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难封


    世间无/耻之极的人不计其数, 刘挽却有属于她的标准。


    她知道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是有来有回的。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提出要求时,也会考虑,别人满足她时,她须得付出怎么样的代价。


    这一回, 刘挽有所求, 安夫人也将条件提出, 刘挽不愿意, 两人之间的交易无法达成,刘挽自然也不会再同安夫人讨要她想要东西。


    “可是夫人是真为长公主好的。”女郎轻声的道出这一句。安夫人笑笑的道:“急于人之所急, 遂如人愿才是真正的好。我们这些人打的各种各样的名号, 实则更多是为了我们自己。在这一点上, 我们才是真正自私的人。”


    女郎张了张嘴, 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


    “来人。”安夫人也无意再多说,一声令下,自有人走入,“夫人。”


    “给墨家的人送去, 就说让他们代为转交给长公主。可保长公主近日无忧。但用了它, 长公主再倒下就是长公主的死期。”安夫人说到这句话时,是不掩饰的无奈。


    “那我们不救长公主了吗?”女郎第一时间追问。语气中的迫切,让安夫人不由多看了女郎一眼,“怎么?”


    女郎挺直腰板的道:“夫人分明说过一定要救长公主。”


    安夫人冷声的道:“想和做是一回事?”


    一个人心里想的事儿不要太多。能不能做得成,就不一定了。


    女郎小声的问:“那你还要把我安排到长公主这边。”


    安夫人瞪了女郎一眼道:“你现在不在她面前露头,将来你想见她都没有机会。”


    此话引得女郎侧目, “方才长公主分明说过, 她不接受以命换命。”


    转起轮椅, 安夫人道:“陛下是不会管所谓的人命的, 我们也不在乎。”


    这样的内容让女郎大受震撼, 她想控诉安夫人这样是不对的,安夫人似有所觉的转头,直视女郎的提醒道:“不用你来告诉我们,我们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想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日后你自朝目的奋进。但记住,我们如今也不过是在做我们认为应该做的事,你,还没有资格对我们做的事指手画脚。”


    “徒儿不敢。”女郎连忙低下头解释,她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对安夫人他们做的事评价,只是对于他们做的一些事,她心里也并非没有想法,也更希望安夫人不要忘记另一个人。比如刘挽。


    一但刘挽不接受时,安夫人想过后果吗?


    方才那位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她是感受真切,一但惹怒这位公主,后果当真是他们阴阳家承担得起的吗?


    “对我们这些人来说,能够逆天改命是我们这一生最大的成就。没有一个人不想证明,我们并非没有这个能力,只是并非每个人都有这个机会,更不会每个人都能遇上像我们这样不计一切愿意付出的人。你啊,将来总会明白的。”安夫人严厉虽严厉,并不希望女郎管得太多。说到他们一生最希望做成的事情时,安夫人的神色间充满了向往和疯狂。末了不忘补上一句道:“我总要向墨家的人证明,我们并非改不了命。”


    不蒸馒头也是要争一口气的,毕竟对阴阳家来说,当年的失败,为此和墨家的人结仇,真以为他们阴阳家心里就没有攒着一口气。阴阳家没有在想方设法证明自身?


    想,只是一直苦寻无果。


    如今他们再一次聚集,一样要为了一个人逆天改命,成与不成,很快将能见分晓了!


    女郎望着安夫人走远的身影,其实她依然有些事情没有想清楚,比如,一但承受这一切的人是像刘挽一般有良心的人,她当真可以在最后保持住本心吗?


    刘挽醒来后直接回宫,华刻是立刻前去禀告刘彻,刘彻拧紧了眉头,“朕算是体会到主意大的人多让人头痛了。阴阳家的那些人,平日劝说朕的时候不是挺有一套的吗?既然知道让泰永留在小楼对泰永好,怎么就一点都劝不住?”


    言语间的嫌弃毫不掩饰。


    华刻不得不提醒刘彻一句道:“小公主心里记挂陛下,记挂大汉,如何能安静的呆在小楼之内。”


    成功把刘彻安抚住了。


    刘彻长长一叹道:“罢了,随她吧。她想干什么干什么。再挑一个人过去,别再像这回一样不懂规矩。”


    这话落在华刻的耳朵里,叫华刻更深刻的体会到一个道理,里里外外的事,只有刘彻想不想知道的,没有刘彻所不知道的事。


    华刻躬身应下一声是,当初他本无意让江充走一趟阴阳家,但是刘彻所指的人,华刻才不得不派人过去阴阳家。


    刘挽回宫,连忙让人将前线的战报与她送来。


    饮马瀚海,封狼居胥,武将的最高成就是霍去病所创造的,依然没有回军的霍去病,定会继续往前去。


    只是,他们一路轻装简行,身上所带的干粮并不多,打到哪儿吃到哪儿,人的身体能够暂时的绷紧了,但绝对不能一直绷着,差不多霍去病该回来了吧。


    “长公主,李广将军死了。”刘挽满脑子想霍去病会不会就此回军时,华柬突然来报,立刻将前线刚刚传来的消息送到刘挽的手里,刘挽??


    华柬赶紧补充道:“大将军授其为前军将军,可是李将军中途迷路,未能参战,故愤而自杀。”


    刘挽听到这儿忍了又忍,本着死者为大的原则,终是没有做出任何不妥的举动,也没有说出不合适的话。


    可是,李广难封,不是刘彻不给他李广机会,那么多的人得以出击匈奴立下大功封侯,偏他李广从前守城的时候不错,每每一出去打匈奴,一回一回的迷路,一回一回的没能和匈奴打出个像样的战功。能怪刘彻不给他封侯吗?


    但凡对战匈奴,打得像样的人,刘彻都给了侯。一次又一次的失期,李广心里很明白,这要是回了朝堂,想想张骞是怎么样千辛万苦的成为的博望侯,却也因为失期行军不及时而失了侯位。贻误军机实为大罪,李广此番但凡不是自尽,回来也断然讨不了好。这种情况下,自尽,可以说算得上是李广为保存自己多年的名声,也为李家做出的相对明智的选择。


    可是,刘挽对李广最多也只是敬之几分,都是在战场上靠本事说话的人,没有办法打赢匈奴,一回一回的失道,先前所谓的战功,也不过成了过往,和如今一回回的与匈奴交战失利一比,显得不值一提。


    刘挽表示知晓了此事,剩下的再没有其他。


    很快霍去病那边送来消息,追击匈奴至于北海的霍去病回来了,而且针对西域的情况,霍去病更是上书一番,请以西域各国一道制衡匈奴,用最简单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改变西域的格局,让西域各国相互制衡,从而让匈奴无法借助西域各国再一次发展壮大,卷土重来。


    是以,霍去病建议将东北一带的乌桓徙居于上谷、渔阳、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塞外,为汉侦察匈奴动静。并且要求其部落大众每年朝见。刘挽顺势补充,置护乌桓校尉,使乌桓不得与匈奴交通。


    不得不说,刘挽和霍去病一向能够想到一处,在他们的心里,仗打完了远远是不够的,须得后续前线安定,不能给匈奴卷土重来的机会,以卫我大汉,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不仅如此,刘挽针对如今大汉新攻下的城池,做出相应的战略部署,用刘挽的话来说,打下了城池如果没有办法守住,这仗相当于白打。


    李蔡这个丞相是第一个看见刘挽一番战略部署图的人,看完之后的李蔡觉得,不服都不行,刘挽想得太周全了。


    不仅如此,刘挽尤其提出须得安抚于民。


    大汉与匈奴有区别吗?


    那区别是大了去了。


    在刘挽这儿,这样的区别应该要无限的放大,毕竟扬我之善,以令天下知匈奴之恶,自然能够收拢人心,让曾经的匈奴人都成为大汉的人,对大汉死心塌地。


    刘挽在做这些事上相当的得心应手,毕竟河西太平可都多亏了刘挽一系列操作。


    因此,刘挽将河西那套直接照搬,请刘彻过目定夺。


    河西安定,这几年是半点乱子都没有出,刘彻眼既不瞎,耳也不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等刘挽一套的流程拿出来,刘彻只问:“人员呢?”


    这个问题问得刘挽道:“我是想对一个人委以重任。”


    此话落下,刘彻露出笑容,毕竟刘挽虽然多年来举荐人才,也发掘人才,要说对一个人委以重任,第一回。


    “何人?”刘彻问。


    “陈谦。”刘挽将这个名字一道出,刘彻显得有些愣了,毕竟刘彻并没有忘记当年的刘挽是非常的看不上陈掌的,要不是刘彻力推,陈掌都没机会入刘挽的眼。但谁能想到刘挽如今竟然要用陈谦。


    “虽然我对陈谦很认可。如果父皇觉得可以,不如将这一回科举所得的女进士们都放到河西,西域去。”刘挽再补上一句,谁听了不傻眼了。西北多苦,刘挽不知道,她竟然请将所有的女进士放到西北,疯了吧?


    第462章 赐予免死


    疯, 刘挽是不可能疯的,在她眼前的这些人全都疯了,她都不可能疯。


    西北之地,大汉刚打下的城池。


    刚打下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些地方未经教化, 重点在于没有一群根深蒂固的顽固派阻止女子出仕。


    一但将西北经营得好, 用绝对的实力昭示于天下人, 女子从来不比男人差, 那么就会有很多的女子有了机会继续出头。


    机会,不要觉得十分的容易, 恰恰相反, 良机难求!


    她为天下女子创造了一个机会, 现在端看她们能不能把握得住。


    刘彻显然也是没有想到, 错愕的望向刘挽,“你们女子”


    “女子怎么了?既然她们参加科举,当知从那一刻开始,她们的职责所在当为急大汉所急, 为大汉分忧, 为陛下分忧。若是没有这份认知,总觉得她们身为女子,应该得到更多人的退让,趁早家去。省得出来有和男人平起平坐之心,却依然想倚仗女子的身份让人一回一回的退让,丢尽女子的脸。”刘挽说到这里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额, 刘彻那心里的坎也没过去吧, 如何能想到刘挽都懂他们的心理。


    而且观刘挽的态度, 完全是一副哪一个女子想在外面彰显因她生而为女, 她柔软不能自理的架式, 趁早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刘彻听得相当的满意,对啊,既然有出来当官之心,当有斩尽荆棘之心,别想着跟在家里一样,处处得让人让着你,宠着你。有这个心的人,必然是不适合出来当官的,趁早该干嘛干嘛去,别留在这儿坑人。


    “既是为官,如同科举一般,不问性别,只问本事。父皇要的是能用的臣子,并不是需要您处处考虑是否合适与不合适的臣子。优胜劣汰,自来的规矩,她们也要遵守这个规矩。”刘挽依然觉得不够,补上。


    刘彻听得连连点头,不错,该是这样的道理。


    他的臣子,他用来只求一个顺手,是男是女不重要,他只要考虑这个臣子合不合适他的用。


    “孩儿希望父皇可以一直牢记此时的心境,牢记对您而言,您要的是怎么样的臣子。如同您在用孩儿时,您所思所想的并非孩儿是皇子亦或者皇女,您在意的是孩儿能否为您解忧,孩儿做下的事是否对大汉有利。将来,这些官,她们能否立足于这世间,立足于大汉的朝堂,只在于她们是否有用。请父皇忘记所有人的性别。”刘挽字字铿锵有力,希望能够刻进刘彻的脑子里,在将来的某一天,为这世间的女子争得一息的机会。


    “好。”刘彻一直要做的正是这样的一个帝王,方才不过是一时想岔罢了,刘挽说得在理,他更没有可能不听。


    刘挽与刘彻行以一礼,“天下人都会感激父皇的用人唯才的。”


    一语双关的话,也没有任何的不对。


    刘彻笑得愉悦的道:“感激朕吗?朕也希望他们能是真正感激于朕。”


    “会的。”刘挽相信,在这一点上寒门得到了上升的机会,定会对刘彻感激涕零。


    于刘彻来说,刘彻走到刘挽的跟前道:“朕如今最希望得到的,泰永知道?”


    同样是一语双关的话,刘挽怎么可能会不懂。


    “知道。”


    坚定没有丝毫迟疑的回应,无一不在证明在刘挽的心里,她明白刘彻的心思。


    “泰永,你辛苦了,回去歇着吧。有你的这些章程,他们若是依然不知该如何行事,也不必再留他们。”刘彻显然对刘挽早有准备必须满意的,“你舅舅和去病也快回来了。”


    刘挽提一句嘴道:“父皇别欺负舅舅老实。”


    收获刘彻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换成是你,依卫青眼下的功劳,怎么封?”


    是的,卫青已然是大将军,执掌三军兵马的大将军,早年得以封为长平侯,连带卫青的三个儿子都得以封侯,纵然当年的卫青推辞了,侯位依然落在他们家的头上。


    再后来,刘彻让卫青娶平阳长公主的原因,无非是对卫青的施恩。直至今日的卫青,还能如何封?封王吗?


    自刘邦当年斩白马而盟后,曾与天下相约,非刘氏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功不能再往上,却也不可寒了天下人的心。丹书铁券之作用,父皇其实未必不能加上一点,以表父皇对功劳的看重,也让天下人知道,父皇从不薄待于有功之臣。”刘挽这样的人,谋而后动,一步一步,反正只要能够用,为何不为之。


    不错,丹书铁券始创于刘邦不假,可是现在的丹书铁券只作为奖励,实际的意义并不大。


    但是,意义不都是人给的吗?端在于谁要赋予这个东西何种意义。


    “又有主意了?亦或者是舍不得你舅舅吃亏?”刘彻挑起眉头,他能不知道刘挽对卫青的偏心?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给到卫青。


    刘挽道:“我给父皇出主意,父皇得好处,舅舅也能得好处,两全其美的事,何乐而不为。再说了,父皇欺负舅舅,我在都不帮,舅舅才是真正的可怜。”


    可怜这个词一出来,刘彻拧起眉头,刘挽立刻补充道:“父皇不必告诉我您的所有盘算,我不是不懂。只是父皇的性子我也有数。您待一个人好的时候,天上的星星都能给人摘下来,一但您有心冷一个人,您能连个眼神都不给。例子用不着我给您举了。我跟父皇不是一样的人,做不到父皇的果决,请父皇莫强求。舅舅对父皇忠心耿耿,其才其能,但凡舅舅能继续为父皇所用,父皇当真舍不得用?”


    能打的将军并不多,卫青和霍去病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将才。刘彻从来没有否认过这一点,如果可以,他会继续的把人用下去。


    但是,功高盖主这四个字,叫刘彻不得不防,也不得不重视。


    大汉不能只有一个能打的卫青。


    所以,当霍去病崭露头角后,刘彻迅速的提拔霍去病,甚至不惜压制卫青,只为了让霍去病的功劳得以和卫青平齐。


    现在,霍去病之功其实比之卫青还是差了一点。毕竟论起卫青的战功,他之于霍去病对大汉的意义,是向大汉宣告,匈奴绝不是不可战胜的存在。这一点,霍去病打得再猛,饮马瀚海,封狼居胥,西规大河,列郡祁连,但有些意义依然无法取代。


    而且此番漠北之战,须知卫青此番正面对抗的是匈奴的主力,虽然没能捉住匈奴的大单于,却也是重创匈奴。况且,在这一战中,卫青是领老弱残兵而战,能够打成这样,刘彻从心底里是非常满意的。但不能宣之于口。


    好在,霍去病也并不逊色,眼看大汉的版图在不断的扩张,刘彻由衷生出前所未有的骄傲,很是以为以后的大汉一定会越来越强盛。


    “你就说说你的主意。”刘彻一直都在想,此战过后该怎么对卫青才好,现在刘挽算是给出一定的答案了吗?


    “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刘挽相信,只听字面上的意思,刘彻定然已经明了。


    “功高不可再封,那就赐他们免死的特权。这一点,和早些年父皇有心以钱赎罪算是异曲同功,但这免死的特权给出去,何尝不是昭示父皇对舅舅的看重。以后父皇再要谋划某些事,也容易得多。”免死金牌的意义不可能没有人懂,刘彻听完刘挽的建议那是脑子飞转,无非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


    不得不说,可行性是相当的高。


    “我们几个都是父皇教出来的,我也知道父皇未必不想再多教出几个能打的将军,大汉纵然想要守住这么大的天下,也不能只将希望寄托在一人之上。我和表哥的情况父皇有数。父皇怕将来舅舅一家独大,有意压制舅舅我也清楚。但,舅舅无错。他能干,他能卫大汉更无错。将来这天下,如果我们真不在,有舅舅在,舅舅一直和父皇同心,那对父皇也会是一种欣慰。用人,如何用,父皇比我更懂。我能告诉父皇的独独只有一样,舅舅是这世间极好的男儿,他对您的忠心,无人可比。”历史上的那个卫青,在霍去病去世之后,再没有上过战场,余下十数年,在大将军府上闭门不出,眼睁睁的看着儿子们曾经的侯位接二连三的被刘彻夺去。


    那还罢了,本不是卫青认为儿子该得到的地位,卫青未必真当一回事。但对于一个将军来说,不能再上战场和是一辈子最大的惩罚!


    刘挽都不敢想像在其后的十余年里,卫青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刘彻对卫家有天高地厚之恩不假,但卫家在最后三族尽灭,差一点刘据都绝后了。由此可见,刘彻狠起来那真是毫不留情。


    免死金牌,刘挽其实也不确定弄出个免死金牌最后到底有用没用,但不管有或者没有,这个事她也得促成,万一有用呢?


    刘彻不可否认刘挽那一句卫青对他的忠心,可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亲自扶持起来的人,成就一番功业,也为大汉开疆辟土,不可否认刘彻为之欢喜,但刘彻在卫青越来越多的战功,越来越得人心之下隐隐的生出不安,不安的皇帝想到的第一个方式是压制,不顾一切的压制。


    第463章 管管我


    卫青之功太高了, 刘彻和刘挽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刘彻在听清刘挽的话主意时,不禁的想, 或许卫青还可以继续用。


    诚然刘彻对卫青的功劳生出忌惮, 同时也不得不承认, 卫青过于好用。好用得让刘彻实在舍不得。


    但凡霍去病和刘挽两个能够安然无恙, 刘彻都不需要考虑压制卫青的事。


    他们在,自能与卫青平分秋色, 屹立于朝堂之上, 无须刘彻费心去担心朝堂上无将可制衡卫青。


    “免死金牌的事朕有数了, 你回去吧。”刘彻听进刘挽的话, 但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此事,而是以为有些事可以放一放。


    刘挽出主意,也只是出主意而已,她为卫青争得一个将来能得用的机会, 也是为卫家争得一个或许可以活下去的机会, 成与不成,尽力而已。


    福福身,刘挽听话退去。


    只是才出未央宫的门,走到廊下,刘挽有些喘不上气,扶柱而坐下。


    “长公主。”刘挽的异样怎么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 戈央和鹿竹都在第一时间上前关怀的追问。


    刘挽吐了一口气 , 抬起手道:“力气好像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才走几步的路都开始喘, 可真是柔弱不能自理了。”


    说到这里刘挽自嘲的笑了, 如何能想到她竟然会落到这样的地步。


    “长公主该多休息。”戈央忍住那要落下的泪, 叮嘱一声。


    “放心,将来有的是休息的机会。只是你们的后路我也得为你们想想。”刘挽为太多的人安排了,他们几个跟在她身边的,她也应该要为他们安排。


    不管是戈央和鹿竹都唤了一声长公主。


    刘挽拍拍她们的手,视线落在华柬身上,“比起她们,你的路你想好了吗?”


    华柬抿住了唇道:“长公主不必为奴忧心,奴伺候长公主到最后,将来奴的路,奴自己安排。”


    为自己寻后路,那是得有多急。华柬不相信当真没有办法救刘挽。


    “说得对。我们的路我们自己安排,不劳长公主费心。您但凡念及我们便努力活下去,不到最后一刻别放弃。”鹿竹握紧小拳头道:“我们墨家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说出放弃的话。长公主最好也这样。”


    还真是难得的被教训了。


    刘挽笑了,“也罢,有需要我的地方你们开口。我们相伴多年,你们为我尽心尽力,没能跟你们一起走到最后,我也想为你们多准备一番。”


    眼看他们待要开口拒绝,刘挽道:“这是我对你们的一番心意,你们可以拒绝,我的心意我总要准备。”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还能怎么样。


    刘挽真心要为他们准备,这一点他们都清楚。


    “长公主。”刘挽稍坐休息,听到一唤,不远处刘嘉站在那儿,突然没有动,在她身后的人不解唤一声,刘嘉的视线落在刘挽坐在栏下的动作,愤而转过身怒斥道:“唤什么唤?”


    如此迁怒的作派,吓得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们纷纷跪下请罪。


    刘挽寻声望去,显得有些无奈的唤道:“嘉儿。”


    刘嘉岂不知刘挽并不想见她发怒,也并不愿意她这样的迁怒。


    “退下。”刘嘉心里又气又急,偏又莫可奈何。


    一干宫人不敢怠慢,急忙的退下去。


    不料在这时候未央宫前传来一阵哭声,“陛下,陛下,三皇子绝不是灾星,请陛下明鉴。”??刘挽听得何尝不是一愣,灾星?


    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刘嘉的身上,要说宫中的消息,刘嘉绝对是灵通的,刘挽倒也不至于说手下的人一无所知,但很多细节上的事儿,未必有人敢和刘挽细说,因而刘挽才会将注意力第一时间放在刘嘉的身上,等着刘嘉的解答。


    刘嘉接收到刘挽的眼神,想刘挽纵然是醒来之后也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却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嘉心疼无比的同时,也对某些人不懂事的非要闹腾让刘挽不得安宁,生出了浓浓的厌恶。


    “三皇子出生,二姐倒下,至于谁跟父皇说了什么,我就不太清楚了。我只知道父皇并没有去看过三弟。宫中慢慢传出三皇子是灾星的事,非我们的手笔,至于谁传的,我懒得管。”刘嘉掐头去尾的说重点,但这对刘挽已足够了!


    不是,这事竟然又跟她扯上关系?


    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刘挽道:“我昏倒的事和三皇子出生没什么必然的联系吧。”


    真要是有命数这回事,刘挽是被安夫人早已算出来的了,哪里是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能管。


    刘嘉浑不在意的道:“二姐清楚,父皇生气的时候从来不讲理。”


    对喽,刘嘉这分明已然告诉刘挽重点,比如刘彻对刘挽倒下的事,对,他未必不知道和那刚出生的孩子没有太多的关系,那是重点吗?


    分明刘彻是在怨恨自己明明要救刘挽,可却无能为力。


    为此,刘彻恨着,怨着,无法对别人,那只能对刚出生的某个孩子。


    刘挽


    她是在无意识中又坑了人吗?


