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赛德其实并不想和这个侦探共事。
容乐和老板交谈的时候, 他就在不远处，能听清两人的谈话，当听到容乐要来酒馆工作后, 赛德几乎在用全身心抗拒这件事情的发生。
老板你清醒一点！
那可是侦探啊, 随随便便就能将波兰特搅成一团浑水又全身而退的人物啊！
和这样的人共事，赛德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过这些都只是他内心深处的呐喊，赛德看着两人相谈甚欢, 容乐满意的走过来跟他打招呼, 觉得酒馆怕是要完。
老板……竟然真的答应了！
容乐侧过头轻声问：“赛德, 在想什么呢？”
“啊？”赛德回过神, 低头继续擦着高脚杯，“没什么……我只是没想到能和侦探先生成为同事, 老板对您那么关注，虽然说是员工，但这些并不是您需要做的事情吧？”
此时他们正在一个又一个的擦拭着酒杯, 这也是侍应生的工作。
经过细软的白布反复擦拭的高脚杯, 在光线下折射出剔透的光泽，他把杯子放好，拿起下一个。
“你把我想的太厉害啦。”容乐笑着弯了弯眼睛，容貌十分清俊，“而且不用敬称也可以，我们是同事啊，既然你这么猜测的话, 要不猜猜看我是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赛德抬头想了想：“……波兰特要毁灭了？”
他垂下头, 看见绿眼睛的青年呆呆的看着他, 困惑道：“怎么了，是我猜的太离谱了吗？”
容乐觉得有趣, 他笑了笑说：“不，应该说不愧是老板手下的员工。”
没等赛德想明白他究竟在夸谁，容乐问道：
“你知道距离平安夜还有几天吗？”
这个话题转移的措不及防，赛德想了想道：“还有十来天左右吧。”
他说着笑了笑，语气里带着些憧憬：“平安夜那天，波兰特一定会非常热闹吧。”
赛德是土生土长的波兰特人，对这个小镇很了解。
虽然小镇上人际交往比较淡漠，但每到过节这天，小镇都会张灯结彩，人们会在商业街闲逛，小孩子到处跑动，许多小摊子也会出现，将夜晚装点的热闹非凡。
容乐安静的听着，一反常态的没有说话。
直播间里，原本都在舔颜和截屏的弹幕也有些触动：
“从容容的限定皮肤里回过神来，发现这一幕有点悲伤。”
“只有容容知道即将会发生什么，他要保护这里，包括眼前这个说话时眼里有希冀的大男孩。”
“虽然说波兰特全员恶人，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夸张，只是说这里的boss太多了点，像赛德这样的青年，其实就等于小镇一些小人物的缩影，这座小镇藏污纳垢，但也蕴含着一些美好。”
……
容乐很沉得住气，在酒馆一连干了几天，赛德也渐渐放下了防备，没事就会找他得吧得吧的讲话。
很快，老板就把他叫了过去。
“我的员工所做的工作可不只有打扫卫生。”
老板坐在老地方，语气有些微妙，“去这个地方吧，替我拜访一下老朋友。”
终于还是把地址给了他。
容乐知道这等于给自己送情报，他接过地址，看清上面写了什么后挑眉：“这里离哈里的宅子很近。”
老板：“我就喜欢和这些有钱有闲的绅士交朋友，不行吗？”
“这几天算是给你放假，现在快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容乐低低的笑了起来，原本有些低沉的心情似乎也有所好转。
老板眉头一跳，眯起眼睛：“你还有什么事？”
言下之意没事就快点滚蛋。
容乐扬了扬手里的信，轻快的眨了下眼：
“没事，保证完成任务。”-
等容乐看见了奥恩，才明白老板送给他的究竟是怎样的情报。
黄棕色的西装，考究的礼帽和手杖，优雅的绅士面色有些苍白，却难掩英俊的外貌，他彬彬有礼的请容乐进来，然后把那封老板让他转交的信放到书桌的一旁。
“又见面了，侦探先生。”
他坐在书桌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还以为不会见到你，没想到我们竟然是以这种方式重逢。”
容乐微微颔首，笑着说：“当时的指路真的是帮大忙了。”
奥恩似乎和最开始见面时没什么不同，他随和的招待容乐坐下，甚至还风趣的说哈里经常会和他提起他，缓解了有些陌生尴尬的情绪。
简单的交流几句后，话题自然步入正题。
奥恩：“你的来意我已经清楚，不过我还是想确认一下，你真的打算在这条路上走下去吗？”
容乐想了想，回答道：“是的。”
“你的到来为波兰特焕发了不少生机，这座小镇已经沉寂很久了，久到我以为一切或许就要这样直到结束。”
奥恩语气平静的说：“但是这条路远要比想象中艰难，并且不允许一点失败，有时候我们能做的，只有等待这一切。”
“那就太悲观了吧？”容乐道，“正因为我见过许多，所以我更明白，有时候什么都做不了才是最令人恐惧的事情。”
奥恩：“是吗……既然你的本职是侦探，那么不如接下我的委托吧，委托费就在委托之中，我相信你会喜欢。”
容乐玩笑道：“说起来我自从来到波兰特后，好像就没有接到现金支付的委托，莫非这也是小镇的一种风俗吗？”
“谁知道呢。”奥恩脸上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询问他，“那么你要拒接这个委托吗？”
“当然不。”容乐改口，“请交给我吧，我会漂亮的完成这项委托。”
“请稍等。”他在书桌上抽出一张纸写了起来，把它折好递给容乐：“就是这个，希望它能帮到你。”
“那么我就不多留了，侦探先生，你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奥恩说着站起身，容乐识趣的告退，等到走出奥恩的庄园，他站在街道旁边，回头看向这座建筑。
他看了看手里的纸，又看了看庄园。
庄园一如既往的冷清样子，和哈里的庄园没什么不同，里面的仆人甚至还要更少，他一路走来甚至没有看见第二个人。
哈里家里至少还有管家和一些帮佣，而奥恩更加的神秘。
这个庄园，是否也存在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呢？
容乐收回思绪，转身准备往回走，不知为什么突然回了一下头，朝着窗户那里望了一眼，这一眼，仿佛就和窗户后的某种东西对视在一起。
等他再一晃眼，窗户已经变得空空荡荡，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容乐的目光幽深平静，他沉静的凝视着庄园一眼，转身离去。
……
庄园里，奥恩看着容乐离开的背影，离开窗户回到书桌后坐下。
桌面上除了几部宽厚的书籍之外，只有刚才容乐送来的信，他慢条斯理的把信拆开，抽出里面的信件。
里面只放了一张白纸。
奥恩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低沉，从高高的椅背后面看去，以他为中心，仿佛有无数的黑暗和触手逐渐朝外蔓延-
哈里被一阵哐哐的砸门声吵醒。
他黑着脸翻身坐起，敲门声仍然嚣张的在楼下回响，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他忍无可忍下床打开门，正好看见管家匆忙的身影。
他叫住管家：“等等，是谁在外面敲门？！”
管家：“是侦探先生。”
哈里愣了一下，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他抓了抓松散的睡袍领子，立刻转身回去：“让他进来先坐，我马上下去！”
哈里“砰”的一声关上房门，管家遵从他的吩咐把外面的青年请进来，并给他奉上泡好的茶。
容乐接过来嗅了下，有些享受的眯了眯眼。
哈里换好衣服从楼上下来，没好气的说：“一大早敲门做什么？没人陪你玩了吗？”
“再过两个小时可就是中午了，哈里先生。”
哈里挑了挑眉，矜持的在他对面坐下：“那又如何，我不需要外出，想睡到几点都可以。”
“除非……你要约我出去？”
“那还是算了。”容乐礼貌的回绝，“最近忙，下次再说也不迟。”
哈里被他的回绝噎了一下，哼了一声道：“那找我有何贵干？在你眼里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吧，就这样也值得你过来看看？”
他不禁又想起容乐在他的窗下回头微笑的那一幕。
哈里心里酸的冒泡，眼前的青年是难得戳中了他各方面的美人，但可惜这个青年又冷酷又无情，随时都可以因为利益放弃他。
更可悲的是只要青年稍微靠近一点，他就不可抑制的产生几分喜悦。
哈里艰难的移开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他：“有什么事就快说，我的耐心也是有底线的。”
容乐惋惜的叹了口气：“好吧，哈里先生真是冷漠啊。”
“我确实是有事想询问你。”
“我在奥恩那里接到了一个委托，说实话这个委托让我有点苦恼。”
容乐双手交叉在一起，脸上自然浮现出浅淡的困扰的情绪：“你和奥恩都是学会的成员，我想来找你，你一定愿意帮我这个小忙。”
“毕竟奥恩也说了，你经常和他谈起我。”
哈里的脸色变得有些微妙。
容乐微不可察的皱了下眉：“怎么了吗？”
哈里的表情很怪异：“……那位先生，说我总跟他提起过你？”
“确实是这样说的。”
“但是，”哈里的声音有些干涩，脸上的表情是说不上来的复杂，“我并没有和同伴讲过关于你的事情。”
“我也不认识一个叫奥恩的人。”
第032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二章
离开哈里的家后, 容乐站在外面。
脑海里飞速掠过几个答案，最后定格在一个荒诞但可能性最大的结论上。
只有哈里全身心所信仰的神明，才能得知他心中的所思所想, 也只有祂能够得知一切, 包括哈里心里从未说出口的话。
奥恩是学会所信仰的邪神，是行走在人间的化身。
这次来找哈里的目的已经不重要了，容乐原路返回, 看了眼不远处属于奥恩的庄园。
那里的建筑无人打理, 老旧又爬满了植物, 早已没人居住。
……
容乐带着信纸回到旅馆, 待全员回来后，和他们说起奥恩的委托。
“委托内容很简单, 拜访纸上所说的这位碧丽丝女士，我会尽可能和她熟悉起来，奥恩既然直言这是委托的报酬, 说明这位老人身上一定有我们所需要的关键情报。”
“所以这一次, 是全员出动。”
他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所有人。
气氛有些冷凝，这些年轻的调查员的日常就是打打闹闹，但在听到任务以后，来自密大的调查员们瞬间杀气暴涨，有些人下不由得单手按刀，如同修罗恶鬼。
聚餐，玩笑, 打闹……这些轻松愉快的东西一开始就是伪装。
侦查, 战斗, 牺牲。
这才是他们的日常。
“我们在明，另一支调查小队在暗, 安娜女士会协同调查，务必完美的完成这次任务，我有预感，这一次就是破局的关键。”
容乐低声道：“诸位，时间不多了。”
“徐源和。”
他平静的点出一个人的名字。
徐源和是编外人员，因此没有统一的制服，而是和表世界一样的社畜打扮，听见点名缓缓站起来，神情有些局促。
“我没办法及时照顾到你们，这些成员的性命就交给你了，在任务结束之前，不要让他们死了。”
武力派比起另一支调查小队更加皮糙肉厚，本次随队的两名医师一个在另一支小队里，照顾脆弱的调查员们。
徐源和这个临时的无证上岗的实习医师，则过来照顾这群攻击性极强的狼崽子。
徐源和哪敢不答应，他看着自己的身份卡，有些欲哭无泪。
【作为一名有着神奇经历的普通人，自从上一次误打误撞从波兰特逃出生天后，你的命运就发生了改变，你热衷于探索更多离奇的事件，成为了一名野生调查员。】
【你经历了很多事件，却仍对波兰特念念不忘，你想再一次返回那个离奇的小镇，可你知道自己不会每次都有那样的好运气。】
【直到你偶然间认识的好友告诉你，他要去出差去海外岛屿一趟时，你就知道，机会来了。】
【你在好友的培训下成为了一名实习医师，随密大调查团一起，重新踏上了波兰特的土地。】
人物卡背景的轨迹让他回到了波兰特。
虽然武力派面临的境地要更加危险，但徐源和这次身负任务，只有待在这边才更有机会接触到容乐。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容乐过于神出鬼没，一连多天他甚至无法和容乐单独相处，更别提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
别说容乐了，直播间都未必看出来他开拓者的身份。
按照对他们能力的了解和对局势的分析，容乐指挥他们的行动，把各个方面的任务都安排了给了最适合的人。
一些人进行潜伏，一些人进行调查，还有一些人适合做更加残酷的工作。
他如同在编织一张大网，将波兰特笼罩在自己的掌控下。
棋逢对手的感觉调动起容乐许久没出现的胜负欲，自从那一次离开教堂后他再没有去找过费尔莱特，但是两人都知道对方的选择。
他们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持棋者。
所有人都按照他的意志在应有的位置发挥作用，所得到的结果往往也在掌控之中，容乐虽然游刃有余，但他却并不迷恋棋盘上的一切。
或许，那些神明在凝视着他们时也是这种态度，一想到变成了和祂们相像的样子，简直让容乐感到某种精神上的不适。
密大出来的调查员们分工明确，很快就进入任务状态，那些平常爱嬉皮笑脸的成员也变得少了。
托尔看着他们陆续离开房间，低声讨论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
容乐注意到他的出神，问道：“托尔，想什么呢？”
“……没有，没什么。”
托尔低声否认。
但是看上去并不像没有问题的样子。
他对百越挤了挤眼，百越意会的离开房间，顺便还体贴的把门关上。
容乐：“你看，大家都走了，所以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说哦。”
托尔没有说话。
“难道是缇娜欺负你了？这可不行啊，需要教训一下才行。”
容乐摸着下巴，语气淡淡的说。
“没有没有！他没欺负我。”托尔连忙解释。
容乐双手交叉看着他，托尔挠了挠头，终究还是自暴自弃地说了出来。
“我……我太差劲了，什么忙也帮不上。侦探先生，我是不是太没用了？”
虽然他这段时间看上去适应良好，能和缇娜顶嘴，以及和大家相处融洽，但他的内心却始终在怀疑自己。
他真的能回应容乐的期待吗？
如果做不到，他会不会失去拥有的一切，重新变回那个蜷缩着地下室里，听着周围的狂笑声入睡的实验品呢？
托尔为此感到深深的不安。
人类的天性就是会守护来之不易的东西，侦探先生朝他伸向的手太温暖，以至于他不愿意失去这份美好。
“不用担心，托尔。”容乐平静的看向他，“在我看来，你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奇迹。”
“怎么可能……”
“相信我。”容乐说道，“虽然有没有能力都无所谓，但是很遗憾，你确实是有着某种天赋的，我不会认错这一点。”
这个少年看似怯懦，内在的灵魂却强大到不可思议。
“你是不同的，托尔。”容乐说，“你有着远比其他人更强大的力量。”
托尔怔怔的看着容乐。
容乐垂下眼眸，深邃的眼眸在纤长的睫毛下显得柔软而缱绻，他扬起一个淡淡的笑容，说道：“所以，多相信自己一点吧。”
……
委托目标住在波兰特有些老旧的街道里。
虽然波兰特的老建筑很多，但这条街的建筑要更加老旧，似乎已经是被时间淘汰掉的东西，周围大多是一些还留在老房子住的老人家。
容乐独自来到这里，进行排查的工作。
如非必要，他并不想毫无准备的和委托目标见面，不过能遇见奥莉安娜，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没想到一出门就能遇见可爱的小小姐，今天难道是我的幸运日吗？”
容乐状似惊讶道。
奥莉安娜手中还拿着挎篮，她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说道：“没想到能见到侦探先生，您是在这里调查吗？”
容乐并不接她的话茬，语调带着些漫不经心：“我的行动可是保密的哦，不可以多问，小姐有事还是快去吧。”
他后撤两步，让她先行。
奥莉安娜顿了一下，然后轻快地点点头，往前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
容乐以为她忘记了什么事，没想到她含笑上前，凑近他。
两人的距离随着奥莉安娜的贴近变成了一个有些危险的距离，容乐垂首看着少女清澈的眼神，能够感受到细弱的鼻息轻轻拍打着颈间。
太近了。
已经是超越了正常的安全距离。
“侦探先生，我发现你真的很有趣。”
少女如此说。
未等容乐反应，她就轻轻退离了他的身边，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街角。
就像一缕风，只是停留了片刻，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去向了远方。
……
那天和奥莉安娜的相遇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过了两天，在一个天气还算晴朗的午后，容乐就像一个普通的，受人委托的侦探一样，站在碧丽丝家的门前，十分正经的按下门铃。
老年人的动作缓慢，因此他很有耐心的站在原地等待着。
过了几秒钟，容乐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门口淅淅索索的发出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
蜥蜴？
容乐犹豫了一下，还是俯下身打算仔细听听。
他的耳力还可以，成功听到了一些模糊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从下面升到上面，然后变成了另一种气息。
人类的气息。
容乐猛地后撤。
下一刻，门毫无预兆的打开了。
“……你有什么事吗？”
面容慈祥的老妇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针织的毛线，好像最平常的老人那样询问道。
门口除了她以外空无一物。
容乐不动神色的调整了一下站位，确保自己的表情没有什么差错。
“您好，碧丽丝女士，我是一名侦探，受到奥恩先生的委托前来送信，并托我探望您身体是否健康。”
碧丽丝听到奥恩的名字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是听到最后一句时神色动了一下，抬头打量了一番容乐。
“是吗，真是劳他费心了，先进来吧孩子，我给你倒杯茶。”
碧丽丝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容乐礼貌的进了屋，同时打量了一下四周，是很普通的房子，他不用进去看都知道和旁边的几户格局绝对一模一样，像是生活了很多年的样子，到处都充满了生活气息。
容乐在沙发上坐下，碧丽丝给他倒了杯茶，告诉他不要拘束。
他捧着茶，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在这个时间打扰您真是不好意思，我打听了一圈才找到这里，希望没有耽误您的时间。”
“只是普通的问候而已，不用太在意。不过难得有人来看我这老人家，我很高兴。”
碧丽丝微笑着，如同任何一个老人那样普通又让人安心的慈祥。
容乐：“虽然是委托，不过能为您这样的女士效劳，我也十分乐意，接下来的几天我可能经常来打扰您了。”
他捧着茶杯和碧丽丝闲聊了几句，她问了他关于奥恩的事，他全都如实的回答了。
最不容易被戳穿的谎言就是事实，碧丽丝现在更好奇的应该是奥恩为什么会把他送到这里，这个侦探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关注。
容乐需要这份好奇来达到接近碧丽丝的目的。
直播间此时也在啧啧道：
“没想到容容竟然还是个妇女杀手，一副很会说话的样子。”
“我想知道碧丽丝究竟有什么问题，她看上去也不像那种神神叨叨的巫婆，到底有什么危险的地方？”
“既然她的情报是那个奥恩给的，碧丽丝绝对是有什么问题。”
“容乐目前的进度属于很深入的那种吧，碧丽丝在波兰特待了这么多年，来过波兰特的玩家都没有发现这个关键人物吗？”
“对此我诚恳的想说，官方到底有没有派人来接触一下主播啊？”
“楼上，据小道消息，人已经到了，但完全没有和容容接触的机会，你就看他到处乱跑的架势就知道他有多难抓了。”
“……好惨，哈哈哈哈哈。”
“有被笑到，谢谢。”
“怜悯那个开拓者一秒，哈哈哈哈哈。”
这时，门铃突然又被按响了。
容乐坐在沙发上，因为位置的问题，他看不到门口的情况，只听见碧丽丝去开门后，一道有些浮夸的声音顿时响起：
“午安，碧丽丝女士，你今天也是这么的优雅动人。”
……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下意识眯了眯眼，听见碧丽丝毫不意外的笑了笑，那个男人进门后，径直往客厅这边走来。
容乐看着地板上的影子逐渐靠近，那个男人边走边说：“女士，我今天带了个好东西，你一定会喜欢……”
他停下脚步。
容乐坐在沙发上，整暇以待地背靠着沙发，深邃的眼眸静静地看着他。
确认过眼神，是同行。
“……”
直播间顿时炸毛起来：
“什么鬼？？！”
“——这怎么还带有抢食儿的？！”
第033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三章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容乐不露痕迹的扫视了他一眼,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斯文，穿着裁剪良好的大衣，金丝边的眼镜框, 整洁利落的发梢, 如果光看外表，绝对看不出他是那种会发出那种浮夸的赞美的类型。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男人似笑非笑, “今天原来还有别的客人。”
容乐：“这也让我很意外。”
碧丽丝温声道：“这位是接到委托过来探望我的侦探, 正好你们可以认识一下, 都是年轻人, 肯定有共同话题。”
碧丽丝情绪不错，热情的让他们坐下后又转身离开, 说要拿一些点心给他们吃。
两人面面相觑。
随着碧丽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两人陷入了一阵沉默。
谁都没有先开口，而且都在不留痕迹的打量对方。
“自我介绍一下。”男人当先开口, “肖薄, 一名侦探。”
容乐笑了笑：“容乐，看来这位碧丽丝女士也是你的委托目标？”
容乐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突然闯进他计划里的不速之客，虽然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敏锐的嗅觉告诉他，这个人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肖薄彬彬有礼的道：“既然是委托，我这边还是保密比较好吧。”
“不过……如果你愿意付出一些代价。”
他的目光黏腻的肆无忌惮打量着容乐，在他皱眉之前又很快收了回去, 嘴角扬起一抹有些邪气的微笑：“我也可以透露一些情报。”
这个男人看起来正经, 但会在某些时候流露出自己压抑的本性。
“您在说什么呢？”容乐歪了歪头, “我可不能和奇怪的人一起玩。”
直播间也在吐槽：
“这个言论未免也太糟糕了点吧，看起来是个精英, 结果是个神经病。”
“这个变态浓度太超标了。”
碧丽丝拿着茶点走了出来：“家里只有这些东西了，不介意的话吃一些吧。”
容乐礼貌道：“辛苦了女士，这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好了。”
碧丽丝笑了笑，慢慢坐下来：“你们看起来聊得不错？”
容乐慢条斯理的道：“是啊，肖薄先生看起来人还不错。”
肖薄十分矜持的说：“我也是，能认识他真是太好了。”
碧丽丝温和道：“那就太好了，其实我正有件事需要有人帮我，波兰特的邮局太小了，传递信息很不方便，你们谁能帮我把信送到我的孩子家呢？”
两人同时说：“我可以。”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
