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神崎澈也低垂着头, 他看着自己已经落下来的刘海，头发被汗水打湿，刚刚跳的太急, 发夹居然真的被甩掉了。
有些无措的神崎四处打量了一下，再次被刘海遮住双眼的他身上的凶鸷气息也同时下降, 仿佛再次变回了那个阴郁孤僻的普通人。
——可现在已经没人会将神崎澈也当做普通人看待了。
“太厉害了澈也——！”忽然从后面扑上来的木兔猛地搂住澈也的脖子, 用力摇晃起来, 让那个本就有些大脑疲惫的黑发少年此刻双眼变成了圈圈眼。
还是看不下去的赤苇出手解救了神崎。
枭谷的区域因为打破了凝滞而欢呼雀跃着, 可井闼山的那边却显得有些沉默。
他们下意识的将关心的视线放到站在球网边缘的佐久早身上。
古森元也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圣臣……
在他的注视中, 佐久早在落地后，就抬起了自己的手, 默不作声的盯着自己微微颤动着的手掌。
就在刚刚被拦网的那一刻, 思路畅通的不只有神崎，还有佐久早圣臣。
他终于知道, 自己从最开始就在神崎澈也身上感受到的那种强烈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并不是自己判断失误——神崎澈也就是在用脑子打排球。
……一个分明可以靠硬实力打赢、却偏偏要硬用策略和计划的家伙。
颤抖着的手猛地握紧，放到了身侧, 佐久早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那边整理着头发的神崎澈也。
真是个怪胎。
——但这种对手还留有余力的感受…真是让人、相当不爽啊。
*
兴奋的不只是木兔和枭谷排球场的人，场下，枭谷的啦啦队方阵好像被压抑许久，如今看到破局的希望，此刻一个个欢呼雀跃起来。
最搞笑的是神崎同班的那两个阳角, 竟然开始抱头感动的假哭起来。
不过现在显然没人会觉得枭谷的学生们反应太过激烈，只是一分而已, 又不是赛点。
因为……这一分代表的意义, 可以和井闼山的那二十分相提并论。
可以说神崎澈也的这一手拦网，成功的将井闼山继续得分的道路瞬间挡死了大半。
无论他能不能延续这次的成功, 都会让井闼山接下来的选择做出改变——至少他们不敢再这么一根筋的始终让佐久早圣臣做唯一的进攻点了。
这样的收获稍微懂排球一点的人都会知道——更不用说看台上的音驹和户美了。
站在瞬间沸腾的枭谷观众浪潮中央，黑尾有些后悔没去更清净一点的地方了。
他忍不住捂着耳朵，不敢置信的大喊着：
“喂！这只是预选赛吧！！”
“不是我一觉睡醒穿越到了IH决赛的时候吧！”
——这两个队伍到底有必要这样吗？！！
只能称得上可以互相了解的一场半友谊的赛事吧！
用得着以这样你死我活的方式战斗吗？！！
不只是黑尾，就连旁边的大将优此刻都愣住了。
现在的他已经不只是庆幸不会和井闼山对上这么简单了。
……这两个队伍、分明都是怪物吧。
特别是那个家伙。
大将优眯眯眼的额头上流下冷汗，看着那边处于赛场中央——几乎每个人都在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的神崎澈也。
看着赛场上宛如魔鬼一样恐怖的对方，又想到早上的时候孤僻阴郁的坐在自己身边，始终低垂着脑袋闷不作声的那人，大将优只感觉有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真是…可怕的天赋。”
片刻后，他也只能用半感慨的语气吐出这句没人能反驳的话来。
*
而正如他们预料的那样，在神崎做出这样的拦网举动后，无论井闼山的选手是怎么想的，他们在扣球的时候都会忍不住忌惮的看向那站在角落、本来无人在意的身影。
而木兔本就是一个会因为氛围而影响实力的选手，在己方的球队沸腾之后，亢奋无比的他也每一击都用尽全力，每次得分都会让他欢呼大喊。
“砰！”
“砰！！”
“砰！！”
木兔的扣球宛如炸弹，难以想象的力量被埋入这颗小小的球体之后，爆发出来的力量，难以想象。
