,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大家按照光脑提示,有序行动即可。如果有突发状况,及时寻求帮助,有看到可疑人士的,立刻上报。”


    这种事情,卡尔出面比程久出面更有效。


    他是本校机甲专业的班长,别看只是一年级,但在环大还是有排面的。


    而且遇到这种事情,机甲专业的本来就该率先响应。


    人群渐渐冷静了下来,没那么慌乱了,但该兴奋还是兴奋着,要么跟旁边的同学小声交流,要么用光脑刷刷地发消息。


    比起上次【可疑人士进入学校】,这次的危险系数反而没那么高。


    正常的贼,偷到东西之后,应该是立刻逃出去,伤人只会浪费时间,浪费逃走的机会。


    但这事吧,又有点奇葩,竟然真有人敢对环大的建筑下手。


    真是活久见。


    这不,一种诡异的看热闹氛围就形成了。


    看大家的情绪已经稳住,卡尔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想看热闹,就带着程久等同学迅速往现场支援而去。


    路上,他们遇到了已经换上机甲的黄华等老师。


    机甲专业的导师,本来也是学校安防的一环。


    没有人注意到,那不着痕迹的眼神交错。


    “黄老师,需要帮忙吗?”卡尔立刻问道。


    黄华有点犹豫,像是不知道应不应该拉上他们一起。


    这些家伙可都是没有机甲执照的。虽然事急从权,但如果情况也没那么紧急……黄华答应让他们来,那是要对此负责的。


    一旁另一个老师看不下去了,直接对卡尔他们说,“好了,你们也加入搜查。这些人事先踩过点,知道我们的反应方式,多一点人搜查更好。”


    有些话他没有说出来:如果不是这些人的行为方式与安防部截然不同,他们都要以为是安防部再次动手脚了。


    上一次摸他们的底细,这回正好用上……


    但再怎么想,安防部应该也没有low到来偷学校标志建筑。


    这些贼很可能早就开始踩点了,上次正好暴露了环大的底,正好被他们利用了起来。


    机甲大楼顶端的璀璨光芒消失了。


    摆着金属雕像的位置空了,只剩下长年累月形成的凹坑……


    但凡环大师生看到了,都得生气!这其实已经不是财物损失的问题,而是环大的脸面问题。


    让人怀疑这些贼是不是跟环大有仇,故意来打环大的脸。


    简直猖狂!


    这些贼必须抓住!


    安防部也得记一笔。就算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给这些贼制造了机会。


    看到有人主动背了锅,黄华便没有犹豫,将目前的情报共享了过来。


    “动手的人都是行家。刚才有个老师单人遇到了他们,差点受伤,所以你们务必警惕。”


    “他们应该有两拨人,一拨动手,一拨转移。现在财物已经落到第二波人手上,第一波人可能趁着混乱,藏在了人群中。我们的想法是,先抓第二波有赃物的人。追回财物,再清查第一波!”


    卡尔等人的光脑都加载了共享地图。


    地图视野中标记出了那伙贼人的逃跑方向、所在区段。


    可以看出他们是有备而来,不仅分工明确、动手干脆利落,而且知道该怎么分散逃跑,分散他们的安防力量。


    当然,环大这边也是有各种紧急预案的,知道遇到这种情况,就是先抓重点。


    智能监控、安保机器人、安保队等齐齐出动,这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绝不会给他们逃走的机会。


    这时,黄华等导师的光脑收到提醒。


    校内多处地点出现紧急事件。有几栋大楼出现烟雾与火光,有人突然晕倒在人群中……


    “不好,应该是第一拨人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给同伙的逃跑创造时机。”


    卡尔和程久对视了一眼。


    随即,卡尔就说,“老师,那我们不去追第二波人了,先负责稳定局面。如果能抓到第一波人,那最好。”


    “可以。”老师露出了赞许的笑容。


    卡尔的这个主动请缨,就很有大局观。


    只要不出意外,那些人跑不掉的。卡尔他们跟着一起去追逃,作用不太大。


    反倒是稳住局面这种看起来是“边角料”的事情,在当前局面下,比跟着大部队跑重要多了。


    那老师瞥了黄华一眼:这位黄老师,关键时刻还不如学生拎得清呢。


    于是他不冷不热地做出安排:“黄老师,你也跟他们一起好了。”


    第43章


    被安排到了小孩桌, 啊不,学生桌的黄华也没啥意见。


    其他老师一走,他就很干脆地放权给了卡尔, 并表达了信任。


    卡尔没啥好说的,接过了指挥权, 有条不紊地安排起各项琐事。


    他对环大足够了解,安排这些事情也是指挥的基本功。就算是程久出面,在这些事情上,也做得未必能比他好。


    不过,卡尔的野心显然不止于做这些琐事。


    之前他跟老师说“最好能抓住第一波人”, 这只是谦虚的说法。他心里的想法其实是:用尽一切办法,也得拿下!


    老师走了,卡尔就没掩饰,“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看着不远处的人群,卡尔心里也清楚:想要实现他这个想法,有难度。


    不然,校内安防系统也不会选择先抓第二波人,再通过他们反向追索,以及清查出第一波试图隐藏身份的。这是效率最高的做法。


    校内的智能识别系统已开启。形迹可疑者将会被标出,并发送给最近的安保。


    可问题就是,第一拨人已经借由一些监控死角顺利隐藏,没有人将【我是坏人】写在脸上。


    刚刚发生【意外】的地方都是人最多的地方。可能纯粹只是意外——人多的地方,平时也会有这种小事故。可能是有人故意生事, 但很难核查清楚。


    “我支持你的想法,我们必须抓到第一波隐藏起来的人。”程久第一个响应, “我怀疑,赃物还在第一波人手上。”


    “理由呢?”


    “他们不是一般的贼。他们把每一步都踩得很准,甚至知道学校的应对,没道理不知道那一队在全力搜捕下根本撑不住。但他们还是这么做了。为什么?难道是侥幸心理吗?”


    与其说那是侥幸心理,不如说转移财物是虚晃一枪,东西还在第一波人手上。


    程久的怀疑,很符合逻辑。


    众人的表情都难看了起来,要是全力搜捕,却被耍的团团转,连财物都追不回来,那环t大就真的要成笑柄了。


    “我跟老师报告一声,转移搜寻目标。”卡尔就说。


    程久却摇摇头,说:“但这些只是我的猜测,我们没有任何证据。安防组很可能也有猜测,但他们不会因为猜测放弃调查重点。”


    当然,程久觉得东西在第一波人手上,可不只是靠逻辑推理。


    她知道那些贼是谁,再加上有黄华这个“内鬼”在,她还是挺了解那组织的行事风格的:


    吸引安防主力的那部分人不重要,可以直接舍弃。


    隐藏身份的那部分人,可以发挥出更重要的作用,能留下尽量留下。


    而【宝藏】涉及到的是最重要的东西,那些人怎么可能让炮灰组经手?


    猜得更绝对一点,现在财物全都在那么一两个人手上,其他的全都是打掩护的。


    总之,用结论反推过程,程久说服卡尔他们,可以找的理由不要太多。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卡尔马上反应过来。


    “现在的最大问题不是他们混在人群中么?要让他们从人群中脱离出来……”


    卡尔他们一看程久的表情,忽的有了一种安心感:来了来了,那种一肚子坏水,啊不,是运筹帷幄的表情。


    程久的感知十分敏锐。


    她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看了看这些同学:总感觉有人在偷偷骂她。


    但大家都是一脸无辜的表情。这一点,算是跟着程久学到位了。


    人群中。


    一个长得平平无奇的校工混在人群中,跟着大家一起行动。


    刚才有个同学因为人群过于密集,犯了恐慌症。他还特意上前帮忙了。


    无论从哪个角度讲,他的演技都无可挑剔。


    他心里有些不耐烦,要不是那个该死的叛徒黄华,他也不至于在环大浪费这么长时间。


    考虑到黄华那家伙可能藏了一手,所以组织没有直接对他动手。


    好在,盯了这么久,果然让他找到了黄华试图藏起来的东西。


    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校工露了一丝不着痕迹的微笑。


    那些人只当这是一场盗窃,却不知道他们组织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多少心力,所以,他们成功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环大的智能识别系统很强,可以标记出“表现异常”的人。


    可想要做到这一点,也得是那个人正好在监测范围内。比如他笑得不合时宜,但正好在镜头之外,那这个监测就无法对他起作用。


    这些底细,他们早就摸清楚了。


    从这栋楼到离开环大只需要五分钟,时机一到,他就会撤走……


    但就在这时,卡尔开启了扬声喇叭,“影音楼正在进行【环大缉盗】直播。震撼的光影效果,无死角的拍摄,尽在影音楼,欢迎各位同学光临!还会有我们机甲专业的同学为大家进行专业的讲解。”


    “不过也请各位同学注意秩序,有序前往。”


    话音刚落,人群立刻激动起来:还有这种好事?


    八百年难遇的标志建筑盗窃事件都被他们遇上了,大家都好奇着呢:这些人是谁?现在抓捕进度如何?


    但为了配合校方,避免添乱,大家也不能一股脑地挤过去围观,只能通过光脑信息,与其他人交换信息、视频吃瓜。


    现在竟然在影音楼开直播?好耶!


    这简直就是安全吃瓜的第一线啊!


    当然,影音楼属于校内商业设施,使用需要付费购票。


    但那都是一流全息设备,观看效果如临现场,收费很合理(其他教学楼有类似设施,但只供给教学使用)。


    大部分想吃瓜的同学并不会吝惜这点票价,纷纷赶往影音楼。


    隐藏校工懵了:不是,你们有病吧?


    学校被盗是啥光彩的事情吗?


    还用来开直播?


    我们是你们聘请的演员吗?


    你们给分成了吗?


    啊不对,现在不是想分成的时候。问题应该是,这搞得他们像小丑,还是专门提供乐子的那种!


    该死的环大!


    按照原计划,他只要跟着大部分人行动就行。但这回不行,他不能跟着一起去影音楼!


    影音楼在学校偏中心位置,从那里离开,哪怕没有任何阻碍,起码也要15分钟以上。


    再说了,进了影音楼,啥时候才能出来?


    多出的时间就是多出来的风险。


    而且,影音楼比较特殊,为了增强与观众之间的互动感,它的镜头更为密集,他的表情和行为异常更容易被抓到!


    他想在影音楼制造混乱,难度有点大……


    要不,让其他人在去影音楼的路上动手?


    校工一一吩咐下去。


    但,没用。


    卡尔的组织能力没话说。他安排人控制住了几个节点,小问题直接处理了。


    制造大问题?呵呵,那些人也怕露出行迹,哪里敢搞出太大的动静?


    这时,人群中里突然有人嚷嚷开来,质疑卡尔的组织决策。


    “刚刚是谁在说话?”


    “不知道啊,好像就在我旁边。”


    “我可没有说话。那不是我的声音。”


    “……”


    这是发现制造意外不成,就选择裹挟民意了。


    而且对方应该使用了变声能力,很难将这个人揪出来。卡尔当即意识到问题。


    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跟这些同学对立起来。


    有点棘手。


    校工再次笑了起来。


    虽然他没有往影音楼的方向去,与发生骚乱的那群人隔着一段距离,但他的光脑可以实时收到其他人的汇报。


    只要把混乱的局面拉起来,然后蔓延到其他人群中去……


    呵呵,恐怕整个学校的安防都得撤回来处理这事儿。


    但就在这时,那混乱的人群中,一个人影突然窜了进来,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黄华,“那个是贼!那个是贼!大家不要让他跑了!”


    这变故是谁都没想到的。


    有人趁乱挤了进来。但谁都没看清是谁。


    因为刚才的局面本来就有往混乱方向发展的趋势,大家挤来挤去,原来的位置都发生了变化。就成了嫌疑人隐藏自己的最佳时机。


    有人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看清了,但孤证不立。


    人家还反过来说:你才是趁乱挤进来的呢。


    卡尔露出了沉痛的表情,“各位同学,这个贼就隐藏在我们之中,还想破坏我们的团结。”


    “这样好了,我们就来一局狼人杀,把人揪出来吧。“我相信我们还大师生的实力,绝不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 ”


    诶嘿,亲手抓贼?真实版狼人杀?


    这个有意思!


    甚至比去影音楼还有意思。


    原先的混乱立刻消弭。大家互相警惕地观察,现在谁先反对,谁先成为“嫌疑人”。


    没有外力的时候,被卡尔管着的人会抱团,会被利用,与卡尔对立。


    卡尔怀疑这里面有鬼。那他们反过来说:你凭什么怀疑我们?是趁势狐假虎威吗?


    但,“贼”出现了。那跟卡尔的矛盾就是小事,抓贼才是正经事。


    而且,这也不是卡尔无缘无故的怀疑,很多人都看到了那贼过来!只是没看清而已!


