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黑袍帽子也戴上了——那帽子做得较为宽大, 帽檐垂下?便?能遮住一半的?脸蛋，帽檐的?阴影又能 遮住一部分。
这样确实?是把脸完全遮住了，但是看起来视物也很艰难的?样子。
薛庭笙仰起脑袋, 也只能看见沈南皎下?巴和?嘴唇。她抬起手臂, 两根手指捏着兜帽边缘将其抬高——沈南皎的?鼻梁和?眼眸顿时露了出来。
薛庭笙：“会看不见路吗？”
沈南皎回答：“视线会受阻, 但是能感觉到。”
他毕竟是一个修为不低的?修道者，不会因为这点阻碍，就走路撞到柱子上去。
薛庭笙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帽子的?布料，声音略略压低，只能站在自己面前的?沈南皎听见：“是普通的?粗布。之前那几个锁星派弟子穿的?黑袍，布料要比这个好, 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隔外界的?视线窥探……锁星派应该蛮有钱的?。”
沈南皎自然而然的?回答：“来都来了, 情况允许的?话, 给他们仓库也端了。”
薛庭笙嗯了一声，手指仍旧捏着沈南皎兜帽的?帽檐, 没有要松手的?打算。
她从刚才开始就很好奇一件事情，刚好现在的?距离又是这么合适, 薛庭笙目光往沈南皎脖颈下?面滑去——
青年脖颈修长，淡青色血管若隐若现游走于洁白?皮肤之下?。再往下?……
店老板的?声音倏忽响起：“怎么样？这衣服保暖吧？里面缝的?可是上好的?皮子, 虽然款式大家都卖得差不多, 但是他们用?的?皮子肯定没有我用?的?好——”
沈南皎扭过头去付钱, 兜帽粗糙的?布料擦过薛庭笙指尖。
薛庭笙收回手, 背在身后?。
太簇：【感觉怪怪的?。】
薛庭笙：“什么怪怪的?？”
太簇目光从沈南皎身上再转到薛庭笙身上, 道：【你们两个怪怪的?。】
薛庭笙垂眸：“太簇, 你有过道侣吗？”
太簇不屑：【我独自一人便?可问鼎大道, 根本不需要道侣这种东西。】
薛庭笙：“嗯，那就对了。你都没有道侣, 当然会觉得道侣之间怪怪的?——哦对了，今天晚上我会开两间房，你去隔壁睡吧，我要和?沈南皎一起睡。”
太簇：【？】
无视了满脸问号的?太簇，薛庭笙转头继续看墙壁上挂着的?东西；除去各式样布，皮子，样衣之外，裁缝店的?墙壁上还?挂着一些?野兽尸体部分制作的?饰品。
沈南皎付完钱，走到薛庭笙身边：“有什么想要的?吗？”
薛庭笙摇摇头，牵住他的?手往外走。外面依旧在下?大雪，行人大多撑着伞，沈南皎用?没牵的?那只手帮薛庭笙把帽子拉起来戴好——戴好帽子之后?，他停靠在毛茸茸帽檐的?手停顿了片刻，目光垂落到薛庭笙脸上。
她的?脸颊依旧是毫无血色的?苍白?，有一片雪花落在了她脸颊上。
那片雪花居然没有融化，就这样五个棱角都清晰的?，像印花一样舒展在薛庭笙的?脸颊上。
明知?道修道者根本就不会冷。
沈南皎还?是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冷啊？”
薛庭笙：“不冷。”
沈南皎：“真的?吗？可是雪花落到你脸上都不化耶！”
他说着，大拇指轻轻擦过薛庭笙脸颊上沾着的?那片雪花。
单薄的?雪花，几乎在触及沈南皎温暖的?食指的?那一瞬，就立刻融化掉了，变成一点湿润的?潮意?，随着沈南皎的?大拇指一起，擦过薛庭笙冷冰冰的?脸颊皮肤。
沈南皎低声：“如果金羽仙鹤真的?能根治神仙血能量不足的?问题，你会不会脸色也跟着好看一点？”
薛庭笙回答得很坦诚：“还?不确定金羽仙鹤能不能替代神仙血，就算能替代——也未必就能让我气色好看起来。”
“我小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在薛庭笙体内的?神仙血还?很充沛的?时候，她也并没有面色红润活泼。
沈南皎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把嘴巴闭上，两人手牵着手走在积雪厚厚的?道路上。一直走到客栈——客栈住房不多，主?要靠楼下?饭馆的?生意?过活。
但现在不是饭点，所以大堂里没有人，只有收账的?柜台后?面，有个店小二在边烤炉子边打瞌睡。
听见有人掀门帘进来的?动静，他抬眼一瞧，是眼熟的?客人，便?又把眼皮垂下?去，打了个哈欠。
薛庭笙先摘了自己的?帽子，帽子边缘的?毛毛上也沾到了不少的雪花。她抖了抖帽子，一些?松散的?雪花被抖落，还?有一些?化掉了，和帽子上的毛毛黏在一起。
她用?手指摸了摸，本来就没什么温度的?手指也感觉到了冷——但是薛庭笙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冷。
她只是在摸完毛毛之后，又把手伸向沈南皎。
沈南皎一无所觉的?握住她手，随即便被薛庭笙的手指冰得一激灵。
薛庭笙看见他眉骨小幅度耸起来的?表情，觉得有点好笑。但是沈南皎却?没有因为被冰到就松开她的?手，反应过来后?他反而将薛庭笙的?手握得更紧。
被紧紧攥住的手指贴合着沈南皎掌心的皮肤，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空隙。
毫无间隙的?相?贴，沈南皎手上的?温度很快将薛庭笙手指捂暖。
他瞥向薛庭笙另外一只手：“你另外一只手也很冷吗？”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是薛庭笙在逗他玩，还?以为薛庭笙真的?冷，皱起的?眉都透出懊恼来。
沈南皎这样的?反应让薛庭笙感觉很新奇。
太簇看不下?去了，忍无可忍压着嗓音道：【她怎么可能会冷？她的?修为比你还?高一个境界，就算你冻死了，她也不会——】
薛庭笙把太簇从脖子上扯下?来，团成一团塞进冷冰冰的?帽兜里。
她的?帽兜里都是折进去的?，染了雪水的?毛毛，冷冰冰又潮湿。太簇被雪水打湿，一边甩尾巴，一边飞快的?从帽兜里爬出来，攀上薛庭笙肩膀。
这次它把嘴巴给闭上了。
薛庭笙镇定自若的?回答沈南皎：“不冷，我身上本来就温度低。”
她说完这句话，果不其然，在沈南皎那张漂亮的?脸上看见了隐约的?悲伤。但那点悲伤只是一闪而过，他很快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跟着薛庭笙走。
只是在把薛庭笙右手捂暖和?之后?，沈南皎又站到薛庭笙左手边，开始帮她捂左手。
薛庭笙的?计划是明天进雪山——今天太晚了，而且入夜之后?镇子上会有篝火晚会，所以她决定在雪山镇留宿一夜再走。
入夜之后?，外面的?雪停了。
街道上迅速的?热闹起来，沈南皎对人间的?这种热闹惯来最感兴趣，将房间窗户推开往外看：只见街道上处处燃着火把，稍远一点的?大广场上，更高更明亮的?火堆已经燃烧了起来。
窗户敞开之后?，随着窗外冷风一起吹进来的?，还?有沉闷又极具节奏感的?鼓声。
薛庭笙也不打坐了，理了理翻折起来的?衣角，走到窗户边，和?沈南皎并肩站着，去看外面的?热闹。
鼓声是从燃着火堆的?广场上传来的?——巨大的?火堆旁，年轻男女们围成一圈，手拉手在唱歌跳舞。他们穿的?也是黑袍，只是没有戴帽子。
看来店老板确实?没有说谎，这种长而带帽的?黑袍，在他们这里属于常见的?本地?服饰。
薛庭笙正发呆的?想着，忽然身边的?沈南皎问了一句：“你要不要下?去玩？”
她下?意?识就想要回答说不，但是嘴巴张开，声音涌到喉咙口的?瞬间，薛庭笙迟疑了片刻。
她改口：“下?去看看吧，不过你记得把兜帽戴上。”
沈南皎嘿嘿笑了两下?，右手抬起戴帽，左手迅速的?拉住了薛庭笙，兴冲冲的?往下?走。
太簇从薛庭笙的?肩膀上跳下?来，盘到房梁上：【我不去，人太多了，你们两个去玩吧。】
出了客栈大门，外面温度陡然降低了许多。虽然没有下?雪了，但是迎面吹过来的?风落在脸庞上，仍旧给人以锋锐划过的?痛意?。
薛庭笙挪了挪步子，站到沈南皎身后?。沈南皎够高，肩膀也宽泛，走在她前面，恰好能挡住迎面而来的?风。
她相?当满意?这块‘人肉挡风板’，两只手从后?面揣进沈南皎黑袍的?口袋里。