来势汹汹的枭谷势不可挡，连下三分，让井闼山的球员一个个眉头紧锁。
实际上，这局比赛，在神崎澈也完成拦网的那一刻，就已经宣告结束了。
他完成了破解——除非井闼山愿意给他呈现出全新的谜题来。
“哔！”
裁判一声哨响，枭谷以25:23的危险分数，完成逆转，拿下了这一局比赛！
站在赛场上的神崎澈也歪了歪头，盯着对面一个个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的井闼山队员们，身后是握拳大喊着的木兔被木叶压制着的背影，他沉默片刻，最终转身离去。
如果有新难题来挑战当然更好。
因为排球实在是太简单了。
——目前到达了预选赛决赛的第二局终点，在枭谷拿下三个赛点的情况下，副攻手神崎澈也的扣杀次数……
依旧为零。
*
枭谷休息区。
酣战到了第三局，对面还是实力强劲的井闼山，枭谷的众人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体力不支。
——当然，木兔这个体力怪物不算在内。
经理雀田熏连忙让排球部的其他成员来帮忙搬水，站在她旁边的白福雪绘急急忙忙的从给成员们的补给品中拿出点东西塞自己嘴里。
雀田熏：？
无意识瞥着两个女经理的互动，神崎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身侧的赤苇：
“赤苇前辈，还记得上局比赛前我说过的话吗？”
擦拭着汗水的赤苇动作一顿，随后转过头来，认真的点了点头。
“记得。”
……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了，第三局一开始，观众们就能感受到井闼山带来的压迫感。
他们似乎意识到这已经是背水一战，因此，每个球员此刻都不想留下遗憾，努力的将自己的每一分潜能都发挥到极致。
实际上正常的对局在最后两局才是体能的对拼，可在这两个强劲的队伍中，在枭谷的赛点局中，双方的球员已经汗流浃背、他们今天的比赛比往日每一场都让他们更吃力。
枭谷要面对火力全开的井闼山，井闼山则要面对实力强劲的枭谷……
——和阴暗的神崎澈也。
这个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什么时候开始死死盯着你的魔鬼新人，毫无疑问，现在已经成为了井闼山每个球员避之不及的存在。
在双方球员都发挥出自己的潜力之时，第三局的节奏超乎常理的快。
当再次听到排球落地的声音在自己耳侧炸裂开来、让他的黑发随风而动的时候，抬起头的神崎看向了记分牌：
枭谷vs井闼山。
24:21。
而井闼山刚刚的那一记爆发性的扣球，毫无疑问为他们再次争取到了喘息的机会。
再次站到了前排位置的神崎澈也眨了眨眼，平静的抬起头。
他看到球网对面的人——又是熟悉的佐久早圣臣。
场下的观众看到阵型再次变成了他们熟悉的这个样子，立刻爆发了一小阵欢呼声。
——毕竟刚刚神崎澈也就是以这样的方位，不讲道理的拦下了佐久早圣臣的一记扣球，完成逆转的。
只不过，场上的这两个人都不会是被观众的情绪左右的人。
在佐久早的眼中，那双无神的黑眸看了自己一眼就幽幽移开，转而看向了浑身一紧的饭纲前辈。
佐久早：……
他表情肉眼可见的臭了下来，一边上前一步、凭借自己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神崎不得已将视线从饭纲掌的身上移开，转而疑惑的看向他。
“……为什么不扣球。”
凝视持续了半秒，终于，佐久早圣臣低沉的声音越过球网来到了神崎澈也的耳边。
果不其然，这句问题成功的让神崎澈也的注意力从饭纲掌那里转移到了佐久早圣臣的身上。
“扣球？”
若有所思的神崎呢喃了一下这个问题，又眺望了一眼额头带着汗水的井闼山众人，望了望身侧的记分牌。
忽然，他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在后撤的同时，转头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佐久早，沉默不语。