    原先的对立自然就消失了。


    校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不,笑容没有消失,只是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了卡尔脸上。


    哪有贼会明晃晃地撞进来?那肯定都是自己人演的。


    刚刚混进人群里的,就是机甲专业的同学,以速度著称的老刘。


    诘问每个人,他们的个人情况,找出煽风点火的那个人。卡尔想这么做,却没有那么大的脸面。


    但现在,不需要他主动去做这件事了。


    校工努力按住了心中沸腾的怨念。


    虽然没有达成期待中的效果,但问题不大。


    大部分人去了影音楼,一小部分人在玩狼人杀,剩下的人不想吃瓜,也没有被狼人杀波及进去的,可能就是原地解散。


    他可以趁机离开。


    他正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像其他人一样散去。


    但就在这时,卡尔又过来了。


    “各位老师同学,稍等一下。根据我们抓到的嫌疑人提供的线索,他们将赃物藏在了你们的背包内,想借你们的手将东西转移出去,请大家各自检查一下有没有夹带。 ”


    “胡说八道!”校工恨不得大喊。


    他还能不清楚自己的人有没有被抓住吗?


    他也没有将宝藏藏到其他人在行李中去。


    这家伙在撒谎!


    但话还没说出口,又被他自己咽了回去。因为这是针对他的阴谋。一般人怎么会清楚,那绝对是谎言呢?


    他一说出口,就会暴露。


    他逼迫自己像其他人一样,埋头整理东西。


    不能露出破绽!


    但与此同时,卡尔突然暴起,机甲覆盖全身,一脚踹向了他!


    人多的时候,会有很多人帮他t遮掩行迹,随便一个低头,表情就无法被捕捉到了。


    但现在,人太分散了!


    卡尔无法将人的动作神态一一甄别,但正在运作的智能识别系统可以。


    其他人的第一反应是,震惊之余赶紧看看自己的行李有啥问题,但这个校工的反应是:想反驳。并且没有查看东西的意图。


    他被标记上的时候,卡尔的光脑就得到了提醒!


    随时戒备着的校工自然不会让他得手,见已经隐藏不下去,他不再犹豫,一边暴退,一边祭出机甲,并立刻逃窜。


    阻拦的事情,自有其他人动手,他的使命就是把东西送出去。


    果然,见他已经动手,其他人也不再迟疑,顾不上隐藏身份了。


    先杀出一条血路再说!


    有人甚至想抓个人质来谈判。


    如果是之前,他抓人质是有效的,因为人多,手一勾可能就碰到其他人了。


    但他错过了抓人质的最佳时机。


    因为大部分人都往影音楼那边去了,剩下的人群中,聚集最密集的可能就是狼人杀那边。但因为“嫌疑人”就在里面,彼此都隔着一段距离呢。


    你突然想抓个人质,也没那么容易……


    程久他们何尝不是时刻戒备着?


    在他们动手的时候,就齐齐做出了反应,与之进行缠斗!


    【不一定要赢,把人拖住就行】,这听起来是不是很熟悉?没错,环大的同学是有相关经验的。他们在起源星上就是这么干的。


    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这些学生似乎有将“不讲武德”这个词发扬光大的意思。


    最惨的不是跟学生们正面缠上的人,而是混在狼人杀群里的那个:他正要打开机甲,一只背包就朝他的面门呼过来了。


    “我从刚才就怀疑你小子了好吧!”


    打开机甲的速度其实很快,大家都是专业的。


    可问题,在这狼人杀的局里,为了减轻嫌疑,他得表现出足够无害。那边突然动手,到他打开机甲,就有存在了一个时间差。


    其他人立刻跟上,主打一个乱拳打死老师傅。


    存放机甲的空间钮,不知道啥时候掉落在地,他愣是没找到机会打开机甲。


    “原来就是你小子藏得这么好!偷我们学校的东西!揍他!”


    理论上讲,那校工只需要跑就可以了,其他障碍,其他人会帮他清扫。


    但哪怕是一年级的菜鸟都知道,理论跟现实不是一码事。


    不只是卡尔穷追不舍。


    斜刺里,黄华杀了出来,与他撞到了一起。


    之前黄华的态度有点像是不想管事,但现在,似乎因为锁定了目标,他表现得异常勇猛,杀招哐哐地砸过去。


    “黄……”


    黄华,你果然是个叛徒!


    校工想要叫破黄华的身份。


    但黄华一听开头,便感觉不妙。


    他的目的是假装不知道组织里的人动手,所以不给组织开后门。


    要是被喊破身份,他不放人走,在组织那儿就坐实了叛徒之名了。


    他必然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黄华一老拳砸在那机甲面门上,又迅速追上补刀。机甲扬声器损毁,面门上的防护罩被轰得稀巴烂。


    黄华一点儿都不担心,等其他人来了,这校工再自报家门。


    盗窃罪不至死。


    但那组织的人,必死无疑。


    看着被他踩在脚下的人,黄华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痛快感。


    这口气,他忍得够久了。


    今天,他感觉自己重新做了一回人。


    因此,虽然这人看似没有反抗的余力了,他也继续哐哐老拳砸过去。


    卡尔等同学目瞪口呆。


    这看起来得有一些私人恩怨了吧?


    程久微微一笑,“可能他以前被小偷偷过吧。我们确认一下他们带着的物品。”


    校工想得不错,今天,一切都结束了。


    只不过,跟预期中不一样的是,是他结束了。


    第44章


    “感谢你们,保护了学校的人员、财产的安全。”


    校领导们过来,与黄华等人一一握手,并作出表彰。


    有些事情, 事后复盘与事前做出的判断是不一样的。


    按照当时的情况,学校的安防应对没有任何问题。他们看到被盗走已经转移到第二波人手上, 那首先就要抓第二波人。


    谁会想到,第二波人手上的东西全都是假的呢?


    那些人竟然为了行动顺利,还做了一批假冒的!


    如果不是黄华等人机智果决的应对,恐怕真让他们得手了!


    此时,校方也已经意识到:这些人不是普通的盗贼。


    有几个人还在校内有工作。他们的机甲用的材料比他们偷走的这些好多了……


    不过这些疑点可以慢慢搞清楚, 现在的重点是,对粉碎了阴谋的人进行奖赏。


    这些表彰都会记录在档案里, 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总会有用得到的时候。


    比如黄华, 他的职级刚刚变动过, 不能马上再升。但下次有机会了, 肯定会先轮到他。


    更别说这还附带一份丰厚的奖金:环大可从不缺钱。


    与跟校长握完了手的黄华心情复杂。


    要说他有多信任程久, 那是不可能的。早就说过, 他愿意与程久交易, 并不是他愿意改邪归正, 只是为了保全自己。


    但事实证明,跟着程久混,好像要更有前途一点。


    先不说他在组织里当实验体的那段灰暗时间。就说他后来给组织卖命了, 得到的最大实惠, 可能就是进环大当老师:他只是个B级, 升迁无望。


    组织不可能帮他活动上去,因为那样太奇怪了。组织里有钱, 但那也是见不得光的钱。


    第一次在起源星被推出来当出头鸟的时候,黄华还有点慌。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竟然有点享受这种感觉了。


    “黄老师,其实你不是一无所有。你是组织的棋子,但反过来,组织就是你的资源。这资源能不能见光,就看你怎么用了。”


    黄华身后,程久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魔鬼一样的蛊惑力。


    她这是在鼓动黄华继续当二五仔呢。


    不用怀疑,程久就是故意的。


    这家伙的脖子上仍然拴着那组织的锁链。情况一个不对,他就很可能反手卖了程久。


    程久就是要让他一点点地尝到甜头,一步步地没办法回头。


    等黄华习惯了通过用这种手段攫取利益,就不需要等着跟程久做交易了,他自己也会想办法利用他所知道的一切,去换取利益。


    到时,就不需要程久特意动手了,那些事情都会浮出水面。


    不过,程久自是不可能将这些想法都与黄华和盘托出。她笑盈盈的,仿佛只是与黄华达成了一次普通且正常的合作。


    黄华确实产生了一些想法……但,这也不急。


    他掩饰地干咳了一声,说:“嘘,大庭广众的,还是不要提组织比较好。”


    程久无所谓地耸耸肩,说:“有什么关系?你表现的越坦然,看起来越正常,你越疑神疑鬼的,别人都会觉得你有问题。”


    “你那是什么表情!”黄华感觉有被冒犯到。


    “没什么,别介意。我就是蛮惊讶的,你这个技术,竟然能隐藏身份这么久,都没被发现。”


    这家伙的运气可能比较好?程久就是这么觉得的。


    黄华听得麻了:我隐藏身份的技术这么烂,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他也想吐槽:我这么烂的技术,是正常人的水平。但你一个没有隐藏身份的,却这么懂,这才不正常吧?


    等等……黄华突然感觉灵光一现:难道,她也有啥隐藏身份吗?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小小年纪,就有八百个心眼子。


    如果她有隐藏身份,到底又是何方神圣?


    这是一件令人细思恐极的事情。


    看着黄华的表情变来变去,程久也不知道他脑补了什么,但她本来就不是会细究这种事情的人,就说:“好了,黄老师,我过来是想说,今晚有庆功宴。”


    受了表彰、又赚了钱,那大家肯定要开心一下的。


    这里的赚钱指的不只是奖金,还有影音楼的分成。


    是程久他们提供了点子,又是程久他们将客户“送”过去,收分成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影音楼的主管也不会目光短浅到独吞这笔意外收入。


    把人都送去影音大楼,还给大家开抓盗直播,这其实不符合环大的安全管理条例。哪有用学校危机给自己牟利、发校难财的道理?


    但事后程久等人也解释了:他们的目的不是牟利,而是找一个合适的清场理由,方便筛人。


    至于那部分所得,他们愿意上交学校。


    事急从权,而从结果来看,他们这种另辟蹊径的方法取得的效果很好。


    学校只觉得他们干的漂亮,哪里还会把t这部分钱收上来?影音楼开在学校里,你猜赚最多钱的是谁?


    学校大手一挥,这部分钱就成为了他们的劳动所得。


    听到这里,黄华眼睛一亮,“那庆功宴后,就是分赃,啊不,就是分账?”


    “当然。”程久应道。


    黄华面上喜色更甚。


    倒不是他没见过世面,而是他最近正好缺钱。原因嘛,大家都懂。


    但程久当即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不好意思啊,黄老师。庆功宴必然有你的份,但剩下的分成,就没有你的了。我们的分配方案就是,干多少事,拿多少钱。”


    这个主意是程久出的,有人去跟影音大楼的主管谈了,也有人负责当解说……


    黄华一愣,随即恼怒道,“不是,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你说会带我赚钱。”


    “没错,所以你也赚到了。”程久指了指他手中的奖金。


    “等等,我也出力了啊!我配合演戏,他们要跑的时候,我抓了人!”


    “是的,所以你也拿到了你应得的部分。”程久再次指了指他手中的奖金。


    黄华:……


    忍住。绝对不能骂脏话。


    程久像是没察觉黄华已经在心里骂骂咧咧,保持微笑道,“黄老师,你应该能理解的。我可以无缘无故地给你馈赠,但你敢收吗?”


    那当然是敢的。这话在黄华的嘴边转了一圈,愣是没说出口。


    他既想到了组织里的那些事情,又想到了程久那可疑的背景。感觉……如果程久真的无缘无故给好处,只怕有大坑!


    见他不说话了,但又像是不太服气的样子,程久继续说,“不过,之前就告诉过你,这是赚钱计划的第一环。如果你愿意,还可以再赚一笔。”


    这一环扣一环,就是要让黄华“心甘情愿”地主动下场。


    程久又不想给自己多找个爹,她也没有组织的赃款,不可能白养着闲人。


    “你……不会又要坑我吧?等我帮你做了事情,又告诉我不能拿那笔钱。”黄华对程久还是很警惕的。


    程久露出人畜无害的微笑,“黄老师,你对我还是有误会。我答应过你的,全都做到了。影音楼的分成没你的份,是因为你确实没参与。”


    “你抱着这是给我做事的心理,对待这些事情,但说实话,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事,你只是在给自己赚钱。”


    他当然可以继续摸鱼,损害到的是谁的利益,程久就不多说了。


    黄华愣是没挑出毛病来。


    他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到正事上来,“你说的第二步计划是?”


    其实黄华觉得,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了,不然还能怎么利用?引导组织的人再抢一遍吗?


    “你对自己掌握的资源还不了解。真正的有钱人还没掏钱呢。”


    黄华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


    “这回动手的,是组织的人。可与他们眉来眼去的那些权贵,很可能不知道这消息。如果他们收到风声,环大的标志建筑中有组织藏的宝呢?”


    “我觉得,你可以举办一场恰到好处的拍卖会。”


    很多人容易将组织和与其勾结的权贵当成一伙的。


    对外的时候,他们确实是一伙的。但平时,他们都有各自的算盘。


    组织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是特意不声张的宝藏?呵呵,那他们要了!


    什么背叛盟友。不存在的。明明是组织没能耐搞到手,所以他们出手了。组织还得谢谢他们呢。


    组织否认也无所谓,别人不会信。因为他们在环大搞出的动静是真的。越否认,越让人怀疑,组织是不是在隐藏什么。


    就算啥都没有好了,不就是一点钱的事情么?就当买个保险。


    权贵们做事的风格,与组织也是截然不同的。


    看着已经动起脑筋了的黄华,程久拍拍他的肩,“我相信,具体怎么操作,你肯定有数。”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可能还真不好操作。


    因为无法确定哪些人会对【组织的宝藏】感兴趣,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送进去了。


    但黄华这个组织内鬼做这个可没难度。


    他肯定没掌握所有勾结的权贵的名单,但只要知道那么一些,完成消息传递的第一步……后面自有其他人帮他扩散出去。


    黄华还有问题,“可我拍的是学校财产,学校能放过我吗?”