……由于两人都很坚持，结果就是两人一起去。
碧丽丝拜托他们送去的地方，是奥莉安娜的住处。
事情已经形成了一个闭环，这段关系里最后的钥匙已经被容乐抓住，他有一种预感，即将验证自己心里的结论。
两人一个领着送过去的水果食物，一个带着信，来到了碧丽丝所说的地址。
不过意外的是奥莉安娜并不在家，开门的是科恩，他今天正好休假。
“你们……”他的目光扫过两人。
容乐：“我们受碧丽丝女士的委托，将东西带过来给奥莉。”
科恩请他们进来：“找奥莉？她刚走没多久，好像是有什么事，打了个招呼就跑出去了，看样子急匆匆的。”
容乐：“是吗？那也无所谓，东西带到了就好。”
科恩看了肖薄一眼，虽然男人看上去笑容斯文，不过毕竟不熟，他将容乐拉到一边，有话和他单独说。
“说起来，你们还在找百图图吗？”
科恩小声问。
容乐眯了眯眼，片刻后回答道：“当然，这也是我留在这儿的目的。”
科恩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说：“我劝你和百越先生做好心理准备，波兰特这个地方有些古怪，失踪案在这里发生的频率一向很高。”
“不管谁想深入调查，不是就此失踪，音讯全无，就是变成了和罗兰一样的下场。”
科恩：“之前有经验丰富的前辈一直都在探索事情的真相，但最后精神失常，整个人都变得奇怪起来，我们想要调查，但迟迟没有进展，我不想你们因为找人，被那些东西盯上。”
容乐看着他笑了下：“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吧。”
他又装作不经意的说：
“说起来，我有件事很好奇，奥莉是怎么和碧丽丝女士认识的呢？”
科恩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这个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和奥莉没有血缘关系，小的时候我，奥莉和她母亲，碧丽丝奶奶是邻居，听说碧丽丝奶奶经常照顾她们母女，可能爱屋及乌，就把奥莉当作是她的孩子一样吧。”
如果真的将奥莉当作自己的孩子看待，那当初奥莉母亲去世时为什么不直接领养她？
反而让刚刚成年，同样还是个少年的科恩收养她，让两个人相依为命。
为什么碧丽丝不去关心同样是孤儿的科恩呢？
科恩的话在容乐听起来处处都是疑点，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东西带到后他们和科恩告辞，回去的路上，肖薄轻笑道：“没想到你和宪兵还有交集，有什么秘密是我不能听的？”
容乐：“当然是私事。”
“也对，毕竟密大来了那么多人，近些日子行动嚣张，看来是打过招呼。”
容乐的脚步停顿了一下：“你知道我？”
肖薄：“当然，密大的传奇调查员，即使你辞去了教授的职务，里世界里依然在传着你的名声。”
直播间里：
“请把牌面打在公屏上。”
“密斯卡托尼克大学的教授，传奇调查员，这是什么神仙人设？”
“我很怀疑这是人设吗，背后说不定是迷雾之城在疯狂打补丁，毕竟一个普通的私家侦探怎么能搞出这么些事儿来？”
“如果这是初始设定，那这一定是地狱开局。”
“密大在迷雾之城的各个模组里真的很有牌面，逼格高的吓人，里面有许多很强的调查员，重要的是他们以维护世界，对抗邪神为己任，站在正义这一边！”
“我的关注点和你们不同，我现在就想知道这个人又是什么来路，他好像不是波兰特的人。”
“或许是跨地图boss。”
“……”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肖薄手放在胸前，微微俯了下身：“在下肖薄，典藏馆二级检察官。”
他语调优雅：“典藏馆成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对世界各地的危险生物进行收藏控制，馆长是我等所有检察官和干员的引领者。我等正是为了世界的和平稳定，立志于将馆长的意志贯彻到任何一个地方。”
容乐若有所思：“典藏馆？”
又是一个新的组织。
“你们馆长是谁？”
“我不知道。”
肖薄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亮光，如果此时此刻他口中的馆长降临，容乐毫不怀疑面前这人会立刻跪倒在地狂热的诉说衷心。
“馆长是神圣的，全知全能的，我等怎么能得知祂的名讳，贯彻馆长的意志，就是我们最大的荣耀！”
“……”
容乐控制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
肖薄笑吟吟的，被容乐毫不掩饰的嫌弃也没有恼：“我们的理念并不冲突。”
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是站在敌人那一边的人。
不冲突意味着可以和平共处，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局面下，多一个同盟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强。
至少对于碧丽丝而言，她都是他们两个的目标。
容乐：“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说，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两人笑眯眯的握手，极为相似的笑容犹如两只狐狸在亲切的交流-
老板坐在老位置懒散的摆弄酒杯，听见脚步声慢吞吞的抬眼，见旷工好几天的员工回来，嗓音低沉的跟他打招呼，“呦，这不是我家的员工么？”
容乐伸手接过他手中的酒杯，坐到吧台前的椅子上，替他擦拭起来。
老板：“你怎么这么勤快？”
容乐低眉顺眼的说：“这不是在老板眼前吗，我勤快些，老板也高兴。”
老板哼笑了两声，赛德正抱着一沓情报送过来，看到几天没见的容乐还挺惊讶，老板冲他摆摆手，他就很有眼力见的把东西放到桌子上离开了。
老板：“有什么东西想不明白了？”
容乐答非所问：“老板为什么觉得我有东西想不明白？”
“你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就不会跑到我这儿装可怜。”老板一针见血的说。
容乐失笑，想了想说：“老板为什么这么了解我呢？还愿意帮助我，既然你有心想改变这一切，为什么不亲自动手呢？”
“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老板漠然：“这是等价交换。”
“骗子。”容乐语气轻快的说。
“……”
惹恼老板的后果就是被赶去拖地。
容乐头上戴着小方巾，腰上系着碎花围裙，勾勒出细而柔韧的腰身，不知道是谁的恶趣味，围裙的边缘还有一圈非常少女的白蕾丝花边。
他换好装走出来，直接惊掉了赛德的下巴。
容乐倒是不嫌弃，系上之后还哼着歌，欣赏自己的新形象。
直播间顿时爆炸：
“啊啊啊我拼命截图！”
“老婆！天哪好美的老婆啊！！”
“我死而无憾了呜呜呜竟然能看到这一幕，老板你好牛逼！”
“呜呜呜我的妈呀老婆细细的小腰，可爱的蕾丝，他竟然还蹦一蹦，他好像还挺喜欢的样子天哪！”
“完了我心动了怎么办！老婆可以从直播间出来和我在一起嘛？！”
“楼上在想屁吃，这么美的老婆是大家的！”
坐在吧台的老板远远看见他扭腰：“……给我去干活！”
容乐：“好——”
他拿起拖布认命地开始拖，一边拖地一边和被派来监工的赛德抱怨：“好过分，我只是说他是胆小鬼，他竟然就生气了。”
赛德：“……”
容乐还在那儿嘀咕：“这几天我出去办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让我拖地算怎么回事？拖地就算了，还派人来监视我，这我还能溜走吗？我要溜走了，那不就成了逃工吗？！”
“可恶！工钱在哪里？！”
容乐一摔拖把，大声嚷嚷。
老板在不远处的吧台沉默片刻：“……回来。”
容乐脚步轻快的跑去吧台，地上只拖了一块的地板和水桶拖布还在地上，仿佛只是某人舍不得惩罚，只让他来装个样子。
无论如何，赛德瞧着跑过去围着吧台瞎蹦的身影，突然想笑。
两人上了二楼。
依然是那个书房，刚一关门，容乐就懒散的道：“老板，真的确定不来帮我吗？”
老板低低的闷笑了两声。
容乐纠缠他的姿态就像一只小猫，苦恼的盯着他手中的毛线球，时不时过来挠他两下，想让他把玩具给他。
老板慢吞吞道：“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有关碧丽丝身份的最后一块拼图。”
容乐：“是什么？”
老板说道：“黑泽。”
“你是认真的吗？”容乐挑眉，“我把黑泽都坑成什么样了，现在又要求到他头上？”
老板淡定的抽了口烟：“你可以不去。”
容乐眉头挑了挑，他当然不可能不去，但看到老板这么悠哉的样子也很不爽。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老板你要守着这个酒馆呢，就这么想和波兰特永远待在一起？”
容乐的问题来得突然，如同尖锐的刀尖，措不及防的扎在他的心口。
老板顿了一下。
他的脸色沉了沉，像是要发火，过了片刻又冷静下来，声音低了两度：“没别的事就赶紧滚蛋，别在我这儿碍眼！”
容乐冷静道：“我想救你出去，我不想看到你和这个小镇同化在一起。”
隔着宽厚的办公桌，他们面对而坐如同游戏的对手，更像是足以交付信任的合作伙伴。
“就让我带你离开这个沼泽一样的世界吧。”
容乐的声音和之前的记忆在老板脑海中重合。
这是一种十分奇异的吸引力，容乐却全然不自知，他多疑且无法交付信任，却能吸引没有温度的怪物过来汲取温暖，这份可怕的吸引力，造就了容乐这个存在最大的奇迹。
为什么不管经历多少次，他的选择仍然不会改变，就如同这个沼泽地狱里永远不变的光明。
不管是怎样的相遇，怎样的重逢，这个青年依然会选择向他伸手。
这或许就是独属于容乐的魅力。
“我的世界已经被沼泽淹没了。”
老板冷静的好像在叙述一个事实。
“我永远无法离开波兰特。”
……
二楼的门突然打开。
赛德抬头，就见容乐沉着脸出来。
“容乐先生……”
容乐语调微沉：“给老板送一瓶酒，我先走了。”
赛德还没来的及反应，容乐就越过他，长腿带风，推门而出。
只留下两扇小木门在原地摇摇晃晃。
赛德收回视线，扫了两下地又停下来，从酒柜上拿了瓶酒送上二楼书房。
老板坐在书桌后，常年拉着窗帘的书房昏暗无光，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好像一直没有变过姿势。
“老板，我给你拿酒来了。”
老板动了一下，好像这才看见他，慢慢抬眼：“酒吗？”
“也好，就让我喝了酒，睡个好觉吧。”
容乐迎着阳光，在大街上穿行，大衣的长摆被风吹起。
“……一定会做个好梦吧。”
**
黑泽没有想到会在医院再次见到容乐。
容乐坐在患者的座位上，单手支着下巴道：“医生，我又来找你了。”
黑泽只觉得头疼。
“你来找我做什么？我这里已经没有你感兴趣的东西了。”
黑泽无奈的态度微妙的熟悉。
容乐想了想，也没想出来像谁。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一点：“怎么会呢，我的目标就是医生你啊，我今天是来复查病情的。”
不过显然黑泽一个字也不信，但容乐赖在这里不走，一时竟也赶不走他。
“……”
“……”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黑泽败下阵来。
“幻觉吗？”黑泽翻开病例，拿笔敲了敲桌子，“药物还在定期服用？”
容乐面不改色：“没在吃了。”
黑泽只是随口一问，容乐的回答把他的笔都惊掉了：“什么？！”
黑泽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你病例上说服用药物已经许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停药了？停止服药很可能导致你的病情复发甚至加重，你可能会彻底疯掉！”
他说到最后语气已经趋于严厉。
容乐没有害怕，反而轻轻笑了两声：“医生在担心我啊。”
在黑泽冰冷的视线撇过来之前，他说：“因为，感觉它也不是那么有用啊。”
容乐懒懒的依靠在椅子上，语气好像是在谈论今天早上吃了什么：
“事实上，停止服药以后我就感觉好多了，精神也稳定了不少，反正我这个毛病这么多年半死不活的，总归不会立刻完蛋，所以还好啦。”
黑泽黑脸，冷声说：“那你还来看什么医生？”
容乐闭上嘴，手肘抵在桌面上，单手支着头，绿瞳堪称乖巧的注视着他。
黑泽叹了口气，知道今天是别想轻易把这个狡猾的侦探打发走。
“你来这里就是和我说这些？”黑泽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着他。
“好吧好吧。”
容乐举起手表示自己投降：“其实我确实有事找你，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忙些事情，有些东西需要来问问你。”
“在忙什么？”
“忙着拯救世界。”
容乐笑吟吟说。
黑泽看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多说什么讽刺的话：“除了我的事情，我都可以告诉你。”
容乐惊讶：“你不为难一下我吗？”
黑泽气笑了：“你把我当什么人？不对，应该是你以前都遇到的都是什么人？”
“大概都不是像医生你这样的好人吧。”
“……请不要讽刺我。”
容乐笑意变浅，低声说：“你认识碧丽丝吗？”
“她？”黑泽挑眉，“你打听她干什么。”
容乐：“没什么，人口普查。”
黑泽从鼻腔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她算是个不错的女人，在我……在我还小的时候，她还很年轻，人很温柔，有时候会照顾我。”
黑泽回忆道：“不过后来她搬走了，听说有了新的朋友，估计也就不记得我了吧。”
容乐：“你喜欢她？”
“什么？！”黑泽呛了口水，震惊道，“她的年纪都能当我祖母了！你是已经疯了吗？”
他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抱歉抱歉。”容乐连声道，“你继续。”
黑泽凶了他一下，放缓语气道：“碧丽丝的年纪现在已经很大了，不过她没怎么来过医院，估计身体应该不错。”
他站在医生的角度上说完对碧丽丝的看法。
“……”
容乐沉下眼神，眼眸幽绿。
和碧丽丝接触的人又多了一个。
能和那么多局中人纠缠不清，已经很能说明她的问题。
黑泽，奥莉安娜，甚至是费尔莱特，好像有一团线将他们串联起来，他们年纪并不一致，职业地位都天差地别，却有着共同之处。
年幼时的小孩人格并不稳固，很容易被外界影响或者彻底改变，仔细去想，他们都并不是生来偏执，背后一直有一只大手，像摆弄木偶一样引导着他们，一步步把他们变成自己心目中的样子。
于是他们走上了疯狂之路。
他还需要再去碧丽丝家一趟。
这样想着，容乐果断起身，匆匆和黑泽打了个招呼，大步往外走去。
——还有那个检察官。
虽然肖薄说他们可以合作，不过立场不同，两人的合作也只是口头的协议，他们不会永远目标一致，迟早会是对手。
或许，他可以把肖薄也拖下水。
这样想着，容乐嘴角扬起一个纯良的微笑，往碧丽丝家走去。
**
那个侦探又来了。
碧丽丝打开门，青年语气轻快的问候声顿时响起：“早上好，碧丽丝女士！”
现在不知死活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就像碍事的小虫子一样赶也赶不完，他们有着旺盛的好奇心，对任何隐秘都想要一探究竟。
碧丽丝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达到了极限。
碧丽丝温声道：“早上好，侦探先生。很高兴能见到你。”
……碍事的小虫子还是快点拍死吧。
“来，进来吧。”碧丽丝让开门。
容乐抬脚跨了进去，刚踏入房子的那一刻，一股电流直接刺进他的脑海，灵性直觉在发出危险的警报。
他下意识停下脚步。
“怎么不进来？”
碧丽丝转身，静静的看着他。
“没什么。”容乐对她笑了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碧丽丝不知信没信，点点头让他进来随便坐，容乐坐在上次的单人沙发上，心里沉吟着。
她想杀了我。
容乐忽略不断叫嚣着危险信号的灵性直觉，开始思考对策。
“碧丽丝突然对我生出杀意，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她嫌我太烦了吗？如果是真的就有点倒霉了，不过这杀意来得突然，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容乐转念一想。
蓦地，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碧丽丝女士。”
他忽然开口。
在吸引了碧丽丝的注意后，他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些沉重：“我这次来，是有话要和您说，如果这件事不说出口，我想我一定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碧丽丝：“……你想说什么？”
容乐：“肖薄说，他要杀了你。”
此话一出，碧丽丝瞳孔一缩。
直播间里：
“看我背刺之奥义！”
“哈哈哈哈肖薄好惨，转头就把他卖了！”
“肖薄：？？说好的合作呢，你不讲武德！”
容乐这句话确实起到了效果，碧丽丝从来就没有信任过这两个突然接近她的侦探。
而显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两个侦探脆弱的结盟以其中一方的反水告终，导致肖薄的小心思明晃晃的暴露在她面前。
他既然敢对初次见面的容乐说这种话，说明已经嚣张自信到一定程度了。
碧丽丝微微笑了起来，森白尖锐的牙在唇间若隐若现。
“看来，我竟然一直都被他给欺骗了。”
“感谢你的帮助，小侦探。”
碧丽丝施施然的起身。
容乐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即将来临，带着微笑说道：“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怎么能让一位女士毫无察觉的被人盯上呢。”
“是的，你是个好孩子……好孩子就应该得到奖励，让我想想……”
碧丽丝轻声说着，长长的裙摆下似乎有什么不明物体在诡异的蠕动。
“有人等你回家吗？孩子。”
容乐嘴角微弯，平静的看着她：“回家？有哦，有很多人都在等我。”
碧丽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他们难道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进别人的家吗？”
“什么……”容乐似乎觉察到有些不对。
直播间发现了什么，弹幕一阵卧槽：
“靠！高能预警！！”
“前方高能！！”
“大家别盯着看！容易隔着屏幕被污染！”
“进了别人的家，可能就再也出不去了。”
碧丽丝看似正常的和他说话，下面的裙摆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控制不住的涌动。
容乐有些慌张的起身：“你、你不是碧丽丝女士！”
“傻孩子。”碧丽丝深邃的注视着他，“一直都是我。”
下一刻，滑腻肿胀的尾巴一瞬间冲出，直到容乐失去了意识，碧丽丝收回尾巴。
她看了看地上的容乐，抓着他的脚踝逐渐拖进无人造访的深处。
……
门铃再次被按响了。
碧丽丝打开门，门外，斯文英俊的男人和她打着招呼：
“午安，碧丽丝女士，您今天也依旧光彩照人。”
她轻轻的笑了笑：
“快进来吧，好孩子。”
……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
第034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四章
进门后, 肖薄迅速打量了一下房间四周。
在知道容乐独自上门后，他就立刻赶了过来。
碧丽丝的家他还没有完全查清，现在他们目标重合, 要是被容乐抓到机会赶上来, 他先前的优势就会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能被各大教会列为重点监控对象，已经足以说明容乐的能力，肖薄也没有把握能赢过他。
前面的碧丽丝突然说：“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肖薄皱了下眉, 不禁有些困惑。
见他没有说话, 碧丽丝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装了？你天天来烦我我都没说什么, 没想到把你惯得越来越无法无天。”
“现在竟然……扬言要杀了我。”
肖薄彻底明白现在的处境。
他呆呆的眨了眨眼, 好几秒过后突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 还捂着肚子笑出眼泪。
他边笑边说：“算我倒霉。”
不过没关系，这对他来说只是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肖薄脸上的表情逐渐归于冷漠：“我确实是带着任务来的，碧丽丝。”
无形的法阵凭空出现在空中, 掀起一阵风浪。
肖薄从怀中掏出一个透明的, 只有半个巴掌大的圆柱形容器。
容器两边的盖子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上面似乎还雕刻着复杂深奥的纹路，伴随着纹路逐渐亮起，整栋房子突然也发生了变化。
“你在大陆以及波兰特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作为典藏馆二级检察官正式将你逮捕。”
“从此，你就和其他展品一样，陈列在典藏馆中吧。”
碧丽丝的神情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再没有与外表相匹配的慈祥和温和。
她环视阵法：“原来是典藏馆的人。”
肖薄冷淡道：“通缉背的太多已经不知道是谁了吗？碧丽丝女士。”
碧丽丝在情报中并没有很强的实力, 她的恶行更多在于她成为了许多人心目中的梦魇, 直至影响他们走向一条疯狂之路。
因此虽然她本人的威胁只有C级，但她创下的战果足够拔高到A。
操控人心往往更加可怕。
他不再多言, 直接启动封印。
无数透明的长条触手从阵法中伸出，逐渐捆住碧丽丝的手脚，越来越多的触手缠绕在身上，将碧丽丝逐渐包裹，缠绕全身，使人丝毫动弹不得。
——中级法术「真理之刻」！
碧丽丝突然从喉咙中发出一阵古怪的笑声。
肖薄皱了皱眉，听见她说道：“女王殿下说的没错，人类永远都这么有趣。”
一阵鸡皮疙瘩突然从肖薄后背窜起，他头皮发麻，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跳动。
不、不对。
有什么、有什么东西在……
“好孩子，让我陪你好好玩玩吧。”
碧丽丝的嗓音温柔的发腻，而更恐怖的东西在她体内酝酿，肖薄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法理解，无法接受的事物。
“你不是C级——”
他此时直面了不应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精神和意志都在不断的发出警告，他紧紧的凝视着眼前的这一幕，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肿胀的，滑腻的，从人类的身躯上延伸出来的一部分邪恶到无以复加，如果单看画像就会觉得受到精神冲击。
……
“好孩子，听妈妈的话。”
碧丽丝的声音在肖薄耳边呢喃。
肖薄失去了意识-
“滴答，滴答。”
肖薄恍恍惚惚的睁眼。
眼前的视野逐渐清晰，他正躺在一个昏暗封闭的地下室，看起来年久失修，这种地下室波兰特有很多，不过直觉告诉他这个地下室或许有什么不同。
他摇晃着起身坐起，开始思考发生了什么。
