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前柯青裁并不紧张,但这一眼,所有的紧张与恐惧成倍反扑回来,他怀疑自己的心要从嘴里跳出来。
庄捷当真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眼神都未动一下,只沉着眉凝视废楼的黑暗,脚步不停的带着柯青裁进去。
而柯青裁则是眼与手一同动起来,想都来不及想,在看见强效诱导促进剂的瞬间他的手已经抬起。
已从未有过的速度从庄捷颈侧拔下那根指甲长的微小针管。
借着微弱的月光,他看清那了那东西,里面的液体总共没几滴,但已经少了三分之二。
哪怕在刺进庄捷皮肤的瞬间就被柯青裁拔下来,但这种搓磨人的东西还是有大半被注射进少校的身体。
柯青裁肉眼可见慌起来。
这东西对人的信息素影响剧烈,哪怕是个信息素普通的alpha都完全没有抵抗的余地,更别提庄捷这种信息素顶级的二阶alpha。
少校在没有这种药的时候都已经经历过信息素暴走。
柯青裁实在不敢想被注射了这种东西会有什么后果。
他抬头,拧眉望着少校清晰的下颌,难言的恐惧之下眼中控制不住湿润起来,咬着牙攥紧了少校胸口的衣料。
庄捷却丝毫不受影响,黑沉的眸子始终冷而淡的注视前方,并不低头,只是在感到怀里人的僵硬时,很轻很简短的吐出两个字。
“别慌。”
身后还有凌乱的脚步声,可柯青裁已经听不到了。
庄捷抱了他很久,他抱着一个人在废弃的旧楼里依然能行动自如,像只矫健的黑猫,几乎不发出声音的在楼梯间跳跃。
废楼中间是盘旋而上的楼梯,十分破败,两侧的楼梯扶手都没了,偶尔还会缺失掉一两级台阶,人踩在上面跟走断了又打结接起来的破钢丝没区别。
但庄捷在上面的行动非常轻松。
就像他怀里没抱一个一米八的大男人,也像是根本没有被注射什么强促进剂。
可越是这样柯青裁越慌。
那药确定打进了少校身体里,法斯才没那么好心用过期的药,不可能没反应……
没有反应,难道会引起什么未知的后果?
柯青裁默默数着,庄捷一共爬了十一层,后面追兵的脚步声才渐渐停了。
“妈的,这还是人吗,比猴子爬得都快……”
“算了,走吧,确定有一针打进去了,我用夜视仪看到了,不用确认了,回去交差吧。”
“可是老大说……”
“我们去楼下数清楚没打到的针剂,核对一下数量不就知道了。”
“……走,这鬼楼梯真不是人爬的,再高点我就要摔死了……嘿,把这地儿留给他们吧,可惜了那小美人,打了那种药,会被c死吧,希望明天还有命回去……”
一群男人邪笑着离开了,声音渐弱,庄捷跟柯青裁两人沉默着,一直等到所有声音都远去,消失。
整座黑漆漆的废楼里,只剩下了两人的呼吸声。
庄捷这时才又动了,不再继续上没剩下几层的楼梯,而是走进十一层的破楼板,朝着一个黑暗隐秘的角落走去。
柯青裁回神发现自己还没落地,微动了下腿,“少校,放我下来,我看看你的……”
“别动。”
男人这两个字与他平日里波澜不惊的口吻略微不同,透着些许乏力,音调轻和慢了许多。
柯青裁怕他更费力,不敢再动。
一直走到墙角,一个破破烂烂的空窗框下面,庄捷终于弯下身,把柯青裁放在了地上。
然后少校脱了力,手猛地撑住墙,靠着墙角坐在了地上。
银白的月光从破窗倾泻下来,洒在年轻alpha靠着墙扬起的脸和脖颈上,薄纱似的勾勒出奢美的光弧。
柯青裁这才注意到,少校的脸上、脖颈遍布冷汗。
他忽然想起来四年前少校信息素暴走重伤的那次,是在战场上被击碎了锁骨。
可他刚才在那里靠了很久,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
柯青裁望着他,抿紧了嘴唇,心尖像被谁掐了一下,隐隐作痛。
烟味的信息素已经裹在汗液中被带了出来。
二阶alpha的强易感期太猛烈,只是闻到一丝丝隔着两层抑制贴的信息素,柯青裁就已经感觉到了后颈腺体处的肿胀发热。
他很久没有发情期了,这种感觉陌生的厉害,他咬唇,不适的抬手捂住了腺体。
不过,很快他又收回了手。
……柯青裁有些庆幸,好在少校只是易感期。
他卷了下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法斯还真是没什么上的了台面的招数。
柯青裁让自己镇定下来,掏出了通讯器,找人过来送军用的强效抑制剂,再把他们接走。
可他才找到联系人,通讯器已经自动弹出了提醒。
【信号接收失败,无法呼叫,请稍后再试】。
没信号?难到刚才磕坏了通讯器么。
柯青裁拧眉,开始烦躁,反复把通讯器关闭再打开,一遍遍试着。
但通讯器的自动提醒没变过。
只有一个解释,法斯在这栋楼里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柯青裁暗骂了声脏话,在这栋黑漆漆的大楼里找一个信号屏蔽器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庄捷要怎么才能拖得了那么久。
没时间浪费,他立即问:“信号屏蔽器的影响范围是四层楼是吗?”