    “以旧换新懂不懂?或者你大方一点,换点更好的,把事情办的漂亮一点,学校只会高兴。”


    旧的肯定不如新的值钱,但旧的有“附加价值”,才会让某些人趋之若鹜。


    “学校会同意吗?”黄华还有些隐忧。


    他并不是那种有影响力的老师。


    “你是不是傻,把消息放出去,自然会有人想要促成这件事,你只需要顺水推舟,接过这份职责就行。”


    “如果你觉得还不保险,拉上其他同学一起。比如卡尔,他家不是还有拍卖场的产业么?不要想着独吞,记得分给其他人一些好处。”


    为什么程久发“校难财”也毫不心虚?


    因为大家一起赚了。


    卡尔等同学不用多说。他们都是直接受益人。


    环大亏了吗?没有。


    学校财物没被盗走,拥有影音楼最大利润占比的就是学校。还抓到了寻神组织的人,这个可以带来的后续影响,就看环大的操作了。


    亏的只有组织。程久就逮着他们的羊毛薅了。


    但这本来就不是能玩到一起去的人,程久可不管他们的死活。


    只要同盟够多,势力够强,程久就不用担心组织的报复。


    毕竟他们到现在都觉得,缺德的是环大,而不是程久。


    “哦、哦。”黄华都来不及质疑她,忙不叠地做着笔记。


    他到现在还无法确定程久有没有隐藏身份。


    但他大概明白了,为啥自己只能去当实验体被坑,人家却能在不同的学校混得很开。


    这时,卡尔朝他们走了过来,“黄老师、程久,你们在聊什么?”


    程久就正好将位置让给卡尔,“黄老师有事想跟你商量。”


    很快,就变成了那两人的相谈甚欢……


    黄华的行动速度很快,各方的反应速度同样很快。


    没过多久,拍卖会便有条不紊地进行了。


    看到每样拍品的天价成交价,校方都惊呆了。


    这些东西见证了环大的历史,可能有一点附加价值,对环大有感情的校友可能会拍回去收藏。明面上,大家都是冲着这个理由来的。


    但,这个溢价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咱学校的名头这么值钱啊?


    要不再搬几块标志建筑来卖好了?


    刚刚安上的那些也不是不能拆……


    如果不是拍卖前,黄华特意请他们检查过检查过拍品,确认没有异常,他们都要怀疑这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宝藏。


    当时黄华十分稳重地说,“那些盗贼专门偷窃这批东西,感觉有些蹊跷,还是检查一下再转手比较好。”


    现在看来,这家伙实力一般,但这方面是个人才。


    他们看得出来,这成交价有点离谱。


    搞不好有人将【身份不明的盗贼盯上这批财物】、【这里面有大秘密】作为噱头,放出风声去了。


    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接管这件事的黄华本人。


    但那有什么关系呢?学校是获益方。


    宝藏、被盗等的相关字眼儿,可从未出现在明面上的宣传单上。他们更没有摁头让谁去买。流程上没有任何问题。


    拍卖会结束,众同学一拥而上,将黄华团团围住,“黄老师,你今天得请客啊。”


    “就是就是。黄老师,你不能只考虑卡尔,我们也是你的学生。你怎么没跟我们谈这件事儿呢?下次有这种好事,也得想想我们。”


    拍品拍出天价,对拍卖场也有加成。有产业的可不止卡尔一家。


    校方都被拍卖结果惊到,其他学生难道就不吃惊了吗?


    他们更加震撼:原来我每天在学校里看到的东西,这么牛逼啊!


    早知道就像程久说的那样,偷偷掰一块了……咳,这个是开玩笑的。


    早知道他们应该跟黄华争取一下的。


    黄华清了清嗓子,“咳咳,请客没问题。不过我也没忘记大家,其实这次是程久同学为我跟卡尔牵线的。”


    众人目光幽幽地看向了程久。


    程久感觉头皮发麻。这家伙,不安好心啊!


    大家一窝蜂地将卡尔挤开。卡尔是班长也没用,双拳难敌四手。


    “程姐,难道爱会消失吗?”


    “不好意思,没爱过。”


    “呜呜呜,你上次在床上不是这么说的。”


    “什么床!你说清楚!”


    “训练床……”


    看着程久反被众同学缠上,黄华双手t抱臂,忍不住笑出了声:哈,这家伙平时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原来也有招架不住的事情嘛。


    第45章


    为了弥补某些小可爱的受伤心灵, 大出血请大家吃饭的人就变成了程久。


    这些家伙是一点儿都不给她省的,要求的请客地点是A10星最好的餐厅之一。


    就不能照顾一下她的家庭条件吗?她物色到了一条不错的小吃街……


    程久的卖惨惨遭无视。


    小吃街以后可以吃,但这回,程久的血也必须得放。大家等这么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可不容易。


    然后, 程久又振振有词地表示,该餐厅需要预约。可能等预约到了,她都回帝星了。


    大概早就猜到她会找这个理由,有同学迅速跟上:问题不大。餐厅已经联系好,今晚就可以去。


    程久能说啥呢?她只能跟余额说拜拜了。


    他们选择的餐厅是一家空中花园餐厅。


    反重力装置将其打造成了浮空平台,透明的玻璃材质让人如同踏上虚空,拥有绝佳的视野。


    这里的花卉、绿植也是精心挑选的品种。如果客人恐高,不能接受虚空视野,可以灌溉这里的草木,特殊品种的藤蔓将会在短时间内疯长,覆盖用餐区域内的透明地面,很有一番野趣。


    其他人直接开飞行器去了就餐点。


    程久则走一楼, 她要跟厨师聊一下今晚的菜单。


    餐厅外面,一个男生招呼着一众同学, “不好意思啊,我本来已经预定上了的,但他们说今天有人包了场,我们就去对面吃吧。”


    这些同学中, 有他需要维护的关系, 所以他不得不花大价钱请他们吃饭。


    预定了空中花园餐厅是真的, 被取消了订单也是真的。他心里有些窃喜,因为餐厅还退了一些钱作为补偿, 他又可以请稍微便宜一点的客,简直完美!


    他还特意带同学过来溜了一圈,表示自己没有撒谎。


    没想到这时,透过透明玻璃,他好像看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但应该是看错了吧。那个人不是去了帝星吗?


    其他同学本来也只能走了,但看到他愣神,就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了一个以前的同学。”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来了劲儿,“那就过去打个招呼呗。”


    这小子是什么来路他们很清楚。那他以前的同学,就是跟他一样的偏远星球出身。


    结果那家伙都能预定上,他却说自己的订单被取消了,这就有点把他们当傻子耍了。


    他们对此很不满意。


    大厅内,程久正小声嘀咕,“赚钱真不容易啊。”


    这话正好被那一行人听到耳里,这么近的距离,男生确认了她的身份,“程久?真的是你?”


    程久从记忆中找出了男生的名字,“周南?好巧。”


    这是她的高中同学,属于班里混得比较开的那类。但那时候她没穿过来,正在“扮演”她这个人的,是系统安排的程序。


    那时的主线剧情未开启,在设定上程久就是毫不起眼的人,跟周南没啥交情。


    不过既然都遇到了,那也不至于装不认识就是了。


    “程久,这里需要预约,而且今天被人包场了。我们正好要去吃饭,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周南提议道。


    他看到同学面露不屑,小声解释道,“程久同学很厉害的,她被帝大特招了。”


    当时听说这消息时,周南也很惊讶,甚至可以说是心情复杂。


    他在高中时,论家境和成绩可以说是最顶尖的那一批,但却是平时默默无闻的人,检查出了特别的天赋,有了一飞冲天的机会。


    周南去了A10星的一所不错的高校,但跟帝大这种顶级名校相比,落差有点大。


    周南本该趁程久去帝星前,跟她打好关系。但因为他那点复杂的心情,当时到底没能把这份同学关系趁热打铁。


    在A10星上了一段时间的学后,他的那点不平就被磨平了。因为在这里,他能感受到更大的落差。


    这回重新拉上程久的关系,一来想让现在的同学看一下,他有帝大的同学。二来也是将程久纳入关系圈,让她也结交一点有价值的朋友。


    但周南的同学对他的介绍嗤之以鼻:帝大的特招生?呵呵。


    他们很清楚帝大有多难混。


    走了狗屎运,获得准入门槛,并不意味着从此青云直上。无法适应学校、扛不住压力,可能比去了普通学校惨。


    不然怎么说宁为鸡头,不为凤尾呢?


    程久在学校混得怎么样,听她刚刚的嘀咕就能猜出来了。


    他们不认识程久。


    程久的名气在三校都挺大,认识她的高层都有不少,但跟他们的圈子有壁。


    而某些特别容易扬名的事情,涉及到其他原因,程久有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


    比如像起源星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但程久故意让自己融入到集体中,不显得出挑。


    没去特意了解过的人哪里会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家伙搅动了多少风雨?


    好吧,也不能说是平平无奇。她有一张令人印象深刻的美人脸。但他们又不是没见过好看的。


    周南的同学笑呵呵地说:“周南,你确定这是帝大的同学吗?今天不是休息日,她却没在帝星呢……”


    这家伙,不会被学校劝退了吧?


    要说程久正好被今晚包场的主人宴请了,那也不合理,“这位同学,你可能不知道,如果在这里用餐的话,是直接用飞行器上去的。”


    看似是提醒,实则为嘲笑。


    他们觉得周南平时就挺土的了,没想到来了个同学,还能更土。


    连这种常识都不清楚吗?


    程久一挑眉。


    啧,这傲慢的态度。


    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感受过了。


    程久本来就不是喜欢找气受的人,只对周南说,“你那边我就不去了。不过你要过来用餐吗?我不知道他们包场了,但腾几个位置没问题。 ”


    她扫了周南的同学一眼,“他们把用餐礼仪了解得这么清楚,却吃不上这里的饭,确实有点惨。”


    周南差点笑场。


    他以前都没发现,程久的嘴这么毒。


    但他不能笑。因为他旁边的这群同学已经快暴走了:这女的啥意思?说他们是上赶着的乞丐吗?


    有同学立刻呛声,“我们了解这里的规则与礼仪,是为了避免闹笑话,不像某些人,呵呵。你知道什么叫包场吗?还给我们留几个位置?”


    如果她就是能做主的那个人,就不该不知道这里被人包场了。


    打肿脸充胖子,还撒这么容易被戳穿的谎,有意义吗?


    但他们有限的常识不知道,【安排餐厅的不是她】和【她能做主】是两码事。


    周南感觉头皮发麻,他想从中斡旋一下,却无从着手。


    但这时,服务员彬彬有礼地过来,“程女士,丹尼斯先生已经在等您了,请您过去聊聊。”


    丹尼斯先生就是今晚的主厨。


    周南一行人都懵了。


    丹尼斯主厨要跟程久聊菜色?可是这个不是一向由主厨决定,客人按照菜单推荐点的吗?


    啥时候这家餐厅还搞起“定制”了?


    如果是因为这样,程久才留在一楼,那就说的过去了……


    服务员又看向了他们,“不好意思,几位客人,本餐厅是预约制的。请问你们是要预约吗?”


    “我……”周南有些手足无措。


    “他是我同学。”程久冲他点点头,“我一会儿过来跟你说。”


    服务员微笑着送上茶水,没再问预约或就餐的事情。


    在这儿当服务员的自然都是人精,他迅速从程久的称呼中明白了重点。


    在程久与丹尼斯主厨商量菜色的时候,就迅速通知了在餐厅的人。


    周南等人倒是有心想跟服务员打听一下情况,但很快就被用话术敷衍过去。


    周南小声与同学商量,“要不咱们先走吧?程久应该要招待客人。”


    而周南的同学们,在最开始的懵逼之后,也明白了情况:程久做的事情跟周南一样。


    周南请客讨好他们,来拓展人脉。她也一样。


    不过程久似乎还是比周南混得更好。就从这排场,就能看出程久接触的人的层次了。


    但那些人比他们更不好伺候,也更加狮子大开口。


    就程久那出身,还在没有知会她的情况下让她包场,这摆明了是在宰她呢。难怪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她在说“没钱”之类的话。


    如果是平时,他们该听周南的话走了。


    但刚刚才被程久下了面子,他们哪里愿意就这么离开?


    “周南t ,你急什么。她不是说加几个位置没问题吗?那就加呗。”


    就算腆着脸,他们也要看看程久看到账单破防的样子。可别到最后,连钱都付不起。


    “是啊,周南,机会难得,说不定还能结交一些人脉。”


    搞不好人家就是看不上只会请客的程久,却与他们相见恨晚呢?


    等程久跟丹尼斯聊完出来,周南就暗搓搓地将她拉到了一边。


    “程久,你钱够吗?包场的费用比单点套餐贵很多。要不要我借你一点?”


    他还是有点了解程久的家境的。


    哪怕是他这种在他们那边可以称为狗大户的存在,在这里请这么多人吃饭还是会肉痛,更别说是直接包场了。


    周南又哼哧哼哧地说,“他们不想走,到时候他们的那部分钱我来出。可以吗?”