    心下一叹,刘挽起身,那架式是要往未央宫去,这事她得过去说道清楚,别让刚出生的孩子来承受一些不该由他来承受的怨恨。


    刘嘉第一时间将刘挽捉住道:“二姐,干什么呢二姐?”


    “祸及于无辜,不该如此。”刘挽解释,刘嘉已然不由分说的道:“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父皇自己的想法,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别人的事终是别人的事。父皇那边的人,喜与不喜,他一向不理会别人怎么想怎么看。比起管管别人,你不如多管管我。”


    说到这里,刘嘉眼泪再也止不住的落下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你要是不在了,我怎么办?以后谁来护我,谁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哄我?二姐,我害怕。我不想要你死。要不然,要不然你带我一起走吧。我陪你一起。”


    刘嘉越想越是觉得可以的,她完全可以陪刘挽一起走。


    反正这个世上除了刘挽,没有一个人会在意她的死活。她跟刘挽一起走,不管是世间或者黄泉,都有刘挽护着她,她还是有人疼的。


    “嘉儿。”刘挽大惊失色,如何能料到刘嘉生出这样的念头,立刻唤一声,提醒刘嘉不许胡说,也不许生出这样不该有的念头。


    刘嘉扶住刘挽道:“二姐,我是认真的,我是认真的。”


    此时的刘嘉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疯狂的气息,眼冒绿光的道:“你要是不在,想想父皇,想想我们以后面临的种种问题,二姐,我们斗不过父皇的。将来既然都是要死,不如趁现在,趁现在你还在,我陪着你一起。不至于将来都没有办法靠近你。”


    刘挽吓得不轻,连忙将刘嘉抱住道:“没有的事,没有的事,你别吓你自己。别怕。你要相信二姐,二姐会给你们准备好的,不论将来发生多少事,我都一定可以让你们安然无恙。我在或者不在都一样。”


    可是,刘嘉又不傻,怎么可能让刘挽一句话哄住了。


    “都这个时候了二姐还想哄我。我能不明白一个道理吗?死人是护不住活人的。尤其是像我们父皇这样的人。他的眼里从来不容沙子。那么多的人想要争权夺利,父皇能把他们压得住,并不代表据儿他有这个本事。一但有人利用父皇对据儿动手时,据儿面对双面的夹击,他根本没有办法处理。”刘嘉是一语道破关键所在,也希望刘挽可以重视这一点,明了将来的刘据所迎对的敌人是何其的强大,那不是刘据可以面对的


    “那你就帮他。”刘挽握紧刘嘉的手,让她既能镇定下来,也能感受到属于她自己的力量。


    “我们的嘉儿很聪明的。你懂得父皇,也明白时势,因时因势而为之,我们嘉儿也是可以的。所以,嘉儿,不怕。你只要在关键的时候拉上据儿一把,你一定可以成功的自救,也能救我们卫氏。”刘挽的声音依然的轻柔,一下下的安抚刘嘉,让刘嘉明白,她其实有这个能力。


    可是刘嘉却拒绝道:“我不要。我不要。”


    摇头的刘嘉目光灼灼的望向刘挽,字字清晰的冲刘挽道:“明明二姐自己说过的,我可以自由自在的去过我想过的日子。说过的话要算数。我不想像二姐一样处处谋划,我也不愿意跟人斗心眼,那样太累了。我只想依偎在二姐的身边,让二姐为我遮挡风雨。当二姐需要我的时候,二姐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再去做。我不要猜度他们所有人的心思,我也不要去和父皇斗,我斗不过父皇。”


    非常的有自知之明的刘嘉,完全不为刘挽的劝说而动,满脑子所想的独一个想法,她要刘挽活着,唯有刘挽活着,她才有人疼。


    说她现实也好,说她不懂事也罢,刘嘉这一辈子能得刘挽相护,她永远都不可能舍得了,也断然不可能接受刘挽不在的结局。


    “我们去找阴阳家的人。无论他们说要我们付出多少的代价,我们都要让他们救二姐。如果他们做不到,杀了他们!把他们全都杀了!”


    第464章 少管闲事


    如果先前的刘挽只是觉得自己定然是累糊涂了, 产生了错觉,刘嘉怎么会像刘彻呢?


    可刘嘉根本不加思索的脱口而出的杀光他们的话,让刘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刘嘉那对生命的轻视与刘彻的如出一辙。


    刘挽突然开始反省,难道是她的教育有问题, 明明她在刘嘉身上费的心思并不少, 可是怎么会把刘嘉教得像刘彻了呢?


    “嘉儿。”刘挽反省的同时, 也出声唤上刘嘉。


    刘嘉并不认为自己有错, 而是认真无比的道:“对,我们就要这样做, 我这就去。我非要让阴阳家的人逆天改命不可。”


    说走刘嘉即要去, 刘挽冷声的提醒道:“那我也告诉你, 你要是敢去做这样的事, 以后你都不必再来见我。”


    刘嘉不想让她死的心意刘挽领受,可是那并不是刘嘉可以用来肆意妄为的理由。


    人命,没有谁的命不是命。


    刘嘉像不像刘彻不重要,重点在于刘挽不能让刘嘉成为那样一个人。


    从来刘挽都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此刻刘挽既然对刘嘉放话, 刘嘉自问敢赌刘挽在将来会不会永远都不见她吗?


    “二姐。”刘嘉唤一声, 她希望刘挽不要执着于如何的活下去,只要能够活下去不就好了吗?


    刘挽没有作声,目不转睛的凝视刘嘉,无声的告诉刘嘉,不要怀疑刘挽是不是在吓唬她而已。


    刘嘉愤怒的踢向一旁的柱子,痛得她抱腿单跳, 这一幕让刘挽忍俊不禁, 有心站起过去扶一扶刘嘉, 才起身又是一阵无力, 刘挽只能坐下道:“你自己照顾自己, 我如今”


    再细致的事刘挽并不想让刘嘉知道,然而刘嘉怎么会不懂。


    再痛的腿也比不上对刘挽的关心,刘嘉跳过去道:“二姐别动,你好好歇着。”


    刘挽将刘嘉拉坐在一旁,“最近别让我/操心可好?我的精力有些不济,顾不上太多。你这样无非让我更担心。”


    “我是什么样子都是二姐纵出来的,二姐最清楚不过。我,我才不管那许多,二姐如果真不在,我就算现在不杀他们,将来我也一定会杀了他们。”刘嘉此时全然不讲理的模样,叫刘挽越发的无奈。


    握住刘嘉的小拳头,刘挽道:“嘉儿。”


    “你只顾别人的性命,你自己的性命你真不在意?哪怕你不在意,我也在意的啊!”刘嘉一边抽泣一边控诉刘挽。


    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刘挽会死全都是她自己作的!


    额,好像也算是她自己给作的。


    刘挽甩掉一闪而过的念头,必须要表明的一个观点是,“我怎么会不在意我的命?我又不想死,不过是没办法。上天要我死,我没办法活而已。你别把我当成一个圣人。正因为我不是,才不想背负太多。”


    说到这里,刘挽意示刘嘉扶她起来,刘嘉抹泪也得听话照做,只是刘挽要过去的方向,刘嘉一脸的不同意。


    “稚子无辜,背负灾祸之名而生,他将来会生不如死。”刘挽出言,刘嘉拧紧了眉头越发的不乐意,毕竟她现在心里只记挂刘挽的事,别人的事,她才懒得管。


    刘挽凝视刘嘉道:“我能为万千百姓而谋,可以费尽心思去让后世的人过得更好,难道我连对一个稚子都没有半点爱护之心吗?”


    或许对于很多人来说,所谓的三皇子将来也会成为刘据的敌人。然而在此刻,那个孩子自出生以来遭受的最大恶意何尝不是来源于她。于刘挽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一个孩子却是活命的根本。


    这个天下,这个汉宫,会无限的放大人们的恶意。


    你永远无法想像,上位者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对他们而言是何等的灭顶之灾。


    刘挽并非是圣人,但她也会约束自己不会成为一个恶人。肆意的利用她所得到的权势地位去对付一个明知道无辜的人。


    刘嘉无话可说,况且她很清楚的知道,刘挽下定决心去做的事,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


    没有刘嘉扶,刘挽也会让别的人去扶她的。


    最终,刘嘉不得不乖乖的扶刘挽走向未央宫。


    华刻此时一脸的为难相劝道:“还请美人快些回宫吧,陛下心中多有不郁,你再跪吵只会引起陛下更多的不满。”


    “公公,公公,求你向陛下进言一番,我儿绝不是灾星。这灾星之说从何而起?他才刚出生,并没有天降异象,也没有大灾大难,因何便得了灾星之名。我只求陛下明查。”这一位李美人,正是当年平阳长公主送进宫的那一位。


    这位也是不容易,当年一舞出师不利,被刘挽一搅和,在刘彻那儿印象差到极致。但因她的相貌出众,刘彻宠是宠,却并没有放纵之意。


    可是进宫的女人没有不求荣华,不奢望成为另一个卫子夫的。不过,首要须得做的事莫过于生下皇子。刘彻膝下三女二子,刘彻比谁都盼能多得几个皇子。


    因而刘挽自河西之战回宫后,这位美人两年连着生了两胎,去岁生的是女孩,名字似乎都没有取。由此可见刘彻的态度。这位美人也顾不上身体尚未好转,又怀上了一胎。如愿以偿生下一位皇子。本该欢喜的时候,如何能够想到碰上刘挽昏倒的事。


    再得一子而欢喜的刘彻,在刘挽倒下之际,心中所思的更是大汉和他为此遭受的损失。


    纵然刘挽昏倒的事刘彻捂得严实,不让外人知晓内情,可刚出生的三皇子都没能得到刘彻的探望,于宫中上下而言是怎么样意义。


    有些话不知怎么的传出来,三人成虎之说谁都明白。


    李美人如今正是为了儿子的将来不顾一切的来到未央宫,无论如何她也要见一见刘彻。


    “此话从何说起,怎么有人传出这等荒谬之论。”华刻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外头都是怎么传话 ,在李美人的面前,多余的话大可不必细论,只肯定一点,那都是荒谬之论。


    “求公公传话,让我见一见陛下。”一听华刻的言外之意是站在她这一边的,李美人急忙的捉住华刻的衣袖,希望华刻进去通传一声,好让她见一见刘彻。


    “李美人,陛下忙于国事,并不得闲。”华刻好言相劝,若非刘彻不想见人,何需华刻出来将人打发。


    刘彻如今为刘挽的事情烦心不矣,纵然刚听闻自己又得了一个儿子时是高兴的,在刘挽倒下的那一刻,刘彻挂心的只会是刘挽。


    儿子多与少,都比不上一个刘挽,刘挽为他做了多少,为大汉做了多少,纵然是现在刘彻所有的儿女加在一起都比不上刘挽的皮毛。


    刘彻是一个多喜欢孩子的人吗?


    那么多的儿女中,只有一个乖巧懂事又聪明的刘挽得以在他的身边长大。饶是第一个儿子刘据,刘彻有怎么费心了吗?


    看上几眼会看,让他用心养儿子,刘彻从来没有这个心。


    想想当年刘嘉出生时刘彻的反应,纵然喜于自己有了第三个女儿,也不过是那一刻的欢喜罢了,多余的绝不会有。


    尤其眼下的刘彻烦心着呢,对李美人如此不识趣的行为,怕是已然生出更多的不悦。


    “求公公通传一声,切莫让外面的人落实了三皇子灾星之名。”李美人如何也不肯放弃,唯一的机会只在眼前,错过了,她的儿子这辈子怕是要毁了。她怎么可以放弃。


    “华公公。”刘嘉扶刘挽走近了,唤一声,华刻抬首见刘挽和刘嘉,“两位长公主。长公主不是回甘泉宫了吗?”


    问的人是谁,都清楚。刘挽应一声,“方才有些累,歇了歇。正好听见李美人的话。”


    华刻抬眸与刘挽对视,都从对方的眼中读懂了对方的意思。


    “长公主,陛下自有分寸。”华刻提一句。刘挽颔首,“我去见父皇。”


    她要去见刘彻,华刻断不可能拦的。


    刘挽本来想让刘挽留下,但这浑身上下没有力气,终是同刘嘉道:“嘉儿跟我一道进去。”


    华刻即察觉刘挽的情况不太对,而一旁的李美人见到刘挽时是吓了一跳,可随后一想刘挽何尝不是她的救命稻草,心急的往前爬去道:“长公主,求长公主救一救三皇子,若三皇子被扣下灾星之名,他这一生怕是都毁了。长公主,长公主。纵然当年是我有眼无珠,得罪长公主,请长公主看在三皇子与长公主血脉相连的份上,为三皇子正一正名吧。”


    刘嘉忍了又忍终是没能忍住的道:“血脉相连,说得正好。你是在怪罪父皇不出面吗?”


    本来因为刘挽的叮嘱,刘嘉从来不跟宫中的妃嫔有过多的往来,反正刘挽说得对,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各有各的心思,她们作为刘彻的女儿,不参与宫里的破事,对她们而言是一桩好事。


    因此,刘嘉素来不管宫中妃嫔的事儿,反正卫子夫也能治她们。只要她们不越界,卫子夫都懒得多看她们一眼。真要是过了界,自有刘挽出手,刘嘉只要安安静静不给刘挽惹事既可。


    现在的情况是有人生了歪心思,怎么,想把刘挽推出去挡事儿?


    第465章 请父皇三思


    说句不好听的话, 李美人是怎么敢生出这种念头的?


    刘嘉待要出面问上一问,刘挽在此时瞥过李美人一眼,以指点唇,李美人待要再张口, 这一刻却不敢再吱声。


    话都不用说, 只一个动作即将人唬住, 刘嘉表示需要跟姐姐学着点。


    然这样的威严, 怎么可能是想学就学得了的。


    “回去吧。你还在月子里,伤了身体吃亏的是你。”刘挽冷声提醒一句, 李美人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她一直觉得, 如果不是刘挽, 她一定会成为刘彻最宠爱的女人。可是, 在她最难的时候,想起她还在坐月子,需要好生休养的人竟然是刘挽。


    “回吧。”刘挽再发话,人已经迈入未央宫的, 李美人求道:“请长公主为三皇子美言几句。”


    刘挽没有回头, 刘嘉在走入殿内后忍不住出声询问:“二姐分明为求情而来,为何不说?”


    刘挽给的答案是,“为何要说?让她觉得是因为她的恳求我才答应?”


    刘嘉不太能理解刘挽的意思,刘挽道:“做事,求一个问无心愧罢了。我求情,因为我认为自己该求情, 并非为了得到她的感激。懂了吗?”


    其实刘嘉依然是不太懂的, 可是刘挽一副你不会依然还不懂的表情, 叫刘嘉立刻挺直身板的道:“懂的。”


    刘挽能不了解刘嘉, 所谓的懂了, 哪里是真懂呢?


    “父皇。”好在,一会儿的功夫刘挽在刘嘉的扶持下走到宣室内,对于案前批阅奏章的刘彻,刘挽出言唤一声,刘嘉亦恭敬见礼。


    听到刘挽的声音,刘彻即问:“怎么去而复返?”


    “刚刚在外面歇了会儿,正好听见。”刘挽简略带过,刘彻的视线落在刘嘉的身上,刘嘉板起脸道:“二姐没力气了。”


    刘彻闻之目眦欲裂,“竟然如此严重了吗?”


    刘挽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一回生两回熟半点不假。先前的时候刘挽极其不习惯,但到如今刘挽觉得都不算事儿,至少能喘气儿呢。


    “三皇子,我们三弟的事儿。”刘挽也不绕弯子,为何而来,必须道明。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刘彻心情不好,对刘挽提及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的事,完全没有打算放在心上。


    这种情况下,刘挽能如何。


    “是有人批了三弟的命,道他是大汉的灾星吗?”旁人未必敢在刘彻跟前问出这话,独刘挽毫不避讳。


    “不怕父皇笑话,天文地理,我也算精通,要不我给三弟算上一算?”刘挽玩笑的询问,刘彻瞪了刘挽一眼,知晓刘挽定是清楚的知道其中的内情,才会特意回来的。


    刘挽被瞪也不在意,有理有据的道:“稚子无辜,那可是父皇的儿子。您要是不把他当回事,满宫的人都会踩上他一脚,将来他若有闪失,心疼的还得是父皇。父皇切不可做出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


    这是好言相劝,刘挽相信刘彻能听进去的。


    “纵然孩儿清楚,孩儿在您心中的地位无人能及。但并不代表父皇不在乎血脉之情。孩儿只是希望父皇无论做下何种决定,想一想后果。人命是最不能挽回的。来日若是父皇有悔过之心,我只怕不能而已。”刘挽好言相劝,盼刘彻想清楚了。


    如今的他在一气之下无中生有的将灾星之名扣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头上,现如今一切安好,刘彻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一但这个孩子因此而没有了呢?


    儿子,那可是刘彻盼望能多得几个的儿子。


    刘氏的江山须得传承下去,儿子在刘彻那儿是相当重要的。


    纵然那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并不代表刘彻已然完全不在乎。


    刘嘉本来不太乐意刘挽为那一个毛头小子去而复返,但听到这里时,刘嘉才意识到,刘挽是在为那个孩子求情吗?分明为防止他们一家子被卷入无妄之灾。


    人好好的活着,不会有人把事情扣到卫子夫和刘挽她们的头上,一旦这样一个孩子因为刘挽的缘故出事了,难道不会有人趁机做手脚?


    刘彻相信一个人的时候是全然的相信。


    一旦刘彻不相信一个人,一丁点的怀疑都会被刘彻无限的放大。


    有时候细节决定成败,刘挽不过是先一步把刘彻可能会扣到别人头上的罪名杜绝了。


    刘彻一顿,显然也想到这个可能。


    “我的事父皇是清楚的,哪里和一个孩子扯上关系。父皇心里难过,挂念我,我都清楚。我也希望父皇可以对人公平一些。三弟刚出生,他没有错,也没有那个能力对我造成影响。真要说来,他该是在父皇的期待下出生,却因我的缘故,怕是要被父皇嫌弃了。倒不如说是我祸害了他。”刘挽玩笑的一番话,叫刘彻斥道:“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请父皇公平一些。切不可令亲者痛,仇者快。三弟的事还请父皇早早出面,否则再放任下去,未必见得不会有人煽风点火的生事。”刘挽必须得提醒刘彻,别不当回事,外头想找他们刘家麻烦的人不在少数,给别人可乘之机,最终吃亏的是自家人。


    刘彻似是听进去了,“朕有数,你回去吧。照顾好你姐姐。”


    显然想起刘嘉方才的话,刘挽是没劲儿了。


    刘彻不愿意接受刘挽竟然如此的举步维艰,但也是莫可奈何,阴阳家的那些人,一个个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研究,想办法,到现在也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也是让刘彻烦恼不矣。


    “是。”刘挽和刘嘉齐齐应下一声是,刘嘉照旧扶起刘挽离开。


    等走远了,刘嘉才问:“二姐其实防的人一直都是父皇。”


    “是。”刘挽坦率承认,她确实一直最担心的都是刘彻,因为只有刘彻是最有可能要他们性命,毁了他们的人。


    “你要记住,咱们的父皇是一个极致的人,爱欲其生,恨欲其死。我们在得意的时候不可太过张扬,与人留一线,也是与我们自己留有一线。今天的事我没有碰到还罢了,但凡我遇上了不回去劝说一番,来日倘若我们的这位三弟有任何差池,你猜失去了一个儿子的父皇会觉得是他的错?是他默认儿子是灾星的事,从而让满宫的人冷落这个儿子,让他为此失去一个儿子吗?不会的。到那个时候,一切的过错只能是别人的。或许是我的,也或许是娘的。”刘挽不想把刘彻想得那么坏,可事实上的刘彻从来都是一个擅长将过错推到别人头上的人。


    刘嘉一顿,刘挽教导刘嘉道:“一善可为我们避免大麻烦,不好吗?”


    “好。”刘嘉由衷承认,不得不说刘挽对刘彻是真了解,了解得丝毫不需要考虑如何行事,她已然先一步将事情都妥善解决。


    “以后要记住,事情做与不做,不看于我们有没有好处,而是要看对我们有没有坏处。”刘挽知道,好处是谁都看得见的,可那坏处却不见得谁都看得见。


    刘嘉捏紧刘挽的手道:“我可不可以不学。”


    话中带着乞求,那何尝不是对刘挽的依赖。


    “如果可以,二姐也想护你们一辈子。”刘挽是真想。在此之前她是这样做的。


    刘嘉泪如雨下,刘挽叮嘱道:“莫哭了,若是回去叫娘见着了,她怕是哭得更伤心。”


    卫子夫在刘挽面前绝口不提刘挽命数一事,谁又不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想改变,只是无力改变而已。


    在最后,都不想让刘挽见到他们伤心难过的样子。


    刘挽本已经为了许多事操碎了心,她们要是在刘挽的面前愁眉苦脸,无端叫刘挽越发难受罢了,于事无补。


    刘嘉连忙听话的抹干眼泪,与刘挽对视时,并没有错过刘挽目光清明,没有半点的泪痕,也让刘嘉想起,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见过刘挽哭泣时的样子。


    不仅是哭泣,甚至是动怒时都没有。


    不不不,有过一回的。那一回是因为一个妃嫔,叫什么来着?刘挽当时为何而哭的?啊,对,是因为刘彻才哭的。


    刘嘉的脑子飞转,此时听到卫子夫的声音传来,“让你接人,怎么接得那么慢?”