alpha靠在墙角,深深垂着头,手肘无力的撑在膝盖上,开口用嘶哑的声音道:“别白费力气了,既然装了信号屏蔽器就不可能只装一台。”
论作战经验,少校是他的百倍不止,原以为只要在上下四层寻找屏蔽器拆掉就好,他这样说就是没可能了。
柯青裁心里瞬间长满了草,他掐着手心让自己镇定下来。
一定还有办法……对,他可以离开从这里下去,离开这座废楼,外面总不可能到处都是屏蔽器。
刚才那些人看他们中招了说不定就已经走了,他离开这里就有办法联系到卫队的人。
“我下去找人,你在这等着,坚持一会儿。”柯青裁简短的说着,马上转身大步朝楼梯走。
那蜿蜒曲折的楼梯,没有护栏没有扶手,光秃秃的破台阶还随时断开,左右两侧之间是空洞的深深的天井——柯青裁现在想起来却一点都不害怕。
他有必须要下去的理由,爬着也要下去。
“回来。”那人却用干涩嘶哑的声音叫住他,“你下不去。”
柯青裁脚步不停,“总有办法的。”
“法斯的人不会这么快离开。而且你下去也没用,任务出的急,没人带军用强效抑制剂,回去取来回至少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柯青裁脚步顿住,唇色越发白,眼睛却红了。
强易感期,别说两个小时,少校连半小时都撑不过。
柯青裁回过头,墙角的男人已经开始剧烈颤抖,幅度明显到这么远的距离依旧肉眼可见。
可这种情况下,他却撑着墙,缓缓站起来,弓着身,一边急喘一边说:“我走……你、留在这等……等天亮,等人来接你。”
“走?去哪?”柯青裁猛地抬头,这种情况下他怎么下得了那破破烂烂的楼梯?
黑暗中,撑着墙还未站直的alpha看了过来,那双眼睛不正常的投来金属质感的强光,隐约有种骇人的红,野兽般的紧紧盯住了这里唯一的omega。
omega身上本不易察觉的淡淡茶香被放大数千倍,庄捷的全部感官都被铁观音包围。
omega身上清甜诱人的信息素在狠狠撕扯他的大脑,到此刻,他惊异于自己反应的剧烈。
明明受过严格的药剂抵抗训练,可他竟然会被一个人的信息素吸引到这种程度。
他用最后的神智说:“只要我跟你在这里面,同在这栋楼里,无论你藏到哪里我都能抓得到你……我就快失去理智了。”
柯青裁心中一震。
同处一片空间下omega的信息素和气味对强易感期alpha的吸引无法想象,可柯青裁不具备独自离开的能力,要有一个人离开这里,庄捷选择自己走。
可他现在这样,走到楼梯那里也只会比柯青裁更快的从十一楼摔下去。
况且……
况且。
外面有很多人,强易感期的少校会失去理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他如果出去被人拍到,那又将是让全星际人民都沸腾的新闻。
四年前遗憾离开战场的少校如果在好不容易重新回岗位之际,闹出执勤时暴露易感期的事端,他可能这辈子都再爬不起来。
柯青裁即便是死了也不愿看到这种事发生。
alpha痛苦的折起眉心,废了很大力气从omega身上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能感觉到自己口中说着离开,眼里却叫嚣着,让omega靠过来,脱掉那身西装。
拥有他。
咬穿他。
柯青裁沉默了,站在原地没动,垂着的手握紧了。
他想,如果那一针扎得是他就好了。
就算被注射了促进剂,他是个没有标记的omega,好歹alpha给他个临时标记也能撑些时间。
可惜,他的alpha太好了,那针扎不到他身上。
庄捷强撑着站直了身,往外走时,却骤然被柯青裁握住了手腕。
alpha猛地顿住,眼睛大睁了下。
柯青裁只觉得握住的那段手腕皮肤异常灼热,烫的他瞬间撒开手,脸上一片血色浮现。
但他没有退缩,手朝下。
“嗑”的一声轻响,他打开了自己的皮带扣。
alpha的强易感期最需要什么?
不是军用强抑制剂,不是任何药剂,是一名omega。
正巧,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名omega。
柯青裁突然发现这样的解题方式如此简单——只是再做一次这样的事罢了,他不是没做过。
他们不是没做过。
他有点懊悔自己反应这么慢,刚才慌乱些什么,只是易感期而已,没有被打什么奇怪的东西,这不是最好解决的事吗?
给了他的alpha而已,对他而言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庄捷猛地转过头来看他,柯青裁对他微弱的笑了一下,带着安慰的意思,眼睛比窗外的月亮还要亮。
然后柯青裁抬手,把庄捷后颈上面贴着的抑制贴撕了下来。
“你!”
柯青裁推着他的肩窝,把他推回了身后墙边。
少校瞬间像被火点燃,胸口剧烈扇动,喘息炙热。
柯青裁迎着他烫人的鼻息凑近,距离无比近时,他说:“没关系的,放心,一晚而已,天亮了回去以后,你还是你,不会让你有牵挂的。”
alpha拧眉,理智在丧失,却直觉不爽。
alpha凑近那细白的后颈,急切的想要闻铁观音的味道,却被细长的、微凉的手指推开,“不能撕我的抑制贴,不然我可能真的会死。”
像被“死”这个简单好理解的字吓住,alpha怔了下,突然转去拆柯青裁的领带。
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柯青裁歪头看着他,认由他动作。
接着就看alpha动作粗暴的拆下他那条深蓝色的领带,勒进了自己嘴里。
像是带了什么kou器,alpha把那条领带卡在自己齿间,绕到后脑绑了个复杂的结。
口齿无法闭合,流下透明。
黑暗中,俊美的alpha神情痛苦,露出难言的脆弱,强大者的眼中有种惊人的依赖。
柯青裁这一刻竟然是感激的,哪怕只有这一晚,拥有他都是最美好的事。
“我的手,不要都按住……”
“我自己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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