    如果是在便宜一点的地方,那他干脆全包了,但现在,他没有这样的底气。


    程久摇摇头,“不用担心。他们不走就不走吧,你安心吃你的。”


    周南仍然有些惴惴。


    他下意识认为,程久跟他一样是在打通关系。


    虽然以前的程久不会干这种事情,但人去了其他地方,总得适应环境。帝大难混,程久有所改变在所难免。


    就在这时,卡尔从餐厅下来了。


    周南的同学们立刻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因为有人认出了他,“那是环大的卡尔!”


    卡尔的名气是不如帝国王子莱恩。但他家就在A10星,就是这儿的地头蛇,年龄相仿的人,哪有不认识他的道理?


    “妈耶,周南的同学还有这人脉?”


    只见卡尔一脸沉肃地走到程久面前,“你知道我们等了多久吗?怎么还不上菜?”


    程久翻了个大白眼,“那你自个儿去厨房捞着吃吧。原汁原味。”


    卡尔轻咳了一声,“你好歹配合一下呀。这可是我们专门为你准备的装逼打脸的剧本。”


    知道下面发生的事情后,他们还特意派了演技最好的卡尔下来。


    “……你们是不是有点闲。训练强度还没拉满吧?”


    一提这个,卡尔就头皮发麻,“这段时间大家都够苦的了,让我们暂时将训练放到一边。拜托了!”


    程久就指了指一旁的周南,“这是我的高中同学,周南。”


    “你好,我是环大的卡尔。”卡尔很客气地与周南握手。


    当然,周南很清楚,这份客气并不是给自己的,他只是沾了程久的光。


    他其实不太了解卡尔是谁,但看到同学的反应,大概能猜到一点。


    让他感到迷茫的是,程久与这个卡尔的关系似乎很好,根本不像她单方面要攀人脉的样子。


    “今天是我们环大机甲专业的聚餐。你们也一起吧。”


    卡尔主要是对周南说的。剩下的人,他连招呼都没打。


    至于为什么还要喊上他们?那自然是想让他们感受一下如坐针毡的感觉。


    上面的同学还没开大招呢,怎么能把人放跑?


    周南的同学感觉情况有点超乎想象。


    可、可这是难得的机会诶……而且周南也在……


    大家还是老实地跟上,又给周南使眼色,让他帮忙讲两句,缓和一下气氛。


    “那个、程久,我记得你好像是去帝大了……”周南确实有挺多疑惑。


    “没错。不过这段时间我在环大当交流生。”


    周南的同学下意识想反驳:哪有一年级就当交流生的?


    一年级是适应期。连原来的学校都未必适应了,就把人送到别的学校去?


    很少有学校会干这种揠苗助长的事情。


    但那同学质疑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先被其他同学拦住了。因为有机灵的人已经去环大和帝大的论坛看了,然后,差点窒息。


    他们之前都猜了些什么啊!


    周南怎么不早说他有这么牛批的同学!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就算心里有惊涛骇浪,也不便于表现出来。


    到了餐厅,舱门一打开,里面的男生女生早已排列整齐,齐齐鞠躬,行帝国的尊崇礼,“恭迎程姐入座。”


    程久:……


    草率了。


    还是低估了这些人的戏精程度。


    周南等人都被吓了一跳,有点手足无措:他们是不是也该跟着行礼?


    有些人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用餐,但还是第一次感觉这么不自在。


    当然,这就是环大学生故意的了。


    不是在那下面吹很懂餐厅的规矩礼仪吗?看你这么不自在,也不是很懂的样子呢。


    一道道菜如流水般上来。


    今晚的菜色十分丰盛,平时餐单上看不到的东西,也都一一被送了过来。


    但周南的那些同学显然没有心情享用美食。


    因为,环大的同学正拉着他们说话,“诶?原来你还准备请我吃过饭吗?我都不知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当然随时……”周南的同学也有些高兴,以为顺利搭上了关系。


    “我不愿意。”环大同学笑吟吟的,“你看我像是差这一顿饭的人吗?我还用得着出来骗吃骗喝?”


    “骗吃骗喝”显然是意有所指。但周南的同学们没敢反驳。


    “我们跟你们的规矩好像不一样呢。只有我们的老大才能攒这个局。但你们好像反过来了?”


    “没有没有……我们跟周南的关系也是很好的……”


    周南终于明白程久那句“安心吃你的”的含义了。


    因为这根本不是他常见的应酬局,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目了然。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事情就掰扯清楚了。


    与其讲那些没用的场面话,不如像程久一样安心吃饭。


    周南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她几眼,人还是那个人,但他又好像从未认识过程久。


    有些人去了更大的世界,会被衬托得更加渺小,但有些人,似乎注定了会更加璀璨。


    但也有可能就是名校更能锻炼人?


    环大的同学给卡尔使眼色。


    卡尔往前一靠,挡住了周南的打量。


    他对周南举起杯子,微笑道,“周南,你是程久的同学,那我也把你当我同学了哈。你给我们讲讲呗,她以前是什么样子的。”


    大家的耳朵都支棱了起来。


    他们都很好奇,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塑造出她这种奇葩,啊不,奇才。


    第46章


    支棱着耳朵的不只是环大的同学,还有程久自己。


    话说她以前是啥样的人来着?


    系统给她提供的“记忆”,其实没啥真实感。或许从以前的同学口中,她可以更了解“自己”。


    卡尔把程久好奇的脸摁回去, “你吃你自己的。”


    他们搞不好能从周南那儿打听到程久黑历史之类的东西,但她兴致勃勃地支棱个大脸在这儿, “威胁”之意非常明显,人家周南哪里敢说?


    程久:讲我的事情,我本人还不能听了? !


    周南感觉到了莫大的压力。


    这、这让他讲啥啊?


    他可以说,他以前跟程久也不熟吗?


    他是应该跟着形势吹捧一下程久,还是实话实说?


    “其实我以前跟程久不太熟。她平时比较低调, 不过性格挺好,与人为善, 是个好人。”


    周南措辞谨慎,让人挑不出毛病。


    但在卡尔他们看来, 这哪哪都是毛病!


    低调、性格好、与人为善、好人……槽点太多了。


    想想她上大学后干的那些事儿,完全就是跟这个人设反着来的好吧。


    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程久的老同学都在很用心地为她遮掩啊!


    卡尔拍了拍周南的肩, “兄弟, 辛苦你了。”


    这称呼都一下子亲近了起来。


    周南:?


    程久:?


    “等等, 你们倒是信一下啊!他说的是真的!”


    原本程久听着周南的形容,还有点高兴:嗯,很好,她就保持着这个人设。正好洗白一下环大同学对她的错误印象。


    但没想到,系统安排好的人设没能挽救她的风评, 反倒是她现在的风评霍霍了她以前的形象。


    “是是是, 我们知道, 我们相信。”卡尔敷衍地说。


    这套路他们也熟悉。


    程久的对外形象管理确实不错,勤勉、优秀且可靠。笑容真诚, 正好藏住了一肚子坏水。


    可但凡是被她坑过的,都知道她是怎样一个“好人”。


    他们是研学的第一批受害者,对此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但出于种种原因,被她坑过的人也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正好就促成了程久的好形象。


    想必周南也是如此了。


    程久:……


    系统看着这场面,已经可以做到数据流毫无波动了。


    幸好它早就另外找了出路。不然,哪怕它换个宿主,也无法洗白“程久”的人设。


    这名声,已经彻底败坏了呀!低调会被当成蛰伏,良善的外表被认为掩盖她的黑心,她打个喷嚏,可能都是在酝酿阴谋……


    系统躺平了,程久能有啥办法?她当然只能t任由这些“懂王”们暗自揣测去了。


    等他们脑补了一堆她的光荣事迹后,程久才说:“你们好奇啊?那等放假了,你们自己去看看呗。”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记得招待我们!”


    “可别,我怕被你们吃破产。”程久拒绝得很干脆。


    周南看看程久,又看看环大一行人,小声提议,“要不,到时候我招待你们?”


    他不敢大包大揽,因为不久前卡尔他们刚刚讽刺过他同学:他们只接受强者的慷慨,可不需要靠身份便利找小弟混饭吃。


    周南有点忐忑:他这么提议没问题吧?


    他这么说只是出于个人的热情好客,没有想当卡尔他们的老大的意思……


    其实周南不必感到忐忑,因为搞双标,环大的学生是专业的。


    他们像是忘记了不久前才跟周南的同学说的那些话,立刻跟他勾肩搭背,“好兄弟,靠你了。”


    周南感觉有点儿虚,等饭局散了,又偷偷问程久,“程久,这样没问题吗?”


    卡尔那些人跟他想象中不太一样。


    虽然看他同学一秒变怂,足以说明他们的威慑力。但咋说呢,他们身上不正经的感觉还是挺明显的。


    “没事儿,喊他们过去,也给咱们那边找找机会。”程久就是故意的。


    他们的老家B111星偏离核心行星群,虽然算是宜居星球,该有的配套都有,但又没啥拿得出手的,仿佛是在帝国混低保的星球。


    他们这些从B111星出去的人想要打开局面,难免会更难一些。


    像隔壁B112星,正好就是一个资源矿星。同样远离核心行星群,可谁会嫌弃人家是偏远星球来的?最多偷偷在背后嘀咕两句。


    程久现在可以为家里改善一下条件,可以照拂一下以前的同学,但也仅此而已。她还没到以一己之力改变行星格局的程度。


    不过问题不大。这些同学背后各有各的资源,说不定过去看看后,能有一些投资的想法呢。


    这对他们可能是随手为之,但也可能改变一些人的命运。


    她也曾从零开始奋斗过,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程久很愿意提供一个机会。


    不过,程久穿过来后在B111星呆的时间不长,对那里的了解肯定不如周南,这个导游还是让他来当吧。


    “谢谢你,程久。”周南真心诚意地说。


    程久随意地摆摆手,与他告别。她也没跟卡尔他们一路,走的是相反方向——每过两天,她都得找徐医生体检,确认身体状况。


    徐云弈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她就直接步行过去了,正好当饭后消食。


    虽然已经入了夜,但这片区域仍然热闹如白天。


    往来车流不断,不过因为地面与空中轨道都规划得十分完善,没有拥堵的情况。霓虹闪烁,购物大楼的全息巨幕广告更是恨不得直接从人们的兜里掏星币……


    没想到,刚走出一段距离,程久就看到了路灯下的一个背影。


    他蹲在路边,拿小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绿化带的土壤,像是玩蚂蚁的小孩。


    程久差点被自己的这个联想逗笑。


    明明背后就是A10星最有名的销金窟之一,这家伙却在这里戳泥土,不知道是该说他返璞归真呢,还是该说他看起来有点惨。


    她走上前,“徐云弈,你在这里干什么?”


    徐云弈赶紧把随手捡来的小树枝丢回绿化带,站起身,又若无其事的整理了一下袖口,变回他平时那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他冲程久微微一笑,“我在等你。我想着你聚餐快结束了,就在这里等你一会儿。”


    检查时间是早就约好的,但因为聚餐,程久给他发了消息,会稍晚一些。


    她就是没想到,徐云弈会在这儿等她。


    “那你就过来跟我们一起吃饭好了。大家都认识你。”


    徐云弈对这个提议敬谢不敏,“可别!他们……太热情了。”


    他用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词。


    这段时间,他已经快对【众星捧月】、【逛街】这几个词产生PTSD了。


    徐云弈以前也不是社恐,正好相反,他挺擅长跟人交流的。因为出色的外表与温和耐心的性格,他也是最受欢迎的校医。


    但这段时间,环大同学对他的“热情”跟以前明显不是一回事。


    被他们那样招待,徐云弈都快上娱乐头条了。


    #震惊,徐家子弟在A10星一掷千金,疑似继承权确定? #


    #徐云弈与一众权贵子弟交好,疑似野心暴露#


    徐云弈并非一味低调的人。但他最常上的头条就是医学类的期刊新闻,除了业内人士,所受关注较小。


    要是变成一出门就冒出无数只话筒怼在面前,他可能还真不太适应。


    所以,徐云弈痛下决心:杜绝不必要的社交,尤其是环大同学的!


    与其再去看灯红酒绿,不如就在僻静处,看看路边的花草,等他想等的人。


    徐云弈当然没有提前跟程久说,会过来等她,因为他知道说了,程久只会让他不必等。


    某些人安排了陪玩之后,就像甩手掌柜一样,一点儿都不带挂念的。


    那这一点点的相处时间,也只能他自己去争取。


    “那我们走吧。”程久说。他都已经等了,程久就不会说“你不用等”这种扫兴的话了。


    晚风将程久的头发吹散。徐云弈的手正好碰到了程久有点凉的手背。


    徐云弈侧脸去看她,“你冷吗?”


    程久抬眼回望,“不冷啊,怎么了?你冷吗?”


    徐云弈当然也是不冷的。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有一点。出来的时候穿的有点少。”


    他垂眸,像模像样地将手放到嘴边,呵出一口气。


    “小问题。我有办法。”程久抬起了手。


    徐云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发烫。幸好有夜色的遮掩,脸红的不是很明显。


    但“程久脱下自己的小外套,给他披上”这种画面并没有出现。


    程久抬起手,只是拍了拍,“来来来,徐云弈,动起来。”


    徐云弈:?


