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兴请媒人去刘家说亲,又准备请人盖房子的事情在村子里闹得沸沸扬扬。
任由外面有关于万兴的流言传得满天飞,万安窝在家里专心做着小推车,除了吃喝拉撒就一直坐在木头前干活。
这几天总有人上门来找他们和万安打听万兴在哪里赚了那么多银子,张家人烦不胜烦,索性直接关上大门,闭门谢客,能少出门便尽量少出门。
张冬最近在跟着娘和大嫂学着做衣服和鞋子,他准备亲手给万安做一身夏衣和一双鞋子。
到了和孙婆婆夫妻俩约定的那天,万安和张冬一大早便早早起床去镇上找孙婆婆拿钥匙。
万安和张冬并不急着把他们的行李搬进孙家老两口的家里,两人准备等拿到钥匙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将漏雨、年久失修或其他需要修补的地方全部补好确定没有问题后再带着行李搬进去。
到了镇上孙婆婆家里,孙婆婆正在家里等他们过来,孙老爷子已经被孙婆婆儿子的好兄弟送到乡下老家休养,她今天是特意等在家里准备将钥匙亲手交到他们手里,顺便叮嘱几句。
孙婆婆两口子在乡下的老家多年不住人,年久失修,家里的锅碗瓢盆、桌椅板凳……样样需要重新买,老两口不想额外花钱,便请儿子的朋友和几个侄子帮忙将镇上宅子里的东西都搬到乡下的宅子里,只留下一些破碗烂罐、破砖烂瓦和丢在后院没人要的破洞大水缸。
“这座宅子的钥匙我就交给你们夫妻二人了。我们没拿走的东西随便你们处置,等到了下次收房费的时间,我再来镇上找你们。”
孙婆婆说完便准备离开了,万安和张冬两人亲自把孙婆婆送出门后才返回院子里看房子,惊讶地发现整座宅子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每个房间里面都是空空荡荡的,厨房的铁锅也被搬走了。
“这下咱们需要花钱的地方就更多了。”张冬担忧地说完扭头去看万安,却看到自己身边空无一人,转身朝外看去发现万安已经跑到大门外了。
“哎!万安,你干什么去?”
“找人!”
“你去找什么人啊?”张冬再问已经没有人回答了,万安已经跑远了。
张冬跑到门口想要去追万安,却又不知道万安是往哪个方向跑的,想了想,打算先去隔壁借一把扫帚回来将房间和院子打扫干净。
房子右边住的是一对老夫妻,张冬和他们闲聊时了解到这家的老爷子姓方,老婆婆姓赵,两人少年夫妻,已经在槐树巷住了五十多年了,以卖米酒为生,一儿一女成亲后都搬到其他地方去住了,只剩下他们老两口住在槐树巷。
老两口十分热情,张冬借了扫帚要回去打扫房子便被赵婆婆塞了一把自家种的新鲜蔬菜。
张冬带着蔬菜和扫帚回到家里,万安还没有回来。张冬把手里的蔬菜放到窗沿上,从他和万安带来的背篓里拿出两块干净的棉布,一块系在头上,一块挡住口鼻,接着用一根破布条将一根绑在扫把的杆子上,开始从堂屋打扫房梁上的灰尘。
万安带着同孙婆婆签的字据回来时,张冬已经将堂屋和东西两个卧房打扫干净,正准备去打扫厨房。
张冬看到万安回来问道:“你刚才怎么突然跑出去了?你跑出去上哪找人去了?”
“喏。”万安把手里的字据递到张冬的面前,“我刚才去追孙婆婆去了。现在这个家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东西都要咱们置办,我想着去找孙婆婆再写一张字据,证明他们已经把他们的东西都从宅子里搬走了,后面咱们再买的东西就都是咱们的东西,省得以后咱们搬走的时候因为房子里的东西到底是谁的而扯嘴。有了这张字据,以后搬家的时候可就方便省事多了。”
“咱们还没搬进这个宅子呢,你就想着搬走的事情了?要搬走的话,咱们搬到哪去?”张冬故意问他。
“当然是咱们自己的宅子里了,我总不能让你一辈子跟着我住别人家的房子。”万安笑嘻嘻地回答道,“你放心,不出十年,咱们肯定能有自己的房子,咱们到时候买一个比这个宅子还大的房子。”
“行行行,我放心着呢。”
张冬认为万安在吹牛皮,嘴上敷衍地回应他,又从背篓里拿出一块抹布,催着他去把抹布沾上水把窗户擦干净。
房子空空荡荡更方便万安和张冬两人打扫,两人只花费一个半时辰便将宅子里里外外全部都打扫干净。
张冬心中已经有了布置宅子的大致方向,只等一步步将心里的想法变成现实了。打扫干净宅子,张冬拉着万安出门去两条街以外的集市上买白灰、粗纱、菜苗、瓜苗、锄头、水缸、铁锅、瓦罐、陶罐、菜刀和铁钉。
买完东西回到槐树巷的宅子里,张冬让万安拿着锄头去后院锄地,把地划分成一块一块后种上买来的菜苗,再将瓜苗种上前后两个院子的墙根处,他则在卧房给窗户装上粗纱——用粗纱代替粗纸装在窗框上,这样既能再炎热的夏天做到通风又能防止蚊虫钻进房间里。
张冬并不准备动其他房间的窗户,将粗纱卡在卧房的窗框凹槽中后,他又将白灰洒在各个房间的角落。
……
万安和张冬花费五天时间将房子按照他们的设想改造一通。万安白天在镇上忙着改造房子,晚上回到家则挑灯做推车,除此之外,他打算制作木桌、木椅、木架、竹筒、木勺、木铲和木盆——没错,手里的银钱不经花,万安觉得能自己做的东西还是自己动手做吧,这样可以省下一大笔银子。