……好啊。
那我就扣给你看。
*
“哔！”
在排球重回赛场的那一刻，没有人忘记，这是枭谷的赛点球。
只要再拿下这一球，枭谷就会是预选赛冠军！
——决不能让这一分被枭谷得到！
井闼山的方阵中，学生们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盯着赛场，内心祈祷着。
在几轮经手后，终于，在小见春树“啪”的一声的传递下，这一球来到了赤苇的面前。
作为二传手的他，即将带着这样的重担，做出选择。
井闼山的选手们本能的盯着那个快速跑动着的木兔，看着后者距离球网还有一段距离，同时不忘兼顾旁边同样值得在意的另一位主攻手木叶。
古森的双眼快速的在这两道身影身上逡巡着，他大脑飞速运转，专注的盯着那此刻被万众瞩目着的赤苇。
——在队内经过和神崎的单练的赤苇，如今已经能对这些聚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泰然处之了。
而且。
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脑海中浮现出刚刚神崎在自己耳边响起的声音，冷静的赤苇看着自己面前的排球。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击球点……
——会很高、很高。
“啪。”
“……喂……”
球网这一侧的佐久早罕见的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他低语了一声，看着那高高的来到了球网最上方、高度让全场震惊的一记托球。
是、是失误了？是和饭纲前辈一样失误了？
场下感到莫名其妙的观众们也忍不住捂住了嘴，井闼山的观众面露喜色，枭谷的队员则是惊慌失措的看着这枚被托的高的过分了的排球——
忽然间，一道腾跃而起的身影忽然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那道阴影瞬间挡住了球网下抬头的球员们头顶的光，取而代之的、是那张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的陌生面庞！
是、是……
——是神崎澈也！！
这是神崎澈也的球！！
这样高的托球不是失误、不是紧张，而是练习过了数百次的默契后的决定！
这是专为枭谷那个恐怖的新人——神崎澈也准备的扣球高度！！
当阴影笼罩在所有人头顶的那一刻，面无表情的神崎目光对上瞳仁颤抖了一下的佐久早圣臣，他的目光在佐久早圣臣僵住的脸上停留了半秒。
甚至没去看对方错愕的神情，高高跃起的他便快速的在井闼山的场地上浏览一遍……
算准角度。
瞄准。
击球。
“砰！！”
——得分。
伴随着一阵炸裂的声响，当鱼跃出去的古森元也扑了个空的时候，看着这重重砸在地上的一记排球，他不知道自己的内心是遗憾还是庆幸。
或许是无奈吧。
——偏要将这一球放在最后。
神崎君……
唉。撑起身子来的古森元也面露无奈的神色。
性格太糟糕了啊。
第032章 排球很简单
在全场静默的那一刻, 神崎落地时轻盈的声音都显得如此清晰了。
伴随着“嗒”的一声，轻盈落地的神崎，似乎将全部的动力都灌注在那枚此刻高高弹起的排球之上。
就如同他化解那些又重又快的扣球时那样, 如流水一般，轻而易举的操控着所有力量的流向。
落地的神崎微微抬头, 一眼撞进的就是死死盯着自己的佐久早圣臣的双眼。
让人惊讶, 神崎居然在那张一直都毫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呆滞和错愕的神态。
他不知道, 从来都是别人阴影的佐久早圣臣、还是第一次被其他人的身形完全掩盖——被高高跃起的影子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让他非常、非常、非常……不舒服。
或许是不舒服吧。