    是的,刘嘉奉卫子夫的命去接的刘挽,结果这一去小半天。刘嘉被问得回过神,注意到她们姐妹都回到甘泉宫了。


    “正好碰到一件事。”刘嘉觉得很是有必要跟卫子夫说说刘挽顺手解决的一件后患。


    卫子夫意味深长的道:“方才宫中传出消息,三皇子生,陛下甚喜,赐名为旦。”


    啊,刘彻好快的动作。


    刘嘉稍惊,一想她们一路的缓行,也不奇怪消息都传遍了。


    重重的点点头,刘挽道:“旦字很好。”


    卫子夫的视线落在刘挽的身上,“你啊,少操心。”


    刘挽一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不为旁人,为我自己。”


    为了别将来成为别人撒气的那个人,刘挽只能绝后患。


    刘嘉在那儿哼哼唧唧,卫子夫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背道:“你啊,多跟你二姐学着点。别整日只看人的一张脸。”


    第466章 长公主切莫放弃


    说到这儿卫子夫也很是怨念, 刘嘉一点都不像她生的。既没有卫长公主的懂事识礼,也没有刘挽的聪慧能干,全然是一副混世魔王的架式。


    最最重要的是,刘挽完全不认为刘嘉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用刘挽的话来说, 作为大汉的公主, 只要不把天掀了, 随便刘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 这句话刘嘉听进去了。所以当年刘嘉闹着要嫁萧定,这桩婚事卫子夫当年其实也在犹豫, 但最终还是定下了, 谁让当时刘彻都同意了, 刘嘉的婚事刘挽认为可行就定。


    卫子夫莫可奈何。


    好在这些年萧定的表现算是不错。先前闹的事, 卫子夫都听说了,不过都是一些手段而已。架不住刘嘉不乐意。


    近些日子刘嘉一个未出嫁的长公主终日和各种世家子弟往来,邀他们打马球,赏花作赋, 一度让卫子夫都想把人拉回来教训上一顿。偏刘挽并不以为有何不可。


    良辰美景, 本就是应该要玩耍的年纪,多听多看有何不好的。


    先前萧家与众多女郎往来时,无人指责于萧定,到了刘嘉这儿,谁敢说。萧定敢吗?


    其身不正,何以服人?凭一句自来的规矩?


    规矩是人定的, 规矩也是人能破的, 萧定不服, 萧家不服, 只管与他们刘氏分说。


    萧家和刘氏的婚事, 当年定下时都是双方自愿,如今若是相互之间有了别的想法,倒也不妨解除婚约。


    得,刘挽将这句话丢出去,份量是极大的。


    卫子夫当时的第一反应是要把事情闹得那么大吗?


    刘挽回得更直接。当年定下这桩婚事是因为刘嘉想,如今要不要作罢这门亲事,也在于刘嘉想与不想。卫子夫也不必着急,且让刘嘉自己想清楚。她会想清楚的。


    对此,卫子夫能怎么样?


    之后刘挽出事,这些日子卫子夫不管心里再怎么着急,当刘挽的面也断不敢再提此事,她只盼刘挽平安。只要刘挽平安,刘嘉闹的那点事都不算事儿。也是至此卫子夫才明白,除了活着,再没有比活着更大的事儿了。


    “据儿呢?”刘嘉感受到卫子夫打量自己那眼神吧,透着一股子怨念,果断的转移话题。小半天不见刘据了,他忙什么去了?


    “你二姐给了他一本书,叮嘱他反复看,如今是手不释卷,每日琢磨,我倒是有心看上几眼,他都不答应。”卫子夫并不想让刘挽太过操心,很多事能够自行解决的卫子夫都不会让人传到刘挽那儿。如李美人的事,如那一位刚出生的三皇子的事。


    卫子夫未必不懂谣言的后果,若是无事还罢了,但凡以后真要闹出些什么事,首当其冲背负责任的必是卫子夫。


    故,不管别人怎么说,卫子夫一次又一次的喝斥人不得传话,而且也命人一定要照顾好三皇子,绝不能让孩子出了半点差池。


    这些日子,外面传得热闹,孩子被照顾得很好,乳母及一应的吃穿用度,卫子夫作为一个厚道的人,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落井下石。


    只是,刘彻一直没有去见刚出生的孩子,难免引起李美人的怀疑,有些话也就瞒不住了。李美人拼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如何能够接受这样一个孩子竟然成为灾星,这才冲到未央宫,希望能够得到刘彻的一个眼神,好让她能够为自己,也为孩子争一个未来。


    刘彻什么样的反应,卫子夫大抵能猜得到。


    为刘挽的事而烦心的刘彻,现如今最不乐意听见别人的吵闹。


    但是,刘挽出面劝刘彻的话,卫子夫纵然不曾耳闻,也是能够猜得到。


    聪明如刘挽不会不清楚刘彻的人,也不会不知道卫家看似位高,实则第一个人都如履薄冰,能不结仇,能为自己少埋一个雷,都是好事。


    “很好。”刘挽赞许一声,以为刘据勤奋那是好事。


    “先前在科举一事上据儿做得很好。那些先生都对他赞许有加。以后不仅要让他多读书,更得让他多办事。事儿办得多了,熟能生巧。”刘挽也得宽慰一番卫子夫的心,好让卫子夫知道,刘据并非一个不长进的孩子。恰恰相反,他懂事听话,也能懂得别人教他的好与坏。


    卫子夫伸出手扶过刘挽道:“好,我不担心他,我只担心你。”


    此时的刘挽让刘嘉扶着走,难道以为卫子夫看不出来吗?


    看破不说破,也适时的搭把手罢了。


    “你姐姐忙着照顾你那调皮的外甥,不得空回来见你。不过像是也听说了一些话。”卫子夫与刘嘉扶刘挽进去坐下后,提及卫长公主。


    刘挽道:“莫让姐姐也知晓,听说了也只是闹心一些,不至于像娘和嘉儿一样寝食难安。瞒着挺好。”


    观卫子夫和刘嘉的反应,她们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刘挽命不久矣的事儿,每一日过成了何种模样,刘挽都看在眼里,自知有很多的事能瞒人就瞒人。


    “我还有些事没有做,倘若此时外头的人都知道我身体的情况,对我不利。”刘挽尤其叮嘱一声。她有很多的事尚未做好,她身体的情况必须要封锁消息,不能让传扬出去。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


    卫子夫眼眶微微泛红的道:“都到这个时候了”


    后面的话卫子夫实在是说不出口。


    刘挽接过话头道:“正是因为都到这个时候,我得多做准备。我能为你们多备几条后路。”


    要是刘挽孑然一身,刘挽才不费这个劲。


    可是,历史上关于卫家的结局,刘据的结局,何其惨烈。她不能不防。


    她这一生自成为刘挽以来,无时无刻不思如何避免将来的结局。


    她是为一己活而开始的,只是慢慢的,家与国,不知不觉中也融入了骨子里,让她一并的谋划,只为了让这个后世称赞的王朝,这样一个时代的百姓,都能更好。


    卫子夫能再说什么?


    刘挽穷尽心力为的都是他们,是他们啊!


    “长公主。”这时候,鹿竹捧上一个盒子,刘挽无声的回头询问,鹿竹道:“跟上次的手链是一样的效果。”


    刘挽一听眼睛亮了,示意鹿竹打开盒子,待见里面一只白色辨别不出材质的手镯时,刘挽不得不问上一句,“墨家自制的?”


    “对啊,之前阴阳家有送一个过去,说是让我们转交,我们的长老哪里乐意收他们备下的礼,只道既然先前能给长公主备下,如今也能。不过,长公主须慎重,再一次失效时”本来鹿竹说得挺高兴的,可是到了这个内容,鹿竹便高兴不起来。


    多年相伴,刘挽待鹿竹很好,也教了鹿竹很多东西。


    鹿竹得说,跟在刘挽身边她最自在的。纵然是在墨家,在她师傅的跟前,她也绝不可能有如今这样自在逍遥的日子。


    刘挽这个人,鹿竹是佩服无比的,也觉得这样的人若是不在,必是天下人的损失。她心里何尝不是舍不得。


    “知道了。”刘挽伸手拿出镯子,直接戴在手上,冲鹿竹道:“帮我同你们家长老道一声谢。”


    鹿竹不以为然的道:“长公主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你对我们墨家怎么样,我们墨家上下虽然从来不说,心里有数,该是我们谢过长公主。”


    这话,刘挽只是轻轻一笑,“我不过是不忍你们一身的本事就此埋没,当不得你们夸赞,将来你们一定可以为国多谋利。”


    对墨家,不,是对诸子百家,刘挽一直相信如果让他们的手艺传承下去,华夏一定会更好。科技的发展推动生活,没有引起人们的重视,尤其是上位者的推广,那是华夏最大的损失。


    别人做不到的事儿刘挽做到,刘挽该为之而骄傲对吧。


    刘彻作为一个尝到甜头的帝王,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一定会比现在更倚重诸子百家,而不会由一家独大。


    科技这两个字,刘挽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在刘彻得到巨大利益的同时,刻入刘彻的脑子里,为的是将来不管发生任何事,这些人都可以成为国之栋梁,也要成为国之栋梁。


    “我师傅说,这世间懂得我们作用的人没有想过让我们壮大,看到我们壮大的人只以为我们是祸害,独一个长公主,让我们既不必有违墨家的规矩,又不会为世人所不能容。甚至,我们超越了先祖,成为真正救济于民的墨家。墨家上下,对长公主感激涕零。”鹿竹不是多会说话的人,墨家人称赞刘挽,肯定刘挽的话,她却都记下了,而且牢牢的记着。为的就是在这一刻,告诉刘挽他们墨家对她的感激。


    刘挽一愣,抬头同鹿竹对视,鹿竹郑重的道:“请长公主不到最后一刻都不要放弃。”


    卫子夫何尝不同样想说这话,不到最后的一刻,刘挽都不应该放弃。


    “是啊泰永,不到最后一刻,你都不能够放弃。我不阻止你为我们准备后路,防那一个万一,可是你也不能先一步的放弃。上天未必见得真的会把你夺去。”卫子夫每一时每一刻都这样的盼望,紧紧的握住刘挽的手,“我的泰永这样好,上天不会那样狠心的。”


    第467章 日月所照


    当母亲的没有一个人能够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挽如此的年轻, 她才十七岁。她是这样的好,这样的懂事,卫子夫一想到她承受的一切,便心如刀割。


    卫子夫压抑住内心的怨恨和激动, 只为了不让刘挽承受太多。墨家送来的东西的用处, 刘挽戴上了, 卫子夫并不细问, 刘挽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从来卫子夫都万分的确定。


    刘挽确实很感激墨家, 感谢他们在最后依然为她保留了尊严, 让她不必终日躺在榻间, 走两步喘三口气的过着那样的日子。


    体力好了, 刘挽也开始加速的推行某些事。


    比如新取的进士们,先前察举取士,凡所取之士,刘彻都设宴以款待, 表露对天下学子的看重, 怎么第一回科举取得的进士,将以授官在即,刘彻也不说设个宴,以示对他们的看重?


    刘彻知刘挽有所图,刘挽也坦然承认,“好不容易挑出来的人, 得让他们变成父皇的人, 父皇不想?”


    怎么可能不想!


    “想, 父皇交给我, 您不方便说的话, 我不必顾忌。不仅如此,我还得让那些真正心怀天下的人,也成为父皇的左膀右臂。”哪怕世族有不少为一己而谋划的人,但也并不缺少真正心怀苍生,有救济天下之心的人。让这些人为大汉所用,为刘彻所用,难道不好?


    “那便交给你。”刘彻信得过刘挽,诚然刘挽有私心,但她更有一份公心,为天下谋的公心。这份公心能让大汉得利,也能让刘彻得利,刘彻怎么可能斤斤计较的容不下刘挽的一点私心?


    是以,很快长安传出消息,科举初开,取人才以为栋梁,刘彻将在上林苑设下琼林苑,以表得人才之喜,也向天下人昭示,大汉皇帝重人才,爱惜人才。


    这事儿,不算第一回,毕竟先前刘彻开察举制,得各地举察人才入长安后也大摆宴席。世族们觉得那相当于是对他们的炫耀,在提醒他们别以为他们能牢牢掌控整个大汉,他刘彻,必想方设法同他们抗衡。


    这些年,慢慢察举的人都成了什么人?


    以前还能有像公孙弘,主父偃之类的寒门之士。


    如今呢?都是出自世族。


    以至于刘彻反而不太乐意在察举人才后大设宴席,但世族们是非常的乐意的,很是以为和皇帝的叫板,能够占尽上风的他们非常的了不起,他们难道不应该为此而欢喜?


    刘彻得意的时候向他们炫耀,他们也乐得在占据上风的时候瞧瞧刘彻难看的脸色,只为了让刘彻明白一个道理,一时得意莫过于得意,不到最后说不准谁胜谁负。


    如今算怎么回事呢?


    好些年刘彻没有这般兴致勃勃的设宴了。况且因为察举制操作中世族渐渐占据上风,纵然今日科举兴,世族也并不认为将来他们会没办法占据上风。虽然刘挽连糊名制,避嫌之类的规矩都定下了,那也架不住世族不肯认输,总觉得将来他们一定可以像在察举制中一样,慢慢的找出最利于他们的法子。从而也觉得刘彻吃过一回的亏,总应该学乖些,不会再轻易的向他们炫耀了吧。


    结果怎么着?这场宴席摆得比之当年刘彻初尝察举制的好处时更大?


    世族们很是以为,刘彻是记吃不记打,心里也是暗暗下定决心,给他们等着,早晚有一天他们一准让刘彻再一次尝到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


    怨念再深也没有用,暂时占据上风的是刘彻。


    此次宴会,因前线告捷,科举所取之士也不在少数,是以满京城内的文人学子,略有家世,甚至是富甲一方的人,都可以入内。如此一来,上林苑自是人满为患。


    这一回朝廷所取的科举之士,虽未正式授官,可是谁都知道,他们必将为官。


    不过,触及进士中的女子们时,有多少人控制不住的嘴角抽抽?


    “太子,长公主。”进士们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不假,伴随一阵阵见礼的声音传来,皆着一身墨色曲裾长袍,长发束起的刘挽和刘据并肩行来,也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刘挽自不必说,她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人敢不把刘挽放在眼里。


    至于刘据。作为一朝太子,大将军的舅舅,能干的姐姐为他保驾护航,此时的刘据地位稳固。且在殿试中,刘据的表现算得上可圈可点。


    姐弟二人并肩行来,刘据尚显稚气,刘挽不怒而威,但凡见过刘彻的人们都不可否认一点,刘挽绝对是最像刘彻的那个人。


    “长公主。”新任进士,他们之中有多少人是因为刘挽的缘故才有机会站在这儿,成为进士,即将做官,其中的女子们尤其的激动。


    刘挽和刘据皆抬手,刘据道:“二姐说要见一见大汉的第一批进士,孤也想一窥诸位的风采。”


    当太子的刘据,话说得尤其的漂亮。


    一群人无论对他这个太子有何想法,明面都是客客气气,得刘据的赞许,他们都颔首示意。


    刘挽的视线在一众人身上扫过,与对刘据的客气相比,所有人在触及刘挽的目光时,都不由自主的躬下身子。


    “你们既将任官,不知你们有何想法?”刘挽并非那喜欢绕弯子的人,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


    刘据明显感受到一群人对他和对刘挽全然不同的态度,却同样清楚的知道这样不同的态度的原由是为何。


    太过直接的问题,引得一群人面面相觑半响,刘挽走向他们,“无妨,我既然问了你们,你们只管畅所欲言。”


    畅所欲言并不代表尽如他们所愿,这其中的差距也得懂。


    “陈谦。”刘挽突然点了名,陈谦第一时间站出来,刘挽正好走到他的面前,“你想往哪儿去?”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陈谦的身上,但都透着鄙夷,很是以为刘挽莫不是要任人唯亲?


    陈谦能被刘挽拉出来,从来不是因为他是卫少儿所出,他们之间有血缘关系。而是因为陈谦是个聪明人。


    “漠北一战大捷,不知漠北之地,陛下是何章程?”陈谦好奇的询问,全然是一副等刘挽说道说道情况再回答刘挽问题的架式。


    刘挽轻轻一笑,缓缓抬眸与陈谦对视道:“你觉得大汉打下的城池,会凭白便宜别人吗?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既是我们汉土,当以人治。还有疑问吗?”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这句话多少人听之一振,细细一品,越品越是觉得霸气无比。刘挽展露的正是大汉的胸襟和气度。


    陈谦同样一惊,为刘挽的霸气外露,低头一笑答道:“不必了。不知谦能否请往漠北之地任职?”


    这样刚刚开辟的疆土,凡去往那儿意味着什么?


    立大汉的规矩,收服那里的人心,把他们变成大汉真正的疆土。


    “漠北苦寒,你想好了?”能让刘挽点名的人,自然是可用的。若非如此,刘挽何必点上这个名。


    问上一问的刘挽,无非让在场的人弄清楚一点,她与陈谦虽是表姐弟不假,刘挽并非所有的好事都想让陈谦占了。恰恰相反,作为表姐的刘挽那是有心把陈谦送往贫苦之地。


    那端的女眷里,卫少儿也听到儿子的这句话了,第一时间便要冲过去,却叫陈掌先一步拦下。


    “谦儿的前程轮不到你多嘴。”陈掌从来没有用过如此严厉的语气和卫少儿说话,卫少儿一顿,陈掌将人拉住压下声音继续道:“外面的事你不懂便少张嘴。尤其是这样的场面。”


    “漠北苦寒你没听见吗?让谦儿去那样的地方他如何受得住?”卫少儿心心念念的都是陈谦受得住受不住。


    “谦儿不小了,这些事他自有分寸,无须你操心。今日是陛下亲自设宴,别逼我将你送回府中,从此再不让你出门。”陈掌当机立断,绝不能允许卫少儿在陈谦的前程上坏事儿。


    卫少儿瞪大眼睛,陈掌提醒道:“多少年了,我宠着你护着你,唯一对你的要求是什么?你别忘了。”


    是的,陈掌一向明确自己所求,也早与卫少儿有言在先,但也正因如此,陈掌提醒卫少儿想起来时,卫少儿脸色胀红的问:“你果真从一开始就有所图谋。你如今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开始嫌弃我了?”


    陈掌闻言低头瞥过卫少儿,冷酷的问:“你对我难道无所求?”


    相互之间谁对谁不是有所求。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现在突然诸多计较,是要相互生怨吗?


    卫少儿面上一青。


    “这是怎么了?”卫少儿和陈掌的气氛有些怪,已然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妒忌卫少儿的人不在少数,很是一副想看好戏的架式。


    “你我之间早已分不清,计较真心或者假意没有意义。你非要折腾,你猜有多少人想看你的笑话。皇后明理,大将军也并非一味偏袒之人。如今谦儿是在为陛下争脸,此情此景,你闹事反而引起陛下的不满,到那时,没有人会帮你。你确定你要闹?看看周围。你若要闹我不拦你,但你记住了,从今往后你会成为无数人的笑话。”丢下这番话的陈掌松开拦住卫少儿的手,那原本挣扎要往前去的卫少儿却不敢动了。


    周围多少打量的目光随陈掌的出现而落在她的身上?


    卫少儿这些年所有的风光既因卫子夫,也因卫青,更多难道不是因为陈掌?


    旁人未必清楚的事,卫少儿心里有数得很。


    第468章 为臣之道


    陈掌无论对卫少儿有多少算计, 他都明白一个道理,既有所图,当有所舍。


    想借卫子夫的势,后来要借刘挽的势。陈掌一直都遵守大家心照不宣的一个约定, 待卫少儿客气有礼, 给足她面子, 让她成为整个长安城里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


    很明显, 陈掌做到了!做得相当的好。


    哪怕在卫子夫的面前,卫少儿都敢跟卫子夫炫耀, 陈掌的身边只有她一个女人, 也只有她一个。


    但是, 陈掌这样待卫少儿好, 为的是陈家,也为的是陈谦。


    一但卫少儿企图毁了陈家,敢毁了陈谦的前途,卫少儿可以试试看, 陈掌能做出什么样的事。


    卫少儿在陈掌松手的那一刻已然意识到陈掌的决绝。


    “怎么?你们夫妻都多少年了, 还有那么多说不完的悄悄话?”这时候得不到回应的人又继续问,傻子都感受到他们夫妻气氛的不同。


    卫少儿断不可能错过周围的人一个个想好看戏的表情,迅速调整心情,毫无芥蒂的一把拉住陈掌的手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夫妻就是有说不完的话,羡慕吗?”


    这算是卫少儿在给陈掌答复, 无声的告诉陈掌, 她绝不会拖后退, 断不会做出让陈掌不痛快的事。


    陈掌要的是卫少儿安分, 只要她安分, 这些年陈掌是怎么哄的卫少儿,以后也会这么哄。


    无论卫少儿是一个多蠢的女人,只要卫子夫一天是大汉的皇后,只要刘挽在的一天,不用第二句话,陈掌都会好好的捧着卫少儿。


    “我是离了夫人有些远,怕她贪吃了生冷之物。”陈掌配合无比握住卫少儿的手,以令所有人都看见,他敬于卫少儿,也爱于卫少儿,想看他们夫妻笑话的人,趁早死了这份心吧,没有这个可能。


    不难看出旁观者那遗憾的眼神,原以为能够看一场好戏的呢,不料没演成。


    而此时的刘挽冲陈谦颔首道:“你想好了?”


    陈谦毫不犹豫的道:“读书识字,志在安国抚民。漠北苦寒,若能为大汉守于漠北,以人为城墙,固若金汤,方能显露本事。”


    这话刘挽认可无比的点头道:“越是苦寒之地,越能显露本事,此言不虚。”


    “顺不才,也想往漠北去。”这时候,陈顺出面,作为第一个请求的女子,她的话引起不少人侧目。


    可是,刘挽看在眼里,“不知姑祖母舍得吗?”


    “既参加科举,为国所用,当急陛下所急,为陛下分忧。祖母一向系于陛下,系于大汉,只要陛下所需,岂有舍不得之说。”陈顺知道刘挽为何提及于馆陶大长公主,但也可以肯定的告诉刘挽,馆陶大长公主知晓刘挽所有的盘算,十分愿意配合。


    “我很高兴。”刘挽得到陈顺的回答,突然露出笑容。


    她的一句很高兴,叫众人听得都一愣。


    “想来听我唤陈谦的名字时,你们都在想,我一定是任人唯亲,要把陈谦安排到一个富饶的县去吧?”刘挽道破众人方才没有说出口但眼神无一不透露出来的信息。被说破的人们面上一僵,好在刘挽并不需要他们的回答。毕竟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足以,不必说破。


    “依你们各家的行事风格,一人得道,乐得鸡犬升天。巴不得把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提拔任用为官,手握实权。是以,你们觉得我也不过如此,和你们一般无二?但是,容我提醒诸位一句,如今站在这儿,成为大汉第一批以科举考试得以成为进士的人总共才有多少个?你们各家之中有多少人连殿试都没有资格参加。怎么?你们败给这样的一群人,你们觉得都是因为我的偏袒?”刘挽知晓有不少人不服,可是都别忘了科举是怎么考的,能考进来,能够成为进士的人,没有一个是没有真本事的。


    既如此,在刘挽这儿,别拿亲戚的关系指责她,她从来不曾任人唯亲,她只任人唯才。这一点,刘挽也得跟他们说个清楚。


    额,提起此,因为想到卫子夫和卫少儿的关系,理所当然的认为刘挽或许也正因如此才会点陈谦之名的人们都面上讪讪。


    “这些年我举荐的人不在少数,用的从来不是亲眷。不过,我和旁人不同,有的人为表清高,有意不用自家的亲眷。在我这儿,我不管亲疏远近,只问此人有没有本事,敢不敢做事。你们既然想去漠北之地,很好。漠北归附,人心未稳,既然你们不畏漠北的风沙大,我定向父皇大力举荐。我举荐他们前往漠北任职,诸位有觉得我任人唯亲的吗?”刘挽尤其得问上一问。无人不知漠北之苦。沙漠之地,寻常人都不会想往那儿去。任人唯亲都能把人往那样的地方去,好想问上一问,都这么任人唯亲挺好。


    “谢长公主。”陈谦和陈顺都默契的应下一声是,对刘挽的配合也并不意外。


    这时候又有人站出来道:“长公主,妾亦请往漠北。”


    “妾愿往漠北去。”


    叫人始料未及的是,不少女进士接二连三的出列,皆请往漠北。


    如果说先前未必能懂得刘挽何意的人们,这回已然懂了。


    行啊刘挽,步步为营。


    漠北刚刚被大汉攻下,百废待兴,这样的地方但凡有本事就是最好做出成绩的地方。


    刘挽把一群新出炉的进士们放到漠北去,尤其是其中的女子,但凡她们能够从漠北回来,这群女子都将是坚不可摧的存在。


    嘶!知道刘挽打的算盘,没有人不想拦的。


    可是,拦的理由呢?