万安和张冬将后院一分两半,左边一半空间用来养家禽,右边一半空间用来种菜、种瓜果。两人在后院开垦出来的菜地两侧挖上浅沟并用破砖烂瓦将菜地围成一圈方便走路,又在浅沟里埋上劈成两半钻了孔的竹子,竹子的尽头连接着下方破了洞的大水缸。等日后将大水缸里倒上洗菜水和淘米水,水位超过破洞口,水缸里的水可以直接让水顺着竹管给菜地浇水;除了后院的菜地,万安和张冬也对前院进行了修整,两人在前院靠近厨房的右手边位置倚墙搭了两个三面遮风挡雨紧挨着的木棚——其中最靠近厨房的棚子打算用来堆放木柴,另一个棚子用来停放摆摊用的推车;搭好棚子又将前院排水的沟渠里堆积的淤泥、杂草、石子和树叶清理干净后,两人从集市上买回来一捆粗麻绳,并用一端系在院墙外的杨树上,将粗麻绳的尾端系在客卧窗前的石榴树上,扯了一根横贯整个前院的晾衣绳。
等万安和张冬将房子整理得差不多,可以将他们的行李搬进房子里的时候,张父和张春也将冬哥儿托他们帮忙编织的两大两小的四扇竹帘做好了。
万安和张冬将竹帘拿到镇上的宅子里,在堂屋门口和厨房门口各挂一扇竹帘充当门帘,又将剩下两个竹帘一个挂在主卧窗户前,一个挂在厨房窗户前——每扇竹帘上左右各挂有一个铁钩子,给屋子里通风时可以将竹帘卷起来用两个铁钩子勾住,防止卷起的竹帘坠落。
确定房子可以搬进来居住后,万安和张冬打定主意明天搬家,回到家便和家里人说了此事,张家人和回家休息两天的张夏都说明天会帮忙搬家。
计划赶不上变化,当天夜里,张春媳妇儿的肚子发动了,全家人请稳婆的请稳婆,请产婆的请产婆,烧热水的烧热水,熬汤的熬汤……全家人陪着一起熬到天亮,天微微亮时,张春媳妇儿生下一对龙凤胎。
张夏和张秋便是一对龙凤胎,如今大儿媳妇/大嫂生下一对龙凤胎本来是天大的喜事,可孩子生下来比一般的孩子个头小,而且哭声像猫崽子一样,刚生下来不到一个时辰便开始发热。
张春和张夏着急忙慌地跑到隔壁村子把郎中请来,两个孩子的体温已经烫手得紧,而且身体时不时便会抽搐,看样子活不了多久了。
郎中给两个刚出生的幼儿扎了两针,孩子们的抽搐幅度是减缓了,可身体依旧在抽搐,嘴巴还往外吐东西。
郎中见状也不敢治了,坦言道:“我就是一个乡下野郎中,平日里只会治点小病小伤,你们家孩子这种情况我治不好,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趁现在天刚亮,城门已经开了,你们赶紧借一辆牛车,用衣服把两个孩子裹严实,赶紧带孩子去镇上医馆看病,晚一刻钟去孩子可能就救不回来了。”
“我这就去村长家里借牛车。”万安撂下一句话便跑出了门,一边往村长家里跑,一边想着上辈子的情形。
上辈子他在冬哥儿死后浑浑噩噩,只从家里人口中得知冬哥儿大嫂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两个孩子没多久就生了病,张家没钱便把刚去世没两天的冬哥儿卖给了宋家那个傻子配阴婚得到了五十两银子,后来张家花钱给孩子看病,最后只有小的那个姑娘活了下来。
上辈子他阴暗地以为张家把冬哥儿给傻子配阴婚遭了报应,重来一次亲眼看到两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时辰的孩子生病是怎样一个让人胆战心惊的画面。
万安找到村长说要借牛车给家里刚出生的两个孩子看病,村长一家二话没说答应借牛车给他,村长的两个儿子听到孩子们刚出生便起高热,鞋子都没有穿便去牛棚里牵牛、往牛身上绑板车,大儿子说他赶牛车又快又稳,要亲自送他们去镇上医馆给两个孩子看病。
万安带着村长的大儿子回到家,刚进门便听到房间里传来丈母娘和大嫂的哭声,吓得他心头一紧,以为孩子出了意外,快步跑到房间里发现婆媳俩正对着痛哭,两人都拼命把责任往各自身上拦,一边哭一边自责地抽自己的耳光,其他人劝都劝不住。
张春他们要带两个孩子去医馆看病时,张春媳妇儿也要跟着一起去,她刚生完孩子身体正虚弱着呢,他们哪里敢带她去镇上。
张春和万安抱着两个孩子坐上牛车,还能听到院子里传来媳妇儿/大嫂悲戚的哭声,仿佛这一次离别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孩子了,听得人眼睛发酸。
张母劝不住大儿媳,又不想让她拖着身子去镇上,于是急匆匆从家里跑出来将大儿子从牛车上喊下来,自己爬上牛车接过大儿子怀中的孩子抱到自己怀里,又担心他办事不靠谱,把大儿子拉到跟前小声叮嘱道:“老大,你下来回屋去陪你媳妇儿,让她别担心。你刘大娘正劝你媳妇儿呢,你爹和冬哥儿正在厨房烧水、做饭,一会儿你和你刘大娘两个人配合着把房间里的被褥全都换成干净的,再给你媳妇儿把身子擦干净。我和你二弟还有万安一起去镇上给孩子看病。”
“娘,我晓得了。”张春情绪低落地点点头,他也担心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活着的孩子,心酸地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脸。
张母沉默着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扭头催促起村长儿子。两个孩子能不能活下来,他们都不知道,但尽人事,听天命,他们当大人的要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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