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文学 > 古代言情 > 臣是被逼的 > 13、一怒之下
    当皇帝的没有人能放心把兵权下放的同时还给足军队粮草,因此,大多时候,军队能够得到的粮草不足士兵人数的一半,即便战时也难超过八成。最重要的是,即便粮草给了,也是紧着战马,至于给人吃的,有点豆料就行了,绝不可能提供米面之类的精粮。


    饿着点好,没力气了,就不会生事作乱了。


    军械也是相同的道理,不给足都是为了保证皇权稳固。


    在这种畸形的情况下,军队在外征战,能给超过一半士兵配上充足的武器和护具,就能算得上“精锐之师”;若再能用粗粮和豆料填饱士兵的肚子,已经足够养出一支“常胜大军”;要是将军再珍惜士兵们一些,每个月再给战士喂上几口细粮和肉腥,大军就彻底成为敌人眼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噩梦。


    辽东刘氏拉出的军队全都是萧燧的亲兵,萧燧向来与战士们通吃同住,有他尽力补贴,这十来万张嘴从来没挨过饿。


    只是“不挨饿”而已,他们都没吃过好的。


    被一阵阵珍馐的浓香笼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咽唾沫。


    刘虎捂着肚子,感觉肚子的馋虫要闹翻天了,他哀嚎:“将军,到驿站之后准许我脱队出去打点猎物加餐吧。不祭五脏庙,我今晚是睡不着了。”


    虽然他们手艺都不怎么样,但打到的猎物好歹是一口肉。肉怎么也比军中吃的粗食口味佳。


    刘虎一开口,亲兵们都颇为意动,眼睛全都定在萧燧脸上,小声恳求:“将军,我们也想吃,让我们一起去打猎吧。”


    萧燧舔了舔嘴唇,强压下馋虫:“认真点,等到驿站,我出钱给你们打牙祭。”


    正在将士们肚子里馋虫翻江倒海的时候,见微带着十几个内侍和宫女过来了。他们每人都提着两个硕大的食盒出来,将食盒交到萧燧面前。


    “公子说诸位将士一路辛苦,特命奴婢送菜。”见微说着打开食盒,露出其中尤带余温的菜品。


    盛菜的盘子上贴着厨子的名签,出自哪间府邸一目了然,不用担心入口的吃食不干净。


    周围亲兵立刻凑过来,急着催:“将军,是好菜。好多肉啊!”


    本想拒绝的萧燧只能接下食盒,心里带着点别扭地致谢:“刘虎,端下去给兄弟们分了。这位公公,替我谢谢姜候。”


    见微垂眸微笑着行礼,态度分外柔顺:“奴婢一定把二殿下的话带到。”


    太监的官服在阳光下流转着绸缎的光辉,与穿着铠甲的粗粝战士显得格格不入。


    “你、呃……你们,出宫了不换一身吗?”萧燧咳咳几声,到底还是没憋住心里的话,把声音含在嘴里小声询问。


    见微仰头看了萧燧一眼,飞快低下头,似乎在发抖。


    太阴柔了,好像他欺负人似的。


    萧燧看得浑身不适。


    宫外之人一辈子都没见过太监,世人对于传宗接代的期许也让他们对无根的太监充满不切实际的恶意幻想。


    在外行走如果被人知道了太监身份,总也避不开猎奇的视线。正因如此,萧燧才想提醒见微公公尽快掉下太监的官服。


    可话说出口,萧燧迅速意识到,他提及此事,本身已经十分不妥了。


    他赶紧改口:“……我这意思是出宫了,换套衣服更方便。”


    见微再次行礼:“多谢二殿下提点,但大王不计前嫌,保留宫中所有内侍、宫女的职务,奴婢有官职在身,需跟随宫廷规章,按季度更换一年两身的官袍。”


    能在曾经的王后身边当差,他们每一个都是有品级的“官”,而不是宫奴。


    “是我多嘴了。”萧燧哪懂得这些道理,听到解释感激抱拳致歉。


    再无话可说,见微带人离开。


    确定人走远了,萧燧肩膀一塌,长长吐了口气:“总算走了,我以后还是少开口,说话就得罪人。”


    刘虎伸手从盘子里抓出一只鸡腿塞到嘴里,嘿嘿笑着,含混道:“好香啊,原来京里人过的一直都是这种好日子。”


    刘虎把盘子往前一推:“将军,来!”


    萧燧推开盘子:“你们赶紧把菜分了吧,馋的声音被人听到出来给你们送菜,出息的你们。”


    “丢人算什么,吃到嘴里的实在就行了。”刘虎给萧燧留了两个素菜,赶紧把其他盘子传下去。


    “将军大恩!”亲兵齐声高呼,顿时,喊声震天。


    萧燧带出来的亲兵不多,几波前来送别的官员准备的菜品全都传下去,一群大小伙子竟然囫囵吃了个半饱。


    正所谓“吃人嘴短”,即便姜南风拿来的好菜都是借花献佛,但跟着走这趟差使的亲兵对姜南风母子那股子微妙的讨厌却消散了。


    天色渐晚,夕阳在地面拉出长长的影子。


    探路的士兵从前头赶回来,“报,将军,今夜进城无望了,但五里外有驿站可以暂时歇脚。”