“这可真是……完全翻车了啊。”
他喃喃道。
“看来你过得不是很好，检察官先生。”
容乐坐在地上，看上去已经等待了一段时间，手抵着下巴笑道：“如何，碧丽丝女士一定好好招待了你吧？”
他的状态看起来比肖薄要好，除了衣服有些脏乱，精神状态看上去很正常。
肖薄轻轻磨了磨牙，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托您的福，真是从未设想过的一幕。”
虽然按照最开始的计划，他这次依然会翻车，但不代表他会忽略容乐暗戳戳坑他的事实。
此时英俊潇洒的检察官浑身狼狈，渗出的汗水打湿了额头的发丝，状态也有些萎靡，不复最开始那光鲜从容的样子。
容乐也不反驳，笑眯眯的看着他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才慢悠悠的说道：“现在才是真的合作时间。”
肖薄不解，容乐伸手往旁边一指，在地下室的深处，还有一条幽深的小路。
“检察官先生，一起和我探索地下室的秘密吧。”
容乐发出邀请。
**
科恩刚一进门，奥莉安娜就听到动静小跑过来，背着手笑容甜美的看着他。
“你回来啦，哥哥！”
科恩看着奥莉的笑脸有些心虚。
本来今天是他难得的休息日，奥莉好几天前就念叨着要和哥哥一起好好规划这难得的一天。
科恩的休假很少，临近圣诞节总算能喘口气，不过还没等他享受假期，下午的时候又被叫走了，直到现在才回来。
不敢想象奥莉回家后发现家里空无一人是什么心情。
科恩咳了一声：“奥莉，你看见我放在客厅的东西了吗？”
“那些点心还有围巾吗？”
“嗯，是碧丽丝女士托人送来的。”科恩脱下大衣和鞋子，奥莉跑到客厅给他送上热毛巾。
“你今天又干什么去了？”奥莉安娜说，气鼓鼓一张脸，“我一回来就见你不在，又被宪兵局叫走了吧？”
科恩赔笑：“稍微加了个班。”
往常乖巧的妹妹哼了一声，科恩知道她在不满自己又被叫去加班，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哄，干脆转移话题：“话说马上就是圣诞节了吧。”
奥莉安娜回过头：“对，圣诞节就要到了。”
“平安夜想吃点什么？”
科恩的大脑开始飞快转动：“我想想，多做一点披萨和馅饼，要放很多果酱和肉馅的那种，饭后我们可以去街上逛一逛，听说中心街会有集会，这一次执勤名单没有我，我们可以一起看表演，然后等待十二点的钟声。”
科恩说完，发现奥里安娜一直在静静的看着他说话。
他困惑道：“怎么了？不想去集会吗？”
奥莉安娜摇摇头，然后神色如常的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她像个小跟屁虫围着他说话，好像要把以后几年的份都说出来，他无奈的笑了笑：“奥莉，你是小黏人精吗？”
奥莉反问道：“哥哥讨厌我了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科恩：“我只是觉得小奥莉应该有更多事要做，比如和朋友约会，或者陪伴自己喜欢的人。”
奥莉安娜：“我喜欢的人就是哥哥哦。”
科恩无奈道：“不一样的，奥莉。”
奥莉安娜皱了皱秀气的小鼻子，噘嘴嘟囔道：“笨蛋科恩，我才没有不懂。”
科恩失笑一声，没有再说什么，他轻轻揉了揉她蓬松的金发，暂时放弃扭转她想法的这个念头。
反正，以后的时间还很长。
……
托尔正面临此生最大的挑战。
前方是逐渐朝他逼近的畸形生物，这种东西他这几天见的不少，已经不会再像最开始那样见到就跑，但像这样正面对战，还是第一次。
旁边观战的缇娜冷淡道：“快点干掉，然后就收工。”
托尔吐槽：“不要说得那么简单啊！”
这只怪物是特意留给托尔的，他要靠自己干掉这只怪物。
没有自保能力是不行的。
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其他人，托尔不需要在短时间内变得很强，但至少要能保护好自己。
那只已经被缇娜揍过一顿的怪物在畸变生物中也属于较强的程度，它摇摇晃晃的起身，如鬼魅般朝着托尔贪婪的扑过来。
寒光一闪。
缇娜提供的长刀出鞘，血迹自光洁雪亮的刀面滴落，不沾染一丝血痕。
托尔帅气落地，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看着战后的现场吐出一口气。
成功了。
缇娜从高处跳下，平静道：“收工。”
托尔道：“不鼓励一下我吗？至少说点什么吧。”
他可是从弱不禁风的实验体，到能独立杀死高阶残血怪物啊！
超牛的好吧？
缇娜看了他一眼，明明面无表情却能露出鄙视的意味：“有什么好恭喜的，就凭你终于进阶到弱鸡的体术吗？”
他收回长刀，简单清理了一下战后现场。
感谢波兰特淳朴的民风，哪怕这段时间他们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不相干的人阻止他们或者在旁边看热闹，让调查员们至少不用在维持秩序上下功夫。
托尔也跟着清理，一边清理一边跑偏思绪。
也不知道容乐先生安排任务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他和缇娜安排在一起。
原本托尔还担心他一副看不惯的样子会给他苦头吃，但缇娜显然对完成任务更加重视，甚至还会给他特训。
他们现在的任务，是排查异变生物和拔除隐藏在波兰特深处的仪式阵法。
费尔莱特等人图谋的是整个波兰特，奥莉安娜腹中的邪神子嗣降临时，整个波兰特都是祂的祭品。
这样庞大的阵法，必须要覆盖到波兰特的所有地方。
在捣毁某一部分的阵法的时候，都会引来看守的怪物或狂信徒过来阻挠，这个时候缇娜就会直接冲上去，痛击对面敢来反抗的家伙。
缇娜是典型的武力派，清剿环节的时候经常拿着武器就冲了进去，拽着二五八万的步伐俯视敌方，态度非常之藐视。
有的时候他杀嗨了，就需要托尔充当镇定剂，把上头的缇娜拉回来。
他是为数不多能成功抑制缇娜攻击性的人，还有一个是容乐。
虽然托尔也付出了被缇娜痛击的惨痛代价。
因为任务量很大，光凭他们几个人没办法照顾到波兰特的每个角落，隐藏在暗处的另一支队伍也接到消息，领队带着大家一起执行任务，分担他们的压力。
同伴的加入减轻了他们不少的负担，经过一段时间的排查，任务的进度也在飞速的推进，目前已经破坏了大部分的阵法区域。
托尔在地下室待了好几年，再加上长期的实验，身上并没有多少肌肉，体质孱弱到多跑两步都会喘。
缇娜很看不上他这样，认为他会耽误任务的完成，经常找时间训练他的体能。
他努力按照缇娜制定的计划训练，短短几天就有了飞速进步。
缇娜瞥了他一眼：“以后也不能疏于锻炼，不过变弱也没关系，这样老师就不会把目光放在你身上了。”
托尔刚想和他顶嘴，缇娜身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
他接通后面色凝重的听了一会儿，低声说了句“好”，挂断了电话。
托尔敏锐的觉察出不对：“怎么了？”
“任务出来了。”缇娜的眼里亮起凶光，如同噬人的恶兽。
“——所有人，全部集合。”-
肖薄缓了一会儿后，就同意和他一起进入密道。
容乐硬是等他醒来再邀请他一起探索这条小路，显然是势在必得。
不过即使容乐是利用他，肖薄也没办法拒绝这块送上来的肥肉。
密道看起来已经被废弃，容乐发现它时上面还覆盖着封印，看上去十分不起眼，碧丽丝敢把他们放在这里，说明对这里很放心。
不过她并不清楚容乐的身份，这对他来说只是分分钟就能破解的小把戏。
肖薄状态不佳，步伐缓慢的走在后面，容乐掏出微型手电筒，照亮周围的石壁。
“这些墙壁上有雕刻。”
容乐把手电筒拉远一点，让光线均匀打在石壁上：“刻的好像是图腾。”
小道幽深晦涩，因为废弃了很久的原因，这里的环境有点糟糕，越往里走，他们就越能发现更多的东西。
容乐用相机拍摄下这些石壁。
不远处，隐隐约约的交流声从石壁的那边传来。
“碧丽丝大人交代的任务都完成了吗？”
“完成了……那边很配合我们，我们的计划一定会顺利实现。”
微弱的火光逐渐亮起，两个人影从另一端往这边走来。
容乐的手电筒早就声音出现的第一时间被他关掉。
一片黑暗里，两个人藏在隐蔽处，收敛呼吸，仿佛静止住了一样。
等火光逐渐逼近，身披长袍看不清面容的两人出现在视野当中。
两人找准时机，几乎同时出手，劲风在暗中迅疾闪过，对面刚未出声，直接被打晕在地！
直播间里：
“这就是强盗吗？”
“哈哈哈哈这两人也太默契了吧，一看就是坑人坑惯了。”
“我本来还有点害怕的，怕老婆翻车，但是现在反而有点担心对面了。”
“给楼上点了。”
“……”
两个人默契的把人拖到无人发现的角落捆上，扒下两人身上的长袍披上，面容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下，只要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里面换了人。
两人都知道对方在打什么主意，心照不宣的交换了视线。
肖薄：“我们走？”
容乐：“走吧，看看这里面还有什么好东西。”
他们又沿着小路走了一会儿，没过多久，更加明亮的火光出现在眼前。
此时他们已经拐了好几个弯，方向感被彻底打乱，甚至分不清在地下多深的位置。
走出小道后，眼前瞬间豁然开朗，一个宽阔空旷的地下溶洞出现在容乐和肖薄眼前。
无数披着长袍的狂信徒聚集在这里，四周点燃着火把，而在场地的中央，修建着一座宽大的祭坛。
越来越多的人从四面八方的小道里走出来，这个溶洞的周围竟然打通了十几条这样的小道。
显然，这些人也都是来自各个方向。
一个人看见了他们，问道：“安迪，你们怎么来的这么慢？”
容乐：“刚好完成了碧丽丝大人交代的任务。”
他此时发出的声音竟和刚才其中一人非常相像。
那人果然没怀疑什么：“这样啊，那边的态度怎么样？”
容乐现学现卖复述听到的话：“那边很配合我们，我们的计划会顺利实现的。”
那人点点头，没再多问，此时所有人都集合到了一起，他们跟随着其他人的步伐，站在人群边缘。
“看来这是他们的老巢。”肖薄的声音微不可闻，“如果被发现，光凭我们两个可对付不了。”
“很遗憾，我们现在可走不掉了。”容乐轻声说，“只能随机应变了。”
邪神的子嗣还在奥莉安娜的体内哺育着，波兰特即将发生的灾难看似是奥莉和费尔莱特造成的，但碧丽丝也脱不开关系。
又或者说，碧丽丝或许才是操控一切的幕后黑手。
肖薄：“你在地下室除了密道，还找到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东西？”
容乐：“这是机密。”
肖薄：“出去一查就能查到的东西，也算是机密？”
“在你问我的时候，它就是机密了。”
容乐回头斜斜的瞥了他一眼，墨绿色的眼眸如同森林中的湖水，在阴暗的溶洞里明亮而沉静。
他没有理会肖薄的游说，陷入短暂的沉思。
他的确翻出来了其他东西。
除了这条密道，他还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发现了一本日记，上面记载了碧丽丝在波兰特的经历。
也是从日记里，容乐发现费尔莱特和碧丽丝也有着密切的联系。
日记并不厚，似乎只是随笔或者心情起伏时写下的，时间跨度很大，容乐拿到手时大概翻了一下，最后的记录也是几年前了。
里面有的信息量很大，还有一些无法辨认或者毫无意义的符号被容乐直接掠过，重点看那些有用的线索。
……
“我来到了波兰特，这里是个绝佳的地方，我还发现了一个孩子，他的灵性很高，以后说不定会更有用。”
“母神的子嗣需要合适的母体，教会的女性没有坚持下来，或许我需要从外面寻找目标……那个孩子做的很好，等到离开波兰特的时候，我会带他觐见女王殿下。”
……
“我找到了一个好帮手，他在医学上很有天赋，但他并不愿意协助我，没关系，孩子，你会变得尽心尽力帮助我的。”
“该死，他把黑泽带走了！我不能直接出面，那个来自大陆的小鬼一直都在破坏我的计划，我需要想办法控制住他，至少让他不要妨碍到我。”
……
“好孩子，现在你可以尽情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我为母神的子嗣找到了合适的母体，虽然时机远还没有成熟，不过没关系，我会一步一步扫清所有的障碍。”
“费尔很好用，无论让他去办什么事，都能完美完成，他灵性和头脑都要比旁人优秀，懂事又听话，虽然有些小秘密，但我可以不去追究。”
……
“他成长的越来越快了，我突然发现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好控制。事情已成定局，我只能按照计划执行下去……”
……
“他是个会咬人的狼崽子！他把我拖下主教之位，自己掌管一切。我看走眼了，所幸女王殿下的指示仍在继续……”
触目惊心的笔记里，碧丽丝宣泄出恶毒的冷笑：“成为了主教就没有退路。”
“——费尔莱特，你将代替我，完成女王殿下的伟业！”
事情至此已经真相大白了。
二十年前碧丽丝来到波兰特，听从女王殿下的指示在这里进行邪神子嗣的召唤仪式。
她成为了当地教会的主教，将教会变成了信仰至高母神的狂热教团，发掘费尔莱特充当自己的帮手，开始布置召唤仪式以及重要的母体。
母体非常难得，碧丽丝发现了具有医学天赋的黑泽，想利用他为自己做事。
而在大部分的情况下，她不会轻易真正露面，而是用一种无害的方式进行诱导。
黑泽一直在进行疯狂的医学研究，但最开始有人阻止她，并且成功将黑泽带走，让碧丽丝的计划差点无法进行下去。
这个人就是老板韩彦。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导致现在这个局面，但现在老板安静的蛰伏在酒馆，黑泽一无所知的进行自己的研究，碧丽丝找到了母体。
奥莉安娜的悲剧早已注定，一切都在按照碧丽丝的计划进行。
即使费尔莱特趁机夺位成为主教，也必须完成这个地位所带来的责任。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由碧丽丝一手造成的悲剧。
容乐的脑海中响起了系统提示音。
【主线任务1-3，查清波兰特阴谋案的幕后真凶，以及阴谋背后的真相。已完成。】
……
“你在想什么？”
肖薄眯了眯眼，叫了他一声。
容乐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交易就不必了。”
肖薄有些不可思议：“为什么？”
他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睛微微一凝，转头看向旁边。
刚才和他们说话的人有些怀疑的看着他们两个：“你俩聊什么呢，从刚才起就古古怪怪的，怎么这么反常？”
容乐低声说：“有点不舒服。”
“不舒服也不用站这么偏吧，一会儿碧丽丝大人问话，你俩再跑前面去吗？”
容乐：“……那我们两个现在就过去。”
那人沉默了片刻：“你们是谁？”
“……”
容乐和肖薄和那人面面相觑，空气中弥散着令人尴尬的沉默。
容乐坦然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安迪啊。”
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他就不会自乱阵脚。
那人：“……可安迪不是你旁边那个人吗？”
容乐：“你认错了，我才是安迪。”
“是吗？”那人转头看向肖薄，“那你是谁？”
肖薄：“……”
那人脸上的怀疑越来越浓，要求他们摘下兜帽。
容乐和肖薄当然不可能摘，一时间他们僵持在原地，而这里的骚乱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
“发生了什么？”
一道熟悉的女声突然响起。
所有人如同摩西分海般退到两边，碧丽丝宛如女王般缓缓走过来。
怀疑容乐两人的信徒微微俯身：“碧丽丝大人，这两个人好像是混进来的。”
“哦？”碧丽丝不带任何感情的看着两人。
她穿着和周围人没有两样的长袍，没有带上兜帽，素净的脸在火光的照映下没有丝毫表情。
往常所扮演的慈祥老妇人不同，此时的碧丽丝的表情十分冷酷，无论谁也不会怀疑她异教徒的身份。
容乐知道局势无法挽回，干脆摘下兜帽：“晚上好，碧丽丝女士。”
碧丽丝略有些惊讶：“……竟然是你们两个。”
她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们两个。
碧丽丝用一种全新的眼神看着他：“我把你们扔在地下室，根本没想过封印会被破解，这种水准的侦探，不应该是你这个样子。”
容乐：“那么我又该是什么样子？”
“天真，单纯，像羔羊一样无知。”
碧丽丝低吟。
容乐：“看来我的演技是过关的。”
碧丽丝轻轻闭了闭眼，沉吟片刻后做出了一个决定：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你确实有着才能，如果你加入我们，我可以放过你，并且……”
“把你旁边的家伙交给我。”
她目光森冷的看着旁边的肖薄。
看来肖薄先前的行为确实让碧丽丝判了他死刑，只要容乐暂且将她的条件应下，就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过肖薄的下场显然是肉眼可见的不妙。
肖薄冷静的思考着眼下自身的局势，他从没想过只是缔结了短暂合作的容乐会站在他这一边。
毕竟他们之间的新人显然少得可怜，倒不如说如果是他也会做出同样的决策。
容乐：“很遗憾，我不同意这个条件。”
他愕然抬头看向容乐。
碧丽丝压低声音，语气隐隐有些不悦：“你确定要拒绝我？”
她冷酷道：“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入我们，交出他充当祭品，二是选择反抗，然后统统死在这里！”
迫人的威势从她身上流出。
“就算这样也不打算放弃我？”肖薄的声音有些奇怪：“我明明没什么用，还会给你拖后腿。”
容乐：“不久前也有人这么问过我。”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你有着不可取代的价值。”
肖薄有些动容，容乐微微一笑：“当然，我的选择与你无关。”
“说完了吗？”
碧丽丝的声音淡了下来，眼睛里已经浮现出了杀意：“多余的话不如留到地狱里去说吧。”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上百名信徒沉默的围绕着他们。
容乐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
他平静的扫视了一圈，即使是在昏暗狼狈的环境下，青年的姿态仍然从容不迫。
碧丽丝恍惚间能够从他身上看到女王陛下的影子，都是那种被知识灌溉出来的，身边永远环绕着高洁的气质。
“我的目的就是为了搜集情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明明都是至高母神的信徒，却从教会中割裂出来，我们的行动计划中不需要多余的势力来搅浑水，对于这种地底下的老鼠，还是清理干净比较好。”
青年淡淡的，唇角轻轻扬起，墨绿色的眼眸中是冰冷的微光。
“——行动开始！”
下一刻，猛烈的爆破声轰然响起！
容乐和碧丽丝旁边的墙壁突然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沙尘石子剧烈飞扬，受到袭击的教徒惊慌失措的叫喊着，碧丽丝怒声道：“怎么回事？！”
几个离得较近的来不及躲避的信徒直接被炸飞出去，旁边的人也被飞来的石头砸伤。
容乐提前一步预见这种情况，脚步轻巧的退到安全区域，避开了蔓延开来的烟雾。
影影绰绰的烟雾里，有脚步声逐渐响起。
作战长靴落到地面上，身穿黑衣的调查员缓缓从缺口中走进来，割裂了战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些人影逐渐清晰。
为首的调查小队目光肃杀，黑色的风衣在烟尘中猎猎作响，他们握着各自的武器，在昏暗的洞穴内唯有冷兵器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如同蛰伏的野兽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缇娜目光如刀。
“——密大调查团，参上。”
第035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五章
调查团的出现让局势瞬间明朗。
碧丽丝等人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但在武力上却没有调查小队更强。
这一次密大调查员们的突袭，将所有人尽皆斩获, 因为地形原因, 这些异教徒如同瓮中之鳖，根本逃不出去，于是也就没有扩大战场。
容乐站在不远处看着调查团包围了碧丽丝, 法师将这个女人彻底封印, 失去了力量的碧丽斯无法再掀起风浪。
领队：“这场行动非常成功, 所有人都被困在这里, 我们把碧丽丝等人一网打尽了。”
“这是当然的吧？”
容乐看着眼前的场面有些漫不经心：“都做到这种程度了，如果还能让人跑掉, 那他们就需要回去重新学习了。”
领队闻言不禁笑了：“缇娜很优秀，他所带领的调查小队功绩显赫，学校也很看好他们。”
“是吗。”容乐嘴角翘起。
说话间, 缇娜已经拎着武器跑过来, 脸色很平静，苍白的脸上不小心沾上了一点血迹，从血腥厮杀中走出来的凶兽佯装冷酷，语气却带着自以为掩饰很好的雀跃：
“老师，这里的异教徒已经全部歼灭，还有什么指示吗？”
“按照以前的流程，打扫一下战场, 接下来就可以回去休息了。”
容乐说完, 随意的抬手擦掉了缇娜脸上的血迹。
缇娜一愣, 苍白的脸色瞬间升起几分激动。
容乐一触即离，收回手淡淡道：“接下来的安排问你们领队, 剩下的行动我会和他商议。”
领队一行人已经从暗处转向了明面，此次一战后已经没有继续掩饰自己的必要了，平安夜已经近在眼前，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对波兰特隐藏中的势力示威一次。
“好啦好啦，任务完成！不用写报告的感觉真不错。”
容乐伸了个懒腰，往外走去：“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还要去打工呢。”
缇娜想也不想的抬脚想一起走：“老师，我去帮你！”
容乐头也不回的摆摆手，领队一把拽住他：“你走什么，你走了调查小队谁指挥？”
缇娜十分冷酷：“随便。”
领队：“……这是能随便的事吗？！就算他们省心也不能没有队长啊！”
路过的刘光野：……我们小队最不省心的就是队长来着-
教堂。
什锦听到情报后整个人都是有些恍惚的状态，怔了好几秒，才将消息告诉费尔莱特。
“碧丽丝被清剿了？”
费尔莱特将桌上的文件合拢，低声道：“不愧是密大。”
“主教大人，那我们……”什锦比了个斩落的手势。
费尔莱特：“不需要，碧丽丝与我们无关，要清剿就清剿吧，正好不会碍眼。”
什锦：“那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是否还要按计划进行？”
费尔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什锦感觉费尔莱特从来没有盯着他这么久，这么的意味深长。
“按时进行。”
什锦敛下眼睛。
“是，主教大人。”
……
容乐回到旅馆短暂的睡了一觉。
或许是因为精神过于疲惫，他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也或许是因为停药的原因，幻觉再次找了上来。
这一次的幻觉和往常有些不同，除了疯狂混乱的呓语，还多了实质性的内容。
好像有一个人一直在他的耳边提醒他：
“时间不多了。”
容乐想要寻找声音的源头，却什么东西也看不清，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
祂的体型庞大，隐藏在浓雾之后，容乐无法去探寻祂真正的样子，只感觉有一道深邃的目光一直在注视着他，如影随形。
你在哪里。容乐说。
祂或许是听到了，或许是没有。
又过了漫长到无法分辨的时间，容乐突然清醒。
他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喘息。
……这里是旅店，他的房间。
容乐翻身坐起，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他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他下床穿上鞋，准备去给自己找点吃的。
