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最近难得清闲——这个清闲是相比起以往的工作量来说的。
彭格列与日本公安达成合作之后便迅速针对组织商讨对策。组织本就有意接触前者,之前更是有让波本去想办法接近彭格列首领,此时他倒是能顺理成章了。
而很多东西对于警方来说可能会束手束脚,但对于黑手党来说则简单粗暴得多了。
总的来说,安室透最近很喜闻乐见地多出了不少属于他自己的时间。
不过他没忘记之前在超市里偶遇到星野自由以及对方身边那个莫名给他一股熟悉感的陌生男人。星野自由暂时是没有什么收集到的新增信息了,而且目前他们还在和彭格列合作,凭星野自由在沢田纲吉这里的受重视程度,如果被彭格列知道的话难免会带来些不好的影响。但他身边的那个男人——安室透竟然也没查出来对方的身份。
说来很不可思议,结合上对方也认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姑且不提后者,松田阵平的交际圈实际上并不算大,能和他日常邀约活动的人就更少了,当初在警校的时候也只会经常跟他们几个一起行动。所以如果是他和萩原共同的熟人,理应是很容易查出来的、至少也能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因为什么事情认识的。
但没有,他甚至连这个都没查出来,就好像这人是从天而降凭空出现一般。
安室透眉头紧锁着,脑子里又闪过之前那一瞬间的荒诞猜想。
……但是那怎么可能?
他亲眼目睹了好友的死亡,尸体也被组织丢进了焚化炉。就算说那个人真的是换了张脸的hiro,那身体呢?被丢进焚化炉的那具身体又是谁的?那张脸可依旧是诸伏景光的模样。而且hiro当时暴露得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时间给他们准备逃脱的计划,更别提还要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去找一具代替他的尸体。
所以真的只是他的错觉?
安室透的右手不自觉攥紧成拳,额前散落下来的发丝遮挡住了那双紫灰色的眸子,打下一片阴影。
……不过他现在倒是大概知道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是怎么认识星野自由的。
联想至那个漂亮的异色瞳少年,安室透缓缓呼出一口气,似乎要吐尽胸腔里沉闷的浊意。
平复下呼吸的瞬间,安室透忽的动作一顿。
——既然是彭格列的人,也就是说星野自由很有可能会使用幻术。
……不对,就算是跟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认识,星野自由也不可能知道还有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号人。虽然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星野自由当时在超市里有一瞬间明显透露出他认识自己的神情,安室透也十分确信,除了当初在商场偶遇到的那一次之外,他再也没有见过星野自由。而那一次的偶遇,他也能百分百肯定对方并没有看见他的脸。哪怕是不考虑这些,星野自由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地在那一天、那种情况下救下hiro?而且就算是彭格列也不可能让死人复活吧?
——等等。难道就是在那一晚,他见到了自己的脸?!
安室透蓦地呼吸一滞,原本那个荒诞的猜想又无法抑制地开始盘踞他的大脑。
他当时的情绪波动剧烈,但他很确定那个天台上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如果是用幻术隐藏起了自己的身形,那就能说得通了。
……但是,为什么?星野自由根本不认识他们,又为什么要救下hiro?
安室透撩起散落的刘海,用力向后捋了一把,再次做了个深呼吸。
此刻,他仿佛被分成了两半。那个荒诞的猜想令他无法克制地想立刻找到星野自由和那个陌生男人,逼问出事情的真相。理智又将他死死钉在了原地,不断重复着还不是时候。
如果那个人真的是hiro,那他这样贸然找上门只会再次给对方带来危险。
如果想从星野自由下手……那就又回到了那个顾虑——可能会影响到彭格列与警方的合作。
安室透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到底……会是他吗?