    战士们吃的不好,许多人都有夜盲症,晚上什么都看不见。


    瞧着只剩一线的夕阳,萧燧立刻调转马头,冲到魏王后的车驾旁,隔着窗帘道:“入夜想进驿站安顿需得加速,请魏王妃赎罪。”


    这是通知,萧燧已经做了决定,没给周慧置喙的余地。


    周慧心道:萧燧骨子里是个霸道人,难怪自己儿子会看他不顺眼。


    “辛苦二殿下了。”


    萧燧随即骑马赶回队伍最前方宣布:“加速,落日前抵达五里外驿站。”


    军中从不乏急行军的时刻,萧燧治军有道,军令一下,立刻有战士把自己的战马交到同僚手上,自己挤开车夫,替他们驾驶给周慧和姜南风运行礼的马车。


    转瞬之间,原本慢吞吞在官道上闲逛的车队拉起了速度,所有马匹都撒蹄狂奔,连步兵也扛着长枪追着车队末尾疾驰。


    两刻后,天色彻底黑下来,车队也赶到了驿站。


    驿站不大,除了厨房、柴房、马厩之外,只有六七间房舍,摆明了住不下几个人。


    萧燧只看了驿站一眼,把公函交给手下拿去和驿站战场勘合,便对手下吩咐:“就地安置,支帐篷。”


    士兵们训练有素地分工配合,迅速支起帐篷。


    姜南风下了马车,视线朝四周一扫,看着周围的环境就忍不住皱眉。


    他快步赶到母亲的马车前,对带着幕篱的周慧说:“母亲先停步,我去驿站里看一看,要是太差,母亲今夜就睡在车上吧。”


    周慧拉住儿子手臂,轻轻摇头:“我想试试睡在宫外的房间。”


    姜南风当场改口:“我带人去为母亲收拾房间。母亲稍等。”


    话一落地,立刻有宫女从后头的货车上找出香炉、香料和被褥,跟着姜南风一起走进驿站,占了唯一一个套间。


    姜南风进屋直接推开所有窗户,让晚风贯通房间,吹散淡淡的霉味。


    宫女们熟练的支起香炉燃烧香料,然后又拆掉原本铺在床上不知道多久没晒过的被褥,堆到到外间角落,将自带的松软被褥更换上去,甚至连床帐都没忘记替换。


    她们手脚麻利,再把房间擦过一遍,房间就能住人了。


    见微轻声走来,对姜南风禀告:“旁边还有一件屋子,奴婢已经带人收拾干净了。下人去请夫人,公子也去隔壁歇一歇吧。一路颠簸,公子坐了一整天的车,该松松筋骨了。”


    姜南风出去搀扶周慧走进房间,替母亲接下幕篱之后,对见微摇头:“你们去隔间睡吧,抬个卧榻到外间,今晚我睡在母亲房里。”


    路上这么多年轻男人,他要是不和母亲睡在一个房间里,替母亲守门,苍天才知道等车队到了魏地,会出现多少针对他母亲的恶毒传言。


    见微着急道:“公子,睡榻太短了,您躺在上头睡不开。”


    “无妨,明天把车里的褥子垫厚一点,我上车补觉。”姜南风抬手制止见微的劝说。


    见微无法,只能照做。


    姜南风走出驿站,看到等在庭院的萧燧。


    两人对视一眼,姜南风摔下挪开视线。他绕过萧燧,走向带人抬水回来的知著。


    知著马上回答:“是外头的溪水,口味一般,胜在水源干净。”


    姜南风:“一会再带人汲水几趟,今晚多烧点水,分下去,让随性人都喝烧过的水。”


    知著:“奴婢晓得。”


    姜南风:“给站长些银两,说清楚厨房我们占用了,让驿站的人晚上不准靠近厨房。吃食都用带出来的米粮肉干做,不要用驿站的食材。晚上再煨上一锅汤,明早给母亲进上去。”


    姜南风细致地吩咐之后,想了想,确定没有遗漏终于住口。


    萧燧在旁边听得龇牙咧嘴。


    姜南缝瞥向萧燧:“二殿下对玉鹤的安排似有不满?请赐教。”


    萧燧指着厨房说:“你也太小心了吧,又不是在宫里,谁闲着没事害你们娘俩?”


    姜南风脸上顿时浮起似笑非笑的神情:“毒死二殿下,把罪责扣在我们母子头上——一箭双雕岂不美哉?若是我想害人,就照这个办法做。”


    姜南风一开口,萧燧就被堵得哑口无言。


    他只好举起双手,退后几步和姜南风拉开距离,主动休战:“姜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请便。”


    厨房被姜南风的下人霸占,萧燧就带着士兵们点起篝火吃干粮,没想到他们刚把石头硬的饼放到火上烤热,白日给他们送过好菜的太监又带着人从驿站里出来,给他们端了一大桶蔬菜蛋汤,又蒸了足足三锅白饭。


    见微把吃食送到就走,这一回连废话都不说了。


    刘虎直接掏出碗盛满,对着锅底藏着的大片猪肉惊呼:“居然还有这么多肉!姜候真是财大气粗!”


    萧燧本照旧不吭声的拒绝了肉食。


    他以为姜南风已经够用心了,没想到等用完了饭,内侍又送来热水,让士兵能烫脚解乏。


    好好好,姜南风,你收买人心竟然买到我眼前来了!


    萧燧等着驿站灯火通明的套间,眼睛冒火。


    萧燧一怒之下,又盛了满满一碗白饭、两碗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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