他的大脑还有些迟钝，慢吞吞的走着，脑袋里还在思考关于系统新发布的任务。
【主线任务1-4，阻止费尔莱特的阴谋，保护波兰特。】
不仅如此，这一次连角色任务也随之更新。
【角色任务：7，带领队友解决危机，离开波兰特，队友人数达到三人即视为成功。】
角色任务开始和主线任务高度重合在了一起，任务的内容和容乐推测的没什么差别，只不过……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句话上。
“队友人数达到三人即视为成功？”
容乐：“这是在给我死亡名额吗？”
过于冰冷的任务要求让割裂感变得格外严重，对于正身处于迷雾之城的玩家来说，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
这不把人命当回事儿的感觉令人格外胆寒。
但这也侧面说明了这次的任务难度极高。
容乐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他走到门口，刚一推开门，几封信就掉在了地上。
容乐弯腰把信捡起来。
“奥恩？”他挑了挑眉。
容乐打开信纸阅读里面的内容。
“早上好，优秀的侦探先生，你没有让我失望，你带人清剿了碧丽丝及其信徒，为波兰特上了生动的一课，想必大家都知道这里有一群专门捕猎他们的人了，估计大家都会变得安分起来吧。”
看起来只是无聊的问候，容乐读完后拆开了下一封。
下一封信是哈里的。
“真是令人惊讶……小侦探，你做到了很多人都没做到的事，或许我一直都小瞧了你，不过我会保持谦虚的态度重新认识你的。”
“顺便感谢你让我们学会的首领终于现身，我们给你送了一份小礼物，希望你喜欢。”
信中的话语焉不详，他并不期待异教徒会送给他什么样的礼物。
最后一封是来自波兰特本地教会的官方信函，措辞严谨的陈述了教会的辅佐官什锦死亡的消息。
教堂会为他举办追悼会，希望大家能来教堂为他祈祷，顺便见他最后一面。
日期就是今天下午三点。
直播间顿时炸开了锅：
“？？？”
“什么？！什锦大美人死了？！”
“我不信！！呜呜呜这一定是假的！我的大美人！！”
容乐原地愣了片刻。
什锦的突然死亡让他突然认识到奥莉安娜远不是最后的敌人。
还有许多人，在用自己的方式，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他把碧丽丝清剿了，却还有更多的敌人在等着他。
什锦的真正死因他不想深究，去教堂或许能看个明白，但他已经不想去看了。
容乐刚一出门，就看见对面屹立着费尔莱特的身影。
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见他出来，目光就移了过来。
费尔莱特带来了解释：“什锦早就有上位的念头，我只是将计就计，在昨晚联合其他人提前动手。”
容乐：“看来昨晚我不该睡，竟然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事。”
容乐的神情很平静，似乎这件事并没有在他心里掀起波澜，他漫不经心的抬眼看着费尔莱特。
“主教大人，你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些的吧？”
“叫我费尔。”他依然纠正他。
费尔莱特说着，又自嘲似的笑了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回忆的事情。
“算了，怎么样都可以。”
他说着，目光在容乐身上的衣服处顿了一下：“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到了晚上说不定会下雪，你穿的太少了。”
容乐回身欲走。
费尔莱特叫住他：“等等，我今天是来劝你离开这里的，这是最后的机会。”
容乐：“我们不会放弃波兰特。”
费尔莱特：“这里有什么好？这座小镇早就应该毁灭，现在也只不过是走上了注定的归宿。”
“如果你担心波及更多的地方，我可以答应你控制住奥莉安娜，不会让她给你添乱。”
容乐：“你应该清楚，邪神的子嗣不可能随着波兰特的覆灭而消失。”
“碧丽丝只是一个执行者，她的背后还有更加庞大的组织，你逃脱了碧丽丝的掌控，也逃不过既定的宿命。”
自费尔莱特成为主教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和这个教会永远纠缠在了一起。
容乐低声道：“你从来就没有自由。”
邪神的一部分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赋予了费尔莱特全新的意义，他将代替碧丽丝完成计划，这不只是私欲，也是他必须要做的使命。
“虽然没有搞清楚为什么你认识我这件事，但我并不讨厌你，如果不是在这里遇见你，我们说不定会成为朋友。”
但是没有如果。
容乐：“下次见面就是决战了，我会赢的，费尔。”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他。
费尔莱特静默片刻，只觉得眼下这情况有些讽刺。
他平静的说道：“那么，晚上见。”
这场十几年的布局，也终于该迎来了终局。
……
奥莉安娜托腮静静的看着哥哥准备东西。
科恩把放在办公室的东西拿出来清点，她也跑到宪兵局，想要等着科恩一起下班回家。
阳光照在科恩的脸上，让此刻变得那样温馨和平静。
刚开始被科恩收养的时候，奥莉安娜其实很讨厌科恩。
虽然本来就是邻居，他们平时也有过交集，同龄人之间有时候也会一起玩闹，但那都是她假装出来的乖巧懂事，实际上她讨厌所有人，包括这个邻居的男孩。
直到后来他们逐渐长大，她在哈里和费尔莱特的帮助下成功脱离了母亲的掌控，那个邻居家的男孩突然出现，并打算收养她。
收养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奥莉安娜自觉和这个邻居家的男孩只是普通关系，她也从来不在乎别人是怎么想的，或许这个男孩和其他男人一样，都对她别有目的。
不过无所谓，只要科恩还有利用的价值，她就可以当这个所谓的妹妹。
但和她所想象的并不一样，奥莉安娜之后的生活普通到离谱。
收养了她以后，科恩竟然真的像哥哥一样，努力的出去工作，改善家里的生活水平，她的裙子穿了很久已经很旧了，哪怕不说也会被他发现，然后隔天就会得到新的裙子。
他会对她温柔的笑，在别人欺负她时站在前面保护她。
她问科恩为什么要这样保护她？
既不索取什么，也不期望着什么，只是在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付出，如果他不是真的愚蠢，那就是彻头彻尾的大傻瓜。
但尚且消瘦的少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因为你是我的妹妹，我说过我会保护你。”
奥莉安娜面对着这种纯粹的善意，第一反应就是想要躲避。
她这样肮脏的人也配得到这种温暖的呵护吗？如果科恩知道他心目中需要保护的，可爱乖巧的妹妹背地里是什么样子，他会不会觉得失望，会不会觉得厌恶？
她不想被他用那样的眼光注视着。
但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正如费尔莱特要肩负起教会未完成的使命，奥莉安娜也是一样。
他们在这个腐朽的波兰特的恨意中逐渐沉沦，根系扎在了淤泥里，永远都无法脱身。
这场毁灭波兰特的巨大阴谋经过多年的谋划，已经不是他们个人想要停止就可以脱身的，如同错综复杂咬合起来的齿轮，只能被推着前进。
哪怕在这途中遇到了怎样的温暖，以及珍贵的人，这些美好的令人落泪的东西，他们终究是无法抓在手中的。
这是属于波兰特所有人的宿命。
“奥莉，奥莉。”
科恩笑着看她：“在想什么呢？一直盯着我，叫你也没有反应。”
奥莉安娜眨眨眼，熟练的露出微笑：“因为哥哥非常认真的在整理东西，一不小心就看呆了。”
她说的坦然，被妹妹夸赞的科恩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我有什么好看的。”
“哥哥认真的样子非常帅气。”
奥莉安娜托着腮认真的回答。
她抿着嘴，轻声说道：“哥哥，已经是下午了呢。”
“是啊，太阳都快落下了。”科恩随口道，“我们也该回家了。”
科恩说着收拾东西，过了一会儿发现奥莉没搭话，抬头一看，发现她还在看他，不由得无奈笑了：“怎么了，今天这么黏人？”
“想多看哥哥一眼。”
奥莉安娜回答说。
“什么时候都能看，又不是最后一面了。”
科恩笑着叹口气，见奥莉很安静，便拍拍她的头，回头接着收拾东西。
后颈突然遭到重击，科恩还没反应过来，直接倒在了地上。
一直坐在桌边的奥莉安娜站起身，她将科恩拖到旁边的长凳上躺好，贴心的盖上薄被以免着凉。
在这期间，外面忽然出现惊恐的喊声和无名生物的嘶吼，迸发的血迹溅在窗户上，昭示着外面正在上演怎样的惨剧。
奥莉安娜很平静，直到这一刻那些柔软温顺的外壳褪去，只留下冷淡漠然的内在，璀璨的金发和淡蓝的瞳孔倒映着外面的血色惨剧，似乎有什么压抑许久的愤怒的火焰在野蛮生长。
奥莉安娜打开门，站在门口顿了一下，侧过头轻声说：
“再见了，哥哥。”
……
第036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六章
太阳快要落下了。
密大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
托尔看着外面逐渐擦黑的天色, 容乐自从早上离开旅店后，就直到现在也没有回来。其他人似乎都不是很担心的样子，百越先生也说, 无所谓那家伙会保护好自己。
可在现在这样紧迫的关头, 那个人不在总让他觉得有些不安。
今天就是最终的决战了。
托尔觉得有些不真实，因为从来没有面对过这种情况，令他不可避免的胡思乱想。
这段时间他和密大等人迅速混熟了, 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拥有丰富的学识, 去过很多地方, 即使托尔对这些都懵懵懂懂，也不会觉得厌烦, 而是耐心的和他讲他们经历过的任务。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早已做好牺牲的觉悟。
哪怕是缇娜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活下来，但他会冷酷的握住长刀, 宣誓一般说自己绝对会拼尽全力斩杀掉所有敌人。
托尔没有他们这么豁达的心态, 因此总是陷入不知名的恐慌之中。
他生怕他们中的某个人永远无法再看见，记忆也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化。
门突然被敲响了。
是缇娜。
年纪相仿的少年身形挺拔，利落的黑风衣和长刀带着黑暗世界独有的冷酷和锋利。
缇娜站在门口，平静的说：“走吧，平安夜就要来了。”
托尔正了正神色，回忆起脑海中那个始终泰然自若的身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他们, 一定会成功。
……
容乐睁开了眼睛。
他剧烈的喘息着, 似乎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 脑袋似乎也因此有些微微的眩晕。
他捂着头坐起来，感觉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迟疑道：“……这是哪里？”
KP说道：“这里是宪兵局的地牢。”
KP的出现似乎有着微妙的怪异，容乐皱着眉晃了晃头，将这股杂念甩了出去。
他回想起先前的经历。
和费尔莱特交谈过后，容乐则去检查重要地点，确保这里的封印不会造成太大的危机。
波兰特毕竟是个小镇，光凭密大这些人没有办法全都保下，还有那些安插在居民之中的暗桩也不可能完全拔除，他们只能尽全力将人送往安全的地方。
在他准备回去的时候，有个宪兵跑过来让他去一趟宪兵局，说科恩有事要找他。
容乐思索片刻后打算去一趟。
奥莉安娜对他估计也只是利用，现在这个关头科恩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说不定会被她残忍的抛弃。
他的位置离宪兵局有些远，等到他来到宪兵局门口时，天色已经开始发暗，黄昏逐渐占据天空。
他抬脚往宪兵局里走，未等踏入正门，瞬间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太安静了，以往宪兵局虽然人少，但至少会有人声和脚步声，但现在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寂静犹如死地。
容乐推开大门。
待看清了里面的情况后，霎时间脑子就嗡的一声，他倒退两步，捂着头脚步不稳。
从身体里流出来的血蔓延整个大厅，无论是大厅还是深处，都是一片血色。
容乐瞬间闭眼，心中已经觉得不妙。
果然，精神判定紧随而来。
【亲眼目睹了极具冲击性的一幕，你的心灵遭到了打击，下面进入理智鉴定，成功减2，失败减1D6】
【由于身上还存在持续性debuff，你还需要增加一个惩罚骰。】
KP的声音容乐很久都没听到了，不过每次他出现似乎都没什么好事。
骰子的声音咕噜噜的响起，KP的声音低醇温和。
【理智鉴定：77/86，失败。】
接下来又过了一次惩罚骰。
最后容乐竟然一口气在这里减了9点SAN值，SAN值由77下滑到了68，即将岌岌可危的靠近及格线。
KP似乎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差点就能骰到大失败了。”
容乐：“……”
“好险啊，一次性下降超过十点会陷入短暂的负面症状。”
“好狗的KP，其他玩家遇到的可没有这么智能，还会陪着聊天，基本上就是个骰子工具人。”
“KP的存在的确十分神秘，它是迷雾之城各大模组的主持人，有着超乎常理的力量，能够左右模组的局面，还被怀疑和神明有所关联。”
“……”
弹幕纷纷讨论。
精神状态似乎随着SAN值的扣除再度滑了一个坡，容乐等着那阵眩晕感过去，才睁眼扫视周围。
这是一场屠杀，整个宪兵局的人全部遇害，他们的面容似乎还带着惊惧的神色，七零八落的倒在周围。
作为宪兵基本上都有自保的能力，但他们在凶手面前却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这足以预见这与敌人实力差距的悬殊。
容乐脚下踩着尚未凝固的血迹，略过倒在四处的尸体，往自己所想的那个方向走去。
走廊里的情况同样惨烈，窗户上迸溅着惊心动魄的血迹，这个走廊只有一个房间的周围是难得干净的地方，只有星星点点的血迹落在地上，好像是有人刻意避开了这里。
是科恩的办公室。
有什么答案隐隐要呼之欲出，容乐眯了眯眼，手抬起来搭在扶手上。
未等开门，后脑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他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就是现在，容乐翻了个身站起来，环顾了一下所处的地方。
宪兵局似乎没什么值得探索的，容乐打开了牢门，地牢里空无一人。
那个打晕他的人仿佛是突然出现，容乐没有丝毫防备，不知是谁把他搬运到了这里，但眼下不宜在这里久留。
容乐不知道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外面的局势已经进展到什么程度。
在离开宪兵局之前，他又去趟科恩的办公室。
这一次他成功推开了那扇门，里面空无一人。
而外面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小镇都充斥着一股奇怪的气体，这股气体弥漫在空气里，即使捂上口鼻也没办法隔绝，容乐刚一出去，就被外面浓郁的环境呛了回来。
不过即使是建筑也没办法隔绝气体，虽然比外面浅淡，但空气中也充斥着这股诡异的空气。
容乐轻轻啧了一声，很快就做好心理准备，推门出去。
这股气体似乎能影响人的神智，容乐一路走来，看到街上有好几个人都失去了理智，空旷的街上还残留着节日的装饰，情形显得十分荒诞。
弹幕惊呆了：
“这什么情况，大家怎么都疯了？”
“好可怕，波兰特现在这是地狱模式了吧？太危险了，我刚看见有居民发现容容朝他冲过来，攻击性好强，是异化吗？”
“是这股气体搞的鬼？那岂不是说波兰特现在遍地都是怪？”
“完了，所有人都避免不了吸进去这些气体，那岂不是说这个模组最后会全灭？”
“麻了，我人已经麻了。”
“这就是主线剧情吗？这是死亡主线吧？”
容乐也想到了气体的古怪之处，脸色有些不妙，但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他躲过几个已经明显异化的居民的攻击，快步朝着教堂走去。
越往里走，他的心就越沉了下去。
一路上他遇到了好几拨怪物的攻击，全都是这个小镇的居民，这可以说明这个小镇的大部分人已经丧失了理智。
而密大等人估计现在正按照容乐制定的计划，疯狂屠杀这些已经无法挽救的怪物。
容乐冲进教堂，此时这里也已经变成了怪物的海洋，数不清的怪物猩红色的眼睛注视着他。
神圣的彩绘玻璃之下，原本崇高的教堂大厅已是一片狼藉，无数奇形怪状的怪物攀爬其上，更显得这一幕尤为荒诞。
弹幕在尖叫：
“容容你在干什么？！别去送死啊！！”
容乐快步进来，大门在身后逐渐合上，发出轰然的声响。
大衣随着他的大步前进不断飞扬，面对教堂里数不清的怪物，青年深绿色的眼眸如同复古的宝石，里面充满了冷漠和寒意。
“给我闪开——”
庞大的力量以不讲道理的方式碾压了所有胆敢挡在容乐面前的怪物，过于暴乱的力量激起了空间的波纹。
青年站在原地，生生在怪物中轰出一条绝对安静的通道，此时再没有人敢认为他很柔弱，这种绝对颠覆性的反差足以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
“…………”
弹幕此时也一片安静。
半晌，才有人说：
“这……还是我那个柔弱的老婆吗？”
“他的人设不就是柔弱的侦探吗？我一直以为他是走智斗路线？？！”
“好家伙重新定义柔弱。”
“这回我真的垂直入坑了，我真的，靠，我对这种又辣又漂亮的大美人完全没有抵抗力。”
容乐在酣畅淋漓的发泄一番之后，他的耳边响起一串系统提示音。
【扮演度-10】
【扮演度-15】
很快，原本尚且富余的扮演度就飞快下降到岌岌可危的六十多点，濒临及格线以下。
“……”
有世界意识打掩护，容乐这一番操作没有下降到红线以下，如果是其他人做出这种绝对崩人设的操作，立马就会被迷雾之城以崩人设的理由抹杀。
容乐眯了眯眼，此时眼眸里没有往常的慵懒，只有绝对的冷静。
教堂里留下了这么多怪物，恰恰说明费尔莱特并不在这里，此时教堂对他来说空门大开，正是难得的大好时机，正适合到核心的地方去搜查。
他抬起头，看向顶层的方向。
容乐能预感到，在哪里，绝对有他需要的东西。
教堂虽说上次被他们顺手搜查了一番，但并没有接触到核心部位。
一是如果想要深入探索，就必定会惊动教堂里的人，对行动搜查不利，再是和本次目标并没有直接联系，没必要大费周章的去探索所有秘密。
而现在趁着眼下局势混乱，正是合适的搜查时机。
教堂绝对还有容乐没有接触到的更深层的秘密，或许正和眼下的局面有关。
容乐快步来到顶层，所过之处周围的禁制全部破解，他逐一进去搜查，果真被他发现了一些东西。
在一个画满了圣印和法阵图案的房间里，容乐从桌上找到了几页手册，上面详细记载了将人类转化成怪物的阵法，正是眼前这个房间的图案。
启动阵法的媒介除了祭品和举行仪式的人外，还需要祭品吞服邪神的血肉将其污染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吞服血肉的人都会变成邪神最忠诚的信徒，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被彻底污染，成为了真正的异教徒。
容乐想起费尔莱特曾经说过自己身上有着神明的一部分。
这句话或许是在代指些什么。
直播间此时也惊叹的看着这一切：
“原来这才是教堂隐藏着的秘密，凎，我说为什么有一次我被追杀跑进教堂，直接被关进小黑屋导致任务失败。”
“楼上是开拓者？你还好吗？”
“幸好扮演度勉强够，在剧情杀之前脱离模组，不然就交代了，教堂这里是真黑暗！”
容乐离开这个房间继续搜集，最后又一次回到了费尔莱特的房间门口，他思考了两秒，就推门进去。
这一次他有更充足的余裕来观察这个房间。
房间看起来十分平常，整洁中又充满了生活气息，他走进去打量着周围，目光落到书桌上大大咧咧摆放着的盒子上。
“……”
容乐眯着眼看着它。
“要打开吗？现在扮演度和SAN值都有点危险，一旦搞不好说不定会挂上短暂的疯狂症状，这里头估计没什么好东西。”
“但是来都来到了，花费这么长时间，不打开岂不是白跑一趟？”
“话说里面的东西要是打开了，我们这些屏幕外的人会不会也被污染？”
“……千万别看，提前高能预警！”
弹幕纷纷说道。
容乐走到盒子面前。
他看着上面挂着的精巧小锁头若有所思，手指捏着铁丝轻轻转动几下，上面的禁制便轻松打开，发出“啪嗒”的声响。
此时弹幕已经是一片高能预警，覆盖了大半个屏幕。
盒子被容乐轻轻打开，他沉静的凝视着盒中的东西。
那是一块奇形怪状的不明肉块，似乎还存在着生命，在盒子里微微的蠕动着，它的表面没有任何毛孔和口鼻，却仿佛在呼吸一般一张一缩。
整个场景怪诞的无法描述，容乐脚步微微一晃，熟悉的眩晕感逐渐侵蚀大脑。
在尚且存在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脑海中的一道声音响起。
【您已发现模组核心道具，世界线篡改度：65%】
他微微咧开嘴。
……
“容容，容容。”
“老师，你醒醒。”
“别睡了，我们还有事情要做。”
耳边一声声呼唤让容乐的神智逐渐清晰。
百越的声音，还有缇娜他们……他这是被他们找到了？
他刚想睁开眼，眼睫一颤，却没有睁开。
容乐的心如同秤砣般沉重，冰冷的麻意从四肢百骸中传来。
不，不对。
他分明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任务，此时这些人都有事要忙，大家都在战场上，怎么会一股脑围在他周围？
在他身边说话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此时周围的声音逐渐变大，显得有些吵闹，声音越来越近，到最后几乎是贴在他耳边在说：
“他眼睛眨了！”
“他醒了！”
“快醒醒，我们没时间了！！”
容乐脸色难看的睁眼。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十分正常的场景。
神色如常的托尔站在他旁边，有些困惑的看着他的表情：“容乐先生，你怎么了？”
百越轻哼一声：“就知道乱跑，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
缇娜微微皱眉，沉沉的说道：“老师，下次有什么计划，务必带上我一起！”
这些人维持着平静的表情，几乎能让人陷入自我怀疑。
难道刚刚是自己听错了？
容乐面无表情，看着他们拙劣的表演，耳边还能听见空气中传来细碎的喁喁私语：
“他发现了。”
“他没发现。”
“他发现了。”
“他没发现。”
“他发现了！！”
有什么东西尖叫一声，像是小动物般一哄而散，容乐头痛欲裂，脸色越发难看。
幻觉的频频出现说明他的精神已经来到了一个并不健康的程度，但想要通关模组，推进世界线篡改度是必不可少的。
从托尔那里开启了世界线篡改度后，容乐就在思考，什么样的特定存在会导致世界线篡改度。
答案是特殊的，会对模组的走向造成巨大影响的存在。
对于一个庞大的，运行完善的模组而言，过于微小的改变并不能引起剧情的走向，即使蝴蝶扇动翅膀，迷雾之城也会在它酝酿出更大偏差时将其修正。
所以，能够影响到剧情的存在，才会推进世界线篡改度。
眼下自己的状态容乐并不意外，作为想要篡改剧情的既定走向，通关模组的玩家来说，必定会受到整个模组意识的针对。
而他，必须在彻底疯掉之前通关模组。
容乐关掉手中装着肉块的盒子，匆匆离开了教堂，刚走出去没多久，眼前再次出现了幻觉。