薛庭笙都没有怎么看沈南皎把手放进口袋里，但奇怪的?是，沈南皎的?口袋里居然很暖和?。她想不明白?原因，只能将其归咎为灵力属性的?差异。
沈南皎笑了一下?，说：“你拿我当挡风板吗？”
薛庭笙道：“物尽其用?……”
她这句话还?没说完，小臂忽然被沈南皎的?两手分别抓住。
薛庭笙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愣了下?，愣神的?片刻，沈南皎已经扣住她小臂，往自己肩膀上一带。女孩没什么分量的?身体，轻易就让他背了起来。
他手掌落下?托住薛庭笙大腿，往上掂了掂，道：“那你还?不太了解我的?用?处，这才叫物尽其用?。”
夜风有点大，吹得沈南皎额发乱乱的?，翘起来一缕。
薛庭笙反应过来了，觉得好笑。因为没有人看她，所以她唇角弯起来，这次没有再掩饰的?压下?去。
她把脑袋压在沈南皎脑袋上，下?巴压着沈南皎那一缕翘起来的?头发。
沈南皎说：“不过这里怎么都没有路边摊啊？不会篝火晚会真就干跳舞吧？”
薛庭笙：“不知?道。”
沈南皎：“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啊？”
薛庭笙：“昨天晚上。”
沈南皎：“昨天晚上这里没有篝火晚会吗？”
薛庭笙稍微回忆了一下?，道：“有的?，我打开窗户看了一眼，没去。”
她对一切事物——除了练剑之外——都奉行‘浅尝即可’的?习惯。包括热闹这种事情也一样，远远的?看两眼，也就走开了，并不会想要融入其中，去享受那份热闹。
但沈南皎和?她完全不同。
走近广场后?人就变多了，因为到处都是火把，就连光线都变得格外亮堂。沈南皎背着薛庭笙，就有些?显眼。
即使沈南皎没有露脸，旁边路过的?人也好几次悄悄瞥他们。
薛庭笙拍了拍沈南皎的?肩膀：“好了，放我下?来。”
沈南皎没坚持，松开手放薛庭笙下?来，在她脚落地?时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腰。触碰短暂，沈南皎收手很快，薛庭笙没察觉到什么不对，抬头踩上台阶，往燃着篝火的?广场走去。
沈南皎咽咽口水，伸手揉了下?自己脖颈，快步跟上薛庭笙，牵住了她的?手。
牵手就不那么显眼了。
这座以雪山为生的?镇子民?风淳朴，在这里女人也会外出打猎，男女之间不像南边小国那样讲究。广场上就有不少同薛庭笙沈南皎一样，牵着手的?年轻男女们。
第132章 第 132 章
同样?是在?外面, 同样?是夜风呼啸。
但是广场上就是要?比街道上更暖和，处处都是火把，最大的篝火上烤着两只羊, 火焰燃烧的气味里混杂有?烈酒的味道。
在?广场中间, 巨大的, 半人高?的鼓——是个光裸上身的本地人在?敲鼓，他身上盘踞着深墨色的纹身，在?冬日的夜晚里，热得脸颊和胸膛都发红。
本地人并不排外，今夜似乎美食与美酒都公开?享用，不计较价格。在?第二次鼓声响起的时?候, 一个女孩子眼睛亮亮的抓住薛庭笙小臂, 挽住她?, 把她?也拽进了篝火旁边跳舞的圆圈里。
薛庭笙当然是不会跳舞的。
但是也没有?摔倒。
她?的反应速度太快了，脑子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 身体却在?被拽的一瞬间调整好了平衡，懵懵懂懂的被整个圆圈带着转。
挽着她?胳膊的陌生女孩在?笑, 另外一边挽着她?的沈南皎也笑。薛庭笙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他挑眉, 没有?要?收敛笑意的意思, 那种漂亮的脸一半被埋在?兜帽的阴影里面, 一半被浸在?篝火灿烂的光芒里。
火焰的光芒照得他嘴唇很柔软,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鼓声暂停, 跳舞的圆圈呼啦一下散开?。原本挽住薛庭笙手臂的女孩子一下子松开?手, 在?离开?之?前对她?露出一个灿烂柔软的笑。
紧接着她?便融进四面的人群里去了, 到处都是人影在?晃。
薛庭笙不想再被突然拉去跳舞，刚才就算被拽进了跳舞的圆圈里面, 她?也只是被拉着转圈，并没有?跳起来?——太不适应了。
沈南皎倒是跳得挺高?兴的，而?且还?有?模有?样?，看起来?和那些本地人没什么区别。
她?谨慎的往人群边缘退，沈南皎笑嘻嘻的也跟着她?退。他们穿过跳来?跳去的人群，走到边缘的台阶上坐下。
台阶上还?休息着其他人，但都是年轻男女，明显的成双成对，互相之?间坐得很远。以普通人的听力，是听不见这个距离其他人的窃窃私语的。
篝火的余晖在?台阶上铺陈开?错乱的阴影，被分割得界限模糊的单薄光线，沿着台阶往下流淌。
薛庭笙抱住自己膝盖，肩膀塌下去，懒洋洋的蜷缩着靠住沈南皎肩膀。她?听见沈南皎喝东西的动静，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他手里握着一个兽皮水囊，刚喝完一口。
她?在?两人很近的距离中闻到酒的气味。
薛庭笙：“哪来?的酒？”
沈南皎回答：“刚刚在?篝火旁边跳舞的时?候，旁边的人塞给我的——我检查过了，就是普通的酒，没有?问题。”
薛庭笙还?从未喝过酒。
说起来?也奇怪，她?分明在?人间最为混乱无序的地方呆过不短时?间，却连烟酒都未碰过。不是薛庭笙厌恶，而?是她?认识的人似乎都不碰这两样?东西。
空气中的酒味是绵而?香的。
她?要?从沈南皎手上拿走装酒的水囊，但是拽了一下，却没能?拽动——沈南皎紧紧抓着水囊，长而?密的眼睫垂下：“你要?喝？你能?喝酒吗？”
薛庭笙：“尝一下。”
沈南皎犹豫，道：“这酒还?挺烈的……你少喝一点。”
他迟疑的松开?手——自从认识薛庭笙以来?，在?沈南皎的记忆中，就没有?见过薛庭笙喝酒。他很怀疑薛庭笙到底会不会喝酒。
薛庭笙把水囊接过去，两手捧着喝了一口。
咽下去得太快，几乎没有?尝出来?什么味道。但回味一下，又?能?感觉到口腔里有?残余的，热辣的甜味。
薛庭笙评价：“酒也不过如此。”
评价完，她?捧起水囊，咕噜咕噜喝下去两大口。昏暗阴影中，薛庭笙苍白的皮肤底下，缓慢浮起来?绯色的红晕。
沈南皎一直注意着她?，眼睁睁看着她?面颊浮红，忍不住道：“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薛庭笙瞥他，眉头一皱，反驳：“我清醒着呢。”
见她?还?能?正常和自己对话——看来?应当是没醉的。
沈南皎松了一口气，又?觉得好笑。如果没醉的话，那薛庭笙喝酒也太容易上脸了，才两口而?已，脸都红透了。
上一次薛庭笙在?他面前脸这么红的时?候，似乎还?是被他气的。
沈南皎用手背贴了一下薛庭笙的脸，她?没什么反应，脸上的温度是比平常更高?温的热。
他干脆换用两只手，整个将薛庭笙的脸捧住，掰着她?的脸看向自己——和沈南皎合拢的掌心比起来?，女孩子的脸像猫一样?的小巧而?可爱，还?带着一点流浪猫式的瘦削。
她?脸颊皮肤底下的骨骼好似能划开沈南皎的手掌，让他感知到痛苦。
这几天薛庭笙总是表现得很平静，和他说神仙血的事情很平静，和他说锁星派的计划很平静——她?这么平静，于是沈南皎也不得不跟着平静。
他不知道自己身上这种虚假的平静什么时?候会崩盘。
沈南皎眼前视线骤然黑了下来?；是薛庭笙忽然将他头顶上的兜帽扯下。
原本就宽大的兜帽，被外力这样?用力的拉拽，一下子就盖住了沈南皎的整张脸。在?他不动用灵力视物的时候，眼前所见便只有?一片漆黑。
他捧住薛庭笙脸颊的手迟疑了一下，缓缓散开?，改成扶住薛庭笙手臂：“你不会真的喝醉了吧？”
薛庭笙‘刷拉’一下，又?将自己扯下的兜帽给掀开?。
沈南皎的脸瞬间出现?在?眼前，他额前的短发被兜帽弄乱了，胡乱的，毫无章法的支棱着。薛庭笙眼眸向上，盯着他乱乱的额发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手，两手压在?他头顶，乱揉一通。
本来?就乱的头发彻底被揉成了鸡窝，低马尾也将散未散，发带松松的往下滑落了一小段。