    看徐云弈愣在那里,程久催促道,“愣着干啥啊?跑起来就不冷了!要不要我给你打节拍?”


    程久拖了他一把,“相信我,在体能训练这方面,我现在也算是半个专家了。热身运动什么的,我完全可以给你安排。”


    徐云弈:……


    “你确实是专家。我相信你。”


    专治各种恋爱脑。


    不知道为啥,这听着是夸她的话,但程久总感觉徐云弈身后有一团乌漆抹黑的东西,仿佛怨念凝成了实质。


    破案了,徐医生不喜欢运动。


    但正因为此,她才要多多督促!运动有益身心健康。


    徐云弈老老实实地慢跑起来,程久就在后面慢慢跟着。她才吃饱不久,吃的也不是营养液那种食物,还是歇歇吧。


    最重要的是,她也不冷啊。


    第47章


    徐云弈额头见了汗, 才停下来等程久,两人变成一边走、一边闲聊。


    对他们来说,这种开阔地带的聊天, 比在室内更安全,被监听的可能性更小。


    “黄华那边, 不会有问题吗?”


    作为同盟之一,徐云弈很清楚程久撺掇黄华做的那些事。


    在这几件事中,黄华都蹿得老高。


    虽然他有程久教他的甩锅方法。


    他可以告诉组织,自己对那些事情全都一无所知,他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自己人。他事先没有收到组织的任何指示, 当然只能按照明面上的身份、也就是黄大老师的身份行事。


    但组织是跟他讲道理的存在吗?就算黄华逻辑上讲得通,被怀疑了照样是死路一条。


    他现在可能还沉浸在反手搞组织的快乐中, 但迟早会反应过来的。


    在徐云弈看来,黄华那种人永远需要警惕。他随时可能反手给人一刀。


    “他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正因为这样, 他发现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我抹除了他重新投入组织怀抱的机会。他不傻。所以到现在, 他一句抱怨也没说。”


    程久耸耸肩, “更何况, 我答应他的事情都已经做到了。帮他解除了眼前的危机, 暂时没有组织的人再盯梢他, 他有了钱, 也有了一定的资源。他可以堂堂正正地花钱或升职。”


    这是程久的阳谋。


    她从来没有摁头让他做过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主动选择。


    目前看来,黄华还是很能看得清形势的。


    可能是盯梢的人都被抓走了,也可能是发现组织没有想象中那样手眼通天。他一改之前那惶惶不可终日的作态,最近表现得格外放飞自我。


    他一面先发制人,询问为什么那些人在环大行动时,他什t么都不知道。他的忠心天地可鉴,而那些废物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一面在组织里的匿名群聊中,痛斥权贵拍走拍品,简直就是跟组织作对。


    杀了,统统杀了!


    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让他在群里被禁言和警告了好几次。


    但那又怎样?


    诶嘿,你怀疑我?来环大搞我啊!


    啥?


    你们在环大的棋子正好被打掉了?


    那就不好意思了。


    至少在明面上,黄华没有让他们大动干戈、不顾一切都要除掉的理由。


    他多少有点明白程久的计谋核心了:搅浑水。


    他在拉更多人下水。


    他有嫌疑,其他人就没有嫌疑了吗?也有!


    如果要除掉他,那是不是也应该顺手将其他人也一起除掉?准确地说,除掉那些人,可能比除掉苟在环大的黄华更简单。


    按照这个“都杀了”的做法,那组织还有合作对象吗?还有为组织办事的人吗?


    在程久的建议下,黄华也“结交”了一些组织里的人。


    怎么结交的?那当然就是靠他的“忠诚”。


    他一顿瞎嚷嚷,质疑这个质疑那个,在有些人眼里会显得更加可疑。但也有人会信。


    他说的杀这个杀那个,显然是比较极端的,但这又不是什么干净的组织,还差没有极端的人吗?那可不要太多。


    那就去结交这部分“志同道合”之士呗。


    连黄华自己都没想到,他现在在组织里的“朋友”反而比以前更多了。


    黄华很清楚,那不是什么真朋友。甚至有的人可能就是冲着试探他的口风来的。


    但只要他就是最心怀鬼胎的那个,还需要担心别人跟他玩虚的吗?


    而这些“朋友”的手中,总会有一些真真假假的情报,这都是可以利用起来的资源。


    反正这段时间,黄华是摸索出了一套适合自己的生存之道。程久倒是觉得不用太过操心。


    她转而问道:“你好像也拍了一个环大的金属像?”


    徐云弈摊手,“没办法,家族要求的。他们似乎听到了一些风声。”


    徐家向来渴望“进步”,其他权贵感兴趣的东西,他们要是知道了,必然会参与。正好徐云弈就在A10星,这件事就交给了他。


    徐云弈完全没有给家族省钱的想法。他就像对内情一无所知,拼命抬价,成功拿下其中一座雕像,很有土豪家族的作风了。


    “不过,我觉得他们并没有卷入寻神组织的事情中去。”徐云弈又说。


    他倒不是想给自己的家族说情,只是客观分析。


    “我也这么觉得。”


    像徐家这种大肆留种,多生后代,让他们在各行各业发光发热,确保家族影响力的方法,虽然很粗糙,没少被人私下里嘲笑是暴发户做派,但也正因为此,他们反而跟寻神组织勾搭不上。


    他们都有自己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了,还需要组织提供的那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吗?


    当然程久和徐云弈的分析是基于家族大面儿上,徐云弈也无法保证,他们家的某些个人会不会有不同的想法。


    哪怕是徐云弈自己,不也偷偷下注了岳则,做好了另谋出路的准备了么?


    “对了,关于你的身体……你的精神力已经回到了S级,我认为你的身体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从今天开始,你就可以停掉所有药物。说实话,这个过程比我想象中快。”


    其实徐云弈已经做好程久的精神力卡在某个区间、没办法马上升回去的预案了。


    此前他就提醒过程久和雷蒙斯,这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调整与变化会是最难受的过程。而人的潜意识会驱赶她进入某个舒适空间。


    她可能已经适应了那个精神力区间,堵死自己的上升潜力。


    但这种情况没有发生。


    程久的意志力比想象中更坚定,她好像从不停下。


    随着身体的变化,她逐步协调好了与精神力的关系。


    她有时候也会自个儿吐槽两句,嗷嗷叫着要躺平,但徐云弈知道,她是真的无所畏惧,所以才能毫不在意地调侃。


    程久说过,她会是最好的实验对象。她说到做到了。


    这一切,程久都没有张扬,仿佛那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训练过程。但徐云弈却很清楚,她经历了什么。


    或许就是看得太清楚了,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徐云弈立刻打断了自己的思路,继续与程久交谈。


    “虽然药物暂停,但每天身体各项指标的监测还需要继续。你知道的,你的精神力数值变化没有停下,只是接下来,不能依赖药物作用了。如果感觉到了勉强,就及时跟我说。”


    程久比了个OK的手势,让人十分省心。


    虽然有时候她是乱来的了点,但在这种事情上,她又相当配合。


    徐云弈笑了笑,“你的机甲也需要升级了。这两天,我有看到一些合适的材料,也许你会喜欢……”


    一边说着,电梯门打开,抵达所在楼层,他正准备刷脸开门,程久一把拉住了他。


    她总觉得有哪里比较违和。


    徐云弈没有去住酒店,这套房子是他家的产业,并且在他名下,他就干脆过来住了,这样方便他放各种仪器设备。


    这本来没啥问题。


    问题是——


    程久轻声问:“你还记得我们上来前,电梯停在了几层吗?”


    15楼。


    也就是他们所在的楼层。


    这一整栋楼是一梯一户,其他人不应该在15层滞留。


    除非……


    两人都没有说出答案,但都意识到了什么。


    但程久的阻拦和徐云弈刷脸几乎是同时完成的。这智能门锁过于丝滑,瞬间开启。


    室内的灯光亮起,映照出干净整洁的客厅。


    徐云弈一个人进来了。


    咔哒一声,门锁在厕所上,细碎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环境中特别清晰。


    也许只是他们想太多。机器人管家并没有报告房子被入侵的信息。


    但徐云弈走到桌前,下意识挪了挪杯子。


    他有一点强迫症,有一点洁癖。他的东西都会摆到指定的位置上,包括杯子。


    这房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如果有人动了东西,摆回去很容易,但要摆成他习惯的样子,又很难。


    徐云弈有所猜测。


    他喊来了机器人管家,将新插件上传,并要求自检。


    “你这家伙,还真敏锐。”沙发后,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


    没有任何犹豫,徐云弈手中的杯子狠狠掷向声源。


    虽然他被程久怀疑不爱锻炼,战斗力一般,但那只是跟机甲战士比,是如此!


    当医生也要有身体条件基础。在普通人中,徐云弈绝对算是战斗力比较强的类型了。


    那杯子投掷出的准度和力度,是可以给人开个瓢的。


    但很遗憾,那人已经换上机甲,轻轻松松地将杯子接住,有一下没一下地在手上掂量着。


    “我本来是想让你安详地离开的。但现在看来,你比较喜欢痛苦的死法。”


    “徐云成。是你。可为什么?”徐云弈认出了对方,也是他的一个兄弟。


    住户的家中被入侵,却没有任何安全警报,这是比较罕见的情况。


    要么是对方有着极强的骇客程序,要么对方是自己人,留有后门。


    徐云弈没忘记,他这房子是从家族里面接手过来的。


    被碰过的杯子,就更让他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一些。


    所以,他准备核查一下机器人管家的数据记录。


    这不,人就被诈出来了。


    “因为你太不识相。我给你安排了体面的死法,你就应该乖乖就范才对。既然享受了家里的资源,就该当一只回馈家族的工蚁,而不是想着上位!那不是属于你的东西。”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装呢?程久,不就是你找的筹码吗?”徐云成打开了机甲面罩,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狡辩。


    本来,像徐云弈这种无精神力天赋者,是绝不可能当上继承人的。


    但他挑的对象实在太好了。


    平民背景,以后可以全心全意为徐家服务。


    当然,如果她只有天赋,徐家还未必在意。


    但那就不是个寻常新生。她崛起的速度太快了,愣是压服了帝大。


    不只是帝大,环大不也一样吗?


    他们看到了新闻:这几天徐云弈出门那叫一个众星捧月。


    徐云弈本人没有这样的人脉,是谁在给他牵线?答案显而易见。


    没错,有些小道消息还是上了新闻。一般人或许对这种震惊体嗤之以鼻,但它还是能刺痛一些人的心。


    这时候t其他徐家人才发现,原来平时不声不响的徐云弈,才是最野心勃勃的那个。


    徐云弈自己知道他跟程久过来,是提供医疗等相关服务。


    一般人则认为他度假。


    而徐家人呢,却在抽丝剥茧中相信:他们这是搞妇唱夫随。


    “她对我没有这个意思。”徐云弈摊了摊手,“她也看不上徐家。”


    刚认识程久那会儿,他是有过这样的意图的。当时他故意表现得与程久比较亲近。


    但程久也道破了他的意图,告诉过他,那是另外的价钱。


    而越到后来,徐云弈就越没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自己满身泥淖,不该把干干净净的她拖进来。


    更何况,她是在伸手拉他出去啊……他又怎能做那种反手把她拉回来的事情?


    这就是他什么都不说的原因。


    当然,一个徐家,也困不住她就是了。


    徐云成哈哈大笑起来,徐云弈说程久看不上徐家,他还是不信。


    她再怎么长袖善舞,也差了个平台。


    “嘴上说着没野心,实际上干的都是最有野心的事情。没野心,你正好跟几家重要企业的继承人眉来眼去?没野心,你正好拍到了外面被疯抢的环大塑像? ”


    徐云弈也无语了,“如果我说这是巧合,你会信吗?”


    “没野心”当然是假的,但他的推理过程全错。


    卡尔他们陪他溜达,后来又安排别人陪他逛,这种事情他自己都没想到,更不知道每天被安排过来的人是谁……


    拍卖会他是知道内情的,但也知道,拍下东西的人就是当个冤大头。


    徐云弈没想借这个拍卖会在父亲面前露头什么的,纯粹是想:你们想当冤大头,那就当呗。


    谁会想到,这直接就挑动了某些人的敏感神经。


    徐云成无语地看过来,都没回话了,用眼神示意:你自己觉得呢?巧合?骗三岁小孩吗?


    “只有你一个人对我动手吗?还是你们一些人商量好了,选你出来的?”徐云弈不管其他,只是问。


    “我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吗?”