他浑身都被束缚在了病床上，束缚带将他牢牢绑住，他无法行动，嘴里也被塞着东西无法说话，只能发出呜咽的声音。
容乐用眼角余光能看到旁边立着的苍白窗帘，上面有两个人影，他被束缚在了医院的病房，狭隘的空间里，医生和护士的交谈声清晰可闻。
没等他思考眼下的情况，帘子被人掀开，黑泽一如既往的穿着白大褂，脸色有些憔悴，几乎和这个晦暗的病房融合在了一起。
“病人的状态太狂躁了，用药吧。”
护士从托盘中取出一剂装有淡绿色液体的针管递过来，黑泽戴上口罩，套着医用手套的手上，淡绿色的液体仿佛还有着诡异的气泡。
“按住他。”
黑泽说。
他好像并不认得病床上的人是谁，漆黑的瞳孔中是一片淡漠的神色，握着针管的黑泽此刻显得十分冷酷。
容乐下意识的挣扎着，却不可避免的看着针尖离他的脖颈越来越近，他的瞳孔骤然紧缩，看着越来越近的针尖，精神紧绷到极限！
眼前的景象顿时消失，未等他放松，就发现自己此时正跪伏在地，坐在费尔莱特的房间地板上，捧着不断蠕动的不明肉块大口吞咽着。
他从来没有离开教堂，方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真正的他早在见到盒中肉块的那一刻就丧失了理智，不受控制的吞食着！
不，等等，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也是幻觉！
这一切都是他濒死前的臆想，真实的他已经被黑泽注射了药物，等待命运的审判。
容乐跌跌撞撞的起身，发现自己又身处于那个病房，此时周围一片猩红，迸射的血迹溅了满地满墙，他看着地上躺倒在地的黑泽和护士，又恍恍惚惚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
究竟什么才是真的？
他喘息着，越过尸体踩着布满鲜血的地板，穿过医院的走廊，推开门的那一刻，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就此凝固。
……他又一次回到了教堂。
直播间里。
自从世界线篡改度飙升到65%后，弹幕就处于激动状态。
“这也太强了，虽然没敢看盒子里的东西是什么，但这个东西也太重要了吧！竟然有37%的权重！”
慢慢的，大家都发现容乐的状态不太对劲。
“掉SAN了？镜头好乱。”
“好多幻觉，有些很简陋，但因为太贴近日常生活了反而让人头皮发麻，医院和教堂的连环幻觉也是……我光看着人都要不好了。”
“玛德我好心疼，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疯？那个b玩意也太邪性了。”
然而隔着镜头，没人能做的了什么，只能徒劳的看着青年痛苦的挣扎。
容乐捂着额头低低的呻.吟着，他抓着手中的盒子抱在怀里，跌跌撞撞的起身往外走去。
他必须离开这里，不管眼前究竟是什么幻觉，他要赶到费尔莱特面前，阻止他和奥莉安娜的献祭仪式。
此时在他的眼前，幻觉已经无处不在。
他甚至已经听不到系统传来的急促尖锐的警报声，滴滴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你直视了邪神的一部分，精神因此受到严重的污染，接下来进行理智鉴定，成功减3，失败减1D10。】
【你携带着邪神的肉.体，祂的力量将无时无刻影响着你，接下来理智鉴定将会每十分钟进行一次判定。】
骰子的声音在虚空中清脆的响起。
【理智鉴定：68/71，失败。】
【SAN值减9。】
……
【理智鉴定：59/45，成功。】
【SAN值减3。】
……
【目前SAN值：56。】
第037章 平安夜永远不会来临
第三十七章
过于迅速的SAN值下降导致容乐陷入短暂的负面状态, kp自动扔骰子，随机负面症状为[暴怒]。
教堂的动静吸引来教徒的搜查，所幸双方并没有碰面, 避免了容乐在失去理智时动手导致扮演度下降。
他看着远方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 漆黑的乌云笼罩了小镇上空，悬崖上方的沉重威压格外浓郁，只是望过去便令人胆寒。
“……什锦？”
容乐蓦地顿住脚步, 有些不确定的说。
前方, 什锦静静的站在那里, 他穿着白衣, 在这漆黑冰凉的天色中，甚至带着些纯白色的光晕, 越发显得飘缈。
但是容乐记得很清楚，他已经死了。
即使他没有去探望那场葬礼，但作为所谓的学会的礼物, 这个惊喜的分量是实打实的。
以异教徒们的行事作风, 容乐清楚他们不会在这种问题上多留一点余地。
什锦没有动，而是维持着保护着什么的姿势，眉眼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静。
此时他的美貌才真正脱离的教堂，得以毫无保留的展露出来，大美人温润的美貌在此刻是那般惊心动魄，他微微侧过眼眸，看着容乐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在哪里做什么？”
什锦没有回答, 而是往旁边侧了侧, 于是容乐得以看见那处的全貌。
那竟然是一块破碎的泥土, 上面生长着一只开的正浓艳的玫瑰花，许是怪物暴乱时冲进花坛将这里破坏掉的, 其他的花朵已经倒在地上，被践踏的一片狼藉，只有这一朵玫瑰花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似乎透过它，隐约可见曾经平静的小镇生活。
容乐：“你喜欢花？”
大美人喜欢花并不奇怪，不过那场葬礼他没有去，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他带他喜欢的花，估计是没有的。
毕竟没有人会在葬礼上带着火热的玫瑰花。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不管你是什么，灵魂也好幻觉也好，我就当作你喜欢玫瑰花了，如果有机会，我还活着的话，我会送你一束玫瑰。”
“……就当作，我迟来的悼念。”
……
怪物太多了。
此时悬崖下的战场已经如同暴风过境般一片狼藉，然而即使是这样，这里的战斗仍在持续。
密大调查团已经事先将能找出来的阵法给毁了个七七八八，但这么多年教会积累下来的底蕴，无数居民已经悄无声息的被转变成了怪物。
这些怪物白日以人的模样示人，晚上则变成另一番模样，成了捕猎人类的怪物。
“不行了，怪物太多了，顶不住！”
白洋在又斩杀掉一个朝他扑过来的怪物后，喘息着说。
在他旁边的则是刘光野，他和其余调查小队在前线顶住压力，他们疯狂厮杀，将整片土地都铺上满满的尸体，淡绿色的血液溅在地上，混合着人类红色的血液，充斥着满满的怪诞感。
他们只能任由费尔莱特和奥莉安娜在悬崖处执行自己的计划，无数怪物听从感召，朝着这个方向扑来。
他们也只能拼尽全力守住唯一一条生路，期待令人绝望的境地里那一丝渺茫的转机。
受了伤的成员从前线退下来，身边的队友立刻补上缺口，被调查小队牢牢守护着的中心空地，战力薄弱的后勤迅速对伤员展开急救。
徐源和在这种高度紧张的环境下，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逐渐变得动作麻利。
他原本只能帮着随队医生打打下手，现在已经能动作精准的处理血肉模糊的皮外伤了。
要说身处眼下这种局面，他不慌张是不可能的，不过这个模组已经进行到这种程度，就算不在密大这里，也没有一处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他甚至没有时间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他已经被这残酷的一幕逼迫的麻木，脑子里只有救治眼前伤员。
他左右不了战局，只能期盼着那个青年能快点出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徐源和也开始有些盲目的信任容乐，他被身边密大成员们感染，认定了那个人一定能做到这些看似无法完成的事情。
包围圈最外围的位置，刘光野以伤换伤，极其凶险的斩杀了两名明显进化的怪物，他勉强站稳，闷哼一声，拒绝了旁边队友让他下去休息的提议。
他握紧武器，上面淡淡的附魔阵法散发着幽幽的光辉，冰冷坚硬的刀柄传来熟悉的质感。
他的使命，他的归途，早已在握紧武器的那一刻起便已经知晓。
或许这里，就是他注定的葬身之处。
他抬起眼看着仿佛永远也杀不尽的怪物浪潮，神情坚毅，眼神雪亮。
“诸位——追随真理，沉默前进。我先行一步！”
刘光野踏出一步，悍然冲入怪物堆里！
这句话鼓舞了所有人的士气，众人原本有些萎靡的状态再次振奋起来。
“追随真理，沉默前进！”
“我等为自由而战，为人类而战，为战而战！”
密大的调查小队低吼着，在越发浓重的天色下，一个个犹如人间兵器。
徐源和怔怔的看着，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砸了一下。
天色越来越深，夜色不知不觉间降临。
容乐在长街上飞快奔跑，喘息间似乎都带着空气中微微的凉意。
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那个木盒。
容乐的头脑从未有此刻清明，他知道想要制衡如今的费尔莱特，一定还有什么东西是他所缺少的。
【世界线篡改度：65%】
已知撬动关键节点能提升世界线篡改度，而篡改的提升，是通关模组的必要因素。
依照目前形势来看，费尔莱特举行仪式是必定会发生的时间节点，如果能改变这个时间节点的走向，就能对世界线产生巨大的影响。
来得及，一定还来得及。
容乐努力咽下喉间因剧烈的奔跑造成的腥甜，义无反顾的朝着风暴笼罩的最顶端跑去。
*
夜深了。
图书馆的最高处有一处天文台，这是小镇视野最好也是最高的地方，老板和赛德就站在这里，看着下方暗流涌动的小镇。
夜凉如水，赛德看着远处悬崖的方向，从这个角度，依稀能看到那里的惨烈景象。
“老板，我们不去帮忙吗？”
老板：“我们帮不了什么，这场战局最终的结果，取决于那家伙究竟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也凝视着那个方向，喃喃道：“赛德，你知道吗？这个世界或许是一个巨大的牢笼。”
赛德想了想，摇摇头：“我不明白。”
“曾经我也不明白，但随着那个人一次次贯彻自己的坚持，我好像也就明白了什么。”
“我一直在思考，究竟怎样能使线性的时间不断回溯，而怎样做，能使那个必将到来的时间节点发生改变……站在时间长河中的人，又会是多么孤独。”
男人往日慵懒的黑眸此刻格外清明，他凝视着下方，似乎能看到那个青年拼尽全力奔波的样子。
“牢笼中的人按照既定的轨迹重复自己的行动，当一个异类出现打破这个局面，细微的偏差就出现了。世界的修正的确十分精妙，但是……”
“没有绝对完美的修正，偏差一直都存在。”
老板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在这浓郁的黑暗掩饰下，无数肮脏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赛德想了想他说的话：“为什么明知道前路渺茫，却总有人甘愿奔赴在这条路上呢？”
正如眼下，密大众人的坚持，在必将到来的那个令人绝望的事实面前，或许只是无用的挣扎。
“因为有些人的灵魂，生来就如同璀璨的明灯。”
青年墨绿色的眼眸冰冷又坚定，如同结冰的湖泊，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他在昏暗的长廊上飞快奔跑，穿梭在每一条走廊，希望找到那个决胜的关键。
原本冰冷已久的感情似乎也因眼下的局面而久违的炽热起来，他的身边并不是孤身一人。
这些模组……似乎也没这么糟糕。
老板的声音如同幽幽的叹息：“在祂眼里，人类毫无意义，唯有璀璨的灵魂值得偏爱，祂为了得到这份纯粹，会想尽办法磨砺，使他蜕变的更加完美。”
容乐打开一间又一间的房门，又一次又一次的离开，波兰特的上空已经黑云罩顶，厄运似乎已经避无可避。
“而这个世界并非都一无是处，还有更多的人生来如同灰蒙蒙的铁石。”
密大等人几乎都筋疲力竭，战场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一片惨烈的景象。
缇娜长刀一甩，一串艳红的珠子从刀尖滴落。他慢慢走过去，握住托尔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在不断的打磨中，他们能够感受到相互之间的磁力，并且汇聚在一起，形成远超自身的力量。”
战损的街道，荒芜的冷月，不可名状的神明开始逐渐苏醒。
群星在慢慢移动，而更多的身影充满疲惫和坚定的行走在黑暗之中。
“互相吸引，互相约束，这是独属于人类美好的羁绊，而奇迹正诞生于此。”
奥莉安娜发出一声惨叫，她躺在悬崖上祭祀台的中间，以她为中心，巨大繁复的阵法发出莹莹的光晕。
她的肚子上不断涌现各种奇怪的突起，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迫不及待的想要出来。
少女发丝凌乱，往日精致的容貌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但她完全不顾身体的异状而狂笑着，泪水自眼角滑落，痛苦与喜悦的神色在她的脸上复杂交织。
这一刻的她如同怒放的花朵，充斥着濒死的绝望的美。
费尔莱特：“一切都到此为止了。”
他站在一边，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天空，再过不久就是平安夜了，原本应该热闹温馨的夜晚，寓意美好的节日，但波兰特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
这是属于波兰特的末路。
天空开始飘落小雪，细小的雪花无声的落到地上，然后慢慢洇湿，更多的雪花洋洋洒洒的飘落在空中，昭示着此刻的冷寂。
哈里从暗中走出来，没有人阻拦他，因为一切已成定局。
学会和教堂向来互不干扰，维持着虚假的和平，学会等人已经准备好撤离波兰特，哈里临时改道，想来看奥莉安娜最后一眼。
他一眼就看到了石台上的少女。
奥莉安娜的生命正在被身下的阵法迅速吸取，整个人飞速的消瘦下来，因为痛苦，喉间发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哈里看着少女狼狈的样子，纤弱的身体仿佛承受不了任何重量，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锤了一下。
他忽然无法维持置身事外的心态了。
……他那么可爱又鲜活的奥莉，那么漂亮又明媚的女孩，本应该沐浴在阳光里享受鲜花和赞美，而不是躺在冰冷凌乱的泥土里，等待生命凋零的时刻。
他是不是做错了？
如果更进一步插手奥莉安娜的人生，或许她就不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如果他不再维持那傲慢的姿态，直接在发现少女悲惨命运的时候将她的人生全权接管，是不是她就不会躺在这里，如同即将枯萎的花。
绅士摘下帽子，小心的一步步走到奥莉安娜面前，带着手套的手掌轻轻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奥莉。”他小小声说：“和我走吧。”
微弱的温度从掌心传递出来，少女缓缓的睁开眼，疲倦的扫了他一眼，碧色的眼眸也变得暗淡下来，随即冷漠的无视了他。
她很累了。
科恩被她妥善的安顿起来，永远不会看见她丑陋的一幕。
虽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无法见到他，但这已经足够了。
她存在的意义就是成为祭品，至于结局，她已经没有余力再看了。
长久的疲惫席卷了少女的身体和精神，哈里能够感觉到眼前的人生命力在快速的流失，他茫然的抚摸着她的脸，看着身下大量蔓延出去的鲜血。
巨大的出血量几乎达到致命的程度，哈里维持着蹲下的姿势，凝固在原地。
同伴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们在呼唤他回去。
但他无法动弹。
……他还记得初次见面的时候，他从东部战区一身狼狈的回到这里。
他本想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度过一段平静的时光，疗愈身上的伤势，却在偶然的街角，遇见了那个如鲜花般美好的少女。
阳光洒在她如金子般的长发，他被她明媚的笑容所俘虏，从此，全部心神都留在了这个小镇。
她笑起来的样子，生气的样子，使坏时的表情，隐忍的神色……哈里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将这些都记得那么清楚。
哈里忽然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又逐渐变得低泣起来。
——他从来都不是奥莉安娜的救世主，他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
那个少女以无畏的姿态迎接残酷的现实，无人试图拯救她，包括他自己。
所有的人，在乎的只有她的容貌。
现实再一次给他的傲慢重重一击，让他在无法挽回的关头才明白自己的感情。
“对不起……如果这是神明对我的惩罚，那么这一定是我此生最可怕的噩梦。”
他叹息般的说。
……雪下的更大了。
容乐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密大众人面前。
当看见他的那一刻，徐源和差点感动到哭出来，其他人没他那么夸张，但神情也满是激动。
青年看上去难得有些憔悴的模样，越发显得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深邃动人，过长的发丝凌乱的搭在肩头和耳侧，嘴唇苍白没有血色，眼睛却亮的惊人。
弹幕直接泪目：
“呜呜呜崽子跌跌撞撞的跑过来，san值都要被骰没了，还抱着那个鬼东西。”
“大家怎么都变得这么惨啊，伤势严重吗？”
“通关模组也太难了，我终于明白开拓者的最低要求为什么是活着出来……”
“我不想让大家死……”
容乐：“大家都还好吗？”
缇娜面无表情的将刘光野从怪物堆里拔出来，他被拽着领子垂着头，脸上糊满了血，生死不明。
缇娜眨了眨眼，白净的脸上粘着血迹：“都还好。”
没有多余的时间供他们交谈，容乐思索了几秒，把怀里的盒子扔给托尔：“保管好它。”
“欸欸？是……”托尔手忙脚乱的接住盒子。
在容乐脱手木盒的下一秒，系统提示音响起：
【理智判定规则结束。】
【目前SAN值：51。】
容乐松了口气，警告托尔如果觉得精神不适就换状态好的人来拿。
托尔的精神强韧程度十分离谱，或许能抵御精神判定，木盒里的东西可以转交，同为队友的托尔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容乐的目光扫过所有人，刘光野垂着头生死不明，白洋几近脱力扶着队友站立不稳，浑身伤痕累累却依然面无表情的缇娜，所有人或多或少的挂了彩，浑身狼狈，却都沉默的忍耐着。
他的目光最终落到徐源和的身上。
青年有些迷茫的站着，和一群煞神相比如同误入进来的羔羊般单纯可怜，看起来似乎还无法接受这一切。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真是的，现在可真不是个说话的好时机。”
眼下这个情况，他根本就没时间忽悠这个被派过来接近他的玩家啊。
容乐感慨的想道。
“？？”
“等等，他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就是官方派过来的人吗？！”
“容容什么时候发现的，连我们都没发现？”
弹幕诧异极了。
徐源和不敢置信的张了张嘴。
但容乐依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对他们挥了挥手，抬步朝着最上方而去。
悬崖的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这个漩涡深邃到难以想象，只是远远看着便令人油然生出恐惧，它仿佛吞噬了天空，将世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而此时，它正对着下方的法阵。
当容乐来到漩涡的中心的时候，天空漆黑一片，几乎将月色笼罩，风将他的大衣吹起来，男人的表情在黑暗中神色不明。
费尔莱特穿着仪式所需要的主教长袍，身后是十几名身披长袍看不清面容的教徒，他们围绕在法阵四周，手持着书籍，低声念诵着什么。
法阵的中央，金发少女安静的躺在石台上，神情安详仿佛献祭般虔诚。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剧烈的翻涌，黑云如同漆黑的波涛缓缓移动，月色被乌云笼罩，唯有繁星清晰可见。
容乐凝视着费尔莱特，低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费尔莱特：“现在说这些毫无意义，我注定要这么做。”
他回眸平静道：“我和你说过离开这里，但现在已经晚了，你只能在这里陪我一起坠落进地狱。”
如果一切没有变故，那么本应该如此。
随着乌云缓缓移动，光线再次洒落在此处。
容乐看着天空之上漩涡中逐渐凝聚的庞大身影，声音微哑：“但你召唤的不是邪神的子嗣。”
“……你召唤的，是邪神。”
弹幕瞬间爆炸。
“什么？！！”
“费尔莱特疯了吗？！如果说邪神的子嗣或许会受召唤他的教徒驱使，邪神降临根本没有人能活下来！他想拉着所有人一起死！”
费尔莱特轻轻笑了起来，此时此刻，他的笑容竟然有着几分温柔：“果然瞒不过你。”
容乐：“你并不是为了主教的责任才这么做，你和奥莉安娜一样，都想要毁了波兰特。”
他有些不解的问：“碧丽丝……究竟给你们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费尔莱特微微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我的人生乏善可陈，要说多讨厌这里，也并没有很严重。”
“我只是……仅仅想要得到更多罢了。”
费尔莱特抬起那张高洁的，不染凡尘的面容陈述道：“其实，我在碧丽丝的手下生活并不难熬，因为我很有用，没有教徒敢欺负我，比起那几个小可怜，我过得很好。”
他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说道：“只不过，突然有一天，我做了一个美梦。”
容乐面无表情的歪了歪头，表示疑惑，示意他继续说。
“我看到我站在万人之上，身披着教皇所穿的法衣，我看到我手持权杖，高立于台阶之上，下方众人朝我行礼……”
“而我想要得到的那个人，也终于停留在了我的身边，永远陪伴着我。”
……这确实是个美梦。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由于费尔莱特的欲望导致了一切，他毫无疑问有着极高的天赋和头脑，足以匹配他的野心。
容乐：“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这句话没有传达到费尔莱特的耳边，因为容乐交流的对象另有其人。
kp低声笑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容乐神色微冷。
即使无限接近那个非人的门槛，他也无法和邪神抗衡，他隐隐能够感受到从漩涡里诞生的气息，那确实是属于神明的压迫感。
一切都来到了注定的结局。
世界线已经无法改变，费尔莱特注定会成功，波兰特将会沉没，邪神从奥莉安娜的身体里诞生，整个模组都将走向毁灭的结局。
他回头看着下面所剩无几的密大众人，心似乎被无形的大手捏成一团。
他漠然的垂头捂着胸口，有些奇怪的想，难道他的心也会受伤吗？
他们已经拼尽全力想要挽救局面，然而哪怕付出一切，一切在既定的结局面前也是徒劳。
既定的事实令人如此无力，仿佛永远无法跨越的高山，永远无法征服的海域，天堑般的差距使凡人望而却步。
容乐凝望着天空，那里正凝聚着一个恐怖的存在，当祂降临之时，整个波兰特都将化为乌有。
“我不想输。”他说。
冰冷的血液流淌过身体，连指间都带着冰凉的寒意。
怪物不知何时停止了攻击，密大众人看着怪物们逐渐退去。