薛庭笙的行?为毫无逻辑可言，做这些行?为时?脸上居然也维持着没有?表情的模样?。沈南皎却不禁哑然失笑，感觉自己刚才的问题全都白问。
这显然是醉了。
薛庭笙还?真不怎么能?喝。
他不在?意自己被揉乱的头发，人在?某些地方总是会双标的——无感的人把血吐他身上他都会觉得自己的衣服好倒霉，薛庭笙把他的头发抓乱他只觉得薛庭笙居然也会喝醉，真可爱。
沈南皎把水囊从薛庭笙怀里拿走，免得她?再突然端起来?大喝几口。
他拿走水囊时?薛庭笙并不反抗，只是盯着沈南皎头发的视线缓慢的往下滑。因?为喝了酒而?变得迟钝的脑袋，慢慢冒出今天白天她?就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薛庭笙往沈南皎那边凑近了一些，此时?沈南皎对薛庭笙打算要?做什么还?一无所知。
直到薛庭笙用手指勾住沈南皎衣领子，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
薛庭笙：“里面居然真的什么都没有?穿啊——”
等沈南皎意识到薛庭笙做了什么之?后，他的手一抖，水囊从他掌心脱落，顺着台阶一直往下滚去。
薛庭笙立刻松开?沈南皎衣领，跑去追水囊。
她?大概是真的醉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修道者，只像个普通人一样?跑下台阶去追，留下沈南皎一个人坐在?原地风中凌乱——根本没喝醉的青年，脸颊上也逐渐泛起滚烫的红色来?。
虽然忘记了要?用灵力，但到底还?是半妖的身体。
薛庭笙小跑一路，很快就追上滚台阶的水囊，一把将其抓住拾起。捡起水囊后她?歪了歪头，抬起眼环顾四周——似乎不是她?进入广场的那面台阶。
台阶两边是被积雪压弯的树枝，再往前就没有?路灯了，剩余的，坡度更缓的台阶，没入黢黑的夜色之?中。
没有?看见其他人，热闹和摇晃的火光都在?台阶上面很远的地方。薛庭笙缓慢转动自己被酒精麻木的脑子，但是想了一会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抱住水囊原地坐下，从热闹里脱离出来?后骤然感觉到了寂寥。
这时?有?脚步声从后面追了上来?，薛庭笙慢吞吞回头去看，看见很暗的灯光与月色交错之?间，沈南皎跑了过来?。
他跑到薛庭笙旁边坐下，呼吸要?比平时?更快，不知道为什么，脸颊也很红。
“哦！你居然追到水囊了啊？”沈南皎看着被薛庭笙抱在?怀里的水囊，发出惊叹。
他原本还?以为醉鬼在?台阶上追水囊，只会跑着跑着就一脚踩空，然后摔倒在?什么地方就开?始躺着不动了。
沈南皎道：“你没摔跤吧？这面台阶好像是直接通往雪山里面的，上面那一段路还?好，下面这部分没有?清扫过，你看，都结冰了……”
他不停的说话，嘴巴在?薛庭笙面前一张一合的。
被酒精荼毒的大脑运转缓慢，沈南皎的话落进薛庭笙耳朵里，被自动转化成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模糊音。
听不懂。
她?皱起鼻子，伸手‘啪’的一下拍住沈南皎脸颊：“你叽里咕噜的在?说什么啊？算了——”
薛庭笙把他拽过来?，仰起脸亲了一口。她?原本是想亲沈南皎嘴巴的，因?为他的嘴巴特别软，亲起来?很舒服。
但醉鬼没有?准头可言，薛庭笙仰起脑袋来?的第一下没能?亲到沈南皎嘴唇，而?是亲到了他的下巴上。
亲起来?的触感不对，薛庭笙扒着他的脑袋又?亲了两下——还?是没亲对地方。而?且捧着脸的姿势也不好亲。
薛庭笙烦了，松开?沈南皎脸颊，改为一把抓住他帽子的两侧，把人拽过来?继续亲。她?闭着眼，嘴唇上有?酒的气味，毫无章法的一通乱亲。
比起亲，似乎更像是单纯的在?用嘴巴蹭沈南皎的脸。
沈南皎酒量不错，原本没醉，脑子也很清醒。但是被薛庭笙拽着帽檐蹭了几口后，他原本清醒的脑子也变得眩晕起来?，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撑在?台阶上以免自己跌倒，另外一只手扶住薛庭笙的脊背。
薛庭笙亲累了，终于消停下来?，眼眸懒洋洋的闭着，仰脸靠在?沈南皎胸口。
沈南皎胸口的心跳声同他呼吸声一样?急促，薛庭笙把脸贴在?他敞开?的衣领处，感觉到另外一个人皮肤上的温度扑面而?来?，把她?的脸颊都捂得热热的。
“薛庭笙？薛同生？”
沈南皎垂下眼睫，试探性的喊了两声她?的名字。但薛庭笙没什么反应，还?是闭着眼睛——沈南皎怀疑的掐了一下她?的脸：“你不会醉得睡过去了吧？”
脸颊被掐成一团的薛庭笙还?是没什么反应。
沈南皎不得不接受她?把自己乱亲一通后又?醉得睡着的事实，心跳慢慢平复后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到底是怎么睡着的啊你……”
他嘟囔着，脑袋垂下去，兜帽的阴影也落到薛庭笙苍白脸颊上。
把醉鬼背起来?，沈南皎踩着结冰的台阶，慢慢往客栈走去。越接近广场，吵闹的声音就越大，他周身灵力凝结成屏障，隔绝了外界的所有?声音。
薛庭笙在?安静中陷入了久违的沉睡，脸颊贴着沈南皎温热的脖颈。
第133章 第 133 章
一夜好眠, 第二天醒来看见客栈屋顶时，薛庭笙甚至恍惚了一瞬，在思考自己身在何处。好在她的意识很快回笼, 记起来了自己当下要做的事情。
进入锁星派, 找齐金羽仙鹤救命。
……话又说回来, 昨晚上我干了什么来着？居然一夜没有做噩梦，也没有突然惊醒。
薛庭笙开始躺着回忆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并?没有因为喝了酒就断片，相反，在薛庭笙试图回忆的时候，昨天晚上她所见所闻的一切，包括她喝多了, 拽着沈南皎帽檐乱亲的场面——
都?清晰的一一浮现于?脑海之中。
完全?记起来了的薛庭笙短暂沉默, 看似还在思考实际上已经?放空大脑。
脑子空白了一会儿后, 她翻身而起，洗漱换衣。
身上的衣服都?沾着一股酒气。
薛庭笙没有在房间里看见沈南皎, 倒是在房梁上找到了盘着的太簇。太簇妖身缩小成寻常蛇类大小，看起来甚至有些精致可爱。
薛庭笙把?它?从房梁上捏到自己肩膀上：“沈南皎呢？”
太簇回答：“昨天晚上把?你从外?面背回来之后, 他就去隔壁房间睡觉了。”
薛庭笙洗漱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继续。
太簇没有察觉到那一瞬间微妙的停顿, 只是打着哈欠吐了吐长而分叉的鲜红蛇信, 道：“小沈真是个不错的伴侣, 长得好看, 又温柔体贴。”
薛庭笙点头, 认同太簇的话。
一妖一半妖, 对伴侣的要求倒是意外?的高度统一：好看, 能沟通，听得懂话, 有好感?，喜欢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至于?修为背景名声这些，反倒是次要的东西。
最后薛庭笙在楼下大堂找到了沈南皎，他正在吃早饭。瞥见薛庭笙从楼梯上走下来，沈南皎抬眼招呼她过来。
等薛庭笙走近，沈南皎将冒着热气的煮羊奶推到她面前：“吃完早饭就出发？”
薛庭笙点头——她目光掠过沈南皎脖颈，看见他翻开的黑袍领口底下，是其?他衣服的衣领。
他外?衣底下穿衣服了，还穿了不止一件。
吃完早饭，两人像昨天散步一样并?肩往外?走。他们的神情都?太平静，以至于?很难让人想象这两个人是要出去办正事，而不是相约出门逛街。
柜台后面的伙计在两人踏过门槛时，贴心的叮嘱了两句：“今天云层很厚，下午的时候说不定会下雪夹雨——两位如果要逛得很晚，记得带伞出去，别淋坏了。”
镇子附近那些积雪的道路上，还能看见一些猎户活动?的痕迹。但走进雪山深处之后，就连人活动?的痕迹都?难以寻找到了。
只有绵延的山，过于?高大和古老的树，以及覆盖一切的积雪。
太簇从薛庭笙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地的瞬间变化成那只蛇类半妖的模样。它?平日里总说自己并?不精通术法，但变化起他人模样来却相当真实。
至少薛庭笙粗略的一眼扫过去，都?没能看出问题来。