佐久早圣臣一点点收起了脸上的诧异和错愕, 渐渐地，他似乎变回了那个面无表情的井闼山王牌攻手。
可在今天之后, 那道高高跃起、将自己完全掩盖的飞跃身影——恐怕要成为他许久的心结。
……除非。
他能在不久后的IH正赛上亲手解开这个心结。
面无表情的看着欢呼着的木兔跑过来拉走神崎澈也, 佐久早圣臣转身，正好看到刚刚从地面上无奈的爬起来的古森元也。
叹息一声的古森刚刚从内心的吐槽中脱离出来, 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表情复杂的圣臣。
“！”
古森元也忽然想起来，正面和神崎澈也相对的圣臣或许会心情更差, 他连忙抬起头，扯开话题的去勾他的肩膀：
“圣臣，枭谷的新……”
他话未说完，就看到自己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弟嫌弃的躲闪了一下，刚刚的表情复杂似乎也得出了答案。
——他在嫌刚刚在地上鱼跃了的自己脏。
喂！亏我还好心的来想着开解你啊！
气呼呼的古森撇了撇嘴, 转头打量了一下，寻找着枭谷排球队的身影。
隐约有了猜测, 佐久早面色不善的看着古森元也：
“……你在找什么。”
“找澈也啊。”
比赛一结束, 自来熟的古森元也理直气壮的称呼，让佐久早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
“我很好奇诶, 澈也明明这么强，怎么国中的时候完全没有听说过，现在反倒让枭谷占了个大便宜。”
古森元也摸着下巴，一边在佐久早抗拒的视线下走向那边的枭谷队伍，一边嘀咕着。
听着古森元也的话，原本专心嫌弃他的佐久早也忍不住默然了片刻。
没错，如果是国中的时候就展现出这样的实力的话，最起码白鸟泽的那位大名鼎鼎的“鹫匠教练”，就不可能放过这样实力强大的天才。
脑中思索着，虽然表情不善，但佐久早还是不由自主的循着古森元也走过去的背影望去。
顺着古森元也的背影——
佐久早一眼看见了被枭谷那些高大的球员们围在中间的神崎澈也。
看着后者被兴奋的木兔捏着肩膀用力摇晃、身边的队友们围成一圈，一个个笑容灿烂的欢呼着的模样，佐久早忽然挑了挑眉。
和枭谷一群健壮的少年相比，站在中央的神崎澈也不但个子稍微有些矮，而且身形也比他们薄上许多，甚至一被围上都看不见具体在哪里了。
再加上那厚重的黑眼圈和整日恹恹的神色，已经远超内向的形容词范畴，甚至阴暗起来。
嗯…总是要求成员必须身材高大健壮、天赋卓越的鹫匠教练实际上就算在国中时期知晓神崎澈也，可能也不会邀请他加入白鸟泽。
实际上也不可能从东京转学的神崎此刻站在枭谷的众人中央，本就不是很好的耳朵经周围的少年们的欢呼变得嗡嗡响，身后枭谷的拉拉方队更是欢呼雀跃，震耳欲聋的声音让神崎眼前发黑。
还是木叶及时将神崎解救，将他从那边的一群高个子中拉了出来。
……
片刻后，观众们终于开始陆续散场，同时议论的话题立刻变成了未来即将开始的IH正赛。
神崎松了一口气，他对这种场合不是很擅长，以前在公司的庆功宴也从来都是坐在角落一个人玩手机。
他轻轻的眨了眨眼，快速整理着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
神崎的头发已经放下来了，现在又变回了那副宁静孤僻的模样。
在那双微微垂下的深黑色眼眸中，掀起了阵阵波动的涟漪。
……只是个预选赛冠军。
神崎将自己的校服外套穿好，用力拉上背包的拉链。
……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将背包单肩背起。
可在那张只能看到下半张的脸上，原本紧紧抿起的唇轻轻颤抖了一下，随后缓缓泄出一口浊气。
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
神崎慢这个世界半拍的开始高兴。
“——真精彩呀，澈也。”
忽然，一阵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神崎一跳——他发觉自己似乎总是在被这些招呼都不打一声就靠近的排球手吓到。