它们纠缠住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因为担心容乐一个人在上面会遇到危险，缇娜不顾身上的伤势想要上去，密大的其他人也纷纷坚持上来。
刚刚上来，近距离看到仪式现场的神秘学教授失声道：“这是在……召唤邪神？！”
这个消息过于震撼，所有人都被这个事实冲击到说不出话来。
能和邪神扯上关系的事件向来都是A级以上的等级，是足以引起全世界范围内重视的恐怖灾难，光凭他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把邪神打回老家。
缇娜脸色一变，上前几步想要试着破坏阵法，被阵法周围的教徒围住。
容乐静静的站在原地，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仪式顺利进行，奥莉安娜彻底失去了生机，临死之前她都带着淡淡的笑容。
阵法的光芒顿时大盛，所有人都忍不住躲避这股刺眼的光线，直到光线逐渐减弱，众人才慢慢睁开眼。
呈现在众人眼中的是恐怖的一幕。
巨大而沉默的，不可名状的怪物逐渐显露在迷雾之中，祂的身形无法用语言描述，仅仅只是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形状，就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到恐惧。
祂超出了人类所能想象到的常理，只是稍微试图理解祂的存在，就能给众人带来了可怕的精神污染。
就连举行仪式的教徒们，此刻都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不要试图了解祂！”
密大众人反应很快，纷纷低下头不去看天空，哪怕是这样，那个巨大身影也刻在了他们的脑海中。
弹幕十分有求生欲的糊满了整个屏幕。
只有费尔莱特站在最高处的位置，仰起头，看着上空由他召唤出来的，真正的神明。
他轻声说：“……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神明。”
费尔莱特的语气很平静，然而这股平静在此刻那样不合常理，仔细听去，隐隐能感受到他话语里的狂热。
“我伟大的主人，您改变了我的命运，聆听我的祈祷，我知道您需要什么，正如您是那样的了解我。”
“我会是您最忠诚的仆人，甘愿永远受您的驱使，我将为此奉献我的灵魂，我的热爱，我的一切。”
他看着上空的神明，语气是那样诚恳而谦卑。
他甚至脸上还带着笑，这个笑容里没有欲望，没有狂热，而且绝对的坦诚和纯粹，眼睛里甚至有着一些神性。
“……你会垂怜我的，对吗？”
神明沉默的屹立在迷雾中，没有任何反应。
容乐很熟悉这一幕。
久违的恶心和恐惧涌上了喉咙，他微微颤抖着，甚至想要将胸膛中不断跳动的心脏挖出来。
几乎注定的，永远也无法改变的结局，就好像是神明在故意玩弄他，试图摧毁他精神和理智所故意造成的场景。
容乐头痛欲裂，他知道这是之前一路上频繁的精神判定，导致他的精神来到岌岌可危的边缘。
即使如此，他仍在此刻发出低低的笑声。
无所谓，全部都毁掉算了。
众人闻声望去，发现容乐的行为，似乎和疯掉了没什么区别。
他拿枪顶着自己的太阳穴的时候，嘴角依然咧开一个疯狂的笑容，墨绿色的眼底所蕴含着幽深难辨的情绪。
“喂——稍微注意一下我好吗？毕竟，我可是马上就要死掉的人啊。”
“……容乐先生？！”“老师！”
听清容乐说了什么后，众人发出低呼声。
费尔莱特的目光也从神明身上移开。
他脸上带着某种奇异的笑意，眼眸温柔的不可思议，他轻声说：“不要再试图阻止我了，这是已经注定的结局。”
“……”
没错，此时世界线的走向已经无法改变，容乐已经彻底明白了。
或许从他在海上被百越杀死又回溯时间的那一刻起，他所处的世界线就会迎来费尔莱特注定会成功的结局。
在这个世界线里，他注定会失败，这是必然的，无法改变的时间节点。
想要改变这一切，就必须去往更早的时间节点。
容乐此刻终于明白了最开始使用天赋的时候，kp在他耳边所说的话。
【您将跨越时间的长河，抵达你想去的地方。】
【但请注意，无限制的滥用这份权力，将会导致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是无数世界线里，唯一可以自由跨越的绝对观测者。
只要他可以不断跳跃世界线，就绝对能改变这个注定的结局。
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会给未来带来不可预知的巨大改变。
而他现在唯一的目的，就是改变费尔莱特注定会成功的结局。
容乐回过头，看向神情各异的众人：“放心吧，我会带大家走向胜利。”
“我们一个人都不能少，让那个狗屁的死亡名额见鬼去。”
“难得被这么多人信任着……我也不想辜负大家的期待啊。”
青年微笑着，晚风轻柔的吹起他的头发，肩头被随意束起的发丝也扬起了轻微的弧度，他的眸色带着些许温柔。
“……让我们在下一个轮回中再会。”
砰！
……
「时空回溯」。
能令容乐跳跃世界线，玩弄时间的天赋技能，代价是以他的死亡作为触发条件。
这是他的底牌，只有在这种不可挽回的时候才会使用。
他绝对要改变费尔莱特注定会成功的结局，达到所有人都不会牺牲的未来。
……在这之前，所有的失败都是必须的，很快就会被掩盖。
容乐的意识逐渐沉寂在黑暗中，不断的下沉……下沉……直到他看见了一扇门。
仿佛独立在他的潜意识之海中，散发着恒定的莹白的光晕，那扇门雕刻着无法直视，无法理解的诡异花纹，仿佛通往神秘的未知。
耳边，KP的嗓音柔和的响起，仿佛是令人迷醉的梦境。
【天赋技能「时空回溯」已生效。】
【您已死亡。】
【是否使用天赋技能？】
他跨越了那扇门。
第038章 两条世界线
第三十八章
一声枪响过后, 青年倒在地上，发丝和衣服凌乱的铺在地上，面容还残留着点点笑意, 似乎他并不是在自杀, 而且在赴一场美好的相遇。
托尔浑身发麻，身体在不受控制的发抖。
眼前发生的一切如同噩梦，将他的视线扭曲成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甚至不敢确信自己看见的就是事实。
容乐先生……死了？
久违的恐惧从托尔的心底升起, 他控制不住的颤抖, 泪水从眼眶不断滑落。
他听到耳边许多人都在大喊, 眼前变得一片混乱。
青年的身体被扶了起来，缇娜抱着他大声的吼着什么, 落在托尔的耳边全都变得无声，他仿佛在看一场默剧，大脑发出寂静的嗡鸣。
他的目光从青年毫无生命力垂落的发丝, 到脱力的指尖, 还有他嘴角那一丝奇怪的笑意。
天空之上，神明静默无声的注视着下方的所有人，即使浑身笼罩在浓雾之中，祂的身影仍然令人从心底感到恐惧，这种源自血脉的压迫感无法避免，人类与神之间的沟壑犹如天堑，无法跨越。
托尔看着上方逐渐显露真容的, 无法被人类所理解的存在。
他听见自己的情绪在疯狂尖叫, 这种剧烈的痛苦比任何一次来得都要汹涌, 明明内心狂躁的情绪急于寻找一个出口发泄，他的精神却仍然纹丝不动。
他被抛弃了, 他从未有这一刻那样清晰的明白这个事实。
托尔无力的双腿支撑起身体，在一片愕然的目光中，缓缓从地上站起来。
少年坦然的直视着神明。
胸腔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沸腾，迫使他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令人震撼的是，托尔竟然没有丝毫受到影响。
他没有发疯，也没有像那些教徒一样倒在地上哀嚎，沐浴在人类所无法接受的恐怖之下，他的神情却泰然自若。
仿佛天空之上，并非神明！
徐源和震惊到简直想骂娘。
那可是邪神啊！而且是教会耗费数年才召唤出来的神明本体！
神明是人类所无法理解的存在，哪怕是试图理解，或者直视都会瞬间疯狂，或被感染成非人的怪物，哪怕密大小队的众人都或多或少的陷入糟糕状态之中。
而托尔竟然能做到直视邪神却完全不掉SAN！
【理智鉴定：托尔：100/1，大成功。】
【当前san值：100】
弹幕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仅仅是托尔一人，却能够占据整个模组百分之二十八的篡改度。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已经脱离了人类的层面。
这一幕的震撼堪称强烈，一片死寂的环境里，只有少年嘶哑的声音在说：
“绝对要杀了你……”
那个身影，就这么倒下了。
如果真的还会有下一次相遇的话，那么他希望不要再面对这个绝望的现实。
……
“我的灵魂在哭泣，我的意志却如磐石。”
【您已获得个人cg——】
「托尔·BE线·SAN=100」
*
容乐在摇晃的船舱中睁开眼。
缇娜转过头问道：“老师，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容乐：“……确实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见自己任务失败，邪神从漩涡中诞生，迎来了无可抵挡的终局。
如果他不是确信自己的确又重来了一遍，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个离奇的噩梦。
容乐坐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正身处于船舱，周围都是统一制服的密大学生和教授。
他穿着当教授时常穿的衬衫和西裤，裤子的肩带因为他手撑地的姿势微微收紧，绷出细细的直线。
他回来了。
此时他能够感觉到掌心下的地板传来微微的晃动，说明船只在大海上起伏着。
这一次的回溯和上次不同，他的身份卡背景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他不再和百越共同前往波兰特调查百图图的失踪案，而是和密大的教授和学生一起前往波兰特。
这一次的重置验证了容乐的猜测，每次死亡就会跳跃一次世界线。
最开始由于海上的回溯过短，他并没有获得太多有用的情报，但对于如何使用这项天赋，他已经有了大概思路。
容乐脑海里想着，随意的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却突然发现了什么，笑容僵在脸上。
他的目光仔细的搜寻了一下众人，确认没有自己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少了一个人。
这一次的身份背景中，他作为密大的在职教授，没有跟随百越一起来到这个小镇，而是在学校收到来自安娜教授的事件报告后，才按照程序带着调查小队前往波兰特。
他正是在即将回到波兰特这个节点上，回到了这里。
那么百越呢？
百越仿佛凭空从他的社会背景中消失了一样，容乐翻来覆去几遍也没有从边角里找到相关消息，仿佛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这个人。
容乐沉吟片刻：“徐源和，你跟我出来一趟。”
徐源和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跟着他出门。
舱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
甲板上，大海依然广袤深邃，映入他眼帘的是熟悉的场景，形容怪异的船长站在老位置眺望着大海，一切似乎都和记忆里没什么不同。
徐源和等了好一会儿，见容乐依然面色平静，注视着周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似乎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
“容乐先生，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容乐目光很静的打量着他，片刻后道：“我记得你是随队医生带过来的助手？”
徐源和：“是的，我是莫里医生带过来的助手。”
糟了，他该不会是怀疑自己吧。
他按部就班地跟随身份卡的指引成功进入了容乐所带领的调查小队，即将前往波兰特，只不过作为编外人员，他一直没有机会和容乐单独交流过。
徐源和听见面前的青年淡淡问道：“那么，你还记得百越吗？”
徐源和愣了一下。
他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
“……百越是谁？”
容乐眼睛微眯，面前的人没有丝毫破绽，反而有些紧张和忐忑不安的任由他打量。
作为密大调查团里的行动指挥，容乐的话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如果他怀疑徐源和这个突然安排进来的人不怀好意，那么接下来他就会被排斥在外，连角色任务都完不成。
连玩家都不记得百越这号人的存在，更别提模组内其他人了，徐源和没有撒谎，所有人确确实实忘记了百越这号人。
“……”
事情接踵而至，不过他没有时间再考虑这些了。
远处，波兰特的身影已经隐隐可见。
船快要到了。
……
很快，容乐再次踏上这片土地。
当地图书馆任职的安娜教授发现了一处年久失修坍塌而出现的阵法，上报了学校，校方在对调查报告里附带的阵法进行研究之后，确定为召唤神话生物的阵法。
密大对此十分重视，派遣了这一支队伍前来调查。
这就是此次事件的前情提要。
容乐作为队伍的行动指挥，除他之外，这支队伍里的其他人和上次的配置别无二致。
此时，波兰特的形势已经变得有些严峻，科恩和一众宪兵站在码头迎接。
待密大众人下船后，向他们行了一礼：“感谢贵校的无私帮助，我代表波兰特全体向密大致以崇高的敬意。”
领队是来自英国的一位子爵，名叫约翰.塞纳，对外的交际都是由他负责。
他扬起得体的笑容道：“维护神秘世界的动乱是我们的职责，多余的话不必说了，让我们进入正题吧。”
科恩点点头，带着他们前往宪兵局安排给他们的落脚点，边走边说起现在的情况。
密大这次来到波兰特，不仅要调查清楚阵法带来的危害，还要解决目前波兰特怪物遍地的危机。
不知是否由于容乐行动轨迹出现偏差的缘故，小镇现在的生态情况已经截然不同。
在前往旅馆的路上，他们的队伍甚至还遭遇了一群爬行怪物的袭击，而这似乎也只是不远处正在发生交战的战场外圈。
宪兵们不受控制的发出压低的惊呼，正要掏出腰间的枪支准备迎敌，缇娜等人已经提刀上去，冲进怪物堆里一顿乱砍，将这些东西干脆利落的清理掉了。
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
原本还对他们有所怀疑的宪兵们，对他们的印象顿时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科恩原本生出了些冷汗，见他们应对的如此轻松后松了口气：“幸好有你们在，不然这趟说不定又要减员了。”
约翰十分有风度的说：“这是我们职责范围内的事情，比起这个，我们也见识到波兰特的情况有多糟了。”
“说起来，那边战斗的都是什么人？”
科恩目测了一下那边的方向：“应该是教会那边的战斗，据说费尔莱特在数年前篡夺主教之位，原主教碧丽丝带着部下蛰伏数年，如今估计也是为了权力之争。”
容乐：“原来目前波兰特怪物遍地的局面，是因为教会以主教为首的势力在和另一伙人激战造成的。”
“准确来说是前任主教，因为在主教费尔莱特和碧丽丝战斗中，教会实际上已经被辅佐官什锦暗地里掌控。”
科恩下意识的补充，随即才反应过来和他说话的人是谁。
他有些许惊讶的看着容乐：“这位是……”
约翰：“这位是我们的行动指挥，我们的战术都由容乐先生决定。”
容乐：“你好，宪兵先生。”
世界线带来的奇妙错乱感在此刻被他微妙的体验到，就连科恩微微惊讶的表情和反应，都和记忆中的没有两样。
“我还要向你打听一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位少女，她的名字是百图图。”
青年看着他，眼神里似乎带着些难懂的情绪，墨绿色的眼眸在光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有些暗沉。
科恩：“我确实知道她……冒昧问一下，难道您认识这个人？”
容乐微微眯起眼睛：“确实认识，怎么了？”
科恩的回答令他的心缓缓沉入谷底：“在许多天前，她就已经失踪了。”
容乐沉默片刻，平静道：“我知道了。”
调查小队面面相觑，见容乐没有再问，众人也都沉默的继续朝着原本的目标走去。
缇娜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见容乐没什么反应，勉强先按耐住情绪，随着众人一起在旅馆落脚。
容乐让众人先自行休整，自己则回到房间，随即出声问道：“KP，这就是你想看到的吗？”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熟悉的男声微微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容乐微微抬头，背靠着门板，黑色的发丝从肩头流水般垂落，透露出微微的光泽，他神情平静：“我还以为，这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
“你早就猜到了我会选择开启天赋技能，至于时间回溯后发生的一切，你也全部知道。”
原本自回溯后就处于迷茫状态，已经头脑风暴一路的弹幕，此时渐渐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原来容乐自杀真不是在发疯？”
“时间回溯，天赋技能？官方出来解释一下？”
“官方：你真当我什么都懂吗？”
“虽然我看不懂是怎么回事，不过真的重来了是吗？太好了我们还有赢的机会！”
“这已经属于外挂级别了吧？为什么他能获得这么强力的天赋，这可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其实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官方需要严谨措辞，不会轻易告知，但目前透露出的线索已经指向容乐所接下的任务就是传说级任务！”
“KP的态度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在这个救世主观察直播间里，KP仿佛专属客服一样陪聊，其他玩家谁有这待遇，不都是系统代办？”
“……”
KP温声说：“我只是跟随模组进程的主持人，当你投入到模组之中，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选择。”
容乐淡淡的呵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祂的话。
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缇娜的声音从门外响起：“老师，我有事想问你。”
容乐顿了一下，起身开门。
门外，缇娜似乎并没有换更舒适的衣服，依然是随时可以出行的装扮，他看起来有些犹豫：“那个，百图图她……”
真是个好孩子，知道担心同伴。
容乐微垂着眼，绿瞳一片沉静，他看着少年仿佛被戳穿心事般立刻紧张起来，低声安抚道：“放心吧，我会找到她的。”
这一次他和百图图是在学校相识，因为体质特殊，少女误打误撞的和容乐熟悉起来，随即就是熟悉的相处剧情，少女闯入他的领地，每日和缇娜打打闹闹，鲜活的不得安宁。
他并不讨厌这个少女。
缇娜被他安抚好，本想自荐帮老师收拾行李，被他三言两语的打发回自己的房间。
容乐：“毕竟保持着充足的精力，才能更好的迎接战斗啊。”
“我明白了，老师，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待的！”
缇娜顿时醒悟，满怀斗志的立誓，准备以充足的精神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容乐微笑的看着缇娜离开，随即关门回到自己的房间。
入目都是熟悉的摆设，经过刚才的打岔，KP再次消失，但稍微用头发丝想想都知道这个所谓的“主持人”一定在暗中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他的行动，如同在看着用来取乐的演出。
这是他上一周目的房间，即使重新开始，他依然被分到了这个房间。
容乐闭了闭眼，随即睁眼看向前方，浓绿的眼眸一片冷静，如同冻结的冰湖。
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费尔莱特和碧丽丝暂时没有时间理会其他势力。
什锦接管了教堂，这点倒有些出乎意料。
容乐还记得那封告知了什锦死讯的信，上一次什锦死在了平安夜的前夕，而今天正是平安夜的前一天。
平安夜是模组无法被挽回的时间节点，容乐只是回溯到了事发的前一天，留给他的时间已经十分紧迫了。
“……”
没时间了，他必须先把世界线篡改度提升到原来的水平，才能抵达那个他所期望的结局。
……
很快，波兰特的各个组织就发现，有一批对他们来说颇有威胁的队伍来到了这个小镇。
地下深处的祭坛里，碧丽丝手下的成员集合起来，共同探讨这次突然出现的变数。
有人主张稳扎稳打，暂且放缓和费尔莱特方的交战，有人打算分出一支队伍将他们干脆清理掉，省的妨碍他们之间的斗争。
“这群人好像不止是普通的调查小队那么简单。”
“怕什么，一群乌合之众，只要我们不引来大陆那边势力的注意，等到大计已成，谁也奈何不了我们。”
有人犹豫道：“但是……祭品在费尔莱特的手上。”
“女王陛下是不会追究成功者的责任的。”
话题还是绕了回来，费尔莱特继承了主教的权力和地位，也继承了女王陛下赋予的光荣使命。
如果他们没办法抢夺祭品，那他们在女王陛下面前没有任何价值，只有费尔莱特才是绝对的功臣。
“可恶，只能先杀费尔莱特。”有人不甘的道。
他们和费尔莱特都没有精力应对其他势力了，就连教堂被人偷家，也倒不出手来收拾篡位的什锦。
不过让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在某次和费尔莱特手下交战的关头，一个队伍突然闯入了双方激战的战场。
轰！
滚滚的烟雾里，数道身影逐渐出现在众人眼前。
刚一露面，未等众人看清楚情况，这些人便身形极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并且手段残酷的开始对他们进行无差别的肃清。
他们都惊呆了：“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情况？！”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幸存下来的人艰难的咳了两声，那些仿佛鬼魅的武器从他的肋下斜斜划过，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狰狞的血肉翻卷着带着剧烈的疼痛，他的目光却紧紧盯着逐渐消散的烟雾。
平静的脚步声缓缓响起，人影逐渐清晰。
为首的少年身形削瘦，面容清秀，眉眼间冷漠又带着凶意，他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风衣，配着附魔刀具，对着他们慢慢扯出一个近乎冷漠的笑意。
他的身后，有着大陆最为深厚的组织所培养出来的暴力机关，这些人的目光里带着些许狰狞的恶意，粘稠的犹如更为可怕的怪物。
“——密大调查团，参上。”
……
在密大调查小队接管了战场的统治权后，容乐也在执行着只能由他来完成的计划。
要将世界线篡改度重新提升回原来的进度，托尔毫无疑问是他的第一目标，此时托尔还在地下室里作为一个实验体，等待着作为工具最后的宿命。
容乐快步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沿路上遇到过肆意流窜的怪物，也都皱眉避开。
仿佛平安夜的狂欢提前到来，人类社会融合了神话世界的怪物，将这个小镇的一切与现实割裂。
这个小镇神话生物的指数已经超标了，如果是在大陆出现这种情况的城市，早就被各方秩序阵营的势力忍无可忍的清除了。