    刘彻早在霍去病和卫青攻下漠北之地已经决定安置都护府,也开始挑选官员,他们这些人里有几个乐意往北边去的?


    正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刘挽才有机会把这些女子迅速安排过去不是吗?


    但凡他们出个头跟刘彻说,啊,陛下,不能把这些女子放过去,真把她们放到漠北去,将来这群女人但凡回来了,没有一个好对付的。


    哈,刘彻会在意这些女子好不好对付吗?


    他压根不会在意。


    他要的是能安定天下,为他所用的人。


    不讲究男/女之别的刘彻,断不可能让女人成为进士。


    所以,没有一个足够的理由,刘挽绝对是要把这些刚出炉,无畏无惧的女人们送往漠北。至于她们到底能不能做出成果。瞅瞅她们都能考中进士了,谁会觉得这群女人比任何的男人差?


    刘挽注意到,此番取为进士的女郎们,只剩下三个没有自请。


    不过,刘挽并不苛责,反而朝一旁扬声道:“父皇,我说过的,能参加科举,凭才学为父皇所取为进士的女子们,她们与这世间无数男儿一般,都有斩尽荆棘,为国为民,为君分忧之心。”??一群人怕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刘挽说话归说话,原来有些话也并非都只是说与他们听的,而是另有其人。


    伴随刘挽话音落下,在那竹帘之后,一身红衣的刘彻缓缓走出,负手而立,叫众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好嘛,陛下来了!


    “拜见陛下。”众人皆行礼,刘彻昂头抬手,“都起来吧。”


    话说完走到刘挽的身侧,刘彻道:“你跟朕说,无论男/女,他们既然是朝廷以科举而取的进士,用他们一如从前朕用过的无数人。不过,让他们去往漠北,他们都可以?”


    问的虽然是刘挽,自荐的人们何尝不清楚,那同样也是在问他们。


    “凡大汉之疆域,有需要我们的地方,愿为大汉守卫边境,安抚百姓,以定天下。”陈顺第一个站出来表态,“顺希望陛下记住我们是女子之身,更希望陛下记住我们都是陛下的臣子,为君分忧,当仁不让。”


    怎么听这话让人有一种陈顺在指桑骂槐的感觉?


    无数男儿不可避免的蹙了蹙眉头。


    “这句话朕很是喜欢。为君分忧嘛,这天下能懂得为朕分忧的人并不多。”下一刻,刘彻补上的这一句话落在众人的耳朵,但问有多少人为之脸红。


    陈顺低头一笑,显得很是谦卑。


    刘彻扫过自请往漠北去的人,刘彻道:“愿意为朕守边境,为朕分忧的人,朕必不会薄待。这些人,你安排。朔方城与河西诸事先前既然都是你安排,一应皆有条不紊。如今漠北之地,城防你与大将军和骠骑将军商量,何处设以城池,派官前往,你定。”


    不是大家不清楚刘彻对刘挽的信任,然而亲耳听见依然让他们震惊无比。


    任官布防的事都交由刘挽来办,权利是不是太大了?刘彻一点都不在意?


    刘挽闻言神色如常的应下道:“诺。”


    喂喂喂,刘挽不知道谦虚一下的吗?那么大的事儿?


    刘挽确实没有谦虚的打算,而且冲刘彻道:“能容孩儿当众考一考他们吗?纵然他们不畏漠北的风沙想往漠北去,但去往漠北的人,抚民以为城墙,若不懂道理的人,怕是适得其反。”


    闻此言,刘彻已然笑了,“你只管问。朕既然让你安排,朕只问结果,不问过程。”


    第469章 底气


    这话听起来像刘彻一贯的行事风格, 但在这件事情上,刘彻给刘挽的权利是不是太大了?马上有人出面想要向刘彻进言。


    结果刘彻像是早料到他们会阻止的先一步道:“你们别忘了,朕让你们举荐前往漠北的人选,多久过去了, 你们至今都没有给朕一份名单。朕要人你们不给, 难道朕用什么人你们还想管朕?”


    被刘彻一质问, 马上没有人敢吱声了。


    “朕用人不用你们教朕怎么用。以前不需要, 以后也不需要。”刘彻冷哼一声,神色不善的瞥过所有人, 好让他们别在他心情不错的时候破坏他的心情, 否则承担后果的也将是他们。


    刘挽在此时也接过话道:“或者诸位想往漠北走一趟?我不介意为诸位安排一番。”


    不不不, 谁有这个打算了?他们完全没有这个打算的好吧。


    刘挽满意于不少人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并且根本不打算再开口,视线落在一旁的新任进士们。


    “这些都已经老奸巨滑的人,他们是既想要利,也想要名。所以, 你们如果将来不小心跟他们碰上, 我可以教你们一个办法对付他们。那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刘挽满意的同时,竟然还开始教人。


    谁听刘挽的话能高兴?刘挽是不是太不客气了?真以为全天下的人都斗不过她?


    陈谦道:“受名声所累,不可取也。”


    名声这玩意,不好意思,陈家自上而下压根不在乎。


    陈谦的话刘挽听在耳朵, 赞许的点点头道:“毕竟有所舍才能有所得。你们还年轻, 既年轻, 有一定试错的机会, 却不代表你们可以一直试错。漠北之地, 最不可或缺的一样东西是水。”


    好,这就言归正传了。有心往漠北去,为自己争得一个前程的人们都不由竖起耳朵听得仔细。


    “河西之地,我已经让人想方设法修渠引水,以惠百姓。这样远远无法供给整个漠北。换而言之,想去漠北的你们一但进入漠北,你们须得考虑好了,接下来的你们要怎么想办法把水弄到。我既然说了水在沙漠比黄金都贵,你们也要懂得如何利用水以达到收拢人心,制衡各方的目的。我所指的各方,不仅包括百姓,还有西域各国。”刘挽由此延伸到的不仅仅是所谓的一方之地而已,还有那些国家。


    “匈奴未亡,匈奴并不愿意归顺大汉。从前的匈奴曾对我们大汉做过的事,他们也对西域各国一直实施着。匈奴不断从大汉和西域各国掠夺物资以达到强大自身,如今大汉不再是匈奴可欺的目的,他们定会将目标放在西域各国上,所以现在西域各国的日子会比之从前更难。可是,纵然如此,我们虽有联合西域各国一同对抗匈奴之心,西域各国之内,并非每国都有此心,并且可能也不打算管我们跟匈奴如何斗。”刘挽论起西域各国的情况时,无一不引人思考。


    是啊,边境之地,安民为重不假,但也不可否认一点,必须也要想方设法的制衡于各国。


    要知道边境未宁。


    刚刚打下的城池,稍有不慎是极有可能被人抢回去的。


    西域各国中的人们,他们每一个国都有自己的心思,大汉倾一国之力以反击匈奴,只为不受匈奴欺压。但西域各国并不代表他们纵然遭受过匈奴的压迫,他们就会想方设法的一起对抗匈奴。


    恰恰相反,或许西域各国会觉得,已然强大起来的大汉,更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如此说来,匈奴不灭,西域难安。”有人感慨的说出这句话,刘挽低头一笑道:“这世间不会因为哪个国灭了就能得到真正的安宁。没有匈奴总也会有别的国,他们也会希望成为取匈奴而代之,成为西域最强悍也最强势的国。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们只需要记住一点。凡有损于我大汉之国,当灭之。如今无人知晓我们大汉的底线,来日,倘若有犯我大汉,助匈奴以残害我百姓之国,纵然离我大汉于千里之外,也当灭之。”刘挽强势的向所有人昭示,对待西域各国,他们有什么样的心思刘挽半点都不想管。只有一样,他们只要做出任何损及于大汉百姓的事,灭其国,以昭大汉之威。


    嘶!霸气十足的话从刘挽的嘴里说出,多少人为之震惊,不可思议。


    可是刘彻在上方听见这话却赞许的道:“说得好。”


    得,有了刘彻这一句肯定,众人也都明白一个道理了,刘挽句句所代表的都是刘彻,是刘彻也想要这般的向天下人昭示,大汉已然不是从前的大汉。如今的大汉已然比之高祖时更强大。凡我大汉的百姓,若有人被他国所杀之,当灭其国,以报此仇。


    陈谦的眼睛闪了闪,如今的大汉最能打,也最会打的人有三个,卫青,霍去病 ,刘挽。


    对,纵然刘挽只出战了一次河西。但刘挽打出了何等成就?论之功劳除了卫青和霍去病外,还真没有能人比得上的。


    是因,刘挽虽然骨子里并不怎么想打架,可她一点都不介意跟人打。


    昭示大汉的强盛,让诸国知晓大汉早已今非昔比,受匈奴之欺压,同时,也让众人想想清楚,他们是不是该明白一个道理,连他们不敢反击的匈奴都已然败在大汉手中,诸国有想跟大汉作对的人,更应该参考匈奴的下场。


    想想从前的匈奴在漠南,西北之地,纵然如今远遁漠北,大汉的骑兵依然赶赴于漠北之地,只为了将匈奴一网打尽。


    大汉的人记仇,大汉的人必要想方设法的找回场子。在这一点上,所有大汉周边的国家都应该记住。


    “你们是我大汉的官,你们只须记住,于边境之地,凡入大汉境内之人,当守我大汉之法,凡有自恃他国之使,入我汉室,欺压我百姓者,他们敢派人入我大汉,欺我百姓,你们该想的是,这样一个国当真要有意要同我大汉交好吗?在我们大汉的地盘欺我们大汉的百姓,你们如果都不能为我大汉百姓主持公道,你们觉得周遭之国会把我们大汉看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国?记住,唯有你们以爱惜家人之心爱惜你们的子民,也才能让天下各国的人敬于大汉,敬于我们的百姓。”刘挽补上一句,希望在场的人牢牢的记住这一点。


    边境之地,冲突是免不了的。况且丝绸之路现在已然开启,以后会有源源不断的他国之人出入大汉的境地。


    有一些规矩无人竖立,很多人为难得不知如何才好。


    刘挽现在就是在清楚明白的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没有人比大汉更重要,没有人比大汉的百姓更重要。


    既入我大汉之内的人,所有人都要守大汉之法,无一例外。


    谁要敢伤大汉的百姓,更不必客气,打回去,有任何后果由大汉承担。


    “长公主所言极是。你们都给朕记住,在你们身后是大汉。你们治理天下,与他国往来,你们不必畏惧于任何人,你们只要是为大汉谋,为大汉守卫边境,你们所做的一切朕都会支持。我大汉受辱于匈奴数十年,今得以扬眉吐气,未来,你们也要记住,你们是大汉的臣,你们须护卫大汉的百姓,凡有入我大汉欺我百姓者,绝不能容。”刘挽立下的规矩,无一不让刘彻深以为然,很是觉得不错,不错,正该如此。


    他的臣民,在外头被人欺负刘彻都断然不可能答应,何况在大汉境内。


    旁人或许未必了解刘挽为何提及于这尚未发生的事,然而河西的情况,朔方城的情况,一系列的商道规划,叫刘彻很清楚的知道一点,刘挽是在未雨绸缪。


    这些或许在众人看来都属于尚未发生的事,刘挽早已遇上,而且处理过。将来,漠北之地的人们,这些派往漠北的所有官员,他们一定会遇到这样类似的事。


    与其让他们遇上事儿的时候不知如何处理,刘挽先一步告诉他们答案,想必他们一定可以根据这个答案,做出对大汉最有利的决定。


    “诺。”刘挽教他们,刘彻在肯定,无一不在向他们所有人昭示,没错,要听刘挽的话,刘挽说的一切都是符合刘彻之意的。


    刘挽露出了笑容,于此时朝他们道:“边塞苦寒,诸位也莫要忘了读书。想是诸位也都有所耳闻,我在朔方城内也建起了藏书楼,当年我在朔方城时,曾亲自教人读书识字。诸位都是读过书的人,想必也知道,读书不易。正是因为不易,想要更多的人能够读书识字,让他们将来能成为国之栋梁更不容易。然,天下缺人才,缺能济世以安民,能让天下更好的人才。”


    说到人才,多少人嘴角抽抽。


    毕竟,他们各家仗着自家有书,自家有会读书的人,辉煌了多少年。


    结果刘挽大手笔,先是弄出了造纸术,以令文化传播不再变得遥不可及。随后于各州内建藏书楼,传道授业解惑,多少人看在眼里,恨刘挽坏他们的荣华富贵咬牙切齿。可惜,斗不过斗不过,偷鸡不着蚀把米,差点没把他们各家坑死。今听刘挽又提及人才的事,好气,好想把刘挽的嘴堵上。


    第470章 尊重


    可是, 刘挽的嘴他们注定不可能堵上,此刻刘挽继续道:“方才我既说了有话问你们,如今我说得不少了,是该问你们了。你们以为, 边境之地该教化吗?”


    教化二字啊, 方才听刘挽教导的人们都瞬间严肃了, 是呢, 不会有人忘了吧,刘挽说过要考他们, 瞧瞧他们有去边境安民卫国之心, 有没有这个本事。


    漠北刚刚攻下, 百废待兴不假, 可是他们万万不能忽略的一件事何尝不是,没有本事的人去了漠北,别说坑他们自己,那极有可能把大汉都给坑了。


    刘挽作为一个将朔方, 河西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些年半点乱子都没有出过的人,她要提问,谁也休想躲过她的问题。


    “既归汉土,是为汉民,无不可教化之人。易风易俗不易,何不以海纳百川之气度, 许他们留下他们的习俗, 但归于我汉?”陈谦第一个张口, 内容嘛, 可以说是完全按照刘挽从前的行事说的。


    刘挽不得不承认, 陈谦确实算得上是一个有心人。


    有心之人,又有成事的能力,她现在对陈谦是越发满意了。


    此时的陈顺也道:“听闻长公主自在朔方建藏书楼以来,教化于民,致使匈奴各部皆有风闻,争相投奔朔方者不计其数。”


    很多刘挽的功绩,她本身早已引起无数人的瞩目,又因她行事一向不喜欢昭示天下,毕竟她捅在明面上的事,无一不引起极大的争议,对刘挽的很多功绩,总是有人有意无意的掩盖,以为如此一来,就能掩去刘挽的许多光芒。


    算盘打得很精,实际上呢?


    想要了解大汉局势的人,必然不可能忽视北方的情况,朔方,河西,漠北,都将纳入大汉的疆域,从此成为大汉的国土。刘挽在朔方做下的事,完全可以作为范例,值得人们争相效仿。


    “我倒是很想问问你们,读书识字在你们看来是一件幸事?亦或者是遥不可及的事?”刘挽没有正面的回答陈顺的问题,反而针对读书识字一事,问问他们的看法。


    自不必说,能够通过科举考试成为进士的这些人里,无一不是年少时已然有人教他们读书,再不济也是有幸得人指点,识了字,自强不息的学习,从而才有今天能够从无数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大汉的第一批进士。


    纵然是极想挑刘挽毛病的人,也不能否认一点,科举选士,公平公正。考卷的内容是众大家一道出的题,所涉及的内容之广,包括百家经卷,天文律法,耕种地域,以及并不限于五谷杂粮。


    所以,得以被选出来的人们,纵然其中有女子,他们心里不愤不平,终是没敢道出考试不公的话来。


    真要是让他们去考,未必见得他们都能考得上。


    因此,刘挽问出这个问题时,从来不认为读书有多么难得,更觉得读书甚苦的人都拧紧了眉头。


    但有人出面回答了,“能够读书识字,三生有幸。”


    不难看出,答出这句话的进士衣着朴素,灰色的曲裾服上没有任何的花纹,而且他着所着的衣料并没有任何的光泽。或许他身上所穿的已然是他至今这一生中最好的衣裳。


    “很多年前,在我创建藏书楼之前,有很多人都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生为皇女,蒙父之恩,我为大汉公主,自小在父皇膝下长大,我不缺名师教导,也不缺经书典籍。按理来说,我不该懂得许多普通人的苦。所以当我懂得的时候,很多人都是诧异的。我记得我第一回意识到读书识字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时是我五岁那一年。当时我是随大将军出宫,偶然碰见几个八/九岁的男孩为了一份竹简打得头破血流。彼时我不懂,便问了舅舅他们为何打架?只是一份破旧的竹简而已,怎么值得他们打起来?”刘挽忆起过往,这里头真假掺半,不过是说与他们听,只为引起他们的共鸣罢了,都是套路。


    刘挽是会讲故事的人,尤其众人对刘挽心存好奇,都想知道,为何刘挽年少时便懂得忧国忧民。


    须知当年刘挽不管是设立安容处也好,建藏书楼也罢,在很多人眼里都是她在那儿闹着玩罢了。


    谁承想


    “后来舅舅告诉我说,这个世道能够读书识字,皆为世人所羡慕,能有一份竹简,能读懂那竹简上的内容,更为世人所推崇。天下皆知我的舅舅大将军原不过是平阳侯府上的一个骑奴,年幼时的事,舅舅从来没有避讳提及,也将切身的经历告诉我。他曾为奴,亦为生父所弃,若非平阳侯府收留,得府中教导,他没有读书习字练武的机会,更不可能得我父皇赏识。舅舅说,当年为了能够读书识字,他恳求过无数人,我所不能理解的为什么会有人为了一份竹简打架,他知道。”刘挽从不认为卫青从前的经历是一种不该提及的,也并不觉得卫青懂得普通人的不易这样一份心,也教导刘挽须得懂得有何不妥。


    “我曾让人查过,纵观大汉境内,天下九州,读书识字的人不过大汉子民的千分之一。故而,凡读书识字者,于世人眼中都是如同神祗一样的存在。我原本不信,因为我周围所认识的人里,没有哪一个人是不读书,不识字的存在,大汉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的人连读书识字都不曾呢?”刘挽是懂得人心的,也知道在听到她的话时,在场的人里,他们其实都不太相信刘挽出口之言,反而觉得刘挽莫不是在危言耸听?


    好的,刘挽从前也不相信,就跟此时听到她说的话的人们一样,并不认为世间有那么多的人不识字,没有书读。


    “年少轻狂,我不相信,便让舅舅带我去看一看,到底都有多少不识字,连竹简都不曾见过。”刘挽拧紧眉头,一脸不服气的论及年幼时的她那种不信任。众人都可以想像,刘挽当时气愤非让卫青领她去看个究竟不可的模样会是多么的可爱。


    刘彻吧,倒是知道那么一回事。只不过刘彻并不太管刘挽,反正从小刘挽懂事,既不需要刘彻操心她胡闹,更不必刘彻担心她会长歪。


    此时听刘挽提及,也算明白刘挽当年为何要建藏书楼了。


    “生为大汉公主,我自生来便已然得到无数人一生追求都不可及的地位荣华。你们同样也是。你们弃之不屑,甚至以为读书甚苦,有很多的人他们连何为识字都不知,甚至他们那一生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拥有,连姓氏都不会写。当我看见无数的人在论及读书识字的态度时,他们向往之,却也感慨认真的说,他们终此一生都可能得不到时,我想要尽我所能,想要大汉内的人们都可以读书识字。”刘挽承认自己得到的名利富贵是别人一生所追求不到的,也正是因为她站在这样的高度,因此刘挽想给世间的人们带来一些希望。


    “或许你们无法想像,我在朔方城里,当我刚开始教人读书识字时,初初只有寥寥数人,到最后的人满为患,那于我而言是何其大的一种震撼和鼓励。或许在很多的眼里,寻常人不懂思考,只知埋头苦干,他们对未来没有憧憬,也不懂得读书识字的可贵。然而我所看到的却是截然不同的局面。你们所不屑的,恰恰是他们毕生所追求的。有多少人如饥似渴的吸取知识?于你们而言,读书识字是为了利于你们追求荣华富贵,对有的人,能多识得一个字也值得让他们欢喜雀跃。这样的人,不值得我等尊重吗?”刘挽并没有要求所谓的公平,她知道在这样一个时代说出人人平等的话,第一个饶不了她的人必然是刘彻。


    可是,对人尊重有问题吗?


    刘挽只希望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能放下他们对世人的俯瞰,纵然不是所有人都能听得进去,至少有一个人能共情,也是极幸运的事不是吗?


    不管心里怎么对刘挽所说的内容有多不屑,但对知识的如饥似渴,没有人会轻视这样的人。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不禁静下了心,也不得不承认,刘挽的大局观让人不得不肃然起敬。


    “我感受到他们对知识的渴望,也想尽我所能为他们铺一条可以让他们读书识字的路。不怕你们笑话,我建起藏书楼时,最希望看到的是将来有一天,书楼之上,人满为患,皆是饱读经书,论国策与民生,有安天下,定乾坤之心者。大汉需要人才,而人才的培养离不开在场诸位的一同努力。读书知礼,以律法制人之恶,才能让大汉越来越好。”刘挽必须是一个有目标的人,她所希望看到的场景,如同后世那样,普及教育,学校里人满为患,唯有那时,大汉才不会受制于世族,更不怕无人可用。


    不得不说,刘挽所描绘的场景也让刘彻心动无比,也叫刘彻明白,在他或许都没有想过全心全意的去兴教育的时候,刘挽已经种下了一颗种子。


    第471章 大兴教育


    不可否认一点, 刘挽极擅长从细微处入手。很多人根本没有想到的地方,刘挽偏已经着手准备。


    如今以教化入手,刘挽提到了教育,何尝不是让这些即将前往漠北的人都意识到这一点, 像刘挽一样一步一步的准备, 根本无人可以阻止。


    “以我一人之力能做的有限, 若以众人之力, 集众人之智,启民之智, 以令我大汉子民皆能读书识字。诸位, 将来的大汉会变成什么样模样?这样的成就你们无意共图之?”刘挽向众人发出邀请, 育天下人才的成就对他们不值得他们奋斗吗?