以薛庭笙的敏锐，都?无法第一时间发现问题的话，那就说明太簇的变幻术非常成功——它?扭了扭脖子，迅速适应了一下半人化的身体。
这次太簇出来用的不是身外?化身，而是本体。
至于?北冥山那边，太簇并?不太担心。山上有它?留下的结界，而且山后面还睡着一条货真价实的玄龙。
它?手臂一挥，将薛庭笙与沈南皎都?拢入自己袖子里面，道：“找到金羽仙鹤之后，先?传信给我，然后迅速撤离这里。”
太簇的语气一改平日里的懒散作?风，变得前所未有严肃起来。袖子里的两个人乖乖答应。
沈南皎若有所思了一会，压低声音问薛庭笙：“太簇和锁星派的宗主，关系应该不只是数面之缘而已吧？”
薛庭笙很随便的回答：“可能是情敌吧。”
沈南皎虽然有所猜测，但还真的没有往‘情敌’上面猜测过，被薛庭笙这一句话惊得张大了嘴巴。
“情敌？谁有情敌？太簇吗？等等，太簇有喜欢的人吗？”
虽然太簇是一只大妖——但是沈南皎实在是难以将太簇和正常人的情爱联系起来。
但这次不等薛庭笙回答，太簇的整个袖子骤然剧烈晃荡起来。藏身袖子里的两个人像一锅汤圆，滚来滚去又撞在一起。
袖子外?面，太簇冷哼了一声：两个没礼貌的小鬼。
锁星派位于?雪山深处，外?层有一圈类似于?秘境壁垒一样的阵法。太簇顶着那张半妖的脸，坦然穿过阵法——阵法后面的世?界，却是一大片绿意盎然的古老森林。
高大的树木舒展枝叶，浓重而纯净的妖气四处蔓延。
迎面走来一队穿着锁星派弟子衣服的人，喝问：“站住！什么人？”
太簇不慌不忙，摘了黑袍兜帽，露出那张长着鳞片的半妖面庞——为首的人一愣，敌意锐减，只是有些诧异：“白茶？”
他往太簇身后看了一眼，发现只有太簇一个人：“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人呢？”
太簇阴沉道：“死了。”
“死了？！”那人一惊，道：“南天城居然这么危险？那金羽仙鹤呢？”
太簇不再说话，只是维持着那副阴沉的表情，摇了摇头。这下不用它?说话，那些人也看明白是什么意思了——他们看向太簇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怜悯。
“你先?去向山柳大人复命吧。”那人说完，带领自己的手下向两边散开。
他们深处出现了一条往地下延伸的台阶，台阶尽头逐渐归于?一片虚无的黑暗之中。
太簇板着脸，一言不发的顺着台阶往下走。
袖内，沈南皎好奇的问：“山柳是谁？你给的信里也没说有这么一个人啊。”
薛庭笙正色回答：“在半妖的记忆里，锁星派弟子主要分成两个阵营，半妖和人族。山柳就是负责办理?半妖的小头目，不过它?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所以我就没有和你说。”
两人说话的功夫，太簇已经?穿过那条长长的台阶，进入一片高大巍峨的宫殿。
宫殿外?围的回廊处，和远处的广场上，能远远看见一些半妖走动?的身影。它?们在这里并?不穿黑袍，而是和那些外?面的锁星派弟子一样，穿着制式明显的衣服，半妖的特征就这样直接的露在外?面。
太簇绕着回廊走到没有人的地方，袖子一抖，将藏在袖子里的两个人抖落出来。
太簇看向薛庭笙：“锁星派藏宝库的位置你还记得吧？”
薛庭笙神色严肃的点了点头。
太簇道：“我就在这附近打转等你们，如果藏宝库里没有金羽仙鹤的话，那就要直接去找锁星派的宗主问了。”
在锁星派中，金羽仙鹤的踪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知道的。即使是受命外?出去收集金羽仙鹤的弟子，也并?不清楚自己找回并?上交的金羽仙鹤都?被放在了什么地方。
薛庭笙和太簇研究了半妖的记忆许久，最后才得出可能在锁星派藏宝库的结论。
两人掐着隐身决，小心翼翼贴着墙壁，绕开路上长相奇怪的半妖。
沈南皎提出疑问：“万一不在藏宝库里呢？”
薛庭笙回答：“我和太簇把?锁星派的地图看了很多遍，这地方能藏东西，还能藏到让大部?分弟子都?见不到的地方，非常非常少。”
“如果 金羽仙鹤没有被藏在藏宝室里，那么就是被放在了锁星派宗主雪声的闭关室内。锁星派里只有这两个地方是限制弟子出入的。”
沈南皎听完，感?觉有点不可思议。
望棠山已经?算是弟子职责非常混乱的家族式宗门了，但限制普通弟子出入的地方也不仅仅只有两处。
沈南皎：“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地方他们都?能随便乱跑？他们宗主没有意见？”
薛庭笙回忆了一下，道：“至少在半妖的回忆之中，是这样的。他们的宗主很不管事，经?常一睡就是几十几百年，只有外?人闯入闭关室或者藏宝库才会把?它?惊醒——”
“……闯入闭关室或者藏宝库就会把?它?惊醒？”
“对啊，所以太簇才说，如果藏宝库里没有的话，那我们也就没有时间去搜其?他地方了，只能直接去问锁星派宗……嘘。”
薛庭笙猛然停下说话声，拉住沈南皎往墙壁上一贴；两只半妖自前面走过来，在他们刚刚站着的位置打转。
其?中一个青蛙脑袋的半妖摇了摇头：“奇怪，我刚才明明听见了轻微的说话声，怎么没有看见人呢？”
在它?旁边的蛇类半妖直接吐出蛇信，缓慢接受分析着空气中残留的气息。
半晌，它?缩回蛇信：“我就说你听错了吧？这里什么气味都?没有！”
青蛙头：“可是……”
蛇类半妖拽了拽它?：“行了，继续巡视吧，总是待在一个地方，等会被抓到了，还以为我们在这里偷懒呢。”
青蛙头有些不死心的耸动?面颊皮肤，感?受了一下空气中残留的气息。但正如蛇类半妖所说的一样，空气中除了漂浮着的妖气和魔气之外?，并?没有其?他陌生的气息。
它?只好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长枪，跟着蛇类半妖继续巡逻。
蛇类半妖带着几分戏谑嘲弄道：“你就是太草木皆兵了，这可是我们的大本营，能出什么事情？”
青蛙头忧心忡忡：“最近完全?是多事之秋，我们不少同门都?死在了外?面，可名还带着怨气珠出去的，也没能活着回来，我可不得谨慎一点吗？”
“你就是谨慎过头了。”
蛇类半妖不以为然，吐了吐蛇信，道：“外?面是外?面，这里是这里。先?不说外?面那些人能不能突破宗主设下的禁制——就算他们侥幸突破了禁制，那也只是羊入虎口罢了。”
两只半妖说着说着，逐渐走远。
贴在墙壁上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旋即发现对方脸上都?有忍笑的表情。
沈南皎压低声音，学?着蛇类半妖的语气：“你就是谨慎过头了——”
薛庭笙也学?：“就算他们侥幸突破了禁制，那也只是羊入虎口罢了。”
轮语气，薛庭笙甚至学?得还比沈南皎更像一些。沈南皎耸了耸肩，蹂身跳上回廊屋顶——薛庭笙也跟着跳上去。
视野骤然高了许多，她往外?看，风格简洁却又恢弘的殿顶，仿佛宽阔海面起伏的巨浪。
在一片浓郁的妖气之中，还掺杂着一股十分纯粹的魔气。魔气的来源非常明显，毫不掩饰，正是锁星派宗主的闭关室！
沈南皎单手支着下巴，思索着开口：“锁星派的宗主，为什么会是一个魔呢？”
第134章 第 134 章
魔和妖不同——妖是一个种族, 食人和残害同族的妖，被称之为恶妖。
就像人族修士中，残害同族的被成为歪道, 是一样?的道理。
但魔并不是一个种族的名称。界内将完全堕落的修士, 无论人还是妖, 都统一称之为魔。魔是没?有理智的，他们由完全被欲望蚕食的恶妖或者歪道演化而来。
而且外形上大多会?发生一些可怖的变化。
不过薛庭笙对锁星派宗主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沈南皎突然提起的话，即使那魔气聚集之地如此明显，薛庭笙都不会?想要多看两眼?。
她往远处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抓住沈南皎衣领往自己这边拽：“藏宝库不在这个方向。”
沈南皎跟上薛庭笙：“你就不好?奇吗？”
薛庭笙：“……你就这么好?奇吗？”
“很?难不好?奇吧。”沈南皎耸了耸肩, 道：“雪声现在可是世上仅存的神族成员了耶！怎么可能会?有人不好?奇他为什么堕魔啊？”