    “我想死个明白。”


    “哈哈,我知道,你想拖延时间。但没有用的。这里的信号已经被我屏蔽,你的求救信息发不出去,没有人会来救你。”


    不然他怎么会在这儿跟徐云弈废话。


    他又不傻。


    但哪怕他这么说,徐云弈也丝毫不慌,平静道:“动手吧。”


    徐云成以为,他是在进屋之后,才发现了异常。


    但事实上,他们在屋外就已经发现问题,所以进来的只有徐云弈一个人。


    他就是先进来探探底。


    谁都知道,徐云弈只是个普通人,有一点战斗力,但不多。


    那种下意识的松懈,可以让外面的程久做出正确的判断,免得两个人都深陷包围。


    门被锁上后,徐云弈又给蹑手蹑脚地打开了。


    他一进来确认过周围,里面就算藏了人,也躲起来了,看不见他再次开锁的动作。门就虚掩着,方便程久感知里面的动静。


    程久和徐云弈没有时间商议对策,但他们对视了一眼,以他们相互的了解,徐云弈就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听到徐云弈的话,徐云成心里一惊。机甲面罩迅速合上,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安静。令人窒息的安静。


    什么都没发生。


    徐云成放下双手,被徐云弈的虚张声势吓到,他是真的有点恼羞成怒,“好好好……”


    他倏然飞身而起,一脚将徐云弈踹翻出去。


    徐云弈撞在墙上,要滑到在地时,徐云弈就一把捏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动弹不得。


    徐云弈干咳着吐出涌上来的血沫,别看他的表情仍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这下是真的有点慌了。


    等一下,他跟程久还是有默契的吧?程久当时的眼神,应该是那个意思吧?


    徐云弈忍不住复盘了一下。


    眼前这情况,把他给整不自信了。


    徐云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原来你刚才是喊我动手的意思啊……”


    话音未落,门怦然一声被撞开。


    程久终于进来了。


    不过是以倒飞的形式进来的。


    门口,还杵着两个一身机甲的人。


    事情回到几分钟前。


    徐云弈和程久在某些事情上没有默契,但在其他方面的契合度,还是值得信任的。毕竟,徐云弈之前还配合程久转移过岳则。


    程久确实准备等徐云弈进去探明情况后,再做决断。


    里面只有一个徐云成,不足为惧。确定这只是继承人之争后,程久就想动手了。


    但这时,电梯又在这一层停下了。


    里面站着两个机甲战士。


    他们与换好了机甲的程久对上视线,双方都是一愣。


    里面的徐云成对此毫无所觉。


    也就是说,这是第三方势力。


    现在这局势,似乎已经有点失控了……


    程久意识到这一点,顺口就说了声“嗨”缓和气氛,万一呢。万一大家能好声好气商量,相信她只是走错了的无关人士呢。


    但这两位显然不讲武德,一脚将她踹了进来。


    程久就顺路默默滑到了徐云弈的边上。


    徐云弈愣住了。


    徐云成也一样:他这个弟弟真的有帮手?这些人又是谁?


    杀进来的那两个机甲战士同样懵圈:这都是谁?


    他们奉命取回拍品。


    最近有个疯子天天在群里嚷嚷着“杀光叛徒”,组织当然不能跟所有“合作方”翻脸。但那家伙的话确实给了他们一些灵感。


    他们动不了所有拍下拍品的人,但动那么一两个跟风的,似乎无所谓。


    他们又恍然发现,从这些人那儿抢东西,要比抢环大的东西方便很多……


    结果一过来,就与一台机甲脸贴脸了。


    再看看里面,这啥情况啊?


    第48章


    徐云弈的公寓从未如此热闹过。


    现场有三方势力, 赶巧碰到了一起。


    但这三方的人都不清楚现场到底有几方人。


    就连徐云成也下意识地松开了徐云弈的咽喉。


    他看看倒在脚边的机甲战士,又看了看杵在门口的两人,他愣愣地问, “你们是什么人?”


    是家族里其他要除掉徐云弈这个竞争对手的人吗?


    但也不对吧。


    有机会竞争继承人之位、又有能力动手的就那么一两个,与徐云成达成了默契。


    他们一致决定悄悄地解决徐云弈这个麻烦, 不该大动干戈地再派人过来……


    现在动静这么大,恐怕无法遮掩了。


    还是说,他们准备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既除掉徐云弈,又顺手将所有一切都推给他……


    徐云成的脑子拼命转动起来,随即冷笑出声,“呵呵,我手中可是有你们的把柄的。”


    要死大家一起死。


    站在门口的两个机甲战士对视了一眼,心中的杀意翻腾:


    本来他们觉得, 这个回收任务挺简单。两个人一起行动, 已经算是比较苟的做法了。


    但现在看来, 两个人也不够稳妥, 他们好像中陷阱了!


    果然, 组织里面有叛徒!


    而且不是黄华。因为本次行动, 他们没有跟黄华那个可疑的疯子说过。


    搞不好黄华还真是被人陷害的。真正的叛徒隐藏很深。


    他们想把这里的情况发出去, 却发现没有信号。毕竟是个陷阱,他们对此并不意外。


    但如果以为这就能把他们拿下,那也太小看他们了。今晚, 他们必要杀出一条血路!


    起码得把隐藏叛徒的消息送出去!


    这房子里面的人都得死, 组织里的叛徒也应一一清算!


    两台机甲卷起的劲风, 朝程久三人袭杀过来,高能光刀的光芒刺入三人的眼底。


    一上来, 就是绝对的杀招!


    徐云成懵了:不是,连谈都不谈的吗?


    都说徐家是个大泥坑,但徐家这些不光彩的手段跟寻神组织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儿科了。


    就在这时,程久突然一跃而起,大吼一声,“等一下!兄弟们!”


    徐云成和那两个机甲战士被眼前的局面搅得有点迷糊了,但程久的脑子是清醒的。


    那两人将她踹进来时,她就发现徐云成和这两人不是一伙的了。


    而程久又跟寻神组织的人交过手,说一句了解他们的风格并不为过。


    虽然程久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当前的局势、他们的反应、动手方式都让她有了些许猜测。


    程久当机立断,做出判断:她的猜测不完全准确也没关系,只要她的头脑比已经迷糊了的两方人马清醒就行!


    只要他们够迷糊,那就是她的机会!


    当然,程久跃起的时候,稍微卡了一下角度t:落后徐云成一个身位。


    就算她玩的招数不成,好歹有个人肉在前面挡一挡。徐云成刚刚撂下了狠话,仇恨值还是有的。


    不过,程久的这点小动作没被大家重视,几乎所有人都被她的那一声“兄弟”吸引了注意力。


    那两人的动作随之卡了一下,稍有迟滞。


    啥情况?自己人?


    程久语速飞快,“嗨呀,你们太着急了,刚才就跟你们打招呼了。来不及解释了,我处理这个,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说着,她一把捏住了刚被放下的徐云弈的咽喉。


    那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解释什么?解释为什么这里还有个“同伙”吗?


    难道组织里早就察觉到了叛徒的存在,故意安排了人在这里钓鱼?


    他们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但乍一听去,程久的这个安排没毛病。


    至少他们面前这个自称有把柄在手的家伙,是肯定要处理掉的。


    而程久的突然暴喝,也让徐云成有了反应的时间:这些家伙都准备要他的命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想要竞争家族的继承人之位,那自有几分本事。


    徐云成瞬间抖出双刀,朝着试图思考的那两人飞踹两脚,同时形成劈砍之势。


    整套连招刚猛异常,以攻为守,彻底打断了那两人的杀招。


    不过那两位显然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三台机甲撞到了一起,发出了令人牙酸的碰撞声。腿、手、关节……每一处的碰撞,都是一次交锋。


    徐云成的两条机械臂被那两人一左一右的架住,一个就着机械臂凌空翻滚绕后,一个借着滑铲反向缠住徐云成。


    他的高能光刀刮到地上,牢固可靠的地板就跟豆腐块似的被轻而易举地切开。撞出来的碎石哗啦啦的往下面掉。


    也就楼下住户没有回来,否则,看到这一幕肯定得崩溃。


    看得出来,徐云成接受的是正统的机甲训练。而另外两位下手更加阴狠,平时只怕没少干脏活。


    不用怀疑,徐云成的机甲配置和等级应该都高于那两个机甲战士。


    但机甲战士间的战斗又不是打牌,一亮牌,结果就出来了。战斗不由等级、配置直接控制,人数、经验、配合等等的因素对结果的影响很大。


    程久无心研究他们的战斗风格,她就像印证之前说的“会解决掉徐云弈”的话一样,掐着他将他推砸至客厅尽头,哐啷一声撞开落地窗,将他推入无尽深渊……


    没有机甲的非战斗人员这样砸下去,就是一个死。


    当然,这只是个假视角,那激烈和凶残都是演出来的。


    真实情况是:徐云弈撞向玻璃时,程久的机械臂就给他垫着呢。实际上是程久打碎了玻璃。


    两人一跃而下,也是她托住了徐云弈的背。


    那清脆的玻璃碎裂声,让徐云成清醒过来。


    他发现自己对上这两人没有优势。情况很不对,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疯子,总不能是徐云弈偷偷培养了死士吧?


    但不管怎样,他没必要在这里跟他们死磕,先跑再说——路都已经摆在眼前了。


    徐云成一个急退,就要从玻璃窗跃下,又被那两个给缠住,愣是将他给拖了上来。


    与此同时。


    徐云弈正在与程久急速坠落。


    风在他的耳畔呼啸。


    徐云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机甲,虽然隔着机甲面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可以想象到,程久温柔的眉眼。


    下一秒,他就被不温柔地甩到了她背上。


    “抓紧了!”程久提醒了一声。


    然后一阵刺耳的刺啦声响起。她从自由落体变成了借着墙壁减速。


    徐云弈像八爪鱼一样挂在程久身上。不是他不想换一个帅气一点的姿势,而是机甲上本来就没有任何抓手的地方。稍有不慎,那他还得继续自由落体。


    程久没有手能腾出来照顾他,“抱歉,下次我会准备成人版背带。”


    徐云弈:谢谢,但婉拒了哈。


    他没有说出来,是因为一张嘴,就会灌进满嘴的风。


    他怕自己真的会吐出来。


    程久的速度正在变成匀速,远远看去,就好像程久在竖直的墙壁上如履平地。


    她是真的没有闲着的手脚。在墙面上奔跑腾跃的同时,还在敲碎一扇扇玻璃。


    她也在查看光脑是否进入通讯范围——信号屏蔽是徐云成干的,目的是掩人耳目,这就必然不可能将整栋楼屏蔽。不然其他住户总会感觉异常。


    果然,光脑已经进入通讯范围。


    但程久首先做的不是求助。


    因为有其他人在做这件事了,就她敲碎的那些玻璃,不知道惊动了多少人:大楼内有灯光接二连三地亮起。然后就是尖叫声与警报声。


    程久在联系黄华。


    她将那两个机甲战士的照片传了过去,“你认识这两人吗?”


    安全抵达一楼,程久将徐云弈放下,正要折返,手中已经被人塞了几管针剂。


    徐云弈掩住嘴角,遮住渗出来的血沫,“强镇定安眠剂,一秒见效。”


    剂量大一点,也会致死。


    徐云弈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像他这种医生,自有搞人的手段。只是这回,那三个都是铁疙瘩,他想扎都没地方扎而已。


    留给程久,或许有用上的机会。


    15楼公寓。


    “该死!”


    重新被那两人缠上、错失逃跑时机的的徐云成发出一声咒骂。


    他的机甲看起来没有太大的创面,但实际上,这两人出招阴损,那不明显的创口,都是直接影响机甲性能的伤!


    机甲已经提醒他,能源使用过度,机甲受损超50%……


    徐云成后悔了,早知道他不该断掉通讯信号的。现在他想要求救,都找不到机会。这成了围困自己的茧房。


    远远的,好像有警报声响起。但,他撑得到那个时候吗?


    徐云成被两人一把甩脱、掼倒,高能光刀再没有阻滞地劈砍过来……


    这时,徐云成脑海里灵光一闪,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刚才是想逃,但撞碎了玻璃的那两人呢?


    “你们被她骗了!那是你们的假同伙!他们就是想跑!”徐云成立刻喊道。


    一个幽幽的声音在窗口处响起,“你是在挑拨离间吗?”


    徐云成一愣。


    在他的设想中,程久会带徐云弈跑掉。


    但她又回来了。这有点超过徐云成的预期。


    “你刚才干啥去了?”两人一脚踩住了徐云成,却也将刀口对准了程久。


    今晚这件事疑点重重,他们没有完全信任程久。而被徐云成那么一提醒,那些疑点再次涌了上来。


    学园城已经被压住,那就该看看这个同伙的真面目了。


    要杀死徐云弈,直接把人踹出去就行了,但她也在窗口边上消失了一会儿……


    “我去看看那个人死透了没有。做事要谨慎,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不懂吗?”程久一派淡然地说,还有一点指点下属的口吻。


    她无视两人的警惕,走上前,拍了拍他们,“王峰,陈晨,今晚你们做得很好。”


    这般“自己人”的态度,稍稍让他们放松了些许。


    程久当然不认识他们,但黄华认识啊。


    虽然组织这次的行动没有向黄华透露半点,但安排的也都是黄华的“熟人”。


    他们没能在第一时间戳穿程久的谎言,就给了程久将这个谎圆回来的机会。


    程久送人下去的目的有三个。


    其一,这看似宽敞的公寓,在机甲战士打起来时,其实空间有限,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徐云弈献祭掉。得把他弄走。


    其二,惊动更多人,喊人来控制局面并收场。上来公寓楼的是那两个,但鬼知道他们有没有后援?


    其三,找黄华圆谎。


    徐云成愣愣地看着他们谈笑风生,突然问:“可是你不是程久吗?你跟我弟到底是什么关系?你们又是什么人?”