    “愿意。”有无数人被刘挽所描绘的盛世之况而震惊, 颤抖的声音无不昭示他们此刻的激动。


    一声声愿意,落在刘挽的耳朵里,刘挽顺势进言道:“父皇以为,所治下之地育人才算不算是德政?得一进士, 算不算其政绩?”


    啊, 刘彻乐了,刘挽还真是步步为营对不对?


    本来在心里确实附和刘挽的人们突然卡了一下,惊觉得不对啊,怎么回事?刘挽又提出了什么?


    刘挽侧过头道:“奖励和惩罚并进。我们现在有了官员的考核标准,落实到地方,州, 县, 须得兴教育, 倘若有人不为, 诸位以为该如何责罚更合适?”


    对的, 奖励不是人人都看得上,那就换一个没有一个人能够避免的,比如惩罚!


    好想骂人!


    底下无数人已经在心里不断的骂刘挽。


    刘彻都要乐疯了!


    果然,刘挽从来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一但她将某一件事说出,便代表她在心里已然有了无数的后招准备。


    刘据好想给他姐竖起大拇指,好想跟他姐道一句,一连串的奖励惩罚,无非是让人连不干事儿的机会都不给,好狠啊好狠!


    眼神扫过一旁的人,刘据并没有错过他们一个个的脸开始抽筋了!


    世族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出手完全是因为他们相当清楚一点,和刘挽动手的后果只能是他们被团灭,故不得不忍下心中不满,企图用别的法子对付刘挽。


    一直以来他们劝自己的是,他们早晚会想到对付刘挽的法子。然而直到现在为止呢,们并没有想出实际对刘挽造成伤害的法子。相反,听听刘挽的阳谋,光明正大,环环相扣得让他们都不禁开始怀疑,刘挽到底要怎么样的毁了他们?


    “丞相以为此事当为吗?”刘彻乐归乐,也得问问丞相。


    李蔡好想死一死。


    从国家和长远的角度考虑,刘挽的主意好吗?


    必须是好的。


    然而这些法子对世族并不好。甚至可以是在一步一步的摧毁他们引以为傲的根基。偏这样的话他们谁也不敢说出,更不敢昭示于天下。


    私心之所以是私心,是因为他们捂得严实,一但被人所发现,迎接他们的将是口诛笔伐,灭顶之灾,那绝不是世族们可以承受的后果。


    “长公主的主意自然是好的。”李蔡莫可奈何,他反正是没有胆子说出一句不好,谁要是有这个胆子,来,请吧,他让位。


    无声的眼神交流,无一不在昭示李蔡在此时很是乐意退位让贤。


    “诸位以为呢?”刘彻点了某个丞相的名,何尝不在等着其他的人开口,问上一问,正好都让大家见识见识,大汉朝的官都是怎么样的。


    对啊,这一回几乎整个长安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也正因如此,受制于人,今天所有人说的话,做的事,都将传扬出去,自然叫世族们不敢乱来。


    “长公主的主意甚好。”不好是万万不能说的,政绩,官员的考核,刘挽一步步的把人套牢,长此以往,得利的人谁不得感念刘挽的提议。


    刘挽笑笑道:“我也觉得甚好。兴教育一事,是不是也该有一个专管的部门。连同藏书楼和安容处,虽然都是花钱甚多的地方。父皇,我愿意以陶瓷的六成利,助各地兴学校,遍请名师,这一点,也一并交给朝廷监管,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见刘挽笑的人们都不怎么开心,偏刘挽在下一刻又给他们丢出一则消息。


    陶瓷之利六成,六成啊!


    在这一刻,一群人都激动了!


    陶瓷包括什么?


    他们现在用的种种的瓷器,甚至是各种各样的装饰品,那都是有价无市的存在,其中的利益几何,都不傻的人一算难有不为之心动的。


    刘挽竟然这样舍得?


    饶是刘彻也一愣,刘挽作一揖道:“唯有强而有利的资金支持发展教育,教育才能蓬勃发展,国库出,众臣必人异议,倒不如我出。我的钱都是父皇的。能为父皇谋,也能为大汉谋,才不负诸子百家研究。”


    作为一个富得谁都无法想像她究竟有多少钱的存在,刘挽大大方方的对人说出,她的钱可以随便刘彻用,大汉用,叫多少人心生敬佩。


    钱,没有人会不喜欢。


    刘挽手中的生意赚钱的程度,大得很多人都无法想像。


    钱在手里,正常人都只会想怎么赚到更多的钱,以钱生钱。


    可刘挽是怎么做的?


    盐利不用说了,为了盐利,差点世族都要杀刘挽了,刘挽竟然毫不犹豫的将盐利交给官营!


    不仅是盐,酒、茶叶、甚至是纸等等等。


    从前管国库的人看着空空如也的国库,谁乐意管?


    如今管国库的人,瞧每月的进项,那是笑得嘴都快合不拢了。


    富可敌国,刘挽富得何止能敌国,完全并非大汉收入可比。


    偏刘挽能赚钱,各种各样的挣钱,她挣来的钱却也可以毫不迟疑的交给大汉,把她一家的私产变成国家的钱。


    别怪有的人对刘挽被扣了贪墨之名而愤怒,一个连盐利和酒利都舍得上交的人,贪那点赈灾的钱,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结果现在他们又听到了什么?


    刘挽要将陶瓷的利润用来建学校,兴教育。


    “长公主送钱,你们还不乐意吗?”刘彻是相当不在意的,反正刘挽不管怎么样手里的生意从来不差,送出去多少,她能翻上几倍的挣回来,他完全不操心。


    还真是有大把的人不乐意的,偏他们谁也不敢把这一句不乐意说出口,只能阴下一张脸,努力的低下头,别让人瞧出端倪。


    “依你所见,让谁来管这些事和钱?”刘彻不管有多少人心里骂刘挽,他现在只关注一点,该定下由哪一个部门管事。


    立刻有人想开口,不料刘挽已然先一步道:“礼部。”???啥?


    礼部管什么?


    “科举之事既然定下由礼部掌管,一事不烦二主,教育方面的事与科举息息相关,理当由他们接手。藏书楼,安容处,皆由他们统一管辖。日后我会让人将每月的陶瓷收益送到礼部,父皇安排人查收账目既可。”刘挽一语定下,理由都是现成的。


    科举谁负责的,教育往后也由谁来负责!


    不是,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不能这样?


    有人不是不想出面提出反对的意见,不好意思,刘挽并不打算听,刘彻亦然。


    “出钱的是你,你既然觉得礼部不错,便定下了。”刘彻着重点出一点,刘挽是出钱的那个人。


    哪怕刘挽一向大方的承认她的钱刘彻可以随便有,并不代表当爹的真能光明正大的抢女儿的钱。


    在场的人也说不出刘挽挣来的钱都理所当然归大汉所有。真要是他们敢说出这样的话,信不信刘挽能把他们的安当钱都抢了?


    “父皇圣明。”刘挽还得夸上刘彻一句,一群旁观的人好想说,刘挽和刘彻父女一唱一喝的,简直是要把人气死的节奏,谁还能不清楚有些事他们父女早已经达成共识,不过是借一个由头昭示于天下,也顺势堵上很多人的嘴,避免争论罢了。


    刘据再一次将视线落在无数的官员身上,包括丞相李蔡,他们的脸色太难看了!


    能够控制住不骂人,大抵是他们怕死,否则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对刘挽破口大骂。


    断人后路。刘挽完全是在断人后路知道吗?


    偏他们还都是有苦难言。


    说来说去依然不可避免的论及一句话,私心。私心。私心不足以为外人所知。他们不敢向天下人昭示他们的私心。


    可刘挽桩桩件件对天下人都是大利,损失的都是他们世族。


    然而世族又怎么样,他们想世禄世卿,谁规定的百姓须得包容。他们能够世禄世卿的根本原因不是因为他们有治国平天下的本事吗?


    怎么,如今刘挽要兴教育,让更多的人学习治国平天下的本事,他们害怕自己比不上?


    垄断教育是世族一直都在做的事,但是他们也明白,从造纸术的出现开始,垄断再无可能。


    加上刘挽不遗余力的兴教育,明摆着要对付他们的。


    他们斗不过刘挽,难道不该怪自己太过无能吗?


    “诸子百家皆愿为国尽一份力,漠北之地,不管是引水修渠,铺路造桥,只要诸位开口,他们都会全力配合。漠北,在旁人的手里是沙漠,何以见得我们不能把沙漠变成绿洲。”刘挽拍完刘彻的马屁后,同时也跟一旁的新进士们表露一点,“或许诸位可以去河西看看。”


    第472章 达者思达


    作为华夏传承的人们, 最最引以为傲的莫过于将沙漠变成绿洲,后世人能做到的事,谁规定的大汉做不了?


    自古以来,华夏都讲究道法自然, 无一不思回馈自然。


    沙漠之地, 并非没有办法改变的存在, 只在于有心无心。


    “落入大汉土地, 能成为适宜居地,能引无数人争相而来, 诸位, 那都会是你们的功劳。试想由你们开创的一州之地, 后世将会如何传颂, 史书又将会怎么样的记载。”刘挽真的是把人拿捏得死死的。


    一字一句都落在人的心间上,提醒眼前有野心的人,不要忽略自己的野心,想方设法的去干吧, 干/你们认为对的事, 只要你们做下功绩,后世的人一定都会牢记,未来会有人歌颂他们,肯定他们。


    青史留名,无人能不为之向往。


    “承蒙长公主指点。”陈谦必须得捧场,刘挽这个主意相当的好, 蒙祖上之功有什么了不起, 须得是能够超越祖先才是最值得他们骄傲的。陈谦有这个心。


    刘挽愉悦的笑了, “我拭目以待。”


    一群受到激励的人们都同刘挽作一揖, 刘彻也在此时张口道:“大汉的第一批进士, 朕期待你们的表现,证明你们不逊于任何人。”


    是的,作为一个帝王,他寄希望于眼前的这些人,希望他们可以有所成就,将来能够成为他真正的左膀右臂。


    世族,已然开始步步紧逼,刘彻也是莫可奈何得很。手里没有人的时候,他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只能选择任用他明知道将来这些一旦有机会将架空于他,也会让大汉变成一个名存实亡存在的人们。


    察举制也罢,科举制也好,都是刘彻在不服气的和所有的世族对抗,他要他的皇权永远不会衰落,因而虽然刘挽在一些事的初衷上与刘彻不同,只要刘彻能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是不会介意刘挽有多少旁的心思。


    “臣一定不负陛下所望。”没有一个人会不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完全不输于任何人的才学。


    想证明,须得拿出真本事。


    刘彻要的是他们拿出真本事。


    随后,载歌载舞,刘彻与众人欢聚一堂,自然不会有人错过围在刘挽身边的人很多。都是一些年轻的人们,有男的有女的,都是满脸钦佩的仰望着刘挽,迫不及待的想得到刘挽的肯定。


    刘挽对他们的提问是有问必答,无论是哪一方面的问题。


    在论及刘挽以为开疆辟土重要,亦或者是守卫国家已然攻下的城池更重要时,刘挽低头浅笑道:“为何要二择其一?”


    是的,提出这个问题的人,他是不是更应该关注另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开疆辟土何尝不是在守卫家国。如匈奴步步进犯,多年欺我子民,掠我百姓,夺我大汉的财富,他们这样的敌人,若非将他们驱逐于外,让他们得尽河西、漠南之地的富饶以养之,我们谈何对付他们?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开疆辟土重要,守卫边境,卫我家园,将攻下的城池经营好,同样重要。若没有先头的人攻下城池,你我没有守城的机会。可是攻下的城池守不住,也将会被人夺去。是以,你我攻城时比的是谁的枪更快,守城时,比的是谁更懂得人心,利用人心筑起城墙,卫我家园。”刘挽确实是以一个过来人身份回答的,攻城的事,河西之战刘挽和霍去病一并出击,两人几乎是以平推的方式进攻,所向披靡。


    朔方城建起,初初发生动/乱,然而自刘挽接手之后,朔方城安宁,就连近年才攻下的河西之地也在刘挽的治理下井井有条。


    治国有道,攻战有功,刘挽的功劳大得很多人其实都很想忽略,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忽略。向刘挽取经的人们还得问出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归于我大汉的匈奴人可以用吗?”


    “那得看这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归顺。我大汉之民,忠于我汉室,忠于我百姓。所为诸事,当为我大汉而谋。英雄不问出处。他归于我大汉,只要是真正不负我汉室,没有做过任何损及我大汉的事,可用。”刘挽对所有的问题都是有问必答,当有人问及西域的种种,各国的关系时,刘挽对各国了解如数家珍。娓娓与众人道来各国的形势以及各国的风土人情,如同身临其地。


    别说问刘挽的人了,纵然是有心来挑刘挽毛病的人在听完刘挽的所讲所述后,都不得不对刘挽惊叹。


    更别说刘挽侃侃而谈,引经据典,由此可见刘挽是如何的饱读诗书。


    到最后,刘挽的身边围起了无数的人。就像很多年以前,刘挽也在朔方城的藏书楼前给人讲课,那也是有很多的人这样围在刘挽的身边,迫不及待的想从刘挽这里有所得。


    刘挽也确实是有见识的那一类人。她既见过大海的广阔,也曾见过草原的一望无际,以及沙漠给人的绝望。


    经历过,刘挽分外的珍惜,也与众人分享起大多数的人对于人生,对于未来所怀有的憧憬。


    “不瞒诸位,藏书楼内的各大家,他们都曾听我提及这样的一句话。人为何而读书,我觉得有人说过这样的四句话是最让我倍受震撼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刘挽相信,很少有人不为横渠四句而震撼,如今在她面前的这些人,他们还年轻,或许在他们的身边也有人跟他们说起过未来,但那些未来于他们而言,不足以令他们震撼,因此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未必不会觉得,人生没有目的,因而倒不如混一混。


    刘挽嘛,借上这四句话,只有一个目的,种下一颗种子,希望这颗种子能够生根发芽。


    此时的众人都在细品刘挽说出的横渠四句。越品越是觉得,境界高啊。


    “还有一句也算是诸位耳熟能详的话,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者所求不过温饱,在没有满足这一切前,所谓的梦想于他们而言不过是笑话。可是类你我等之达呢?我年幼时明白自己远胜于无数人时,心里想的是,原来我得到了那么多,那我是不是应该思以报答,给予我这一切荣华富贵的父母,大汉的臣民呢?可是渐渐的我发现,达则兼济天下的话,很多时候是用来骗人的,达者达却更多思于更达。”此话落下,多少人的警钟大响。无一不在交换眼神,看看,看看,刘挽又把话题他们绕回来了。刘挽是想教训他们不成?


    刘挽于此时低头一笑道:“诸位不必紧张,我无意教训你们。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你们作为达者的心思我并非不知。可是诸位也不要忘记最重要的一点。秦末之农民起义之根本所在?”


    喂喂喂,这种话也是可以聊的吗?


    这是把上头的皇帝当回事了没有?


    无数人的视线往刘彻身上瞟,但是刘彻像是完全没有听见。


    “诸位总觉得我在千方百计坏你们的好事,可是你们是否也曾反思过,你们也在坏大汉的好事。你们想让大汉亡。秦因何而亡的道理你们可以不懂,我父皇懂,我也懂。达者所思更达,兼并土地,无所不用其极的拦住普通人通往我父皇的这条路,你们是想让我父皇成为一个名存实亡的皇帝对吧?”


    刘挽的嘴里,没有什么话是她不敢说不能说的。


    无数人疯狂的在那儿摇头,想告诉刘彻,不是不是,他们没有这个想法,请大汉的皇帝相信他们,他们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可惜,这话大抵骗鬼都不成。


    危机感这种东西,刘彻早有所觉,也聪明的考虑如何才能打破世族的所谓垄断。


    察举制因何而起,张汤多年来杀的那些人,他们到底有多少该死,有多少该留的,都是有数的人,说得再多就要没意思了。


    “你们上欲欺君,下欲不给万千民众生活,夺其田地,昧其心智。你们如此不给大汉活路,欲亡大汉。你们觉得我现在做的桩桩事情都让你们不满,但你们想过,其实依我父皇的性子,但凡不是我跟你们斗了这些年依然占尽上风,你们觉得,你们将会是何等的下场?”刘挽不得不请他们想起一件事。他们要怨恨刘挽的时候,更应该想想刘彻的行事风格,尤其要想一想张汤。


    一瞬间,无数人的理智回笼。


    张汤,谁能忽略了张汤,那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主儿,执法森严不说,作为刘彻手中最好的一把刀,张汤手里沾了多少人的命,不会是都忘了吧?


    刘挽意味深长的道:“我以公平的方式,用比你们先进的技术从你们的手里夺利,比之按我父皇的本意,直接把你们一通杀了再夺利,你们是更喜欢哪一种方式?”


    刘彻这时候轻咳一声,刘挽完全不带怕的,回头同刘彻直视,“父皇,我说得不对?您要补充?”


    第473章 哪个更可怕


    补充个屁, 刘彻是要补充吗?那是在提醒刘挽别太吓人。


    刘挽收到了,却还是再补话道:“难得有机会同众卿一道论道论道,他们有疑惑我为他们解答,父皇又不怕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心思。”


    这话不假, 刘彻怕他那点杀心为人所知?


    根本不带怕的。


    刘挽道:“诸位在心中怨我, 怨我会做生意。怨我夺你们的利。可是你们该庆幸我斗赢了你们。否则按我父皇的风格要不然让我父皇先示范一二?”


    喂喂喂, 刘挽说的是人话吗?她怎么能给出这样的建议?那是要他们死的节奏!


    刘彻!!


    满天下的人, 敢当他的面扯他的虎皮吓唬人的大概只有刘挽一个吧!


    偏刘彻非常的乐意配合。


    杀人这点事儿,刘彻完全没有负担。尤其这些年出击匈奴让刘彻取得胜利, 越发让刘彻无法容忍旁人对他的忤逆。


    一群臣子也从刘彻的态度中读懂了一点, 别和皇帝直接叫板, 他们谁要是敢叫这个板, 叫刘彻不满的后果只有一个:死!


    是以,刘挽的一番话说错了吗?


    危言耸听了吗?


    刘据已然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反应。


    见刘挽侃侃而谈,引经据典,对西域各国如数家珍, 让刘据意识到自家二姐的知识面之广, 远非宫里那些五经博士可比。可是听着听着,他听到了什么?


    刘挽是在调侃刘彻吗?


    踩上刘彻凸现她的仁慈?这是能干的事儿?


    第一时间刘据已然将视线落在刘彻身上,企图看清刘彻是否动怒。


    发现刘彻从一开始的错愣,与之而来是眉宇间蒙上一层冷意。让刘据生出惧意,生怕刘挽惹怒刘彻。


    刘彻从来不是一个仁厚的君王。或许更应该说,大汉朝几代皇帝没有一个算得上是真正心慈手软的。


    一但让他们察觉底下的人心思过多, 不受他们的控制, 作为皇帝的他们, 会在第一时间出手对付底下的人。好说不听, 莫怪作为皇帝的人将不听话的人连根拔起。


    因此刘挽真没有说错。如果不是刘挽在生财有道的事情上为刘彻解决最大的财政问题, 国库早已空了,纵然有文景二帝攒下的基业,也是远远不够刘彻这么养骑兵打仗的。


    没钱的皇帝能干出什么事儿?世族但凡要装傻的表示想不到,不如让刘彻给他们示范示范?刘彻虽然现在不差钱,不至于太过疯狂,也不介意让他们明白某些道理。


    刘彻配合的张嘴问:“诸卿认为泰永长公主的主意如何?”


    随刘彻这句话落下,刘据悬起的心终于放下。


    一众人表示这必须是不好的。


    “陛下之威,臣等岂有犯上之心。”软话不得不说,刘彻从来不是手下无情的那一个,一直以来他们心中最畏惧的莫过于刘挽身后的刘彻。


    真要是放刘彻出来大开杀戒,他们没有一个能逃得了。


    是以,马上都向刘彻服软。


    刘彻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


    刘挽冲刘据昂起下巴的道:“瞧见了吧,世人都是一般无二,欺软怕硬。你啊,将来但凡不能有父皇五成的手段,你就等着他们把你撕了吧。对了,你还得有心理准备,他们会借父皇的手解决你!”


    靠!无数人都在心里大骂,无法理解,刘挽怎么敢当众说出这样的话。


    诚然刘据自来没少听过刘挽对他的教导,无一不是让他学乖一些,不要作死的和刘彻作对,更不要离得刘彻太远,否则底下的人在他们父子之间用心挑拨,刘据是绝对斗不过刘彻的。到那个时候刘据的下场只有一个。


    然而哪怕是刘据也绝没有想到刘挽敢当着刘彻的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张了张唇,最终还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彻冷笑的道:“怎么?你想怎么教太子?”


    对喽,刘挽认为要是有一天到那样的地步,当如何。


    刘挽完全像是感受不到刘彻身上的冷意,骄傲的抬起头道:“要么忍到底,要么一股作气揭竿而起,不成功便成仁。不过,父皇是盼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对吧?”


    这个问题当年的刘挽问过刘彻的,刘彻当时给刘挽的答案,刘挽一直记得,也觉得以后也该让刘据记在心里。


    “不错。他有这个本事?”刘彻并非有意要小看刘据,只是并不认为会有那样的一天。


    刘挽笑笑的问:“父皇觉得,我娘是个什么样的?我舅舅是个什么样的人?”