薛庭笙指着自己：“我就不好?奇。”
沈南皎：“……”
他嘴巴痒, 有点想说那你也不是人啊。
但是想到现在是在办正事?，也怕嘴贱挨薛庭笙的揍, 所以他只动了动唇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把嘴闭上了。
藏宝库位于人族和半妖的交界处，守卫并不严格, 由人和半妖混杂的队伍巡逻看守。薛庭笙蹲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 见他们没?有要换班的意思。
沈南皎是那种嘴巴闲不住的性格。
就算是生死关头他都要抓分抓秒的说话, 更别说现在。
他凑到薛庭笙旁边, 压低声音道：“这藏宝库的防守也太?松散了, 巡逻队看起来不换人的样?子, 我们是直接硬闯？还是打晕两……”
薛庭笙把沈南皎的嘴巴给捂住了。
他眨眨眼?睛, 眼?神询问薛庭笙为什么要捂住他嘴巴。只可惜薛庭笙没?看懂他的眼?神示意，直接说话：“有人过来了——”
两人又往墙角阴影处缩了缩, 像两只挤窝的小兽。
只见藏宝库大门延伸出去的甬道上缓缓走过来一个女人；那人背对着薛庭笙，看不清楚脸，身上穿着锁星派弟子的衣服。
等她走近了藏宝库大门，为首的半妖大喝一声：“站住！你是哪个长老手下的弟子？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对方默然不语，但是向守卫出示了一块令牌。
刚刚还很?严厉的守卫，一看见令牌，瞬间变得恭敬起来，向两边散开一条道路。
女子收起令牌，穿过众人——薛庭笙见状，拉住了沈南皎衣袖，手指在他掌心划了两小；沈南皎会?意，向她点头。
这时女子已经径直走到藏宝库大门前。她将手掌按到藏宝库大门上，那扇看起来就十分沉重的石门表面顿时亮起了阵法?独有的淡金色光芒。
在那股淡金色的光芒之中，有若隐若现的符文涌现！
巨大的石门缓慢向两边打开，与此同时，沈南皎飞身出去踹开了距离自己最近的锁星派弟子；他出现得突然，所有人，连同开门的女子，目光都在这一瞬间被沈南皎所吸引——薛庭笙抓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闪身跳进藏宝库中。
露出那名女子面前时，薛庭笙眼?皮一跳。
她看清楚了令牌女子的脸，那张薛庭笙并不陌生，是赵藕花！
赵藕花怎么会?在锁星派？还穿着锁星派弟子的衣服？难道缥缈宗这么快就找到了锁星派的位置，赵藕花是他们派过来的内应？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很?快又被薛庭笙自己给否决了。
缥缈宗如果真的确定?了锁星派的具体位置，估计也不会?选择偷偷派出内应，而是直接上门对峙了。
沈南皎引起的骚乱令赵藕花分神片刻。看见有几个锁星派弟子追向对方，还没?认出沈南皎的赵藕花扭头奔入了藏宝库中，丝毫没?有要去帮忙抓人的意思。
随着她的进入，藏宝库大门随之关闭。
但是藏宝库内并没?有大门关闭就变得昏暗；这里的墙壁上嵌着硕大的夜明珠，横错的木架上铺满各种华丽的珠宝，就连地面也随处滚落有大块的黄金和翡翠。
即使赵藕花身为修道者，已经见过不少?财富，乍然看见这么多金银珠宝，也被闪得眼?眶酸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绪，同时环顾起左右来——确定?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后?，赵藕花松了口气，跨过地面那些堆积的珠宝。
在路过挂满珠串的木架底下时，赵藕花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上面。她生怕那些木架会?承受不住珠宝的重量，突然坍塌，把她压死在下面。
天知道她筹谋了多久，才?找到了进入锁星派的办法?。如果最后?是死于被珠宝架子压死，那就太?可笑了。
穿过珠宝遍地的房间，赵藕花沿着台阶下到第二层。第二层的气息与第一层截然不同，这里有着明显的灵力波动，横插入墙壁中的木架上也不再挂着各种金银珠宝，而是变成了挂着各式各样?的法?器。
每样?法?器周身都环绕一层灵光闪烁，肉眼?望去便能看出其品阶不低。
赵藕花在扎满法?器的屋子里到处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面上不禁浮出几分困惑的表情。
迟疑片刻后?，赵藕花双手结印——手印之间顿时飞出许多白?色飞蛾。那些灵力构成的飞蛾在这片空间内打转，最终分为了两部分。
一部分飞蛾牢牢贴在了南墙上，微微翕动着翅膀。
而剩余的那一部分飞蛾，则慢悠悠落到了藏身阴影处的薛庭笙身上。
以赵藕花的修为，她本来应该察觉不到薛庭笙才对。
望着落在自己衣襟上，抖着翅膀的白?蛾，薛庭笙不禁挑眉，对赵藕花的术法?感到意外——对方在术法?上的造诣远远超过了薛庭笙的预期。
看来当初在平平城外，赵藕花说没?能找出锁星派具体地址，应当是谎言。她不仅隐瞒了自己，甚至也没?有上报给缥缈宗。
脑海中思绪转过，薛庭笙抬手时数道剑气激射而出；赵藕花反应极快往旁边闪躲，她躲避的速度和瞬间凝结出来的灵力屏障，都堪称同修为的巅峰。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薛庭笙。
赵藕花勉强躲开了前面几道剑气，但剑气后?面还有剑气，其迅猛凌厉根本没?有给她躲闪的机会?，划破她手臂皮肤后?直接将她的袖子钉入了墙壁之中！
清越的剑鸣声在藏宝室内回?荡，皎皎剑雪白?剑尖点着赵藕花的眉心。
她眉心那块肌肉抽搐了几下，脸色惨白?到与皎皎剑的剑尖有得一拼。
薛庭笙持剑却没?刺下去，眼?睫一抬，又有两道剑气擦过赵藕花肩膀——她闷哼一声，整个人更服帖的被钉在了墙壁上。
赵藕花惨白?着一张脸，嘴唇小幅度动了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她在等薛庭笙先开口，但是薛庭笙没?说话，只是在确定?赵藕花无法?挣脱剑气后?，薛庭笙收剑，走到那面沾满白?色飞蛾的墙壁面前。
她一靠近墙壁，原本栖息在墙壁上的白?色飞蛾顿时收到惊扰，呼啦啦的振翅飞走。
薛庭笙将手掌贴到墙壁之上，掌心很?快就触碰到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
赵藕花咬了咬唇：“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薛庭笙垂眼?在查看墙壁，但也没?有无视赵藕花的话，回?答得简洁：“没?什么要问的。”
赵藕花：“你就不好?奇吗？我是怎么知道锁星派的位置，又为什么瞒着你——还有，我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薛庭笙的回?答一如既往：“不好?奇。嗯……找到了。”
触及到了‘屏障’最为薄弱的地方，薛庭笙眼?眸一眯，皎皎剑刺入其中——霎时，覆盖在墙壁上面的一层无形屏障碎裂，连带着整面墙壁也扩散开裂痕！
薛庭笙一脚踹在裂痕上面，碎裂的墙壁轰然倒塌；一时间赵藕花也没?心思说话了，睁大眼?睛看着倾倒的墙壁。
墙壁后?面，居然是一方幽静的湖泊！
湖泊四面长满碧色藤草，萤火光芒如繁星点点四散。但最为醒目的，却还是湖面上缓慢踱步的几只金羽仙鹤，以及……身披黑袍的高大男子。
男子的肤色呈现出死人一般的灰白?色，上面还有叶片脉络一样?的纹路。
随着墙壁碎裂，湖面泛起强烈的涟漪。金羽仙鹤受惊往藤草丛中飞去，同时静坐湖面的高大男子睁开赤红眼?眸——巨大的罡风在水面卷起旋涡，也拂动男子的白?发与黑袍衣角。
罡风划过薛庭笙周身表面的灵力屏障，在上面划出道道交错白?痕。但终究没?能划破屏障，站在墙壁破口处的薛庭笙连头发丝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收回?了她外放的剑气——没?有薛庭笙剑气限制的赵藕花狼狈落地，就地一滚想要趁机跑路。