他喃喃自语：“这就是模组后期的样子吗？如果没有外力的干涉，这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个声音回答道：“或许会是注定的绝望。”
容乐蓦地顿住脚步，抬头看去，小巷尽头不知何时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费尔莱特依然穿着白色的长袍，阳光斜着照耀在他身上，让他周身的气质显得那样沉稳静谧，全然不似记忆中做出疯狂举动的教会首领。
在这次回溯里，两人应该从未见面的陌生人。
费尔莱特语调温和：“我在等你，容乐。”
……
容乐忽然想起了被他遗忘在记忆长河中的一句话。
“你永远也无法改变注定的结局。”
费尔莱特认识他，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容乐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和他产生了交集。
费尔莱特看着他，脸上带着淡淡的温和：“你应该知道，这个小镇即将会发生什么，我不希望你卷进这里，趁着平安夜没有到来之前，离开这里吧。”
容乐冷静的说：“你也应该清楚，我不会离开。”
费尔莱特不解道：“为什么？我见过许多和你一样的人，只需要完成注定的使命，就可以逃离这个噩梦般的世界。”
“对于你们而言，可选择的路并非只有一条。”
“我没听错吧，他是在说玩家们吗？”
“和你一样的人，完成注定的使命……我浑身都在起鸡皮疙瘩！”
“果然他们并不是不能察觉到玩家的存在，但是费尔莱特竟然了解的这么清楚……这也太恐怖了吧！细思恐极！”
“真就要打破第四面墙吗？我开始慌了。”
“如果模组真的出现在现实世界，世界绝对会乱套的！”
弹幕瞬间因费尔莱特话里的信息量炸锅，激动讨论起来。
容乐：“如果我非要留下来，你打算怎么阻止我？”
费尔莱特：“我不会阻止你。”
男人的口吻近乎淡漠，带着点残忍的温和：“正因为你无可改变的宿命，我们终会相遇，这就够了。”
“我会一直等待着你。”
……
容乐强迫自己不去想费尔莱特说的话。
或许是在这个模组待的久了，难免生出了不必要的感情，他从始至终都记得自己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其余的一切情绪都可以被舍弃。
只要不敞开心扉，就不存在被背叛的可能。
他熟门熟路摸进医院的地下室，没有惊动任何人，来到托尔的病房前。
透过门上的小窗，能看到少年单薄的身影蜷缩在病床上，薄被盖在身上，仿佛钻进了温暖巢穴的仓鼠。
容乐轻轻敲了敲门，少年便像受到惊动一样睁开眼，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你是谁？”
“我是一名教师，带着学生们来到波兰特执行任务，我听黑泽说你叫托尔是吗？”
他保持耐心，轻轻诱哄着：“你不该待在这里，我的学生和你都是同龄人，你们会相处的很好，你愿意跟我走吗？”
真是拙劣的台词，这样怎么能把防备心很重的小动物拐走呢？
然而，门内沉默了片刻，托尔有些迷茫的声音响起：“总觉得，你是我很熟悉的人，这种感觉……为什么？原来真的会有这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吗？”
容乐怔了一下。
门内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是少年移动到门前，两人仅隔着薄薄的一扇门，就连呼吸声都能彼此听见。
托尔：“非我不可吗？”
容乐：“啊，非你不可呢。”
门后再次沉默下来，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下定决心：“好吧，我跟你走。”
容乐顿时露出笑容，轻易的打开面前这扇门，微微俯身向着望向他的托尔伸出手。
“——跟我走吧。”
……
鲁莽的轻信陌生人，哪怕被抛弃也是自找苦头，但听见青年甜蜜的声线轻快响起，他不知为何也跟着扬起嘴角。
就算是被利用也无所谓，只要他永远保持着利用价值，就不会被放弃了吧。
光线透过门扉，托尔有些期待的抬头，看着温柔注视着他的青年，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请不要抛弃我。
【世界线篡改度：28%】
*
完成拯救托尔的事情后，他又赶往教堂。
当容乐踏进教堂的那一刻，已经做好了释放力量的打算，毕竟这座教堂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无害。
数不清的怪物密密麻麻的覆盖在周围，几乎看不清建筑本来的模样，比起往日圣洁壮美的建筑群，此时仿佛是怪物的巢穴。
当他上前几步，怪物又乖顺停留在他脚边不远处，如同摩西分海般给他分出一条干净的路。
在路的尽头，教堂的大门屹立在那里。
容乐面不改色的走过这条小路，随着他的走过，怪物再次覆盖掉原来的路，如同黑潮般不断的迫使着他往前走，不留丝毫退路。
他推开门，教堂里仍然保持着干净，没有怪物，也没有其他人。
悬挂在正中央的宽大彩绘玻璃之下，什锦一如既往的站在那里，背对着门口。
容乐：“你在等我？”
什锦微微侧头，一如既往的温和看着他：“是啊，或许这是神的旨意。”
容乐打量着什锦，和情报中所展露出来的形象不同，什锦看上去并不像渴望权力的样子，他依然穿着曾经的衣袍，看起来和从前辅佐官的形象没有两样。
但从容乐走进这座教堂的种种迹象表明，这座教堂的确落入了什锦的掌控之中。
想要不惊动教堂里的人摸到顶层取到装着肉块的木盒根本不可能，容乐已经做好了动用武力的准备。
不过在没搞清楚什锦的态度之前，他不打算轻易动手。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的命运，无论我怎么样去打破这个宿命，都会回到原本的结局。”
什锦出神的盯着自己的手：“如果这是神的旨意，那么一切就有了解释，我注定要死在今天的下午，不管是以什么方式。”
“我试过很多次，但一切都会回到原点。”
什锦笑着抬头，看见容乐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见证了不知多少次的死亡，已经不知道眼前的你是真是假，或许此刻的我仍在梦中，那么我也很想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什锦微笑着向他走来，脚步声不急不缓，带着沉重的压迫感。
“我想让你听话，想要束缚你，让你的眼睛只能用来看着我。”
地面上骤然裂出巨大的缝隙，粗壮的藤曼从地下顶出，有灵性般缠绕住容乐的身体，将他绑离地面。
教堂的地面下竟然会藏着这种东西，深绿色的藤蔓仿佛有灵性般将他牢牢绑住，容乐尝试着动了一下，柔韧的藤蔓又往里收紧了一些。
什锦温声提醒：“别动，越是挣扎，藤蔓就缠得越紧。”
容乐：“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只有我记得就足够了。”
什锦微微垂眸，流畅的侧脸清秀柔和，长睫如同蒲扇般柔美，单看外表，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无害外表下极端的控制欲。
他在唇齿间仿佛呢喃般说道：“我只是想要更多一点，在死亡之时得以回味的记忆，我一直都在等你，等待着你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什锦走到他面前，抬手想要抚摸他的脸颊。
容乐低声说：“到此为止，什锦。”
下一刻，眼前的藤蔓瞬间炸开，冰冷的流光尖锐的刺向底下层层叠叠的藤蔓，直达最深处的致命核心，一声凄厉尖锐到令人发麻的惨叫声从地底下响起。
什锦保持着抬手的姿势不动，而在他的颈间，一条细细的血线正缓缓渗出鲜血。
【「什锦」已死亡。】
容乐缓缓起身，面前的什锦已经无力的倒地，颈间流淌出来的液体逐渐洇湿暗红色的地毯，将地毯浸染出更深的颜色。
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供和什锦周旋了，在觉察出什锦不会配合的态度后，他就果断动手，除掉了教堂这里唯一的威胁。
毕竟，费尔莱特很快就会夺回教堂，到时候再想拿走木盒就难了。
“抱歉，答应你的玫瑰花，恐怕没办法给你了。”
他轻声说。
地面上，凌乱的墨色发丝间，什锦白皙的侧脸依然显得静谧美好，猩红的血迹有些许溅落在脸上，他的眼眸带着最后一刻的平静和温柔。
仿佛迎来了所期待的归宿。
……
【世界线篡改度：65%】
第039章 两条世界线
第三十九章
“他的一生都沐浴着神的光辉, 聆听着神的教诲，如今也终将回归神的怀抱，愿他得以安息, 从此远离灾难与痛苦, 在神的领域内得以永世长存。”
“就让我们在此，见他最后一面吧。”
教堂里，恢宏的高大穹顶之下, 高台上摆放着灵棺, 费尔莱特穿着长袍, 背对着华美的彩绘玻璃, 面对着众人如此说道。
伴随着低缓的音乐，宾客们陆续走到灵棺面前, 为什锦献上最后一束花。
什锦安静的躺在里面，洁白的长袍仿佛也沐浴着神圣的光晕，他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似乎做了一个美梦。
在场上的所有人都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对他们来说, 什锦是最忠实的信徒，他能力出众，待人谦和，但他却趁着费尔莱特和前主教无暇顾及，瞬间篡位控制了教堂，又忽然死在了平安夜的前夕，如同戛然而止的篇章。
人们陆陆续续的将花朵放到他的身上, 很快, 灵棺就被花朵铺满, 在低低的垂泣声里，最后一次弥撒在祷告声中结束。
费尔莱特穿着主教的制式长袍, 在透过彩绘玻璃的阳光中显得神情莫测。
他在和碧丽丝的战斗中彻底打下了威望，所有人都不留痕迹的避开他的视线，不敢与他直视。
他与什锦的关系如此微妙，由他主持着这场葬礼，怎么看都充满了怪异。
葬礼已经结束了，这对他们今日的行程来说只是一个小插曲。
费尔莱特凝视着窗外，片刻后说道：
“开始吧。”
……
今天的小镇似乎因平安夜的到来显得格外平静。
什锦死后，费尔莱特回到教堂，与碧丽丝暂时休战，整个小镇呈现出一种大战之前短暂的平静，怪物经过密大这段时间的清剿也空了不少，使得双方都元气大伤，怪物遍地的情况也好了很多。
但是容乐清楚，这种平静的假象很快就会被打破，所有的怪物都会倾巢出动，如同最后的反扑，甚至就连陪伴在身边的亲人，都有可能是隐藏的怪物。
而破局的关键就是祭品。
托尔，木盒中的肉块，所缺少的最后一环也已经很明显了，能够扭转一切的关键，正是身为母体的祭品。
控制住母体，就能阻止神降。
然而天还没开始黑，不知何时骚乱逐渐从小镇中蔓延。
容乐从旅馆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去，街道两旁不断有惊叫声响起，被身旁的亲人所化的怪物追赶的居民从屋里跑出逃命，古怪的气体也随之蔓延。
密大其他调查员也发现了外面的异状。
缇娜冲过去一刀结果了怪物，将人救下，身旁的其他人也循声解决了涉及到周围的怪物。
容乐看着眼前的一切微微皱眉。
时间变快了。
不，应该说费尔莱特的动作变快了，骚乱至少提前了一个小时登场。
缇娜等人的任务就是保护容乐，见此情形几人凝重的对视一眼，怪物们好像听到了指挥，都往这边奔来。
“左边有二十个，速度很快！右边也有十几个，前边，后边……都有！是冲我们来的。”
白洋跳下屋檐，脸色有些难看。
“不能拖下去了，先走，带着老师前往目的地！”
缇娜挥刀，冷声道。
众人反应极快的做出应对，白洋护送着容乐飞快的远离被包围的战场，缇娜带着人在周围开道。
容乐：“其他人呢？”
“已经通知了这边的情况，正在赶来的路上。”
他们人手不多，虽然都具有很高的战斗力，但人力有穷尽之时，容乐已经分了大部分人埋伏在悬崖顶上，尽可能阻止仪式的进行。
他有想过通过破坏悬崖的布置来提升篡改度，答案是或许可以，但仪式的重点绝不在祭台上。
而如果一开始就控制住奥莉安娜，势必会惊动费尔莱特和碧丽丝，到时候一起掉头对付密大等人，他们也抵挡不住那么大的压力。
更别提他们能否撑过平安夜这个时限，根据这个模组的尿性，容乐很怀疑就算挺过平安夜，玩家们脱离模组，等待着其他人的会是什么。
这并不是他所追求的百分百篡改度。
夜晚即将来临，路上的怪物越来越多，似乎整个小镇都变成了狂欢的乐园。
容乐本想趁着骚乱刚发生的时候控制科恩，反过来和奥莉安娜谈判，直到他在路上见到正保护着奥莉安娜的科恩。
科恩好像在先前的搏斗中受了伤，胳膊用布条简单的缠绕起来，但仍往外渗着血，奥莉安娜脸色发白的依靠在他身旁，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样子。
直播间也懵了：
“奥莉安娜？她怎么会在这里？！”
“计划已经开始了吧，奥莉安娜现在难道不应该在费尔莱特身边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仔细想想这一次变了很多，不管是碧丽丝还是小镇的情况，难道说祭品也会改变吗？”
“我靠，我特么心态爆炸！！”
他在教堂找了大半个晚上，几乎将整个教堂都掀了一遍，也没有看见少女的身影。
直到这一刻，容乐忽然间知道了百图图会在哪儿。
他霍然回首，喝道：“直接去悬崖，全速前进！”
……
飘扬的雪花从天空中洒落。
百图图躺在祭坛上，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裙，原本及肩的头发已经长到胸前，她安静的躺在那里，如同最纯洁无暇的祭品。
费尔莱特安静的凝视着天空，身后密大埋伏在这里的小队和教徒们纠缠在一起。
教徒在和他们缠斗过程当中，遮盖住所有身形的兜帽灰色长袍滑落，露出似人非人的部位，畸形异化的器官和剩余的完好的人类面孔，更令人感到胆寒。
刘光野勉强用刀挡住了迎面而来的攻击，被击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勉强爬起来闷哼了几声，有些狼狈道：“这特么，他们怎么还不来，再不来就等着给我们收尸吧！”
“下面似乎怪物也开始暴动，其他人应该也被拖住，一时顾及不到我们。”
和刘光野同级的一个队员为他挡住紧随而来的攻击，笑着回复。
刘光野道：“活动量很久都没有这么大了啊，看来这次能不能活着回去还两说。”
队员笑道：“说什么丧气话呢，队长他们还没有来，没有完成容乐先生交代的任务，就算死也不行。”
刘光野被身上的伤搞得生疼，嘶了一声：“啰嗦，用你说，我可不比你觉悟低。”
“行行，你比我有觉悟。”
几人忙里偷闲的斗嘴，看起来轻松，实际上都有些力竭。
面前的这些怪物每一个都有着非人般的力量，并且恢复能力惊人，无论在身上砍出多少伤口，总会出现一阵莹白色的光芒，随即伤口便恢复如初。
刘光野余光扫过远处没有将战斗放在心上的费尔莱特，隐约间能看到他和这些怪物之间连接着一条细线，通过这些细线，怪物们从他的身上获取恢复的能量。
虽然他们逐渐露出颓势，但他们的阻拦也同样是有效的，按理说仪式应该已经开始了，现在却迟迟没有动静。
对面的怪物怒吼一声，浑身肌肉虬结，过强的力量甚至爆开了上衣，在刘光野的眼中，那条细线顿时发出更亮的光芒，似乎在输送着更强大的力量。
面对已经变得更加不像人类，充满压迫感的小山面前，刘光野眉头狂跳，当机立断的回头就跑。
队员为他的果断大吃一惊：“我靠，你等等我啊！”
这种怪物谁特么打的过啊！
众人不再恋战，飞快撤退，逐渐失去理智的怪物咆哮的追了过去。
“……”
容乐往悬崖上赶的时候就看见了这个情形，刘光野等人大呼小叫的往下面跑，一边竭尽所能的对着后边的怪物拉仇恨。
身后体型硕大的怪物追赶着他们，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无能狂怒的咆哮。
缇娜提刀冲了上去，被队长冷酷的眼神扫视的刘光野等人也收敛了表情，转头配合着援军对这只进化种展开了攻击。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远，细线已经无法发挥太大的作用，怪物很快就在众人的围攻下被击杀。
怪物沉重的身躯倒在了地上，地面都轻微的震了震，容乐微微皱眉，跨过这具尸体，往悬崖上走去。
身后，所有人彻底汇合，互相搀扶着前往了最后的战场。
刘光野张了张嘴，看着他的背影迟疑地想说什么，又吐不出一个字来。
莫名地，他觉得容乐先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众人来到悬崖，费尔莱特站在祭台旁，身后的教徒们念念有词，神情谦卑而恭敬，琐碎的呓语化作特殊的力量，启动阵法。
祭台上，少女终于动了动，发出一声哀鸣。
当目光扫到祭台上的少女时，容乐的神情也彻底冰冷下来。
百图图一直都活泼好动，明明因为体质原因会经常吸引各种神秘事件，却像小太阳般散发着永恒的光芒，驱散波兰特恒久以来的阴霾。
而此时她却躺在冰冷的祭台上，脸色苍白虚弱，身为完美的祭品体质，她成为了供养着邪神最好的温床，也承受了本不该承受的命运。
容乐忍耐着心里升起来的，陌生的情绪。
他微微侧头，收到他的指示，早已忍耐不住的缇娜低吼一声，迅速朝着他们挥刀袭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怒，但凡有战斗能力的都加入了战斗。
托尔攥着怀中的木盒，有些茫然的看着他们。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着压抑的痛苦，同为密大学生，他们当中甚至有人还见过这位师姐几面，而此时她却流失掉了所有的鲜活，如同即将枯萎的，脆弱的花。
怪物们在众人的围攻下飞速的消耗着，即使有着细线也跟不上恢复的速度，费尔莱特微皱着眉头，但显而易见的，他能供给怪物们的养分也不多了。
伴随着一声巨响，数个怪物沉重的倒在了地上，疯狂的战斗将周围的一切捣毁成废墟，四周一片寂静。
而在一片狼藉的中央，唯一干净没有受到波折的地方，就是费尔莱特所站的祭台中央。
费尔莱特微微侧过身，像是终于理解了自己的失败一样，叹了口气。
容乐已经没有心情理会他了。
他穿过脚下已经被破坏的不像样的地面，凌乱的血迹，肮脏的尸体，走向祭台上纤尘不染的少女。
百图图轻轻咳了一声，眉眼微微的颤动，随即终于没有外力阻挡的睁开眼。
她茫然的和面前的容乐对视，似乎还没有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看见他。
无法诞生的神明开始震怒，沉凝的天空如同漆黑的海浪，不断的翻滚着，沉重的威势却吸引不了任何人的注意力，他们的目光都凝视在祭台上。
刘光野靠在白洋身上，身上还溅着怪物的血迹，低低的喘息着。
所有人都安静的，看向祭台的方向。
百图图眨了眨眼，似乎终于理解了眼前的情况，苍白的脸上缓缓露出熟悉的笑容。
她低低的咳嗽着，即使仪式失败，她的身体也逐渐走向崩坏，无数的温热的血液从四面八方流淌而下，她的口鼻都在不断渗出血。
百图图似乎努力的想说什么，容乐把她从祭台上抱了起来，低声道：“……别说话了。”
明明是无可抵挡的，属于世界线的纠缠，他却为此升起了浓浓的负罪感。
他无法用正常的理性来思考，甚至不为即将通关的模组感到轻松，容乐拒绝接受百图图会死亡的这个事实，就像他曾拒绝接受父母跪伏在神像下狂热的面容。
少女说：“不必为我感到伤心。”
百图图的眼泪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的流淌，她叹息了一声，俏脸带着些许释然，窝在容乐的怀里，蜷缩着身体仿佛回到了家。
“你终于找到我了，容容。”
她的笑容里带着满足。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温热的血迸溅在脸上，容乐微微睁大眼睛，绿瞳倒映着少女痛苦又释然的面容。
胸膛中汹涌的感情如潮水般涌来。
……
距离那天气晴朗的午后，少女一头撞向他开始，到现在为止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
她占据了本就不大的房子的一部分，强势的闯进他的生活，开始散发着如太阳般稳定的温度。
他和缇娜默认她的加入，将她圈进保护。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
正如家人的意义在于牵挂，她任性妄为，明知道可能会遇到危险也要到处去走。
他曾认为即使是家人也无法决定其他人的人生，而如今的他却品尝到了这份苦果。
如果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那这一定是上天对他们轻率的惩罚。
【您已获得个人CG——】
「百图图·BE线·回家」
……
【世界线篡改度：100%】-
一时间，直播间也被震撼到没有再发弹幕。
所有人沉默的凝视着空地上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原本低垂着头的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俯身将少女放回祭台上，手撑着膝盖站了起来，背对着众人，没有人能看清楚他的表情，只有脑后的丝带束起的长发静默的垂落着。
“没关系，没关系。”
青年喃喃道：“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
这并不是他想要获得的胜利，倒不如说，这样的结果对容乐来说和输没有区别。
缇娜似有所感，上前一步，“老师……”
没等众人反应，青年忽然背对着他们掏出一把手枪，对着自己的脑袋，干脆利落的扣了下去。
迸溅的血迹倒映在缇娜的视网膜上。
……
【目睹亲近之人的死亡，密大调查队的成员无法接受，在平息了这场阴谋之后，所有人被接回学校进行长时期的心理疏导，其中队长缇娜的状态尤其严重，无法正常进行交流，从波兰特被带出来的少年托尔因极具天赋而被吸纳入学，成为一年级新生，而该事件主犯费尔莱特逃逸，目前仍在追查其踪迹。】
……
【天赋技能「时空回溯」已生效。】
【您已死亡。】
【是否使用天赋技能？】
……
容乐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的下沉，下沉，仿佛逐渐坠入深不可测的深海，又仿佛漂浮在了无边无际的宇宙之中。
周围的一切都漆黑到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整个世界只有他一个人。
一片混沌之中，容乐觉察到这片空间还存在着另一个生命，他似有所感：“KP？”
KP温声说：“是我。”
如果不是容乐主动去找，KP通常不会主动出现在他的面前，而容乐往往也很少主动联络，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之间才会有认真对话的机会。
容乐道：“看的还满意吗？这样的结局。”
KP：“我并不会对你的选择发表什么意见，事实上，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认同这份合理性。”
祂微哑的嗓音带着淡淡的磁性，不急不缓的说：“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你的每一次死亡，都会跨越一条世界线。α线费尔莱特注定会成功，β线百图图注定会作为祭品而死，这是注定的结局。”
无论经过了怎样的过程，只要时间节点没有发生剧烈的改变，结局的走向就是必然的。
容乐嘲讽似的轻笑一声：“但是，这并不意味着β线就可以获得成功，你在试图欺骗我。”
“即使β线的费尔莱特会因为百图图而失败，但这也只是虚假的百分之百篡改度，这种既定的走向，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篡改度数值，我说的没错吧。”
KP的声音里带着点笑意，似乎有些愉悦：“你说的没错。”
至此，迷雾之城的这个模组才真正露出最本质的恶意。
模组精心为救世主布下了层层陷阱，在暗中露出狰狞的獠牙，它勾勒出一个悲壮的故事，在前面布置了重重困难，让玩家以为自己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对了方向，再制造一定的牺牲告诉玩家这是你付出了代价才换来的胜利。