    突然提及卫子夫和卫青,众人都觉得莫名,好好的怎么扯到卫子夫和卫青身上了。


    哪怕是卫子夫都愣了,她本来因为刘挽问起刘据将来该如何行事就分外的紧张,再听到刘挽点自己的名,诧异的捏紧手,迎对众人的打量,卫子夫并没有露出任何的怯意。不过,卫子夫也想知道,在刘彻的心中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彻的视线落在卫子夫的身上,终是评价道:“皇后者,至柔至刚。至于你舅舅,能容常人所不能容。世间难得的聪明人。”


    如此高的评价,让卫子夫险些落泪。人人都觉得她出身卑贱,依附于刘彻而生,失宠于刘彻之后,她唯一所倚仗的就只有刘据,她这样的人宛如无根的浮萍,只能任人欺之辱之,也心下难安,无法依存。可是,卫子夫向来明白,君心难测,多年的宠爱只让卫子夫看得更清楚刘彻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帝王,知晓自己在未来该如何行事。


    刘彻不需要一个过于强势的皇后,但也绝不接受一个无能的皇后。


    多年来卫子夫将内宫打理得井井有条,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无能之人。看似不争不抢,顺从于刘彻的卫子夫,何尝不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


    至柔至刚,这得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才能够得到刘彻这一句评价。


    刘挽颔首道:“父皇总说据儿不像您,他像的是谁,父皇有数。不争如舅舅,安静如娘,这样的一个据儿并不代表他没有半点血性。父皇若是当真对他不满,不妨将话挑白,您要是让他被别人欺负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一个并不缺乏血性的一国太子。”


    是的,刘挽如此肯定的告诉刘彻,别总说刘据不像他了,像与不像重要也不重要,真把刘据逼到绝境,刘据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依长公主所言,您要是被逼到绝境又当如何?”刘挽和刘彻之间的对话,其中并没有包括刘挽本身,刘彻知其中的原因,别的人并不清楚,这些人第一个想解决的人必须得是刘挽,因而这种时候应该怎么样?顺此话题给刘挽挖个坑啊!


    结果你猜怎么着?


    刘挽凝视那一个人,平静而冷酷的劝告道:“我劝你们最好祈祷永远别有那样的一天。我虽然并不怎么喜欢杀人,但是你们敢把我逼到绝境,敢让我父皇都容不下我。我是一个从来不肯吃亏的人,自然,你们敢不给我留活路,我一定会,一定会不介意把你们全都带下去见刘家的祖宗们。”


    一股寒意不断的从脚底往上蹿,在那样的一刻叫在场的人都差点控制不住的脱口唤出藏在心头的恐惧。


    几乎没有一个人怀疑刘挽能不能做到。


    刘挽挑眉问:“诸位,要不我们先试试?”


    疯了吗?他们要拿自己的命来赌?


    “其实想把你们解决最好的办法是把你们全都杀个精光,只要你们都死完了,这世间再没有所谓的世族,以后的你们都将不复存在,纵然天下会乱上一乱,以我父皇的能力能稳得住。临到最后为我父皇解决你们这样的心腹大患,也算我于国有功,不枉此生。”刘挽狭长的眼眸半眯起,瞥过在场的一个个人们,很是以为这样的结局她其实非常能够接受的呢,要不然先来试试?


    “长公主,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没有人觉得刘挽不敢动手,都颤声提醒刘挽,凡事有话好说,千万不要动手,他们并没有将刘挽逼近绝路。


    刘挽脸上都是惋惜,“真的很想跟你们交一交手,给我一个可以光明正大杀你们的理由。毕竟,若非关系生死,杀你们,我很难做决定。”


    可以说,听到这句话让世族都暗松一口气,庆幸于刘挽的难以决定。


    所以,之前谁说要跟刘挽作对到死的?


    和刘挽斗智斗勇可以,但绝不能断刘挽的生路,否则刘挽能够做出什么样的事,天知道!他们不想知道自己斗不斗得过刘挽,他们唯一所担心的莫过于给了刘挽机会,刘挽一但下定决心,观刘挽这些步步为营的操作,他们真的会死在刘挽手里的。


    刘挽长长一叹,“一直在等你们蹦跶,最好越线,你们怎么不越线呢?”


    不是没有人想过越线,然而此时闻刘挽的话,他们却庆幸无比有人把他们拉住,没让他们越线,否则别说他们,他们的族人怕是都已经落不得好!


    刘据


    所以到底是刘彻可怕呢?还是刘挽可怕呢?


    世族们:都可怕!


    一个不讲理的刘彻非常的可怕,一个讲理又有底线,偏又总盼他们越过底线,好让她可以光明正大动手收拾他们的刘挽同样可怕!


    第474章 给个名单


    心好累, 好想哭!


    无数世族恨不得缩成一团,为碰上刘彻和刘挽而恨不得自己没来过这个世界。


    呸,他们绝不能有这样的想法。但凡他们要是想死,这两位都很乐意送他们一程。不能这样想, 不能哈!


    刘挽与刘彻作一揖道:“父皇, 不是孩儿不想, 实在是他们都不越界, 咱们之前打的赌不得不作罢了。”


    一句话落下,引得无数人好奇, 你们父女打的什么赌?越界的意思是他们以为的意思对吧!


    不是, 你们过分了啊。


    刘彻像是完全没有把刘挽方才论及刘据的事放在心上, 很是遗憾的附和道:“确实可惜。”


    话音落下, 视线扫过多少人,谁心里没点数?


    敢情你们父女私底下还打了赌,赌他们这些世族一个个的打的什么主意,最终他们会不会越过刘挽设下的底线, 好让刘挽有机会把他们全干掉?


    “有一句话长公主并没有说错, 你们确实应该为长公主斗赢你们而庆幸。朕没有长公主的好脾气,对付你们,为了达到朕要达到的目的,朕是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刘彻还真是难得的大方,大方得向所有人昭示,刘挽并非在给自己争脸, 而是在给世族们一个个争得了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所以, 你们最好祈祷长公主长命百岁, 否则将来你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了。”刘彻似乎依然觉得不够, 并不在乎的向他们昭示另一个事实, 一但刘挽出事,在刘彻和群臣之间的缓存相当于不复存在,彼时刘彻到底会做出什么样的事,他们如果无法想像,将来见到的一天,他们都将为此后悔的。


    别说,别说,纵然他们恨得刘挽咬牙切齿,但刘挽确实算得上一个讲道义,讲道理的人。生意上的竞争,本来凭的就是质量和本事,刘挽确实有能力,也确实在商战上远胜于他们,刘挽挣到钱,他们有所损失,不是应该的事吗?


    要不是他们不讲武德,非要和刘挽不讲道义,刘挽也不会生出团灭他们的想法。


    所以,不可以,不可以给刘挽机会!


    当然,刘彻的话他们也得记下,刘挽得好好的活着,她活得好,凡事有她出面,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和刘彻一照面即放大招,要他们所有的命。


    对,刘挽得好好的活着,一定得好好的活着。


    “陛下所言甚是,甚是。”一群人认同无比的附和,很是觉得刘彻所言极是,刘挽还是好好的活着吧,只要她活着,不就是凭本事的斗智斗勇而已,那他们一定会在将来的一天斗赢了刘挽的对吧。只要他们先能活下来,好好的活下来。


    刘据?


    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突然一个个都开始盼他姐活下来了?


    方才那恨得刘挽咬牙切齿的人都是假的?


    “那这各地兴教育的事,诸位都会鼎力相助的对吧?”刘挽要的是他们一句话,得到他们的认可,下一刻另一个目的马上抛出。


    “世族之内能才辈出,我对各家的能人早已慕名久矣,请各家匀几个能人出来,往各州去教书育,这也算是积善行德,有助于各家攒功绩的好事,诸位应该不会不乐意配合的是吧?”结果刘挽继续的补充,把那点小心思全都暴露于人前,请他们都睁大眼睛看清楚,听清楚了,她就是有所图,因此一个个是不是应该及时的配合?


    无数人瞪大眼睛望向刘挽,属实不明白刘挽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


    刚刚是谁对他们放话说,如果他们胆听话,刘挽敢对他们下狠手,让他们全家都去死的?


    对,刘彻认可了刘挽在前头和他们斗得你来我往,刘挽占据上风一事表示相当的肯定,很是认为刘挽把事情办得漂亮,为此刘彻躲在刘挽身后,没有打算一言不合即把人团灭再抢人家财。


    但是,但是,那并不代表他们和刘挽的关系是不错了对吧。


    刘挽到底怎么可以这样理直气壮的同他们要求,让他们交出人,以育天下人才?


    要知道教好了徒弟饿死了师傅的啊!刘挽现在推行的种种政策在他们看来都是非常的让他们不满的,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样?刘挽该避开他们才对。


    “给诸位备上纸墨,让他们把愿意配合大汉育人才的名单写出来。落实到每一州每一县。诸位,不是我强人所难。你们可想好了,我给诸位机会出头,事情办得好,桃李满天下,彼时得利虽是朝廷,难道诸位不曾得利?既是共赢的局面,诸位何必一脸的不乐意。难免让我觉得,你们心里相当的不服。我觉得啊,有的人存在如果连一丁点的用处都没有,大可不必留下了。你们认为呢?”诚然,前面是利诱,后面就是明晃晃的威胁。刘挽是当着天下人的面把话说明白了,不能为她所用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所以,再是不愿的人在这一刻都莫可奈何。


    可是,刘据于此时没能忍住小声的询问刘挽道:“让他们去教人,万一教出来的都是跟他们一条心的人,当如何是好?”


    刘挽小声回道:“上回教过你了,教材。人可以挑出,教的内容全国统一,谁要是敢夹带私货,自有人治他们,怕什么?”


    得,但凡所有有可能发生的变故,刘挽早有预料。


    对于一时间没有人出面这个事儿,刘挽咦的一声问:“怎么,诸位是觉得如此为国为民的益事,不值得你们为之?你们是怕自家的人一出来既表现得无用,亦或者你们食君之禄,无为君分忧之心。啊,不对,你们所食非为君禄,毕竟朝廷那点俸禄比起你们自家每日的进项那是少得可怜。既如此,不如先查查你们各家的家底,比如这些年大汉原本属于百姓的田地有多少进了你们的手里。还有隐户?”


    此话落下,那已然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有些事,大家相互配合,大家都能相安无事。


    有些人要是不乐意配合,好啊,查呗。


    “既无心为国所用,必为国之蛀虫,这种情况下当如何?”刘挽意味深长的又提出一个问题,请所有人一道想想,该怎么样的处置才对。


    好气啊!有像刘挽这样的人,利诱,威逼,下一刻直接是一言不合马上要动手的架式。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过不过分?


    刘彻在此时突然唤道:“张汤,长公主有问,你不能答吗?”


    不是,有你们父女这样的吗?配合得将人都拿捏死了!


    “陛下,臣等只是在想,究竟哪一位更合适。”不成,眼看张汤都出来了,刘彻是在用行动向所有人昭示,要么他们听话,要么他们一个个都过一过张汤的手。


    谁要落在张汤手里了?


    但凡进了张汤手里的人,好像只有刘挽特别吩咐不能动刑的藏书楼和安容处闹事的人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由此可见,刘挽是真讲道义,她不像刘彻那样不管不顾,只要结果。


    是以,与其落在刘彻的手里,还是落在刘挽手里吧。


    况且,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点,刘挽说得很对的一点。育人才,他们要怎么教,怎么将人教得为他们所用,这一点是完全可以操作的。


    “诸公心存大义,心怀天下,我代天下人谢之。”刘挽何许人也,一瞧有人配合,马上接二连三的好话出来了。


    好的好的。你们只要配合,高帽子给你们,你们都是心怀天下,心存大义的那一位。


    一众寒门庶士们立刻附和道:“谢诸公大义。”


    此时此刻,完全算是被逼得不得不出面的世族们,颤着手啊,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这一回,他们算是明白了,刘挽是要将他们压榨到底,既提醒他们不可妄动不错,同时也在不断给他们下套,更要让他们为刘挽所用。


    刘挽这种时候都敢用他们吗?行!


    她既然敢用,他们倘若不趁机找回场子,他们枉而为人。


    是以,不管他们心里是有多不服气,明面上一个个都扯着笑脸,纵然笑得让一群人都渗得慌,他们也得笑。


    刘挽不怕死的敢用,他们非要在私底下好好的和刘挽斗上一斗,好让刘挽知道,她有胆子与虎谋皮,必要有付出代价的准备。


    刘据算是长见识了,刘挽和世族斗得如此的不可开交,竟然还是要用世族吗?


    这个问题在宴后不用刘据问,刘彻将刘据唤上前,“有问题只管问。”


    彼时的卫子夫和刘嘉都在刘彻的身后,刘挽是跟在刘彻的身侧的,被招手上去时,刘据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是,“既知世族居心叵测,为何还要用?”


    显然刘彻料到刘据一定不明白刘挽在最后这一招的意义所在。


    刘彻很是欣慰的同时也与刘据明说道:“这就是大汉所处的困境。明知世族所忠的并非大汉朝,他们不过是想借大汉的手得利。但大汉需要他们,更不可能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尤其无法不用他们。否则这大汉朝无人可用,国将大乱。”


    第475章 威逼与利诱


    非常残酷的一个事实, 也是刘彻和刘挽都很清楚世族是大汉朝最大的蛀虫,他们在无时无刻的影响整个大汉,甚至在不断的摧毁整个大汉,也依然不得不用他们。


    刘据低下头, 不禁问:“这才是二姐要借世族的力发展教育的原因。”


    刘彻赞许的瞥过刘据一眼道:“不错, 正是如此。你二姐在比你小得多的时候就明白一个道理, 大汉朝最大的隐患在于世族, 各地的豪强士绅。她做的桩桩件件的事,哪怕是在改法, 立国之威, 无一不是在给世族上枷锁, 让他们无法再肆意枉为。”


    这些话是刘彻对刘挽所有行事的肯定, 同时也是在告诉刘据,他要做的到底是什么事。对于世族,朝廷需要治国之才必须要用,但也得防。防他们势大, 防他们将来有一天把大汉朝连根拔起。


    “别怪你二姐提醒你好好的读史, 高后被诛,吕氏被灭,已然证明世族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心思。斗不过世族的下场只有一个,如惠帝一般被断子绝孙。”刘彻对刘挽日常所举的例子何尝不是心知肚明。作为最后得利的人,刘彻从来没有轻视世族们之心。


    他太清楚那些人的本事,也知道如果这些人联合起来, 但凡他没点能耐都坐不稳皇帝的位子。


    对外的匈奴之战, 于刘彻至关重要。


    军权是一个国家稳定的根本。


    在刘彻看来, 世族必须要抑制, 不能再让他们继续发展壮大。刘彻在早些年里已然感受到他们对大汉的威胁。甚至连刘彻自己, 也被威胁过。


    外戚的存在,不过是让刘彻在第一时间想到杀鸡儆猴的法子。从而也让无数的世族们明白一个道理,他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左右的对象,想让他成为他们的傀儡,绝无可能。


    为了能够真正的手握大权,那些年刘彻费尽了心思,他之今日不是平白得来的。而他需要告诉刘据的是,将来这条路刘据也得自己走过来,走好了。


    “你是极有福气的,你二姐为你诸多筹谋,将来只要各地教育一兴,十年二十年之后,世族的影响力会渐渐的消减,彼时只要朝廷上能为你所用的栋梁之才一多,你也不必费心和世族斗,自有人帮你去斗。你啊,不失公平的平衡朝局足矣。”刘彻觉得将来刘据所面临的局面会比他要好得多。因此刘彻也有心为儿子留下一个更好的大汉。


    刘据刚要应下,刘挽补上一句道:“别忘了父皇所说的公平。这份公平不在于那些人是世族亦或者是寒门之士,只在于谁是真正的为大汉好。”


    对刘彻来说,大汉不乱,天下不会因此不得安宁似乎都可以。然刘挽是绝不希望刘据变成一个像刘彻一样的皇帝。


    刘彻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如对百官的要求是只要不乱大汉,他可以包容,纵然那损及的是百姓。


    在这点上刘挽当然不认同。刘彻那里她是不可能改变得了他的想法,但刘据这儿刘挽是有机会的。


    因此刘挽必须补充一句道:“为民之心,民安则国安。以民为重,天下必宁。秦之亡,亡于何?陈胜吴广他们的起义,这一切已然证明民不可轻视。”


    刘彻挑挑眉,刘挽的话并没有错,只不过太过以民为重,并非刘彻的行事风格。


    但刘挽这样教刘据也并没有错。


    一时间刘彻没有再补充,刘据却从刘彻的细微变化中明白,刘挽和刘彻之间也有一定的共识。那挺好!


    “此番目的达到了?”刘彻教完了儿子,也是不得不问问刘挽,这目的都达到了?


    “父皇的呢?”刘挽达没达到目的,为的都是谁。刘彻觉得不错了吗?


    刘彻嘴角的笑容再也藏不住,“甚佳。”


    刘挽亦笑了,“那漠北的官员?”


    其实问的更是新任的进士们,这些人既然都要往漠北去,那样的地方有自愿去的人,刘彻怎么可能会拦?


    “你认为他们之中谁可堪大用,作为效仿者?”刘彻反问一句。


    作为一个旁观的帝王,所有的新进进士刘彻都粗略有印象。


    “父皇以为呢?”刘挽才不答呢,她本来和这些人的关系已然很是复杂,要是再帮他们说话,刘彻会怎么想。该避得避。


    刘彻岂不懂刘挽的那点小心思?


    无意的瞥过刘挽一眼,刘彻感慨道:“谁承想曲逆侯竟然还能养出一个不逊先祖的儿子。陈谦此人可堪大用。故,可让他并兼两郡。”


    是的,刘彻怎么可能看不出陈谦是可用之人,无论是之前的表现亦或者是今日的种种表忠心,无一不在证明陈谦不像其父。


    刘挽提醒的道:“这可也是外戚。”


    话挑明得旁听的人都心头直跳,好想跟刘挽说,凡事悠着点好吧。


    那有什么不好的呢?


    刘彻瞪了刘挽一眼道:“你是在取笑为父?”


    “那怎么可能呢?我不过是让父皇慎重。免得来日还有人挑三拣四的论道。这一位姓陈,又不姓卫。再者,文武不同,比起别的人不一定好用,一个聪明人肯定好用。”刘挽肯定陈谦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对这样的人,不用是浪费。


    “陈谦所忠的是父皇,可不是卫家。”刘挽尤其得补上一句,请刘彻别弄混了他们相互之间的关系。


    陈掌当年为何不在意卫少儿的身份,干脆利落的娶了卫少儿,冲的正是刘彻。


    这样的人为了权势能够舍弃一切,他所忠的从来都是那一个能够让他得到他想要的权势地位的人。是以,刘彻不需要为此忧心这样的一个人将来会成为卫家的助力。


    卫子夫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刘挽震惊到,她竟然不知,刘挽在刘彻的面前可以这样无所顾忌的论起卫家的种种?以及卫家的姻亲相互之间究竟是忠于卫家亦或者是刘彻?


    刘彻冲刘挽挑眉道:“看来你很欣赏陈谦。朕怎么记得当年你极是瞧不上陈掌?”


    对此,刘挽坦然承认道:“这一批进士里,陈谦是佼佼者。陈掌能养出陈谦这样一个儿子,只能说是祖先显灵吧。有用又可用之才,作为一个为世族所唾弃的存在,陈谦未来的路不好走。尤其他在出仕之前分明和世族决裂到底,比之陈掌有过之而不及。他懂得父皇对世族的忌惮,因而宁可站在世族们的对立面也要表明立场的追随于父皇,如此聪明又懂事的人,父皇道我欣赏他,难道父皇不欣赏?”


    父女二人对陈谦的态度可以说是一致的,有用的人放开的用,反正他们又不是不能驾驭。


    刘彻颔首道:“确实不像陈掌。但也算有几分聪明。至于将来他能不能有祖上之功,还得再看。”


    这点刘挽不再评价,提及另一桩事道:“我有意将印刷术教给世族。”


    话音落下刘彻停下脚步,印刷术,不是没有人想过学,但没有一家有刘挽手里的技术,画虎不成反类犬的事儿,对世族们没有太多的意义。刘挽突然要将这技术交出去,刘彻示意刘挽说说她的想法。


    “打一巴掌得给颗甜枣,咱们得尽了便宜,也得给世族们便宜,算是给他们一个台阶。既然杀不了他们,吓唬他们是招数,该拉拢的也得拉拢。况且,各世族都有印刷术,有利于文化的兴起,科举的大力推广。有舍方能有得。”刘挽一直都觉得手里的技术在关键时候放出去,得利的人都将会是大汉。一个个被她压制得火冒三丈的世族们,在刘挽无偿的将印刷术交出去的同时,难道好意思再狠骂刘挽?


    刘彻冲刘据挑眉道:“多跟你二姐学着点。用人之道,你二姐是学到了精髓。世族要压,更要吓,同样也得拉拢。毕竟朝廷要用他们,以利而动其心,目的也很清楚,利于国而利于民。他们多少都要装,既然要装,我们大可把他们架起来,利用他们不能宣之于众的心思利于我们。”


    听是能听得懂的刘据,考虑的是该如何才能将事情办得好,才不会让自己被人控制。越想越觉得好难!


    “不急,慢慢学。该舍得舍,该拿要拿。你得懂得,天下只要安定,区区小利,不值一提。”刘挽被刘彻一夸,观刘据一脸的纠结,这哪里是正常一个十岁八岁的孩子能懂的。刘挽纯纯是属于伪儿童,有上辈子的加成,这辈子被刘彻带在身边,一点即通才有今天的样子。


    可惜刘据被她一个伪儿童的参照物压得几乎喘不过气,属实可怜。


    刘挽没法儿把自己卖了,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多宽慰自家的弟弟。


    “这些事,你都不嫌吃亏,朕自然也不会介意你如何安排,令世族更好的配合兴教育一事。不过,还有别的吗?”刘彻也不管刘据的反应,本能的觉得刘挽提出一个新主意,不会没有后招吧?


    刘挽眨了眨眼睛显得无辜的道:“关于印刷书物还没有相关的规定呢?在把印刷术教给他们之前,请他们商量商量相关的法度。想必他们一定很乐意的!”


    闻此言,刘彻笑了,“待来日他们知晓自己也能印刷时,怕是又要恨你了。”


    【作者有话说】


    五一节大家都去浪了吗?作者努力改更日九,争取本月完结哈~


    下一本想尝试无cp年代文,我可以吗?


    《九零小人物守富记》


    高不成低不就,为了妈妈的手术费奔波的木圆重生了,回想老爸老妈曾经论及家里的风光。


    村里第一个万元户!第一家盖起的小洋楼!第一家买的彩电洗衣机!让整个村的孩子有书读


    所以,她家到底是怎么从村里的首富变成首负的?


    下一刻,木圆只有一个念头,奋斗她是奋斗不成的,否则上辈子也不能那么惨。


    那怎么的?守富(父)啊!


    她爸是村里出了名的会挣钱的,但凡只要她爸不作,她有望成为富二代的啊!


    此时,她爸正抱着她刚出生的妹妹往外走,旁边传来奶奶尖酸刻薄的声音。


    “小丫头片子,赔钱货,留着干什么?”