她那一滚都还没?有滚完，从湖心站起的高大男子向着她的方向伸出手呈抓握状；赵藕花顿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那边传来，身子一轻，已然不受控制的向高大男子倒飞过去！
在她飞过薛庭笙身边时，薛庭笙一把抓住她胳膊又将她拽住。
赵藕花面色狰狞，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快要被撕成两半，一半在不受控制的飞向高大男子，一半却又被薛庭笙死死拽住不得动弹。
在对面那个男人和薛庭笙之间，赵藕花毫不犹豫的选择薛庭笙，两手并用死死抱住薛庭笙的胳膊：“救我！如果让他吃了我，那事?情就麻烦了——”
高大男子用力在虚空中抓了两下，发觉自己要抓过来的人始终没?有被抓过来。
这时候他的才?终于注意到了死死拽住赵藕花的薛庭笙。高大男人血眸轻眨，抓握的动作该换成屈指向外轻弹。
庞大的灵力被挤成一团轰然而至——薛庭笙反手将赵藕花往另外一个方向扔了出去；同时薛庭笙周身的灵力屏障也被碾压得裂开痕迹，连人带屏障带飞出去，砸入堆满法?器的藏宝库中。
法?器被砸碎的响声混杂四起的烟尘。
而这一切都已经无法?再引起男人的注意。
他缓慢转动脑袋，看向被薛庭笙扔出去的赵藕花，再度向赵藕花伸出手，虚空抓握——巨大的吸力把还没?反应过来的赵藕花拽起，飞向湖中心的男人。
然而赵藕花人还没?有到湖边，她与男人之间链接的那一线灵力，倏忽被斩断！
过于沉默又极致锋利的一剑，破开湖水，烟尘，空气，也破开灵力的拉扯；赵藕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第135章 第 135 章
立于湖心的男人眉头一跳, 慢慢垂下眼，看向自己掌心。
他的掌心亦是灰白色，没有掌纹。
此刻一道?锐利新鲜的伤痕贯穿于他掌心, 皮肉被整齐的切开一线, 露出底下白生生的骨头, 但却没有流血。他慢慢偏过头，看向侧面，正好看见薛庭笙收剑。
细长的剑，剑身灵光闪烁，漂亮得不像话，有种和薛庭笙冷淡气?质格格不入的华丽。但薛庭笙却用得很顺手?。
她周身的灵力屏障正在缓慢复原, 脖颈上浮着?若隐若现的鳞片纹路。
男子开口：“半妖？”
他握起受伤的那只手?, 往薛庭笙方向轻轻一划。凌空被划出一道?锋利的剑气?, 轻易撞碎薛庭笙周身的灵力屏障；她躲了一下，左臂衣袖被削成碎片, 剑气?和她苍白的皮肤撞出一连串火花。
转瞬间薛庭笙人已经落到湖面上，背于身后?的剑斩向对方。
剑光交错将?湖面分割, 湖边的藤草稍被罡风波及便立即碎成粉末——赵藕花连滚带爬起来，避开湖心剧烈缠斗的灵力旋涡, 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面跳出来！
她知道?锁星派危险, 但是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在第一步, 就碰上整个锁星派最?危险的角色！
转瞬间胜负已分, 薛庭笙被对方的灵力整个掀飞出去砸落水面, 呛了两口水后?又迅速浮起来。
而?与她交手?的男子却只是后?退了三步, 人却还是稳稳当当的立在湖面之上。虽然身上的黑袍多处被剑气?划破, 但仍然显得游刃有余。
只是他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些许疑惑，自言自语：“玄龙和人族的半妖？玄龙什么时候也?能与人族一同生育后?代了？”
薛庭笙抬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 从头发里面往外流的水淌完之后?开始慢慢流出暗红的血迹来。
被水稀释过许多倍的血蜿蜒在她苍白肌肤上，她面朝男子，单手?握剑，眼瞳逐渐收缩得纤细了起来。
但薛庭笙没有表现出要让步的意思，受伤之后?周身杀气?反而?烧得更?旺——男子缓慢伸出左手?，迟缓的动作，但每一下都能调动能量惊人的灵力。
“玄龙的骨头都很硬，没想?到和人族混血之后?仍旧不改本性。无妨，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
他语气?停顿了半秒，赤红眼珠盯着?薛庭笙，语气?间忽然生出几分惋惜：“你的剑练得倒是不错。”
可惜年纪太小，就像幼虎，遇上恶犬也?只能认命夭折。
薛庭笙并?不理?会他说的那些话，只是聚精会神的收敛自身灵力，重新站在了水面上。两人之间的气?氛逐渐紧绷，就像一张被拉成了满月的弓弦，随时都有绷断的风险。
湖水上涌缠绕到男子掌心，缓慢凝结成一把古朴长剑的模样。
薛庭笙紧绷着?下颚——此时不动手?并?不是因?为薛庭笙多有道?德心，要等对方先出手?，而?是她找不到能动手?的机会。
对面这个表面看起来很年轻的男人，也?不知道?是活了多少年的老怪物，自身防御滴水不漏，而?且随着?他聚水成剑，周身汇集的灵力也?越来越庞大。
感觉三剑就能砍死自己。
薛庭笙在心里估量着?两人之间修为上的差距，趁着?对方不知道?在回忆什么反正还不打算动手?的片刻；她迅速的将?皎皎剑插回剑匣然后?拔出长鲸剑——
随即对方挥剑。
没有任何花哨，幻象，和剑诀。
他侧身斩出那一剑，就像云开见月那般理?所当然，令人避无可避，只能硬着?头皮硬抗；那一剑还没撞过来，薛庭笙就已经听见自己心跳被压得扑通乱跳的巨大声音了！
她咬紧了后?槽牙，脸颊被罡风吹得生疼——然后?那一剑并?未能落到薛庭笙身上。
太簇悄无声息的站在她身前，抬臂挥袖，流云一般的大袖像卷走烂菜叶似的卷走了那一剑。剑气?在它袖子里撞出一声雷鸣，很快又趋于平静。
“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太簇卷着?袖子，嗤笑?：“你和她一般大的时候远不及她，活得久了倒是会仗着?年纪欺负人。”
雪声赤红瞳孔长久的盯着?太簇。
他脸上的平静骤然破碎，浓烈而?又意味不明的情感在他眸中翻滚。倏忽，雪声咬着?后?槽牙开口：“原来你还活着?啊，太簇。”
太簇懒得跟他废话，显出妖身撑破了藏宝库结界，同时尾巴将?薛庭笙和没来得及跑远的赵藕花卷起直接扔到了外边——薛庭笙就地一滚站稳，抬头便看见白蛟龙硕大的妖身盘绕在巍峨古老宫殿之间。
那场面实?在震撼，难以用言语来描述。
薛庭笙仰头看着?半空中的打斗，眼珠都没转一下，但右手?伸出去，精准按住了想要偷偷跑掉的赵藕花后?脖颈。
她的手?没什么温度，冰得赵藕花一激灵，老老实实在薛庭笙脚边蹲下，不敢再跑了。
其他锁星派弟子没看见，可能是倒霉的死了，也?可能是跑了。薛庭笙瞥了一眼赵藕花，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抱头蹲在地上，一时半会是跑不掉了。
她腾出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被雪声的剑气?削断了一部分，长短不一的头发被血和水湿漉漉的粘成一团。
但是伤口已经摸不到了，只能摸到愈合的血痂。
雪声认真起来的时候太簇刚好过来了，所以薛庭笙根本就没有受到什么伤。比起这个，她更?关注别的事情——虽然太簇嘴上说着雪声远不如它，但看半空中白蛟龙与剑光缠斗得有来有回，显而?易见太簇打得也没有特别轻松。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打完，谁会赢。
薛庭笙盯得很认真，决定只要看见一丝机会，就去补刀雪声，直接给他送走。
至于他为什么要收集金羽仙鹤，收集怨气?，折腾已经死了的大祭司和薛松风——这些事情可以有答案也?可以没有答案，反正薛庭笙不是很在意。
她并?不关心敌人的想?法?和爱恨，只在意对方什么时候去死。
上面的打斗时不时波及到下面，薛庭笙用灵力构筑起来一道?屏障，将?赵藕花也?一并?纳入了保护圈。赵藕花看着?将?自己也?圈入其中的保护圈，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片刻后?，她扯了扯自己的头发，纠结的开口：“谢谢……”