    谈笑声戛然而止。


    两个组织里的人阴恻恻地朝程久看了过来。


    他们显然也听说过“程久”的名字。


    之前根本没意识到,是因为这次在这三人面前,程久都是以机甲示人。


    她的名气挺大,但她的机甲还没有闯出名头。那两人认不出她的机甲。


    程久又一副熟稔的样子,就被她忽悠过去了。


    但程久的机甲还是蛮有特色的。徐云成对程久和徐云弈的关系十分关心,调查的比较彻底。


    因此,就算一开始没认出程久来,后面他也认出来了——虽然他仍然不确定,程久到底是哪边的。


    程久的名字一被喊破,现场的气氛顿时微妙了起来。


    “打开你的面罩,让我们确认身份。”两人t冷然道。


    徐云成瞬间懂了:这伙人跟他一样,都是要对付徐云弈的。程久要救徐云弈,就装成跟那两个是一伙的,把他推出来挡枪!


    该死的家伙!


    但她暴露了,起了“内讧”,反倒是他逃走的机会!


    徐云成更是不要命似的大喊起来,“那就是程久!她的机甲很有特色,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那个徐云弈,一定也没死!”


    程久心里轻叹一声:有时候机甲太显眼也不太好。


    回头得改改……徐云弈之前也说,她的机甲该随着她的情况进行升级了。


    程久打开了自己的机甲面罩。


    但同时,两台机甲哐哐砸在了徐云成身上。


    这变故发生的太快,徐云成差点没反应过来。


    他是想等两拨人打起来的时候跑掉的来着。但这是咋回事?连打都不打,其中一方就没了?


    懵逼归懵逼,徐云成的战斗素养还是有的,便以最快的速度,向外逃窜。


    然而,程久的手一伸,将他给拖了回来,在地板上刮出沉闷的声响。


    “是不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倒下的?”程久摊开一只手,还有一管针剂躺在手心。


    徐云成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但仍不太信程久用了针剂。


    这两个人都穿着机甲,什么样的针剂能扎进机甲里面去?


    在程久想要破坏机甲的时候,他们的机甲就该发出提醒了。


    程久呵呵一笑,手一转,一把小匕首出现在手心,看似粗笨的机械臂灵活转动着它。


    “你知道一台有多少片冗余甲片吗?打开这种甲片,可以迅速完成机甲充能、关节置换。但同时,因为对机甲性能毫无影响,也不会被视为对机甲的损伤。”


    没有损伤,自然没有播报。


    但那确实是个缺口,扎个针是没问题的。


    在那两个机甲战士任由她近身时,就已经注定这个结局了。


    他们不怕她暴起伤人,因为她走得越近,越是在他们的控制区域内——这也是他们稍微有点信任她的原因。正常人不该像她这样找死。


    却没想到,她就从来没想过跟他们堂堂正正地打,只准备玩阴招。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机甲工程师是这样的。”程久认真解释。


    “胡扯吧你!”徐云成很想说。


    他又不是没有认识的机甲工程师,谁像她这么玩?


    但他不敢说。


    徐云成还穿着机甲,但他感觉自己就像待宰的猪。


    他下意识地用两条机械臂挡住胸口,这样稍微有点安全感。


    刚才那两个机甲战士下手很辣,但完全在他的理解范围内。


    程久的出手却令人防不胜防。她知道你的手段,你却不懂她的,徐云成能不虚吗?


    程久笑呵呵的,“你怕什么?怕我也会给你来一剂吗?放心吧,我不会杀你的。我是文明人,从来不觉得杀人能解决问题。”


    徐云成的心思突然活泛了起来。


    不会杀他?


    那就好说了啊。


    他主动打开面罩,试图跟程久握手,“哈哈,我就知道程久同学是拎得清的。这次,算我欠你一次。我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程久一老拳砸在他脸上,让他仰躺回地上,“你欠打,我们才相识。”


    刚才还笑呵呵地人骤然翻脸。


    “非要喊破我的身份,知道坏了我什么好事吗?还好意思腆着个脸笑。你会好好活着,但也会失去你最在乎的东西。从现在开始,你与徐家的继承人之位绝缘了。”


    “凭什么!”徐云成失声道。


    这又不是程久能决定的事情。


    “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是寻神组织的人。”


    徐云成勃然色变。


    最近搅风搅雨的寻神组织,他当然是有所耳闻的。


    “你跟他们勾结,对徐云弈下手。徐家只会迫不及待地与你完成关系切割。”


    “我没有!”他显然也是明白问题严重性的,这样下去,别说是继承人了,怕不是要被关进去,接受最为严苛的审讯。


    徐云成额头冷汗直冒,“你、你才是……”


    他清楚地记得,程久喊出了那两人的名字。


    “可谁会相信呢?”程久再次露出了笑容,如同恶魔。


    碎裂的窗户口吹来了激烈的气流。


    有人来了。


    她将徐云成揪了起来,“当然,你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重新给我创造机会,弥补我的损失。那么我保证,你将名利双收。”


    “什么?”


    刺眼的探照灯照了进来。


    “里面的人,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放下武器,立刻投降!”


    程久松开徐云成,卸下机甲,双手举过头顶,接受安置。


    第49章


    “你确定这就是当时的情况?据我所知,你和徐云弈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吧?”


    徐云成义正辞严地说:“关系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我跟他的血缘关系。更何况,那是寻神组织,说一句人类公敌并不为过吧。我只是做出了每个帝国公民都会做的事情。”


    按照徐云成的说法:他收到了风声,知道寻神组织会对徐云弈出手,就与程久联手演戏,将那两人拿下。


    正在给徐云成做笔录的人倒也不是怀疑这个说法,他只是想用追究细节的方式,从徐云成这儿挖出更多情报来。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徐云成没有说出所有情报。比如说,他是怎么收到风声的?难道?他在那个组织里有暗线?


    对于这些细节,徐云成拒绝回答。


    “你们应该清楚,我们是配合调查,并不是接受审讯,你们想审讯就去审那两个人呗。”


    “我有我自己的路子, 这不是很正常吗?我最奇怪的是, 安防部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徐云成表示:无论是安防部的失职也好, 无能也罢。想让他出卖更宝贵的线索?那就让他来当老大。


    你们干不好, 还要来求助于我, 那就干脆让我来干咯。


    做笔录的人只能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是岳则那样的晋升速度,也没有一步到位的道理。


    在外人看来,徐云成的态度过于狂傲,但狂傲中又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起码那栋公寓楼的受惊群众就认为:安防部的反应速度过慢,是真的不行。要是干不来,那就干脆换人好了。他们可不管是一步登天,还是几步到位,只想要能解决事情的人。


    做完笔录,徐云成被客气地送了出来。他转过拐角,没有人盯着他了,就立刻靠在了墙上,免得自己腿软滑倒在地。脸上的气定神闲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之前的嚣张与狂傲都是他演出来的。


    是的,这就是程久给他的另一个选择:站在明面上背锅。


    程久本来准备用“组织里的自己人”的身份,多骗一点内幕消息出来。


    但徐云成坏了她的好事,程久只能反过来榨取这家伙的利用价值了。


    徐云成不适合当“卧底”,但可以推出来当“背锅侠”。


    程久接二连三地坏组织好的好事(虽然这次是赶巧了),很容易被盯上,想想就不安全。


    但,只要有个明面上的靶子吸引目光,她被注意到的概率就低了。


    再者,徐云成抬出了“线人”的说法,组织很可能会被这个“假叛徒”转移视线,其实变相洗白了黄华。


    黄华这个真正的二五仔,就可以给程久提供更多线索。


    反正按照这个新方案,程久同样不亏。


    所以现在,徐云成的人设就是“反向给寻神组织设局,让它吃了个大亏”英雄人物。


    这么一来,程久承诺的让他“名利双收”也就做到了。


    但徐云成很清楚,这个名利就是烫手山芋。


    寻神组织是那么好招惹的存在吗?


    他要是真有实力倒也罢了。问题是,他没有。更没有所谓的暗线!


    他跳的这么高,很可能会被当成眼中钉!


    他是一举站在了高位,但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可清楚也没办法。这就是他自己的选择。


    比起站上来、再摔下去,永远都无法站上来、甚至被当成组织同党才是最可怕的。


    一架飞行器降落,精准地停在了他身旁,徐云弈走下来,笑吟吟地跟他打招呼,“成哥,你出来了。我送你一程?”


    徐云弈是纯粹的受害者,既受了伤,后来还被程久带离了现场。所以,他直接就被送去了医疗舱,做的笔录也是最简单的。现在看起来比徐云成悠闲多了。


    徐云成看到这家伙,不免联想到了某个恶魔,完全笑不出来。


    “哦对了,我还没恭喜成哥你得偿所愿。只要保持住这个趋势,那徐t家就是你的了。”


    徐云成捏住了拳头,但又忍住了。


    他现在相信了,程久和徐云弈可能真的对继承人的位置没想法。


    因为,他们所图更大。


    徐云成自嘲一笑,道:“也有一种可能,我还没有继承徐家,就先被那组织灭了,对吧。”


    “哈哈,那不至于。比起担心组织,我觉得你更应该担心一点现实的。你应该是跟其他人合谋对付我吧?扭头却跟我合作,又声名鹊起。你猜他们会怎么想? ”


    徐云成如遭雷击。


    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内忧外患。


    之前光想着寻神组织的威胁,让他差点忘了这茬。


    徐云成一把抓住徐云弈,“你们把我推上来,一定还想继续利用我。你们会帮我的对不对?”


    但平时温和无害的徐云弈却一反常,一把扭住他的手,将他掼回墙角。


    “不对。如果你连这么一点小麻烦都解决不了,那我们只会怀疑你的利用价值。”


    他今天没戴眼镜,他嘴角带笑,但眼睛却锋芒毕露,只是冷冷地睥睨着徐云成。


    “徐云弈,算你狠!你终于还是暴露了!”


    “不不不,这不是我的狠。按照我的想法,你想让我死的时候,我就不会让你活。但你知道的,程久是个和平主义者。”


    徐云成:神TM的和平主义者!


    骗骗兄弟可以,你们不会把自己都骗过去了吧?


    “她相信连垃圾都能回收,人嘛,浪费了那么多粮食,总会有派上用场的时候。加油吧,成哥,好好表现。徐家不是你的,也会是你的。”


    “你……”


    这时,程久也从里面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便眼尖地看到了角落里的两人,“你们都出来了?”


    她是最晚出来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没有机甲执照还使用了机甲的人,要签的各种说明书、承诺书更多。


    当时给她做笔录的人都眼神古怪地看了她好几回。


    因为【非常规使用机甲】都会被记录在案。他已经看到程久有好几个记录了。


    但偏偏,每个记录都是干净的,没有处罚。


    要知道,莱恩之前驾驶机甲,没造成任何损失,没起任何冲突,但被带去留记录了,那也是会有口头教育的。


    程久被记录下来,却干干净净,说明她全都有紧急且正当的理由。


    有些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次紧急事故,怎么啥都被她碰上了呢?


    程久心里嘀咕着这机甲执照还是得早点考,脸上却露出乖巧的笑容。


    她没有低情商地说“你们的无能造成紧急事故增多,应该反省”的话。


    安防部或许有问题,但不是每个人都有问题,在人家的地盘上,她又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程久只是出示了一下自己那【热心公民】的电子勋章,“当我面前有人需要帮助时,我没办法坐视不理。我在帝大也是执法社成员,我觉得这是我的义务和责任。”


    与狂傲的徐云成相比,程久同学的觉悟令人感佩。


    刚才还在心里犯嘀咕的人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这么善良、有正义感的人,他竟然还在心里腹诽,真是该死啊!


    接下来的笔录过程,就变得顺利了很多。


    明目张胆的优待是没有的,环境就是那个环境,但“舒服”与否,却很依赖里面的人的安排。


    比如他们会主动关心她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先休息一下,会主动考虑问题会不会太尖锐,要不要换个措辞……


    送程久出来的人,态度不仅客气,还很温和。


    “如果人人都有程久同学的觉悟,帝国一定会变得更好。如果你以后有意向到安防部发展的话……”


    程久微笑道,“我会好好考虑的。”


    总之,这就是徐云成没有的待遇了。


    看到程久出来,徐云弈立刻松开手,朝她迎了上来,声音关切,“程久,他们没为难你吧?”


    徐云弈知道,那些人肯定希望能从徐云成这儿得到组织的线索,但徐云成其实啥都不知道,他能说什么?


    这么一来,他们就可能挑程久这颗软柿子捏。觉得她涉世不深,旁敲侧击之下,很可能露出点风声来。


    程久悠然转了个圈,眨眨眼睛,“没事,他们的食堂还挺好吃的。你们刚才是在聊什么吗?”


    “没什么。我就是问成哥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儿回去。不过他说不用了。”


    徐云成:“等一下,我……”


    我还没说不用呢。


    “嘶——”徐云弈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他脸色苍白,身形有些摇晃,一看就是重伤未愈的样子。


    很显然,他受的最重的伤,就是徐云成用机甲踹飞他的那一下。


    他应该已经接受过治疗,但刚刚徐云成跟他又起了些冲突,牵动了他的伤口。


    反正就是徐云成的锅。


    “不是,你……”徐云成目瞪口呆。


    刚才这家伙分明态度嚣张,力道极大,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现在分分钟的,就成弱不禁风的伤员了?可要点脸吧!