    第476章 大司马


    这一点, 作为一个被骂得相当多的刘挽认为,待那些人真得到印刷术的技术,忆起自身在挖空心思要给刘挽上套,最后套到自己头上时, 比起利益, 应该可能不会骂得再怎么狠。


    刘据已然不想再说话了。刘挽再让世族占便宜前, 必叫世族尝尝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


    是以, 第二日有人提及印刷之类的东西,是不是也应该定一个相关规矩, 世族们瞬间精神了!


    规矩, 规矩好啊。凡事须得立下规矩。


    印刷术这类的技术全在刘挽手里, 先前他们都没当一回事, 被人一提,立规矩,必须要立规矩。少了啥也不能少了规矩。


    因而你一言我一语的论起所谓的规矩,在刘彻充满怜悯的目光中, 立为大汉的律法。


    随后, 法昭示于天下,正准备高兴的世族们突然得到一个消息。感于世族们大力支持大汉的教育,故,刘挽决定将印刷术广而告之,以令天下皆知印刷的技术,有心学的人可以往墨家报个名, 墨家众人一定倾囊相授。


    刘挽手里的各种技术, 好奇的, 想要的, 世族们是挖空心思企图套到手里, 结果发现不成,他们弄不出来。印刷术也是其一。


    正因为得不到,突然被人提醒可以针对新生的一门技术提要求时,他们是绞尽脑汁的想出各种各样的条款,只为让刘挽不痛快。


    结果怎么着?刚以为能让刘挽不痛快一会儿,他们却得到一个消息。刘挽要将印刷术对外公布,让大家伙都可以学!


    摔!


    得到新技术是好事。


    回想到他们刚刚苦思冥想让刘挽不痛快的律法,无数人的心情复杂!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滋味是相当的不好受,如果可以,他们没有一个人愿意承受。


    可是事到如今又如何?


    印刷术是好东西吧?是他们一直求而不得的好技术?让他们有骨气的别去学,试问他们哪一个舍得?


    是以,一群人纵然心里对刘挽骂骂咧咧,依然还是毫不犹豫选择学。


    当然,此时的他们也对刘挽有新一层的认识。


    以后做事对上刘挽的时候一定要牢记须得留一线,否则他们谁也不敢保证最后套在刘挽脖子上的枷锁会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套到他们的脖子上。


    嘤嘤嘤,提出关于印刷相关规定时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企图说服刘彻,立下相关法度,当时的刘彻也不是没有提醒过他们,凡事不可过度。


    彼时他们没有一个听得进去,满脑子想的都是,刘彻一准是为自己着想,谁还能不知道刘挽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最终得利最多的是刘彻?


    占尽便宜的刘彻在世族们的眼中,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一定程度上偏袒刘挽。


    是以,那时候刘彻无论说了什么,他们一个字都不想听。


    不是要立法吗?立呗。谁还能不让他们立不成。立了法,以后大家都得一道遵守,彼时就算刘彻再想偏袒刘挽。刘挽不是一直标榜的公平公正?现在且让她自己将立下的规矩把自己套牢,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指责他们都只有私心,没有一点为国家天下的觉悟。


    怀揣这样的心思,没有一个人能够想到,最后这些律法竟然全都落在他们的头上。


    可怜的世族们含泪的学来印刷术,还得把之前他们辛苦立下的法翻来仔细瞧瞧,努力记住。约束别人的时候他们积极,到了他们自己头上如果他们没有办法遵守。瞧上头的刘挽是好相与的?


    把印刷术教给他们,早在教给他们之前提出立下相关的法度,证明刘挽早料到他们都不是怎么愿意守规矩的人,这种情况下刘挽第一个想到的是让他们先一步把自己套牢,待规矩立好之后,刘挽再让人教他们印刷术,彼时曾经说得冠冕堂皇的话,也就变成套在他们脖子上最好的枷锁,他们连说不的资格都没有。


    这一切证明刘挽早在盯紧他们的错处,他们自己一力支持要立的法,他们不守,以后但瞧刘挽还会不会给他们说话的资格?


    因此,刘挽又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没办法,得罪的人太多,被多少人骂刘挽都不奇怪。她早已习惯。


    “着凉了?”刘彻在一旁听到刘挽打喷嚏的声音,有些担心。


    刘挽意味深长的道:“我觉得是有人在一边学技术一边骂我。”


    刘彻懂了。怎么可能不懂。


    真要是换成他,他怕是把刘挽骂得更狠。


    “你也是个坏主意够多的主儿。”刘彻不得不说,刘挽耍人玩让他观之甚喜,对于那群被刘挽耍来玩的人而言,肯定恨不得食刘挽之肉。


    刘挽立刻道:“都是跟父皇学的。”


    刘彻也不是一个多循规蹈矩的主儿,刘挽完全是有样学样,没什么不能说的。


    再一次惹得刘彻轻笑出声,重重点头道:“看看朕给你表哥的封赏。”


    听这话刘挽眉头挑了挑,只提霍去病,那卫青呢?她舅舅呢?


    别管心里有多少的疑问,最终刘挽还是乖乖走到刘彻的跟前,迅速的扫过刘彻让人拟下的封赏诏书。


    “你那几位女侯都干得不错,你表哥说你那三千女兵丝毫不亚于大汉的任何精兵。此番出击漠北,她们屡立奇功,论功封赏是必然的。那一个子悠?”刘彻能记得的女子不算太多,但这样一个人刘彻忘不掉。


    毕竟第一次见他便对他流露出杀意的女人并不多。


    刘彻当时没有跟那样一个女子计较,既因一个女子纵然有再强烈的杀意,没有动手,也不可能动得手,他断不会先一步取人的性命。


    有句话说得好,倘若论心不论迹,怕是满天下的人他得杀了大半。


    只要这个人没有动这个手要刘彻的命,再强的杀意刘彻都可以无视。


    不过,刘挽提及子悠身世,刘彻又觉得有些事大可不必过于计较。


    一个受尽折磨的女子,她心中有恨不难理解,比起想杀他这个大汉皇帝,有人想杀的更是匈奴单于,既如此,何不借力打力?


    事实证明刘彻在用人这一点上非常有天赋,子悠在此番出征英勇杀敌,连霍去病都赞许有加。


    “不管是何人,立功当赏,既是父皇的臣民,自然都是由父皇作主。”刘挽是断然不可能说任何一句徇私的话。


    人刘挽给放了出去,交到霍去病或卫青的手里,只为了证明女兵们并非只能在她的手中绽放属于她们的光芒。而是她们本身有一定的能力,所以才会在刘挽的领导之下展露出不逊于任何军队的英勇。


    既然大家都是靠军功在军中立足,当以如何?


    自然是一切比照功劳来封。


    刘挽的态度让刘彻十分的满意。


    虽然一直以来刘挽表现出来的态度并没有偏袒女子,但刘彻还是想知道,刘挽现在的心情是不是依然没有变?


    现在看来是的。


    “大司马骠骑将军。”刘挽对刘彻给霍去病的封赏,早有心理准备的人一看这封赏,刘彻已然重重的点头道:“不错,以后他与卫青一道共掌三军。”


    刘挽没能忍住的问上一句道:“要是我将来也立下不世的战功,父皇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大司马大将军,大司马骠骑将军,都是执掌三军的位置。到她呢?


    结果刘彻都愣了,刘挽现在的情况算是军政一把捉。


    仗刘挽能打,河西一战打得漂亮。政务上,科举的事情,以及一步一步设计世族为大汉所用,改法,建立状告制度,都可以看出,刘挽是个全才。


    “你是公主,大汉的长公主,长公主可以身兼数职。”刘彻脑子飞转,最后给出的答案让刘挽露出了笑容,身兼数职的从来都是王侯,她一个长公主开此先例,该为之高兴。


    刘彻注意到刘挽的笑容,“那么开心?”


    “开心啊!这证明父皇对我的认可。大汉的公主呢,自我而始再也不是只会弄权,无家国天下的存在,父皇认同这一点,以后世人也会认同这一点,我当然要高兴。”刘挽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落在刘彻的耳朵里,只觉得刘挽开心的理由竟然如此的简单。


    并非因为到手的权利,仅仅不过是因为刘彻的一个赞同罢了。


    刘彻伸手抚过刘挽的头道:“我儿聪慧能干,你若是男儿,这江山天下交到你的手里,父皇可以无忧。”


    不料刘挽摇头道:“免了吧。我觉得我是女孩挺好的。承继江山是多好的事吗?聪明能干强势如父皇,做任何事都得束手束脚。我跟世族们斗了那么些年,够心累的了。想到以后一辈子都得跟他们斗,日子还能过吗?”


    正要高兴的刘彻嘴角突然僵了。


    刘挽那么一说让他有一种皇帝这个位子是个苦差事的感觉。


    难道不是?


    刘彻


    是的,但也不能说全然没有半点乐趣吧。


    这一刻,刘彻又挺直了背,以为可以和刘挽好好的论道论道。结果刘挽问:“父皇如此大肆封赏表哥,那舅舅呢?”


    话音落下,气氛显得非常的不太好。


    第477章 一冷一热


    刘彻收回想跟刘挽说的种种, 挑眉问:“明知故问。”


    刘挽长叹道:“此番舅舅以老弱之兵阻击匈奴的主力,其功不可无视。父皇如此偏袒,不怕令天下以为父皇封赏不公,从而对父皇生出不信任?”


    并非刘挽在危言耸听, 一切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刘彻该防得防。


    不料刘彻闻言但问:“你想不想知道在你舅舅门下的人里都有几个聪明能用的?”


    刘挽关注点在于门下。


    门下啊!


    刘挽长长一叹道:“舅舅门客并无三千。而且这些年舅舅为大汉举荐的可用之才不在少数, 父皇不会想无视到底吧?”


    门客, 这个世道人们为了能够出人头地,那是无所不用其极。其中自然也包括投靠当世相对为帝王所器重的人。


    门客三千表现的是这样一个人的影响力。而卫青那里, 不能说他的手里没有人, 但这些人到底如何, 是不是真正的忠于卫青, 亦或者纯纯是为了借助卫青往上爬,可是相当的说不准的。


    “你舅舅的权势够大了。”刘彻平静的陈述一个事实,何尝不是在向刘挽解释。


    刘挽拧紧眉头,有功而不赏, 刘彻不过分?


    “你之前出的主意朕觉得不错。但是朕要放一放。朕要先封去病, 再论卫青。”刘彻这样算是解释了,刘挽能再说什么?闭上嘴。


    不就是封赏有个先后罢了,刘彻开心就好。她所要为卫青争取的从来都是那一点的公平,但凡刘彻别太过分,放心,刘挽绝不会说半句刘彻的不是。


    “不过, 对外你该怎么办需要朕教你?”刘彻一个转头问起刘挽, 刘挽


    “父皇不公, 孩儿很是不满。”在刘彻灼灼的目光下, 刘挽终是开了口, 末了问上一句,“父皇意欲何为?”


    此话问得刘彻道:“你算计人,还不许朕算计别人了?朕是不是该给你的弟弟封王了?”


    嘶,话题转移得有点快,刘挽听在耳朵的第一反应是,“您都知道封王的坏处了,还要给人封。您在对付诸侯王的时候没有手下留情,对您的儿子,您是想给他们最好,也不介意给大汉带来何种后果?”


    控诉的内容落在刘彻的耳朵里,刘彻挑挑眉道:“你不太乐意?”


    刘挽干脆利落的答道:“怎么可能乐意?后患无穷。当年的高祖是迫于无奈而不得不大封异姓王。为国家的安定,咱们几代都在对抗诸侯王,您都见识过诸侯之乱了,还要把人放到封地去,那不是妥妥的见不得大汉好?”


    这话落下,刘彻马上道:“说说你的主意。”


    果然是知女莫若父是吧。


    刘挽道:“王可以封,封地就不要去了,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人还能老实一点。实在不行,换起来也方便。”


    后面那句话落在刘彻的耳朵里,刘彻怎么可能会听不懂这句话何意。


    听懂了刘彻也不得不问上一问,“你怎么想的?”


    刘挽轻咳一声道:“能者上,庸者下。反正要是没本事的上去也是死。”


    这话更让刘彻静默了。


    说得过于在理,以至于叫刘彻都说不也半个不妥的字。


    “不过,被废的太子绝没有好下场。”刘挽适时的补上一句,刘彻挑挑眉头,刘挽冲刘彻一笑道:“我教据儿的,他须得自己有本事才有可能立得住。不管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位置都是适用的。有用的人不会被废,被废了证明他没用。”


    刘彻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的刘挽才好。


    通透如刘挽,知道为了大汉好,绝不能让一个无能之人继承大汉江山。可是刘挽也清楚,一但刘据的太子之位不保,也将是他命丧之时。


    “我现在需要和父皇讨论这个问题了吗?父皇自己将来教不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该担心的人是父皇,绝不是我。”刘挽一想不对啊,她为啥要跟刘彻讨论这种问题,天下江山传承的事,第一个该不安,该操心的人分明是刘彻,她为啥要急刘彻所急。


    刘彻


    不能说刘挽说得没有道理,但完全不想再管事的刘挽,是刘彻所能接受的。


    “现如今大汉的太子是据儿。”刘挽一母同胞的兄弟刘据,刘挽断不可能放任刘据自己长大。所以刘挽不管也得管。


    刘挽长长一叹,昂头看屋顶道:“果然是操心的命。”


    得,刘彻满意了,刘挽本就该这样多操心。她有这个本事岂能不操心?


    “不说了。我还是出去缓缓吧。头痛。”刘挽决定不管了,先出门缓一缓。刘彻道:“不日大军将要回长安了,你去迎吗?”


    刘挽果断的道:“不去。匈奴单于未死,匈奴未灭。”


    这话落在刘彻的耳朵里,引得刘彻挑挑眉头,刘挽补上一句道:“夙愿未了。想来舅舅和表哥都留有遗憾。”


    在此的皇帝的刘彻何尝不是也为之遗憾。


    刘彻凝视刘挽道:“经此一战,匈奴元气大伤,朕等匈奴称臣,他们若是依然不肯称臣,朕绝不会饶了他们。”


    换而言之,一生致力于灭匈奴的刘彻,一定会想方设法的灭了匈奴。不服可以,大汉定会费尽心力的将他们打服了。


    “不错。”刘挽认同无比,对于一个无时无刻不思打击大汉的民族,就得想方设法将人打服了,只有他们服了,大汉或许才能得到短暂的安宁。边境的百姓也才能稍稍过上太平的日子。


    “这一回你没有出征,下一回你该出战了。”刘彻畅想未来,他手里有能打的人,刘挽是其一,自然不能白白放过,这一回因为科举的事刘挽得留下,下一回该刘挽去打了。


    刘挽冲刘彻扬起笑容道:“好。”


    父女都默契的不提刘挽十八岁的坎儿,他们都不愿意认命,也断不可能接受。


    刘挽退出去之后,华刻迅速走进来道:“安夫人送来一封信。”


    本来刘彻在刘挽走后已然沉下了脸,闻华刻所言,上去抢过信迅速拆开一看,越看刘彻的脸色越发的不满,华刻在一旁是半个字都不敢吭。


    刘彻看完信后来回的跺步,显得十分的愤怒,华刻更不敢吱声了。


    “他们是无视于朕吗?”刘彻愤怒质问,华刻缩了脖子,更不敢接话了。


    每回刘彻接到阴阳家的信,心情都会变得极其的差,就好像恨不得把他们全撕了。


    可是刘彻再生气,再不满,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做出任何让阴阳家不复存在的事儿,无非是寄希望于阴阳家的人最终能够如刘彻所愿。


    然而逆天改命一事,都清楚并非易事儿,想改命的人从来不在少数,最终能不能真正改命成功,只能说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这时候,随科举的事情定下,进士们任官也都落实,想往漠北去的麻利的去,想留在富庶之地,有空缺的放,没空缺的暂时留在长安,另作安排。


    前线大捷,随大军回京,至于此刘彻也下达封赏的诏令。


    霍去病自不必说了,刘彻再增封其食邑五千八百户,凡随霍去病一道出击之将士,有功之臣如李广之子李敢,当年在上林苑跟霍去病下战帖的少年,也得以被封为侯。与之相比,随卫青出战的人们就显得倍受冷落。


    不仅如此,刘彻更是设大司马之位,以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为大司马,同时定下法令,使骠骑将军的俸禄同大将军相等。此诏令下达之后,所有人都明白了,卫青终究是要被霍去病所取代,如今最得刘彻心的人是那一位少年的将军。


    一时之间无数从前追随卫青的人都开始奔向霍去病,都想通过霍去病以达到名利双收的目的。可是霍去病和卫青一样吗?


    之前在卫青门下的人,觉得卫青此战有功却不得赏,他们立刻跑到霍去病门下。霍去病连个宅院都没有,想投到霍去病这儿,找得到霍去病?


    当着刘彻的面,霍去病说得更直接,“朝秦暮楚之辈,于大难之时只会各奔东西,要这样的人何用。况且陛下暂时不赏舅舅,并不代表以后也不赏,如此急不可耐,势利之相莫过于此,我岂能纳之。”


    刘彻立时的笑了,“世人逐利,你是个聪明人,当明白这个道理。这些趋炎附势之人,并非全无用处,该收还是得收。”


    霍去病干脆利落的道:“我才不要。世人为何需要门客,无非想要壮其声势。将来企图与陛下抗衡。我不需要。更不乐意和小人往来。”


    如此倨傲的霍去病,恰是刘彻最喜欢的,最让刘挽所欣慰的莫过于霍去病那全然信任的态度。他并非不懂得养门客的意义所在,但霍去病并不愿意花费心思在这些事情上。


    当然,霍去病素来是不喜欢与小人为伍的。


    “人还是要收几个的,否则怎么有人为你出谋划策?”刘彻苦口婆心的相劝,让霍去病别太拒人于千里之外,以至于手中无人可用。不料霍去病道:“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烦请陛下给臣出出主意好了。”


    第478章 表白


    这意思无非是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刘彻, 刘彻想要他如何他便如何。


    刘彻低头一笑,上前拍拍霍去病的肩道:“你啊。”


    千言万语都化作这一句了。


    霍去病不以为然的道:“陛下无须为这点小事操心,反正臣跟他们没有往来。他们想投奔于臣,以为臣就会收下他们?弃舅舅和弃陛下者一般无二, 臣绝不会要。不过陛下当真不赏舅舅吗?”


    刘彻挑挑眉, 刘挽和霍去病一般无二, 但凡论及于卫青都是一副生怕卫青受委屈的态度。


    “朕要真是不赏你待如何?”刘彻不知是有意亦或者无意的开口逗起霍去病。


    霍去病耸肩道:“不赏便不赏呗。”


    答得那叫一个无所谓, 刘彻昂起下巴道:“若要赏,你认为该如何赏了?一门五侯, 卫家的权势已然达到顶峰, 依卫青的战功, 你觉得朕要怎么赏?封王?”


    “不能封王。”霍去病想都不想的答, 刘彻满意了。都懂得不能往上再封,否则即是让卫青去死,很好。


    霍去病突然冒头问:“泰永没想出既能封舅舅又不会损及于陛下和大汉的法子?”


    话音落下,刘彻的嘴角一僵。


    有些事确实只能说是没有由来的信任。如同霍去病对刘挽。他觉得有些别人看来已然进入死胡同的事, 未必在刘挽那里不会柳暗花明。


    霍去病读懂了刘彻眼神中的含义, 笑道:“看来是有的。只是陛下尚未想好。既然如此,我不问,我不问。”


    非常明智选择不多问,不多管,一时间让刘彻纵然想说也不好再说。


    聪明人,有时候聪明得让刘彻很难有成就感。因此刘彻挥手道:“行, 玩去吧。”


    霍去病没有丝毫犹豫的起身与刘彻见礼, 退了出去, 刘彻突然道:“朕怎么听说你此番出征, 乌桓一位公主随你一道回了长安?”


    刚要退出去的霍去病立刻停下脚步解释道:“陛下, 臣和她并无交集。她要来长安与臣更没有关系。而且,乌桓的情况有些特殊,这位虽然是公主,却是前朝的公主。其中”


    观霍去病那唯恐被人赖上的反应,刘彻挥手道:“你也不小了”


    “陛下明知臣的心意。臣如今只有一个心愿,早灭匈奴。”霍去病打断刘彻欲脱口而出的话,刘彻挑了挑眉头,有些话大可不必说得更直接,就这样已然是足够的了。


    刘彻赞许的点点头道:“不错。既然乌桓那边没有消息,又是一个前朝的公主,她来了长安的事没有国书为准,朕也不想理会。不过,你告诉朕,你和阴阳家那边都达成了什么协议?”


    话题一转再转,好在霍去病稳住道:“陛下要救泰永,我也要救泰永。”


    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的坚定。


    “罢了罢了。”刘彻能说什么?他并不愿意刘挽和霍去病出半点差错,然而有些事由得了刘彻吗?


    挣扎不肯认输的刘彻在努力着,他想跟霍去病说的话,话到嘴边又怎么说得出来?


    正因如此,刘彻放弃了。


    霍去病懂事的退了出去,不料在门口碰上华刻,华刻道:“冠军侯,冠军侯,长公主被人堵了。”


    这话音落下,里屋的刘彻也听见了,第一时间探头问:“在长安城还有人敢堵泰永?”


    华刻赶紧补上道:“是乌桓来的一位女子。”


    哈,刘彻方才正说此事,不承想马上有人来报?刚要打趣一番,转头一看,哪里还有霍去病的身影,刘彻乐了。


    “这些年朕常在想,他们两个男的俊美,女的明媚,怎么没有人为他们争风吃醋呢?可算让朕等到了。”刘彻对霍去病和刘挽不能说全无想法,可惜的是他们两个年少时心无旁骛,情窦初开时,一个两个的忙的打匈奴,削世族,更没有机会争风吃醋。


    上回有人向刘挽表白,刘彻有意观察霍去病的脸色,却发现霍去病完全不当回事,叫刘彻十分的失望。


    因而听闻乌桓有一位女子尾随霍去病一道回的长安,刘彻在想,这样一个女子会掀起何等的风浪。


    额,操心刘挽和霍去病是操心,看戏刘彻也想看,尤其是这从未发生过的事儿。


    少男少女们,本该是引人追逐的两人,怎么能够没有一点少年少女该有的样子。


    “让人看着点。”刘彻期待中,结果回头一瞅华刻全然没有派人去打听打听消息的意思,那怎么行。


    这回刘挽确实被人堵上了,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被人堵过的刘挽听说有人拦路,如今日常都乘马车出行的刘挽听说后不至于不敢出面。


    只是,见到身着红色异族服饰的明媚女子,艳若芙蓉,一脸高傲的站在马车前,并不失礼数的道:“见过泰永长公主。”


    刘挽早年虽不喜于乘车,但刘挽的车驾满长安不识的没有几个。正因如此,刘挽被乌桓公主拦车一事,在第一时间已然引起无数人的注意。


    连刘彻都听闻乌桓公主追随霍去病回到一事,满长安早已传得沸沸扬扬。刘挽和霍去病的事儿,多少人好奇,多少人觉得可以有幸见识一出好戏?