-
诸伏景光觉得自己最近在养猫。
好吧,严格来说他也确实是在养猫。虽然这只猫是一只猫妖。
虽然星野自由乖乖听话重新隐藏起了自己的猫耳和尾巴,但作为猫的习性却是一点没收敛,甚至像是故意报复他一般,开始频繁地在他身边蹭来蹭去,理直气壮地讨摸摸。晚上跑来他的房间一起睡觉更是已经成了习惯。
右手正搭在异瞳少年后脑勺位置有一下没一下顺着毛,制止未果、于是便也一直纵容到现在的诸伏警官感觉自己的良心在隐隐作痛。
而被顺毛的人此刻正霸道地横趴在他的大腿上,优哉游哉地看着漫画。
“自由……”诸伏景光的语气很是无奈。“可以起来了吗?”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要紧事要办,只不过他的腿也开始麻了……
“嗯?”耍着小性子的猫崽子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疑问调。
“我的腿有点麻了。”诸伏景光如是说道。
会闹脾气但意外体谅人的星野自由这才哼哼唧唧地撑起上身,又在即将退离诸伏景光的大腿时停下,两只手撑着沙发横跨在上面,侧着脸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这样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
诸伏景光被他盯得无意识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上身默默向后仰,跟他拉开距离。
星野自由有点疑惑,并拥有不懂就问的良好品德。
于是他很自然地开口:“景光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诸伏景光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什么……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你不会拒绝我的亲近,甚至能说得上是纵容,平时也都会宠着我。这还不算喜欢吗?”星野自由歪了歪头,满脸都是迷茫。
他以前也会和阿纲亲密贴贴,后来还被对方苦口婆心教育他不要随便对其他人这么做。彭格列的成员对他都很好,隼人虽然嘴上在骂,但实际上比谁都要护犊子。就像对蓝波一样,大家都很宠着他惯着他——哦,可能除了云雀大魔王。但那和诸伏景光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星野自由分不清其中的区别,却又本能地觉得那是不同的。
不过说到底……什么样才算是喜欢呢?应该说,什么样才算得上是能达到以身相许那种关系的喜欢呢?
以前的世界都没有那个功夫与闲心给他思考这种问题,能活下来已经很了不起了。身边倒是也有过类似亚当那种情场老手,但每到那种场合,他要么是被其他同伴捂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少儿不宜”给半拉半哄带走,要么就是被脑子里的系统反复絮叨不要看不要学这是不对的,人要专一。
专一……所以说他喜欢各种好看的脸就不算专一了?
亚当曾经倒是试图教过他一些感情方面的知识,可惜才说了没两句就被其他及时赶到靠谱的大家长制裁了,然后温柔地对他说要把刚才听过的都忘掉。
……话说回来,亚当当时说的什么来着?
星野自由缓慢地眨了眨眼。手臂撑得太久,感觉有点酸。于是他先从诸伏景光身上下来了,乖乖退到一旁坐好,眼神放空耷拉着脑袋陷入沉思,试图翻找出那久远的回忆。
听话是真的听话,说忘也是真的忘了。
诸伏景光还在头脑风暴应该怎么回答他,就见人突然自己打住了,愣愣地坐在一边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又在脑补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但那个问题……他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样回答他。
他能感觉到星野自由对于人类的感情是真的一窍不通——不然也不会那么随便就说出让人以身相许这种话了。但……他应该如何向对方解释朋友之间的喜欢和恋人之间的喜欢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母胎单身至今的靠谱的成熟男人也跟着陷入沉思。
——这种事情就应该让萩原来!
诸伏景光首先开始反思自己和星野自由的相处模式。
……然后发现好像确实有点过界了。
他忽然有点难以分辨自己对于星野自由这个人究竟是抱有一种怎样的态度。说爱情,那自然是算不上的。但说是大家长的心态……反正松田和萩原绝对不会让他进屋躺在同一张床上。
……应该不会的吧?
诸伏景光在心里默默向两位同期郑重地道了个歉。
他对星野自由的好奇日渐加深。他想知道对方到底从何而来,又经历过什么。你是只猫妖的话,你的亲生父母呢?他们也是什么妖吗?你为什么会来到人类世界,甚至和普通人一起长大?你为什么会救我?那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在雪糕店门口的时候,你为什么突然那么难过?
——你会想要活下去吗,自由?
诸伏景光的心脏猛的一揪,用力闭了闭眼。
“自由。”他轻声唤道。
“嗯?”星野自由下意识应了一声,视线逐渐聚焦,偏头向他望过来。
诸伏景光忽然意识到,每当自己喊他的时候,无论他在思考什么、在做什么,总能第一时间给予回应,并投以全部的注意。
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我无法回答你之前的那个问题。事实上,我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不同的喜欢之间究竟有什么样的区别,因为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东西,很难单纯地用言语去描述。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否会是你期望听到的答案。所以自由,我希望你能亲自去感受这一切。可能过程会有点久,但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如果有一天,你得到了那个答案,我希望那会是个令你感到幸福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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