然而这些都是虚假的，如果在最后关头容乐确定登出模组，等待他的将是迷雾之城无情的抹杀。
只要踏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哪怕拥有看似逆天的天赋技能也无法抗衡，这就是传说级任务的难度。
“真是精彩。”容乐感慨道。
“不过，虽然看清了模组的本质，但是真让人不高兴啊。”
容乐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唯有眉眼间带着丝丝按捺着的怒火。
“玩弄感情，操控人心，控制模组中的一切，使之走向既定的结局，这样毫无波澜的命运，又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每个人的未来，自当有千万种可能。”
容乐：“更让我好奇的是，迷雾之城为何会以模组的形式出现，最高的传说级任务，为什么目的在于彻底颠覆模组？”
KP：“我想，这些问题，需要你亲自去寻找答案。”
容乐：“那么你呢，你的存在又是什么？”
KP:“我是你的引路者，是模组中的主持人。”
容乐意识到自己无法从kp的口中问出来什么。
“就让我们下次再见吧，kp。”
青年眉眼冷淡的说道，说完，他身形很快就消失在了这片空间中。
漆黑空间里，甚至连时间的流淌都变得不再重要，过了良久，KP再次低低的开口：
“……愿你在无尽的时空中找到最终的归途。”
来自星空的阴影，依然持续笼罩世界。
**
容乐看着眼前的酒杯，轻轻的眨了眨眼。
耳边是酒馆缠绵悱恻的歌曲，声音沙哑的女歌手用性感的嗓音轻轻吟唱，仿佛能抚平人心灵上的所有疲惫。
他好像打了个盹，面前朦胧的灯光倒映着哈里深情的面孔，他似乎也认为容乐是不小心睡了过去，摇晃着酒杯取笑道：“和我交谈就这么无聊吗？”
容乐顿了一下，飞快的回忆起目前的情况。
这个时候他刚发现奥莉安娜和哈里的私情，正处于鸽了什锦接近哈里的时间，主线任务二还没有开启，刚刚发现费尔莱特企图召唤邪神子嗣的阴谋。
这真是一个……过于恰好的时间点。
他站起身：“抱歉，哈里先生，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今天只能先失陪了。”
哈里愣了一下：“现在？”
容乐将搭在椅背的大衣穿好，俯身看着他淡淡一笑：“是啊，毕竟是很重要的事情，不现在去做不行，我们下次再见，哈里先生。”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座位，下了楼梯在侍者的恭送声中走出大门。
只有哈里被他最后的那个笑容蛊到，脑海里全都是他的笑容。
他结结巴巴的说：“哈？体谅？！我……”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啊？！
……
容乐走出酒馆后，直奔教堂的方向走去。
此时，弹幕早已炸开了锅。
“救命啊！救命啊我看到了什么？！”
“这哥们怎么就这么狠，他对着自己开枪，就不会有心理阴影吗？”
“从看到百图图躺在祭台上开始，我就已经开始瑟瑟发抖，我感受到了模组真实的恶意，他真的能做到通关吗？”
因为没有人能看见这个直播间，弹幕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发泄一下，一如既往的得不到回应后，观众们都逐渐冷静下来，开始恢复理智。
“看来，除了我们没有人会拥有时空回溯的记忆，或许我们也只是因为容乐的视角才能看清事情的全貌，虽然模组的恶意真的很可怕，但看他冷静的样子，或许事情并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糟？”
“对，大家看容乐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绝对是想到办法了，现在搞清楚了两条世界线的走向，他一定有特别缜密的计划！”
“没错！”
“附议！”
弹幕纷纷说道。
很快，容乐就来到了教堂的大门口。
什锦的消息很灵通，刚刚走出来，就看见青年大步流星的往里走，他的脸上顿时扬起了一个微笑：“今天怎么来了？”
青年声音里似乎带着点凉意：“我找费尔莱特。”
“主教大人今日仍未现身……”
什锦话未说完，就见容乐往里闯，他错愕道：“等等，容乐先生？”
青年头也不回，摆摆手：“抱歉，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什锦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搞得愣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挥退闻声而来的教徒们，自己则跟在容乐后面。
容乐走的很快，并且似乎对教堂的布局很熟悉，很快就来到了顶层，什锦因为安抚其他教徒有些耽搁，等他踏上最后一阶楼梯，正好听见走廊尽头主教的房间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整个走廊似乎都震了一震。
什锦呆了一下，赶紧接住墙上被震掉的画框，那个房间又变得死一般的寂静。
他迟疑的走到门边：“主教大人？请问是否需要我现在进去。”
门后沉默了一会儿，费尔莱特道：“不用，下去吧。”
但是，容乐先生在里面吧？
什锦想了想，最后决定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离开这里熟练的应对信徒上前询问，安抚好被那声巨响惊动的人们。
反正看样子应该不会有事-
容乐的攻击里没有带着杀气，费尔莱特因此险些被打了个正着，待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神情又变得有些无奈。
“你怎么上来了，什锦没有拦你？”
容乐一击不成，握着手腕转了转，随口道：“这些话待会再聊，先让我揍一顿再说。”
他礼貌道：“虽然知道这有点过分，但能请你乖乖站在那里让我揍吗？”
费尔莱特：“？？”
就这样，两人竟然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里打了起来。
弹幕早在他踹开房门的那一刻，就发出一连串的问号：
“你冷静一下！”
“所谓重要的事就是来揍费尔莱特一顿？！”
“我真的是万万想不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但仔细一想……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容容：我死了两次，打你两下不过分吧？”
费尔莱特的格斗技巧并不弱，两人凭借体术互殴，容乐的优势更多在于技巧，力量上尚且无法和他抗衡，很快就被费尔莱特抓住机会摁在书桌上。
容乐微微发汗，干脆靠着桌面喘息着，身后费尔莱特反剪着他的双手，周身也有些凌乱。
他无奈道：“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话了吧？”
青年靠在桌子上，脑后的长发凌乱的垂落在肩头，喉间漫不经心的发出长长的疑问声，好像对自己突然的行为完全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费尔莱特垂眸轻笑一声：“真是久违了，很久没见你这么任性的样子了。”
容乐侧过头，语气散漫道：“别搞得我们很熟一样。”
费尔莱特转移话题：“所以，你这么莽撞的冲上来，估计已经做好打算了吧。”
有些事情两人不用说出来也心知肚明，容乐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或许吧。”
“我会尝试所有的可能性，我们会在不断重置的世界线中再次相遇。”
经过了这两次的回溯，容乐已经明白，如果他想达成完美的结局，就必须付出更大的代价。
这个决定无疑是痛苦的。
无论是谁，都无法坦然的面临一次又一次的死亡，寻找似乎不会出现的那个结局，直到现在，人们才恍然惊觉，容乐的天赋或许并不好用。
这个天赋犹如诅咒一般，带给人更深的绝望。
费尔莱特：“真的能做到吗？我很好奇，不过，我是没有机会看到了。”
“总之，现在就来验证一下这个可能性吧。”
容乐笑着抬手，在两人的目光中，扣下了扳机。
——重复的轮回，开始了。
第040章 两条世界线
第四十章
在零碎的记忆里, 容乐.透过自己短暂的人生，发现自己做过无数次选择。
无论是决定成为新的主教，还是下定决心向神明复仇, 他在与老主教争斗的那段掌权者时期, 使用了数不清的阴谋手段。
或许，自从见到了那场疯狂的仪式开始，他隐藏在身体中的疯狂本性就此觉醒。
而这场赌局, 也只是他所进行的疯狂行为里的其中一个罢了。
容乐感觉自己仿佛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海, 周围的黑暗冰凉又密切的将他包裹住, 他放松身体, 坦然的坠入深处。
直到跨越那扇门。
……
容乐看到跳跃无数世界线的自己，与无数和他相遇的费尔莱特等人。
碧丽丝曾在日记中写道小费尔莱特有着自己的秘密。
直到容乐来到这个过早的时间节点, 他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他只是短暂的靠近了几次，少年就如同敏锐的小兽，一把牢牢的抓住他的衣服：“我记得你, 前几次帮助我的, 也是你吧？”
容乐否认，少年仿佛认定了他一般，开始频繁的找机会接触他。
直到后来他忍无可忍，将少年带在身边，为经历残酷现实的少年留下一丝喘息的余地。
那时候容乐还不知道过多的纠缠意味着什么。
直到费尔莱特逐渐长大，开始有了更大的野心和更深远的见识，他策划了一场篡位的行动, 堪称狠决又孤注一掷。
后来他成功了, 他有了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最重要的人。
……这就是费尔莱特的过去。
发现事情已经脱离掌控后, 容乐有意疏离他，他将目光放到了其他地方。
在费尔莱特谋划篡位的那段时间, 波兰特并不是风平浪静，有两个少年吸引了碧丽丝的注意力。
碧丽丝一直都在进行有违常理的人性实验，时常有失踪案发生，没有人知道一切的罪恶都隐藏着教堂里，直到一个少年制造了一场闹剧。
“黑泽的脑子坏掉了，我想要救他……”
容乐静静的听着，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韩彦忍无可忍：“你到底在看什么？”
他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神奇。”
韩彦刚刚来到这个小镇，眉眼间还有着独属于年轻人的意气和活力：“那家伙勉强算是我的朋友，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老妖婆得逞！你会想办法帮我的，对吧？”
容乐：“有想过开一家酒馆吗？”
“……啊？”
在容乐的帮助下，韩彦又一次拯救黑泽计划终于顺利成功，碧丽丝的怒火宣泄到整个波兰特，刚刚闯下大祸的韩彦却躲在准备好的安全屋里笑得肚子疼。
容乐试图将一切注定发生的事情偏离曾经的轨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当费尔莱特提前策划了召唤仪式，黑云压顶的天空之下，青年笑容温和的向他伸出手时，容乐已经预料到这次的失败。
但是没关系，他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
他在费尔莱特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平静的断绝了自己的性命。
第一次回溯。
容乐的意识再次沉浸于无边无际的深海，冰凉的黑暗将他轻柔的包裹，托举着他送向唯一的光源。
他看不见来处，亦找不到归途。
再次睁眼是在葬礼上，天空灰蒙蒙的，下着绒绒细雨，容乐的身边人人神情肃穆，黑色的衣服仿佛沉重的黑云。
一只小手轻轻拉住了他。
尚且稚嫩的孩子小心翼翼的仰头看他，轻轻叫道：“先生……”
这次他成为了什锦的看护人，父母双亡的什锦尚且年幼，无法独立生存，而住在什锦家隔壁的他是唯一值得托付的对象。
现在的什锦是那样稚嫩柔弱，像洁白的小羊羔，无法经受丝毫摧折。
容乐低低的叹了口气，在他不安的目光中蹲下来，和他平视，微微上扬的猫眼如同祖母绿的宝石，是这灰暗的环境中唯一的亮色。
“我们走吧，什锦。”
……
什锦似乎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决定了他注定的悲惨命运。
仿佛有无形的诅咒，使得他从小开始就磕磕绊绊的成长，发烧，流感，生病，虚弱的身体仿佛无法活到成年。
相貌已经能看到成年后的美丽的少年躺在床上，黑色的长发流水般铺散在枕头上，什锦压抑不住的低咳几声，之后控制不住的一连串咳嗽被他隐藏在被子里。
他小声说：“先生，我或许真的无法活下去了，抱歉，一直都在麻烦你。”
死神仿佛如影随形般跟在他的身后，哪怕经过悉心照料而稍微好转的身体只是出门散散步，也会因意外摔倒，再次染病躺在家里。
即使容乐什么都没说，愧疚也几乎将少年完全淹没。
“这与你无关，想要活着并没有错，而且我也并不觉得烦。”
容乐熟练的点燃蜡烛，这个时期的小镇电灯还是奢侈品。
烛火朦胧的光晕照亮房间，身体孱弱的少年微微抿唇，半张脸几乎埋在被子里。
容乐：“我送你去教堂吧。”
他没有看到少年的脸色霎时间变得雪白，在烛火的映照下苍白如纸：“教堂的确能庇护你，如果在那里生活，或许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恢复健康，变成一个正常人。”
过了不知道多久，被子里传来微弱的一声：“……好。”
什锦将自己包裹在被子里，听见外面容乐好像松了口气，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别闷被子里太久。”
就像容乐所判断的那样，什锦在被送到了教堂里之后，身体状态飞速好转。
没过几个月，容乐再次看见他的时候，少年已经像个正常人一样，身体抽条了一大截，原本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看上去十分健康。
什锦穿着教会统一的白色长袍，站在门口微微俯身，嘴角露出训练完美的笑容：“好久不见，容乐先生。”
容乐盯着他看了几秒，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少年原本刻意挂上的笑容瞬间崩塌，眼角红红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容乐：“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如果不是容乐的出现，什锦会在葬礼之后直接被送到教会，而如今世界线在短暂的偏移后，又回到了正轨。
什锦对他的感情非常依赖，即使在教会不能随意外出，也会隔三岔五的给容乐寄信，并附带上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容乐每次去教堂探望，都会看到什锦洋溢着温暖笑容的笑脸，每次要走的时候，少年都会用小狗般湿漉漉的眼神看着他，依依不舍的和他告别。
……真是过于粘人了。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的流逝，直到某一天，已经长成容乐记忆里的什锦忽然说道：
“如果我死了，你会难过吗？先生。”
什锦注定会死在仪式举行的前一天，这是几乎无法改变的宿命，即使容乐想尽办法想延长他的生命，也无法阻止必定发生的时间节点。
容乐：“我曾经答应过一个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在他的坟墓前放上一束玫瑰。”
“你放了吗？”
“没有。”容乐坦然道：“我躲避了他的葬礼，如果不见面，或许我就不算违背诺言。”
什锦沉默了，过了会儿，他慢吞吞的说：“那，如果先生不愿意参加我的葬礼，我也不会怪你的。”
“毕竟，先生看起来不喜欢离别。”
在说完这句话的第二天，神明再次从黑海般的天空中出现。
……容乐并没有见到什锦的最后一面。
这是第二次回溯。
意识沉浸于深海，冰凉的黑暗开始变得令人心安，仿佛回归到还未降生之时，一切都是那么潮湿和温暖，直到那扇发光的门出现在他的眼前。
“我想要搞清楚那是什么，为什么我会有着不属于我的记忆，我的头很疼，我一定是生病了。”
黑泽被实验破坏了大脑，留下了永久性损伤，他执拗的探索有关大脑的领域，试图找到关于记忆的谜题。
这一次容乐是老板的员工，他做过他的指引者，他的同伴，他的员工，他陪伴着他从一个年轻人蜕变成心绪深沉的成年人，直到连自己也看不透他。
黑泽依然走上歪路。
他从受害者变成一个刽子手，他无可抵挡的痴迷研究，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老板在努力了几次后，也心灰意冷的放弃了他。
从某个时刻开始，老板开始逐渐堕落。
一开始是从逐渐延长的睡眠开始，容乐要在外面哐哐敲门，才能把他叫醒。
“快起来，再睡下去你都要发霉了！”整个酒馆只有容乐敢把老板的门踹开。
老板沉着一张脸，发丝乱糟糟堆在头上：“啰嗦。”
酒馆的其他员工都战战兢兢，以为老板会发火，不过显然他对容乐的忍耐度更高。
容乐不知道老板的来历，只知道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个小镇，他不去探究他的过去，他的身世，与韩彦保持着恰好的距离。
老板在控制流通到整个小镇的地下交易后，就开了这家酒馆。
开业之前，老板特地找到他：“你想叫什么名字？”
容乐随口答道：“你是老板，当然由你决定。”
“你也太不上心了，这难道不是你所期望的吗？”老板皱眉。
“什么……？”
容乐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板也愣了一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这样一句话。
容乐开始意识到这是一场漫长的轮回。
时间节点回溯的不确定性带来了更多的可能性，在容乐尚且不知道的时间里，他们已经与未来的容乐相遇了无数次。
他们似乎觉醒了自己的意识，有了本不该存在的记忆。
路过教堂时，容乐能够看到什锦笑容温和的侧脸。
偶然与费尔莱特相遇，少年忽然抓住他的衣服，目光敏锐地看向这个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容乐知道，自己该走了。
每一次的世界线里，费尔莱特都会开启仪式，什锦都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死在那一天，老板都试图拯救黑泽，又被容乐拯救。
这是一个完美的闭环。
第三次回溯。
深海向他发出邀请，流水如同有灵性般顺着他的身体，划过他的臂弯，腰腹，发梢，又顺着指尖的缝隙流向光明。
容乐从指缝中再次见到那扇门。
他从床上醒来。
他沉默的环视周围，起身离开房间，刚一开门，就看见一个年轻男子靠在栏杆处，注视着远处海平线隐隐可见的小镇。
“你要是再不出现，我就要以为你又迷失在幻觉中了。”
年轻男子回头静静地看着他，海风吹起他细碎的发丝，柔软的飘动着，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琢磨不透。
鼻尖尚且能够嗅到昨夜暴雨存留的潮湿空气，容乐的心里却升起一阵寒意。
“现在的我……是存在于哪条世界线上呢？”
百越歪了歪头，回答：“你又在说什么？”
容乐没有说话，他又笑了笑：“我刚才还在想，等到了小镇，就请你吃海鲜大餐，这一次真是麻烦你了，又把你卷进麻烦里。”
容乐：“你确实该好好补偿我，百越。”
天知道即将等待着他们的是什么样的麻烦事。
百越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了，他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轻闷笑几声，“我忽然很想抽烟了，你带打火机了吗？”
容乐用感叹的语气说：“你知道吗？在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是真的很想揍你。”
……
锋利而轻巧的刀毫不犹豫的从他的脖颈处划过，温热的液体瞬间向外喷涌，百越动作轻柔的扶住了他，轻声道：“这趟旅途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
容乐发现自己在重复的轮回。
费尔莱特渴望权力，是想要能将他永远留在身边。
是自己亲手将什锦送进教堂，让他走上注定的宿命。
自己随口的一句调侃，导致老板选择酒馆作为自己的据点。
世界线依然遵循它的轨迹运转，而他只是亲手演绎了历史，并推动齿轮不断向前。
他终于意识到那些没有由来的感情是从哪里来的，那是在无数次世界线的纠缠当中，终于觉醒了的回忆。
没有人会经历无数次的重复全无感觉，更别提那些回忆中刻苦铭心的记忆。
然而正是如此，现实才显得更加残酷和绝望。
他想起费尔莱特所说的话：“——因为平安夜永远不会到来。”
……
第八十九次回溯。
这场被他多次躲避的葬礼，终究还是无可避免的出现在他的面前。
容乐站在教堂门口的街道上，听着里面传来的悠扬的曲调，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般淡淡的勾唇。
“他的一生都沐浴着神的光辉，如今也终将回归神的怀抱，愿他得以安息，从此远离灾难与痛苦。”
费尔莱特穿着主教的制式长袍，手持着经书，眉眼毫无情绪的微垂着，如同神圣而冰冷的雕塑。
“就让我们在此，见他最后一面吧。”
教堂里，舒缓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缤纷的彩绘玻璃几乎是唯一的亮色，阳光从上方倾泻而下，落在正中央灵棺中神情安详的什锦身上，将他的全身笼罩着淡淡的光晕，纯净而美好。
伴随着低缓的音乐，宾客们陆续上前。
什锦似乎只是睡着了，尚且红润的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教会里受过他恩惠的教徒低低的啜泣，难过于他竟死在了大业将成的前夕。
费尔莱特面无表情的看着，当所有人都为什锦献上了花，他淡淡开口：“那么，瞻仰环节……”
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费尔莱特原本平静的面容被打破，有些错愕的回头看向大门。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容乐穿着黑色的西装，手中捧着一束艳丽的玫瑰，他的气质优雅冷漠，仿佛褪去了轻浮的外衣，露出隐藏其中的傲慢本质。
他的头发一侧向后拢起，露出光洁流畅的侧脸，眉眼精致，整个人隆重的仿佛不是来参加葬礼，而是最高规格的宴会。
大门外的喷水池旁，落着几只白鸽，一片寂静里，容乐漠然的走了进来。
沐浴着众人的目光，他直接走到灵棺旁，头一次认真的观察什锦的样子。
绝对柔软的，毫无攻击力的相貌，没有人知道这是一只披着洁白外衣的黑兔子，他的身边堆放着颜色清淡的花朵，只有容乐知道他喜欢火红色的玫瑰。
他曾经拒绝参加这场葬礼，而在无数次轮回中，终于可以面对这一事实的发生。
容乐凝视着什锦的眼眸深邃如同树木的阴影，柔软而沉静。
他低声道：“没有人有资格审判你的罪，从此以后，你不再受命运约束，神明掌控不了你，能掌控你的，只有你自己。”
火红色的玫瑰落在了什锦的胸前，艳丽的颜色与他的脸孔相得益彰。
如此叛逆，如此出格的行为没有被人制止，一片死寂中，只有青年低低的笑声响起。
“——我来赴约了，什锦。”
风从打开的大门吹了进来，零星的花瓣被垂落到四周，什锦的脸上似乎也因此有了笑意。
【您已获得个人CG——】
「什锦·HE线·玫瑰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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