    他算是见识到了徐云弈的演技!


    程久扶住了踉跄的徐云弈,对徐云成挥手,“那回头再找你。”


    徐云成看着飞行器远去,摸了摸自己还未消肿的鼻子(程久打的那一拳),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他不知道的是,上了飞行器,程久就把徐云弈甩到了一边,“好了好了,差不多得了。”


    就程久这种去校医院的频率,她再怎么没常识,也差不多对星际的医疗水平有了了解。


    再考虑到他那种受伤都要给她塞强力麻醉的性格……他还能在受制于人的徐云成手上吃亏?那才是开玩笑呢。


    “知道我在演戏,你还配合我?”徐云弈没有继续演下去,坐直了身体,整理了一下弄皱的衣服。


    程久耸耸肩,“我跟他又不熟。”


    她这人讲道理,也讲亲疏远近。


    看程久闭目小憩,徐云弈扬起嘴角。


    被程久关心在意,他很高兴。


    被程久看穿了,她还站他这边,他更高兴。


    第50章


    “可恶, 竟然失败了!”


    程久懵逼地看着考核结果,有点难以相信。


    就连安静了挺长时间的系统都忍不住跳了出来,“哈哈哈, 竟然也有宿主你做不到的事情!”


    身为一个系统,它却老被宿主牵着鼻子走,也有点塌面子。奈何平时程久做事有条有理,它不小心就会被绕进去……


    现在总算抓住了机会,开嘲!


    程久有心把机甲执照考出来,不过那玩意儿的流程严格,不是她想考就能考的,只能先等着了。


    她现在考的,则是常规飞行器的执照。


    刚穿过来那会儿,程久对私人飞行器也很感兴趣来着。但一开始是买不起,后来是没时间,就搁置了。


    这回程久想起了机甲执照,就想着先将飞行器执照拿下再说。


    这种执照就简单了很多,而且面向全民,随报随考。像程久这种连机甲都能操纵的人,再回头玩飞行器,就跟大佬炸鱼塘差不多。


    “以你的实力,开考前记一下操作和规则就没问题了。”卡尔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这不是他们忽悠程久,而是对她的实力的正确判断。


    就连程久本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程久进考场时,大家都觉得没啥悬念,没人考虑进去陪考,很随意地说, “我们叫好了餐,等你出来了,正好一起吃。”


    这就叫温饭考执照。


    她考完出来了,饭还是热的。


    但这回,他们的预判失误了。


    十分钟左右,饭菜送过来了,程久没有出来,但问题不大。


    二十分钟左右,大家还在悠闲刷光脑。


    半个小时过去,他们终于察觉情况不对。起源星那样的龙潭虎穴,程久都带大家全须全尾地出来了!这考场有变故!


    众人呼啦啦地冲了进来,正好就看到大屏幕上“程久不通过”那几个鲜红大字。


    “哈哈,那肯定是同名同姓的人。”


    卡尔立刻笑了起来,然后就隔着透明玻璃罩,与面无表情的程久对上了视线。


    卡尔意识到了什么,他的笑容嘎一下没了。


    有机智的同学已经喊来了考场的工作人员,“你们的考核系统是不是坏了?程久怎么可能没考过?”


    工作人员只能说,“我给你们播一段回放,你们就懂了。”


    这是一段较为拥堵的轨道路段,周围飞行器很多。程久前方的飞行器突然来了个急刹悬停。


    此时的正确操作应该是,随之悬停。


    但程久的飞行器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甚至没有减速!


    眼看着飞行器就要撞上t前面的,她刷地抬高机头,正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穿过几架飞行器留出的空隙,蹿到前面去了……


    看完程久的操作,他们感觉以前开的都是假飞行器。


    这完全没毛病!但仔细一想,好像处处都是槽点。


    要说程久的操作违规呢,那也不是:她没有超速,也没有磕碰到任何一架飞行器,方方面面都符合【规则】。


    但要说她没违规呢……飞行器不是这么玩的啊!


    考场给出的是模拟驾驶环境。为了确保考生有足够的驾驶飞行器的能力,模拟驾驶挑选的场景都会比较极限。而程久的反应就是:她可以搞出更极限的操作。


    刚刚给卡尔他们看的只是其中一个片段,但类似的离谱操作,几乎贯穿了考核始终。


    这好好的民用飞行器,愣是给她开成了战斗机的节奏。


    众所周知,飞行执照的考核由智能系统判定。


    几乎没遇到过瓶颈的智能系统这回卡了老半天,像是在疯狂运算,CPU都快烧干了,才给出了结论:危险驾驶,不通过。


    智能系统给出的理由很充分:虽然程久完美避开了规则不允许的点,但又不是常规驾驶模式,很容易造成混乱。


    比如根据它的演算:遇到大拥堵的时候,程久滋溜一下像泥鳅一样蹿到前面去了,其他人一看,我上我也行!然后,极有可能引起大规模事故。


    并且,该智能系统还提出要求:得把飞行规则完善一下,避免程久这样的“漏洞专家”再次出现!


    当然,想完善飞行器驾驶的规则,那要走的流程就比较多了。


    工作人员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咳……你们要不要劝劝她?其实这执照也不是非考不可,现在飞行器的自动驾驶模式已经非常成熟了。”


    “至于想飙飞行器的话,不建议在宜居星球进行。至于荒星……也不看执照。”


    众人跟着麻了。


    谁能想到,程久就是来考个执照,结果执照没考出来,倒是要帮着完善飞行器驾驶的规则。


    是不是该说:不愧是程久!


    程久是有点儿不信邪的。


    惨遭系统嘲笑和众同学围观,她的面子也有点挂不住。那就再来一次!不就是再交一次报名费嘛!


    但工作人员知道,这不是再交一次报名费的问题,是智能系统要再一次超负荷运转的问题。 AI的命也是命。


    起码拖一段时间,等规则完善了再来!


    程久被众同学架出了考场,“算了算了,程姐,这种玩具机不适合你。”


    “程姐,开饭了开饭了。饭菜都要凉了。”


    失败的飞行执照考核只是个小插曲,程久又回归了正常的学院生活。


    每次搞完事情她都会低调一段时间,可能是出于传统观念中的“避避风头”的想法。像她这么老实的学院派,与搅风搅雨的幕后黑手必然毫无关系!


    当然,程久低调的另一大原因就是:提升实力!


    没有实力的搞事,是很容易被人赃并获的。


    最近,程久花最多心思的,就是她那台机甲的改制了。


    她不仅在上一年级的课,还在旁听其他年级的机甲工程学课程——这是她来当交流生时就谈好的条件。


    有些大师只开小班课,因为越到后面,分流越明显,主要走战斗路线的不用来了,制造风格不契合的也不用来了。


    比如即将开始的温娜大师的课。


    这课上只有那么两三个人,程久一个一年级的冒出来,显得十分突兀。


    有些机甲大师注重机甲核心。有些大师偏重武器。而温娜,则是整体结构学的专家。


    上课前,学长学姐们倒是友好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以程久现在的名气,没有人会不长眼地上去踩一脚,然后被打脸。


    不过仅限于态度的友善。一上课,就没有人搭理程久了。


    小班课大家的压力都大,自身难保,温娜显然不是那种追求课程松弛感的大师。


    程久还是自求多福吧。


    学长学姐没意见,但老师是有意见的。


    温娜大师一进来,就瞅见了程久。


    其实在此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程久会来上课。因为每次蹭课前,程久都会提前发邮件给对应的老师,算是礼貌问候。


    当然,要是老师愿意回邮件,让她准备对应资料,那就再好不过了。


    温娜没给程久回邮件。


    她直接找学校抗议这件事了:她只收“弟子”,不带一般的学生。


    那两三个学生都是她自己挑选的,但程久却是学校在瞎安排。这很影响教学氛围和进度!


    温娜是S级机甲大师,还是正处于巅峰期的那种,在整个帝国也不过十位之数。她的话不能不听。


    但学校是跟帝大那边协商好的,也不可能出尔反尔。


    “她只是去旁听,不会影响你什么的。她很有天赋的,我们也是想把她留下来,也许以后真有机会成为你的学生呢?你就当提前给她熏陶熏陶。”


    “如果真的搅乱了班级秩序,你请她离开,那就符合流程了。”


    温娜表示:跟这些不懂机甲的“麻瓜”没啥好说的。


    机甲制造需要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一个陌生人杵在那里,咋可能没影响?


    但事已至此,温娜也没有办法。


    她很快收回视线,并没有因此迁怒程久,那没有意义。这事儿就是学校瞎搞。人家还客客气气地提前打招呼了。


    温娜只会尽量当程久不存在。


    程久也没啥存在感,默默记忆、消化,如果有问题,那就先记下来。她知道旁听生的“规矩”。


    直到到了实操环节,学长学姐们掏出机甲,程久也掏出了自己的机甲……


    “嗯?”温娜像神出鬼没的班主任一样,出现在了程久身后。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程久的机甲,但没有像那些菜鸟一样感慨这机甲好丑,而是上手感受了一下,突然问:“这机甲谁组装的?”


    那几个学长学姐可以无视掉程久,但老师突然说话,他们就没法忽视了。


    大家齐齐朝程久这边看了过来。


    “我自己。”


    温娜也没管其他几人的目光,继续问:“肩甲与胸甲的缝隙中,为什么要用I型扣锁?”


    听到这话,其他同学都坐不住了,凑上前来查看: I型扣锁不是这么用的啊!这机甲能用?


    “呃,因为当时没别的零件了?”程久挠头。


    温娜:? ? ?


    这算什么回答?


    “这机甲的大部分构造零件都是我从学校等那些废弃机甲中拆下来。哦,那个机甲核心是全新的。当时的情况就是……什么能用就用什么。”


    程久有点不好意思。薅学校羊毛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的意思是,你给它硬怼进去了?”温娜关注的重点跟她不一样。


    程久稍微委婉一点,“也不能说是硬怼,是吧,也许,它可能也适合那个位置呢?”


    当时程久已经学了机甲的常识构造,但她优先考虑的就是“能用就行”的实用性原则,先怼上去试试,不行就拉倒呗。


    她说是学了很多东西,但其实,各种机甲流派给她留下的痕迹都不深,她没觉得哪种操作是绝对不行的。


    在程久当时的认知中:可以用精神力平衡各个部件。


    那就用啊!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当时实验室没有出任何事故的理由,就是程久用精神力扛下了一切。


    程久可能对机甲不是很懂,但她能用的精神力够多,又敢尝试……反正这机甲是顺利打造出来了。


    几个同学已经完全听懵了:所以,这果然是程久给它硬怼进去了吧!


    程久很认真地解释,“可是我听说,私人订制都是这样的。按照需求来,合理规划即可。”


    几个学长学姐都麻了。要不是老师还在这儿,他们都想给程久重新恶补一下常识:


    机甲的定制与改装确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制式机甲只供给一般的机甲战士。而到了S级,就没有制式机甲的概念了。


    但定制与改装也讲究基本法!


    这指的就是根据使用者的个人习惯,调整机甲的侧重点。


    比如卡尔之前改装的机甲,就是配合他的战术,偏移机甲核心的位置,调整机甲架构。


    但这种改装和定制,t不代表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你不能把机甲核心直接拆掉吧?你不能把一个机甲核心变成两个?


    程久的这种【硬怼】,就是挑战机甲的基础结构了啊!


    温娜没有揪着说程久不该这么做——因为她已经这么做了。


    温娜只是提问:“还有机甲核心这里的护盾,你是怎么想的?”


    “……”


    两人你来我回地讨论了一些问题。其他学生已经插不上嘴了。


    理论上,他们的机甲造诣肯定不输给程久。但你好歹得讲点“理”啊!


    讨论结束,温娜的眉毛已经深深地皱了起来,“给你上机甲工程学的老师是哪些?他们是白痴吗!”


    温娜没有在任何研讨会上看到类似的议题。


    也就是说,这样的机甲造出来,他们竟然视若无睹!


    “呃,我觉得,这也不是他们的问题吧……”程久还是得为她的导师们辩解两句的。


    这机甲是她用空余时间组装的。而她现在的学业进度,平时上课不需要自个儿制造组装机甲,程久当然也不会把机甲摆出来玩。


    在工程学的课程上,她就是正常上课。程久表现优异,也会请教一些进度超前的问题,导师们有目共睹。


    对于她完成机甲组装,他们虽感惊讶,但又觉得正常:那只是A级机甲,她的精神力有S级!这还没到她的天赋上限呢!


    他们没想过这机甲是不正常的。


    因为她这机甲外型比较奇特,雷蒙斯先生也帮她看过机甲。但他是机甲战士出身,那原则跟程久一样粗糙:确认了!是好用的!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至于程久本人……这就是她亲手组装的机甲,她又怎么会认为,这机甲是不正常的呢?


    大家都是默认了这是正常机甲,只是涂层有些不协调,那它就是正常机甲。


    直到这回,程久当着温娜大师的面,拿出自己的机甲。温娜手一摸,感觉到了不对劲。


    温娜又找到了校领导。


    “温娜大师,咳……我们也没办法,这跟帝大那边都商量好了……”


    温娜打断了他的敷衍之词,“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你们之前说,她可以成为我的学生,是认真的吗?那就一言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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