薛庭笙没理?她，全心全意关注着?上面的打斗。
赵藕花低声道?：“其实?在平平城外窥探那名半妖记忆的时候，我就已经……从她的记忆中知道?锁星派的位置了，但我那时候没有告诉你。”
“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薛庭笙抬手?，施下一个简易的禁言咒，堵住赵藕花的嘴巴。
赵藕花的话太多了，尽管薛庭笙根本没有在听，但她一直在薛庭笙旁边说话，还是有点妨碍薛庭笙全心全意观战。
被封住嘴巴的赵藕花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薛庭笙——这人就这样……给她禁言了？薛庭笙就真的不想?知道?点什么秘密吗？
轰然一声巨响，上空笼罩的乌云顿时被打散，一道?人影从晕开的云层里面坠落下来，‘轰’的一声砸入湖面。
湖水早就被灵力蒸发了，只留下干裂凹陷的土地——雪声整个人嵌入地面，身体在摔下来之前便已经被白蛟龙撕咬得四分五裂！
薛庭笙精神一振，握剑上前，只见妖身硕大的白蛟龙缓缓降下云层，一身雪白泛光的鳞片缝隙间透出淡淡的粉色。
那是白蛟龙的血沿着?鳞片边缘流淌后?残留的色彩。
彼时整个宫殿都已经化为废墟，塌陷处灰尘飞舞。太簇尾巴一扫荡平出一大片空地，赤金双瞳落到雪声残破的身体上。
神之一族身体的强悍程度比玄龙更?甚，只不过他魂魄残缺，肉/身也?在大灾难中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再和太簇这一番殊死搏斗下来，此刻已经是风中残烛，只剩下半口气?梗着?，还没闭眼而?已了。
即使?只剩下半口气?了，雪声仍旧非常怨恨的死死瞪着?太簇——看得出来，他对太簇意见很大。
“万万没有想?到……我最?后?居然是死在一头畜生手?上。”他说话断断续续，颇为艰难，每说一个字，喉咙里都发生蒲扇拼命打风的声音。
而?太簇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有遗言吗？趁着?还有气?，快点交代。”
雪声艰难的呼吸着?，听见太簇这句话，他破损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充满了讽刺意味。
“遗言？那种东西……那种东西，对一个族人都死光的遗物来说，又有什么必要？”
说完，他闭上眼睛，一副拒绝和任何人交谈的模样。
赵藕花悄悄探出头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里面的情况，就被薛庭笙按住头顶又摁了回去。
薛庭笙终于开口主动跟赵藕花说了第一句话：“太簇不会让你吞噬另外两份魂魄的，死心吧。”
赵藕花先是一愣，旋即瞳孔颤动，不可置信的看向薛庭笙——她都知道?？！
太簇曾经跟薛庭笙说过，雪声的身外化身没办法?像主体一样不死不灭，他的身外化身寿命有限，会死亡转世。如果有合适的机遇，就可能苏醒一部分自己是身外化身的记忆。
当时薛庭笙便有猜测，赵藕花的致命秘密，会不会是身外化身。
直到她在锁星派地宫看见赵藕花，这个模糊的猜测瞬间在薛庭笙心中变成了既定的事实?。
薛庭笙垂下眼，看向呆愣的赵藕花，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会趁现在这个机会马上跑，跑得远远的。”
“等太簇回过神来，它是不会留下祸患的。”
太簇其龙，不爱出门。所以每次出门，它都会争取把所有对自己有危险的隐患凑在一起，一次性解决。
赵藕花一怔：“你……你和那条龙是一伙的，你不杀我吗？”
薛庭笙移开了视线，看着?前方白蛟龙庞大的背影，声音平静：“这是我们的交易内容，你提供准确的金羽仙鹤的消息，我在你的秘密上提供些许帮助。”
赵藕花看向薛庭笙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复杂了——眼神隐隐有愧疚的神色一闪而?过。但她看了一眼前面白蛟龙的妖身，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后?退，身影很快消失在重叠混乱的废墟之中。
薛庭笙还剑入鞘，往太簇身边走时脚步声趋近于无。
等她走到太簇身边时，雪声已经完全断气?了。
这个在人间搅弄出诸多灾祸的上古遗留，就这样死在了和他同阶层的大妖手?中。
太簇舔了舔自己鳞片缝隙里流淌出来的血，忽然意识到：“糟了！金羽仙鹤跑哪去了？！”
第136章 第 136 章
金羽仙鹤一开始是和雪声?一起呆在湖中?心的。后来雪声?同薛庭笙交手?, 金羽仙鹤受到惊吓飞走。
但金羽仙鹤毕竟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活物。就算受到惊吓飞走，也只会在这附近盘旋，应当不?会飞离太远。
不?过等到太簇和雪声?打起来的那会儿, 那就不?一定了。
太簇想到这一层, 表情变得?心虚起来。它太久没有用本体和别人打架了, 难得?遇上一个能打几下的，下起手?来自然格外的狠；而且它还和雪声?有私怨。
打起来的时候就只顾得?上打架了，哪里还有空注意别的——至于金羽仙鹤会不?会被卷入其中?，会不?会被轰成碎片乃至消散，它那脑子根本没有容量去想。
现在架打完了，太簇的脑子慢慢熄火了, 终于想起这个可能性了。
它盯着雪声?四分五裂的尸体, 压根不?敢回头?去看薛庭笙的表情。
白蛟龙庞大的妖身灵光闪烁, 缓慢化形为人类模样，两手?揣在袖子里, 十分心虚。
就在太簇心虚之时，远处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废墟上, 忽然亮起了点点淡金色的光芒。在一片烟尘滚滚的灰暗之中?，那点金芒实?在显眼, 瞬间就吸引住了薛庭笙和太簇的视线。
尘雾中?出现了人和鸟重叠交错的影子。
是沈南皎, 手?里抓着一把绳子, 一根绳子拴一只金羽仙鹤, 整整齐齐的五只金羽仙鹤, 一只不?少的全部被沈南皎牵在手?里了。
他牵着金羽仙鹤走近, 见薛庭笙和太簇都愣愣的看着自己。
沈南皎纳闷：“你们看我干什么？”
太簇看看他手?里牵着的金羽仙鹤, 又看看他那张连灰尘都没有蹭到的脸：“你什么时候去抓的金羽仙鹤？”
沈南皎回答得?理所当然：“金羽仙鹤一跑出来，我看见了就去抓了啊。”
太簇挠了挠头?, 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欲言又止。
薛庭笙走过去打开芥子囊，将五只金羽仙鹤全部装入，道：“先清理现场吧，把太簇遗留下来的痕迹都清理掉。”
沈南皎应了一声?——清理战斗残余痕迹这种事情，无?论是沈南皎还是薛庭笙，都不?是第一次干了。只是在清理完白蛟龙留下的，个人特?征明显的痕迹后，沈南皎指着地?面有些惨烈的尸体道：“这个怎么处理？”
“就让他这么躺着？还是给埋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魂魄缺失的缘故，雪声?死后并没有像薛松风一样变成金羽仙鹤。
薛庭笙转头?，询问的目光投向太簇。
太簇卷起袖子，道：“埋了吧，埋地?底下还能给花花草草当肥料。”
太簇说的‘埋了吧’，便真的只是字面意思上的‘埋了吧’。它就地?挖了一个大坑，把零碎的尸身凑齐，全部倒进坑里，埋上土。
土埋上去之后，太簇还用力踩了两脚，将土地?踩得?更实?在一些。
看起来不?像是在埋葬故人，更像是杀人埋尸。
薛庭笙脑子里想了想，忽然觉得?这个形容词也没有错。确实?是‘杀人埋尸’来着。
雪声?一死，锁星派外层的结界也自己消失了。原本被锁星派收留的修士与半妖现在不?知所踪，毕竟太簇和雪声?打起来的时候现场格外混乱，无?论是薛庭笙还是沈南皎，都没有多余的闲心去关注他们。