    “不知你是乌桓哪一位公主?”刘挽颔首的同时,也提出问题。


    被问的乌桓公主一愣,终是学了汉朝的礼数与刘挽福身道:“乌桓无允见过泰永长公主。”


    刘挽与之对视问:“无字辈,身份很高。可惜生不逢时。公主拦我所为何事?”


    听刘挽问及,此前这一位乌桓公主无允打量的目光落在刘挽的身上,终是下定决心了一般的开口道:“我爱慕冠军侯。”


    众人都没有想到会听到一个少女在刘挽的面前表露对霍去病的心意,一时间无数人的视线落在刘挽的身上,想要窥探刘挽?


    可惜的是,刘挽虽然有一瞬间的错愕,最终淡淡的回了一句道:“这句话公主觉得跟我说有意义吗?”


    额,也对,要向霍去病表明心意,应该和霍去病说,跟刘挽说算什么事儿?


    这一刻,无允只觉得难堪,可是到如今这一步,无允继续的道:“冠军侯倾慕长公主。”


    听到这话,刘挽微怔,随后又问:“这就是公主要告诉我,你倾慕我表哥的原因?”


    额,刘挽的表现过于平静,至少在这一刻的无允都不禁的怀疑,难道只是霍去病的单相思?


    “我来长安不久,听闻泰永长公主和冠军侯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情谊笃定,若非冠军侯立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宏愿,冠军侯与泰永长公主怕是早已喜结连理。长公主不喜于冠军侯吗?”无允继续的发问,刘挽理所当然的反问:“与你何干?”


    简单的四个字把无允给噎住了。


    然而无允既然敢打听刘挽的动向,都敢拦在这儿了,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全然没有准备的人呢?


    “我喜于冠军侯,为奴为婢都心甘情愿。”无允不管不顾的再次表明自己的态度,希望能够得到刘挽的正视,至少希望刘挽不该冷淡得与她毫不相干。


    刘挽冷笑道:“听公主的话,不知道的怕是以为我是冠军侯。你要成为谁人的奴,谁人的婢,自该去同那一个人说,独独不该是我。难不成你以为,大汉的冠军侯,他是一个任由女子所左右的人?你是在轻视你自己,亦或者是在轻视我大汉的大司马?”


    对呢,眼前这一位用意刘挽懂,指望刘挽帮她赖上霍去病?真是疯了。


    别说刘挽和霍去病之间凡事没有挑破说明了,纵然挑破了,上赶着送女人给人,刘挽是做这种事的人?


    “都说大汉的女子最是贤惠知理,闻公主所言不过如是。”无允瞬间明白刘挽并非等闲女子,不把话挑明,她怕是绝不可能达到目的。


    不料此话落下,刘挽喔的一声道:“在乌桓公主所知的大汉女子里,大抵不是贤惠知理,而是愚昧无知吧。你既觉得我和我表哥之间情谊笃定,两人之间如何能容得下第三者?再让你分我表哥一半?不妨告诉公主,你的那些小心思别放我心上,我这个人心眼小得很。所谓的贤良大度与我全无干系。我只知道一样,他一心待我,我自一心待他。若他碰了别的女人,我也能弃之如敝屐。”


    开的哪门子的玩笑,刘挽是个愿意吃亏的人?


    贤良大度要来何用?上赶着分一半男人给别人,疯了吧。


    “如冠军侯这般的男子,不该是长公主一个人的。”可是无允岂肯放弃,她千里迢迢的追到长安,不达目的绝不可罢休。


    刘挽闻言停下欲离开的动作,转过身喃语问:“不该?”


    无允话说出口,没有想到会听到刘挽的询问,斩钉截铁的道:“对,不该。”


    刘挽冷笑了道:“这句话但凡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我能理解,从同为女子的你口中吐露,让我觉得极其的讽刺。尤其像你这样有野心也懂得审时度势的女子。”


    无允愣住了,野心二字让无允不由的捏紧了手。


    第479章 太蠢


    好在, 很快无允恢复了平静,只坚持的道:“长公主言外之意,我不懂。我只知道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哪怕公主你也不应该阻止我对冠军侯的倾慕。”


    此话再一次引得刘挽笑了, “我阻止你了吗?从始至终我只是告诉你, 你对我表哥的倾慕与我无关。想对人表明心意, 你该寻正主儿。拦下我的你, 难道不是因为一次又一次的表露你的倾慕,可是我表哥却不曾接受你。你不愿意接受我表哥的拒绝, 因你有所图谋, 故在这长安城内拦下我的车驾, 以所谓的大汉女子之贤良大度为由, 想让我向天下人昭示所谓公主的气度,把你送到我表哥身边?”


    是的,无允的心思并不难猜,刘挽直接道破。这样被无允算计让刘挽不喜之极。


    无允感受到了, 着急的想要辩解, 然而刘挽扬起手道:“作为一个亡国公主,有野心没有错,你能选中我表哥,想让他帮你复国,确实算得上一个明智的选择。可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让我表哥对你动心动情?愿意为你复国?比起利用你所谓的美貌, 你如果能够陈述助你复国之后对大汉的利益, 更能说服人。不过, 或许你很清楚, 你拿不出令大汉心动无比的筹码。”


    此刻的无允面如死灰, 她的所有心思甚至根本不需要刘挽去查,只方才见面的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刘挽已然心知肚明。


    先前听说了关于刘挽的种种传说,她总觉得都是大汉的人夸大其词,此时此刻,无允清楚关于刘挽的种种绝没有半点的夸大。


    “我其实不太明白,你有从漠北来到长安的勇气,怎么没有步步经营,达成你的野望的决心。不过看到你,我越发坚定多年的努力都是对的。世间诸事,再没有比自己更可靠的存在。权势地位,旁人能给你的也能轻易的夺去。公主的身份怎么了?国若不存,丧家之犬不过如此。”刘挽确实不怎么把无允放在眼里,一个公主,亡国不存的公主,她能活下来已然不容易。来到长安的她未必不是在争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刘挽无意赶尽杀绝。


    无允握紧了拳头,最终与刘挽跪下道:“请长公主代为出面,只要大汉出兵助我复国,我愿意代表乌桓归于大汉。”


    听清这句话,刘挽才缓缓的转过头,也终于是正眼看上她一眼的道:“你这般才算是真正求人的态度。以美色误于国。你得想想这样一个男人他到底能不能助你复国?你的这点心思是瞒不过任何一个聪明人的。有人想借助你达到目的,自然会配合你唱一出戏,满足你的虚荣心。但这世间最可靠的关系永远是利益。”


    是的,刘挽丝毫不认为一个乌桓前朝公主不远万里的追随霍去病回来只因为看上霍去病。不可否认霍去病相貌出众,才能卓绝,但比起所谓的情/爱,刘挽更愿意相信世间的人为了各自的那点利益可以不择手段,也包括女人。


    眼看无允要开口,刘挽先一步道:“你方才说一但我们助你复国,你代表乌桓归于大汉。容我提醒你一个再残酷不过的现实,一朝天子一朝臣,乌桓的兵权你没有,乌桓王如今治理得乌桓井井有条,民心归附。你代表不了乌桓。尤其最重要的一点是,乌桓背后还有一个匈奴的存在,对乌桓用兵,只因要助你乌桓灭国?于我大汉毫无益处,因何值得我大汉的将士抛头颅洒热血的去打这一场仗?”


    言尽于此,无允再也说不出恳求的话。


    这些事她不是不清楚,正因为清楚,她才不得不另辟蹊径,企图缠上霍去病,不管怎么样,但凡有一丝的可能她都愿意赌上一赌。


    然而碰上刘挽,她连那一丁点的可能都没有。


    无允无力的跪下,似是被人抽空了所有的力气。


    “兵,大汉是不可能出的。但是,助你复国一事未必不可行。”刘挽在无允似乎放弃所有的希望时,丢下这一句话。


    无允大喜过望,连忙保证道:“只要长公主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愿意为公主驱使。”


    见识过刘挽的厉害,几句话便道破她的所有心思,无允相信刘挽一定可以助她。她终是还有希望,哪怕只是微弱的那点希望。


    刘挽抬手道:“起来说话。”


    啊?无允一愣,注意到刘挽那完全没有说笑之意的神情,立刻起身,不敢有半点的怠慢。刘挽道:“你不傻,但你不够强。”


    这话算是夸无允亦或者是在骂她?


    一时间无允有些拿不准。


    “嗒嗒嗒。”刘挽正准备说话,一阵马蹄声传来,随后众人便见那剑眉星目,威风凛凛的青年一个漂亮的落马,三步并作两步的冲来,毫不留情的拔剑直指无允,“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吗?”


    是的,来者正是霍去病,剑锋凌厉的落在无允的脖子上,无一不在昭示他此时的不悦。


    “我警告过你,离我远一些。你敢寻泰永,是想死?”霍去病说话间竟然扬剑要取人性命,刘挽连忙拉住霍去病道:“表哥剑下留情。我留她对付乌桓呢。”


    霍去病的剑在刘挽一声的叫唤中收回,询问的视线落在刘挽身上,刘挽重重点点头,从霍去病手中直接拿过剑,表示这事儿真真的。她才受到启发。


    “可行?”乌桓的位置霍去病有数,若能让乌桓为大汉所用,很多事都可以事半功倍。


    “事在人为。事在人为。”刘挽将剑收回,丢给一旁的副将。


    霍去病嫌弃无比的道:“她如此蠢。”


    死里逃生的无允


    刘挽轻咳一声道:“能教聪明,聪明一点就够了。反正她要是想复国须自己动脑子,我们只能指路。她要是蠢死了,我们也不会有损失。”


    无允突然觉得自己认为的希望或许是对她的重创。


    “不用你亲自教吧?”霍去病又问上一问,刘挽连忙道:“不用我来,花夫人足矣。”


    刘挽哪有过多的心力教人,况且无允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一步步的来,慢慢安排。


    “把人送到花夫人那儿。”霍去病一听不用刘挽出手,立刻指挥华柬把人送过去。


    华柬瞥过刘挽一眼,得到刘挽默许的眼神,立刻上前请无允离开。


    无允很是想问问她到底要怎么操作才能复国,结果发现霍去病不善的道:“你若再不走,这一次你不可能再活。”


    观霍去病如同杀神一般的模样,无允敢赌霍去病敢不敢杀她?不,是赌刘挽还能不能拦得下霍去病?


    “谢长公主。”这种时候的无允非常的聪明的知道该跟谁道这个谢。


    此时的刘挽在无允的心里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正是因为如此,越发让无允拼尽全力的想捉住。霍去病比之刘挽来都要差远了!毕竟作为一个完全不受无允影响,不因她的痴情,她的喜爱而有所动的人,影响无允达到目的。有了刘挽这个更好的选择,傻子才会一直选择在霍去病的身上浪费时间。


    霍去病显然也十分的清楚这一点,对无允的变化并不当在意。华柬把人领走,他像是完全没有把无允方才拦人的事放在心上的回头询刘挽,“回宫还是去上林苑?”


    多余一句废话都没有,连解释都不曾。


    刘挽亦自然而然的接过话道:“回宫。”


    霍去病应下一声,自然而然的给刘挽搭手,扶刘挽上马。刘挽有心提醒他们都已经长大,多少要顾忌些,结果霍去病问:“不回宫了?”


    显然霍去病很清楚刘挽的想法,给出另一个选择的同时,何尝不是提醒刘挽莫要多说,现在这样挺好的,要是她再推辞,莫怪霍去病不管不顾了。


    刘挽敢赌霍去病敢不敢做某些事吗?


    世上诸事,只有霍去病想与不想,没有他敢与不敢。


    最终,刘挽只能搭上霍去病的手上了马车,结果霍去病直接进了刘挽的马车,不等刘挽开口,霍去病耍无赖一般的抢先一步道:“我累了。自出征回来都没能好好的歇歇,让我眯一会儿吧。”


    刘挽的车驾足够大,别说霍去病只是想眯一会儿,想在车上打滚都没有问题。刘挽抬眸瞥过霍去病眉宇间的疲惫,与方才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岂不明白霍去病说出口的累是真累。


    最终,刘挽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能任由霍去病在车内闭目养神。


    闭眼的霍去病没有再听到刘挽赶他走的话,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最后是怎么样睡去的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闻着属于刘挽的气息,听着她翻动书页的声音,让他的内心渐渐得以平息,宁静,他的所有不安都随之烟消云散。有些习惯,不知不觉,却一点点的渗入骨血之内,当想要拔除时却发现,须得丢掉半条命。


    等霍去病再醒来时,天已然黑了,惊醒的霍去病第一时间望向一旁,才发现他依然在刘挽的马车内,而一旁的刘挽在书写着什么,察觉霍去病醒来,刘挽既放下手中的笔道:“表哥睡好了吗?”


    第480章 有意为之


    许久没有睡过那么踏实的觉, 霍去病伸了一个懒腰认同无比的道:“睡好了。你陪了我一个下午?”


    睡醒的霍去病一直没有惊醒,显然回了宫殿,刘挽也没有离开。


    瞧刘挽方才放下的公文,小山一样的堆着, 霍去病顺手拿过一本看, “怎么有一种你比陛下都忙的感觉?”


    刘挽无奈的道:“凡事开头难。父皇有先祖们为他立下的规矩, 做起事情自然是事半功倍的。我得一点点的摸索, 一点点的把规矩立好,急不得。”


    “你手里可用的人不多?”霍去病尤其得捉住重点, 刘挽笑道:“我用人也得小心些。”


    此言何意, 霍去病岂不明白。


    如同霍去病不愿意收下那些弃卫青而来投奔他的所谓门客一般, 霍去病觉得自己权势够大了, 不需要借助外力彰显自身。纵然刘挽手里的事多,可这些人如何用,刘挽也须得谨慎再三。天下毕竟是刘彻的天下,不是刘挽的。


    “还是让陛下安排人来吧。”霍去病是不想让刘挽过于忙碌, 她的身体情况霍去病多少有数, 再这样操劳下去,刘挽不知能不能撑住。


    “等一切步入正轨,自然得交到父皇的手里。表哥既然醒了我们回甘泉宫。我坐得有些累了。”刘挽提议,霍去病道:“你由我睡就是,怎么在这儿陪着我。”


    言外之意是对刘挽的心疼,刘挽道:“我想过啊, 偏偏我才动表哥就似被我惊醒一般。表哥为大汉远征漠北, 难得睡得踏实, 不过是陪表哥一会儿而已, 无妨。”


    说话归说话, 霍去病已然敲了门窗,车门打开,外面伺候的人没有一个敢吱声的。


    霍去病先下的车,随后又是自然而然的扶刘挽下马。鹿竹和戈央已然见怪不怪。反正有霍去病在,刘挽别管什么事都不用她们动手。


    华柬小声提醒道:“冠军侯休息好了,陛下已然让人在甘泉宫备好晚膳,道冠军侯醒了便和长公主回宫用膳。”


    霍去病听了这话自然是万分高兴的,招呼刘挽道:“你在长安这些日子有没有捣鼓出新的菜色,更合我意的?”


    想他们年少时为了一口吃的,两人没少往厨房捣腾。长大之后的事情多了,反而没能再像以前一样尽兴的做某些事。不过霍去病知道,刘挽在外头酒楼的生意做得相当好,每隔个十天半个月,用不着刘挽操心,自有人为她送来新的菜谱。


    霍去病只问最近这些日子有没有更符合他口味的菜肴。


    “那得看我娘有没有给你准备了。”新菜必须是有的,可这宫中设宴要准备什么菜色,刘挽和霍去病在一块是安排不了的,唯一能指望的只能是卫子夫。


    “姨母定会给我准备。”霍去病非常肯定的笑道。招呼刘挽走吧,走快一些,他都有些饿了。


    甘泉宫里刘嘉正在小声的控诉道:“区区一个乌桓的前朝公主竟然敢拦二姐的车驾,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刘彻听了一耳朵道:“因利而动,有什么事不能做的。你啊这些年被泰永护得好,倒是目空一切得很。”


    对此刘嘉骄傲的抬头道:“她才是最蠢的那一个。她既然要借表哥的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把表哥迷得五迷三道,为她不可自拔。转来堵上二姐算是什么事?她是觉得我二姐傻吗?上赶着把她送到表哥那儿?啊,或许是因为她在表哥那儿实在无从下手,被逼得只能寻上二姐,只因那是她最后的机会?”


    分析下来,刘嘉一拍掌很是以为情况肯定是这样。


    随后嫌弃无比的又评价道:“如此说来这乌桓的公主好生无用。”


    卫子夫挑眉道:“能不远万里的来到长安她还无用?”


    试问这样的事换成别的人能不能做得更好?


    扪心自问的卫子夫都不敢打这个包票,以为自己可以。


    “母后听岔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她有以色惑人之心,却无以色惑人之能。”刘嘉连忙补充上一句,刘彻无奈的笑了,卫子夫


    怎么刘嘉现在也是什么话都敢说了?她记得自己是未出阁的少女吗?


    刘嘉丝毫不认为有何不可说的,此时一脸赞许的道:“不过对上表哥,想整个长安城里多少出色的贵女,表哥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人。异族的公主怎么了?我们也是大汉的长公主,论才貌满天下能出我二姐左右者没有。”


    是的,在刘嘉心里自家的姐姐是最好的那一个。谁也别想越过她去。


    自不量力敢来和刘挽争男人的人,刘嘉很以为她应该要寻个机会找某个人算算账。结果刘据提醒道:“三姐别乱来,二姐都把人打发了。你且听他们报回来的对话,二姐根本没把这样一个公主放在眼里,你找人麻烦,反而让二姐落于下风。二姐在处理某些事情上比三姐你有数。你别乱来坏了二姐的章程。”


    这话不假,刘挽行事有度,想要不战而屈人之兵,刘挽有的是法子,倒是不需要刘嘉出手。


    刘彻在此时问:“你们都懂泰永的心思了?”


    这话问得突兀,恰好刘挽和霍去病回来听到,刘挽当即问:“我的什么心思?”


    得,刘嘉和刘据都第一时间起身,刘据冲刘挽作一揖。刘嘉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去抱住刘挽的胳膊道:“二姐可算回来了。”


    刘挽和霍去病先与刘彻、卫子夫见礼,刘挽道:“这是盼我什么?”


    “那乌桓公主长得如何?好看吗?”刘嘉不相信别人传的话,都是半真半假的,可是刘挽评价一向中肯,从来如此。


    刘挽颔首道:“好看。比之我们大汉的女子多了几分豪爽。不过,表哥是故意把人带回来的吧。否则把她交给乌桓王,她一个弱女子断不可能有机会跋山涉水来到长安。”


    话音落下,刘嘉睁大了眼睛,似是受到极大的震撼,竟然是霍去病让这样一个人进入长安的?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等等。等等。刘嘉的脑子飞转,马上想起方才他们提起刘挽对那位乌桓公主说的话。


    刘挽能够一眼看破某位公主的野心,难道以为霍去病会看不破?


    有的女人啊,自以为聪明得能够把人耍得团团转,却不知道从一开始她就中了别人的计。


    刘彻在一旁听得笑了,“说说你们两个的想法。”


    某位当皇帝的人很是有兴趣听听,霍去病和刘挽对待一个想要算计他们的人是何种的态度。


    “人有点小聪明,稍稍教一教可用。”刘挽如是回答,霍去病拧紧眉头陈述道:“乌桓的位置不可轻视,若能让他们真正对大汉归附,有助于灭匈奴的势力。匈奴经营西域多年,灭其根不容易,更需要想方设法令西域诸国再不敢两面讨好。”


    何所谓两面讨好。无非是既对匈奴称臣,也对大汉称臣。


    诚然对于乌桓国来说,他们算是迫于无奈而不得不做下这样的选择,在大汉的眼里他们这样的两面讨好何尝不是对大汉的背叛。


    灭匈奴之心,大汉没有一个人忘记。


    左右逢源的人,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在什么情况下完全的变成大汉的敌人。


    不安定的因素不可不防。


    最重要的一点何尝不是因为,西域之内如乌桓一般在大汉和匈奴之间左右逢源的国并不在少数。大汉需要震慑,也需要让西域各国明白,大汉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因此,霍去病生出了某个主意,恰好刘挽与之不谋而合,到刘彻这儿,刘彻无所谓他们如何操作,总归最后得利的是大汉足够了。


    “你们既有主意,自行安排即是。”刘彻放手让他们两个各自忙去,正好宫人们端了饭菜上来,刘彻一边接过筷子一边提醒他们道:“你们觉得此番匈奴会老实了吗?”


    “不会。”两人异口同声而答,刘挽补上一句道:“匈奴亡我大汉之心不死。”


    霍去病道:“怕是在匈奴单于的心里,我们打赢他们的这些战事都只能算是运气好。他定然在想,大汉不可能永远运气一直这样好的。”


    刘彻嗤笑一声,透着不屑,“朕已经派人前往匈奴,只要他对我大汉俯首称臣,朕可以放过匈奴。如果他不愿意归顺”


    霍去病自觉的接话道:“亡其根。”


    这话刘彻听得十分认可,重重的点头道:“你记住这句话。”


    那霍去病自然是要记住的,“陛下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定要将匈奴打服,叫他永远也不敢再生出与大汉为敌,欺我大汉的心思。”


    自不必说,刘彻心情越发的愉悦,很是以为霍去病甚懂他的心思。


    刘嘉瞄了瞄霍去病,看了看刘挽,很是想问的是,一个打霍去病的旗号,有心要踩刘挽上位的乌桓公主,他们难道不需要做些什么?


    “一个亡国的公主,她那点心思说来最关键在于咱们的表哥是不是会为之心动。显然她的美人计对表哥无用,她才不得不转向二姐,可惜,她也小瞧了我们二姐。表哥和二姐的事,三姐别插手,尤其此等关乎西域局势的大事,万万不能因我们一些想不开的事儿坏了大局。”旁人未必注意到刘嘉的反应,刘据作为一个见识到刘嘉杀伤力的人,必须得在饭后的第一时间拉住刘嘉相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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