太簇依旧变成小蛇模样攀爬在薛庭笙肩膀上，两人原路返回——等回到雪山镇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正?值晚饭时间，家?家?户户的窗户都亮着灯，灰蓝色的街道上落满一层很厚的积雪。
薛庭笙走在路上，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她脑袋上的那点小伤已经完全愈合了，唯一没有愈合的，只有她那头?长?短不?一的头?发。
有些头?发被雪声?削断了。
而头?发的生长?速度不?在半妖的强力恢复范围之内。
薛庭笙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走到客栈门口推门而入——门推开的瞬间，冷风也跟着灌进来，吹得?靠门一圈客人连连抱怨。
跟着薛庭笙开门进来的沈南皎，顺手?就把大门给关上了。
门一关，屋里热气又活动起来。原本在柜台后面的伙计被惊动，抬头?看见两张熟面孔，大吃一惊——昨天一晚上这两客人都没回来，他还以为是运气不?好死在外面了。
毕竟这里邻近雪山，镇子里的人打猎，那么人被雪山里的野兽猎走，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沈南皎走过去敲了敲柜台：“做几样招牌菜送楼上房间 ，今天晚上你们还搞篝火晚会吗？”
“好，好的——篝火晚会吗？呃，今天晚上没有，那得?祭山神那几天才有……”伙计磕磕绊绊的回答了沈南皎。
沈南皎点头?，正?要走，薛庭笙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再送两壶酒上来。”
伙计连忙答应——沈南皎回头?有些诧异的看了薛庭笙一眼。
薛庭笙表情淡淡的，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沈南皎走到她身边，纳闷：“你不?是不?会喝吗？”
薛庭笙道：“上次喝了，感觉还不?赖，想再试试。”
还不?赖？还不?赖是什么感觉？
沈南皎盯着薛庭笙的后脑勺，琢磨了许久，但还是什么都没有琢磨出来。很快伙计把饭菜都送到了房间，现炒的饭菜冒着热腾腾的香气，酒也是热好的酒，用小坛子装着。
小地?方，没有那种正?规酒楼的精致小壶，但是用瓦罐坛子装着的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太簇对人族的食物不?感兴趣。
房间里全都是食物的味道，它呆着觉得?无?聊，跑去隔壁房间，意图打坐睡觉。这个房间里就只剩下薛庭笙和沈南皎了——薛庭笙喝酒像喝水，倒满一碗，仰脖子咕噜下去一碗。
她苍白的脸颊上瞬间冒起了淡红色，连眼皮和鼻子都泛红，变得?和平时很不?一样。
沈南皎怕她喝醉，也没心思吃饭，扒拉两口饭菜，眼睛连筷子都没看，净盯薛庭笙去了。
眼看着薛庭笙咕噜完第一碗，伸手?还要倒第二碗。
沈南皎压住了她手?腕：“这个酒比上次篝火晚会上的更烈，一碗差不?多得?了。”
和醉了的人是没办法讲道理的，沈南皎都已经做好会被薛庭笙一把推开或者?无?视的心理准备了——但薛庭笙居然乖乖的把手?缩回去，没有继续要喝的打算了。
沈南皎一愣，更觉得?诧异，歪过头?看着薛庭笙。
到此为止，沈南皎终于确定了薛庭笙确实?正?处于一种很不?对劲的状态之中?。
她手?臂交叠趴在桌子上，刚触碰过酒液的嘴唇润泽柔软，在屋内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碎的水光。
沈南皎迟疑了几秒钟，也面朝着她趴下：“你怎么了？”
薛庭笙眨了眨眼，只是看着沈南皎，却没有说话。
沈南皎伸出手?去，握住薛庭笙搭在桌子上的手?。她的眼睫慢慢垂下去，说话的声?音也慢慢的：“我在想，如果金羽仙鹤也没有用的话，我还能活多久……”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沈南皎抓住自己的手?突然收紧。她视线里，沈南皎那张漂亮的脸上，也露出了十分紧张的表情。
但他很快便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曲起慢慢摩挲着薛庭笙的掌心，眼眸弯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干嘛要想它没有用的可能？这不?是还没确定吗，一半一半的事情，也就说明还有一半的可能性是有用的啊。”
薛庭笙：“那也有一半的可能性是没有用的，如果没有用的话——”
沈南皎打断了薛庭笙的话：“那就再去找别的办法。”
薛庭笙认真的问：“如果找不?到呢？”
完全有这样的可能性，薛庭笙只是将这样的可能性提出来了而已。
沈南皎沉默下来，但仍旧很用力的握着薛庭笙的手?。片刻后，他往薛庭笙那边靠近，近到他的额头?抵着薛庭笙的额头?。
“如果找不?到，那我陪你死。”
沈南皎神色也认真，呼吸的热气落到薛庭笙鼻尖。
薛庭笙不?知道他是否真的会说到做到，但至少在沈南皎说话的这一刻，她不?怀疑沈南皎的真心。
这段时间，她强压在平静之下近乎窒息的恐惧，终于得?到了片刻喘息。人就是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面对未知的时候就会害怕，但如果有另外一个人承诺陪着她永远的走下去，那就会陡然生出勇气来。
*
第二天天亮，薛庭笙是被楼下的吵闹声?惊醒的。
小客栈就是这点不?好，隔音很差。
如果楼下有客人的话，那么客人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清清楚楚的传递到楼上来。
她睁开眼睛盯着床帐顶看了一会儿，脑袋一歪，靠到散发着温热气息另外一个胸口。
沈南皎睡眠质量一如既往出奇的好，楼底下这么大的说话声?一点也没有惊动他。只有在薛庭笙的脑袋靠过去时，他闭着眼，半梦半醒的伸过胳膊揽住薛庭笙，将她抱住。
像是哄小孩子睡觉那般，他闭着眼睛，掌心轻轻的在薛庭笙后脑勺上拍了两下。
薛庭笙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来，往他脸上拍了两下——沈南皎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怎，怎么了？你饿了吗？吃早饭？”
薛庭笙：“底下有人吵架。”
一听只是有人吵架而已，沈南皎松了口气，脑袋埋回枕头?里：“他吵他们的——唉。”
他半梦半醒的脑子开始缓慢转动，终于在一句嘟囔说到一半时，突然理解了薛庭笙的意思。
霎时睡意全无?，沈南皎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抓了抓头?发：“我下去看看。”
脑子清醒过来之后，楼底下的争吵在沈南皎耳朵里顿时也变得?清楚了起来。
声?音大的是男人的声?音，期间夹杂着两三句过于平静的女人声?音的反驳。沈南皎站在楼梯上面听了一会儿，面色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发现那个女人的声?音……很耳熟。
近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在此刻如同涨潮的海水一样苏醒，沈南皎三两步跳下楼梯，看见紫裙女子背对着他，正?在和三个高大的猎户争执着什么。
客栈伙计被夹在双方之间，愁眉苦脸的不?知道该先劝谁好。
沈南皎大步，绕到正?面一看——果然是熟悉的脸。
“师姐？你怎么会在这！”
王小猫先慢条斯理的对着面前?猎户，把自己刚才没骂完的脏话骂完，随后才看向沈南皎。
王小猫也很意外：“皎皎啊——我出门给师娘买胭脂，但是运气不?太好，总撞上妖魔作?乱，买不?到合适的胭脂。”
“司林给的地?图太难分辨了，我明明是按照地?图走的，但走着走着，就走到了这个不?认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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