神崎刚刚扬起的唇角连忙压下，像是本能在掩饰情绪一样，转过身来，面对着身后站在面前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的古森元也。
怪异的神色在神崎的面庞上一闪而过。
他想起自己之前和山台比赛结束后，对方的二传手似乎也是这么等着自己的。
虽然之前说那个二传手的能力不足以自己在意和分析，但神崎实际上还是记住了对方。
而现在，这样的事情又发生了。
他幽幽的看向眼前显然又是一个可怕的阳角的古森元也，只不过对方显然正经一点，不会像木兔和黑尾那样大喇喇的靠近，而是保持着正常的社交距离。
——不知道这是古森元也在讨厌与人接触的佐久早身上习惯了的距离，神崎内心微微点头。
在对古森元也的印象好了一些后，神崎有些阴沉的气息稍微松缓了一些，低声开口：
“你好。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要紧事啦，就是想稍微认识一下。”古森元也弯了弯眼睛，随意的摆了摆手。
他对面的神崎澈也却有些意外，反手指向自己：“想认识我？”
认识我干什么，这种事有什么必要吗。
东京这么大，总不会是因为同样在东京就要扩展交际圈吧。
而且想和枭谷结交的话，显然还是去找木叶和木兔那样的人更合理吧。
虽然内心吐槽和嫌弃着，但面上的神崎还是停顿了片刻，迎着古森笑容灿烂的表情，没有像内心想要的直接转身离开，而是慢吞吞开口：
“……好。”神崎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和立刻凑近了的古森交换了联系方式。
在垂眸看着手机的时候，他听到身侧的古森语气带着好奇：
“神崎国中期间没有参与过排球赛吗？是国外转学回来的吗？”
……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
“没有。不是。”低着头的神崎简洁说。
古森立刻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提出了另一个猜测：“诶——那是经过系统的训练……”
可下一刻却被收起了手机的神崎抬头打断：
“没有。”
神崎面无表情的看着古森，那双无神的三白眼此刻定定的看着古森：
“只是天赋而已。”
听到这样直白的回答，饶是社交天才古森元也都愣了一下。
第一次见识过神崎在这排球方面和外表不同的自信、古森元也瞠目结舌了一会儿，喃喃开口：
“只是…天赋……所以在澈也你眼中刚刚在赛场上的那些接球和拦网……”
“——很简单。”
神崎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张开了嘴的古森元也一僵，身体踉跄了一下。
“排球。很简单。”
悠悠的一句补充的话语形成了最后一击，变成了让古森猛地石化、然后轰然跪倒在地的一锤。
……
良久后，收拾好自己东西的佐久早慢吞吞的来到门口的位置，忽然一顿。
在他的视线中，只身一人的熟悉身影正跪倒在地面上，浑身萦绕着灰暗的气息，像是路边被踹了一脚的小狗，此刻正哀怨无比。
佐久早：……
难道我看错了？
看似瘦弱的神崎澈也其实能轻易欺负古森这个更强壮的家伙？
*
在枭谷的车子接送下，神崎被直接送到了家门口——然后他将东西送回去后，独自徒步到附近的便利店。
不管什么冠军穿上了这身衣服就得站在柜台后坐牢。
将便利店的帽子扣在脑袋上，神崎在便利店中清点着库存，眼镜后的双眼带着几分疲惫。
……希望比赛的疲倦不会让我算错库存。
神崎倦怠的打了个哈欠，数了两遍，低声呢喃了着：
“……28、30……总数是30……”
“——是31。”
忽然，一阵平静的声音突然在神崎的身边响起。
……
“哗啦！”
原本平静的站在那里的赤苇一惊，看着被自己成功吓的跌倒在货架上，倒在货物堆里的神崎惊恐的神情，冷静如赤苇也呆住了，有些慌的抬了抬手：
“诶…抱歉……”
不过你是猫吗。
被吓到会窜出去。
赤苇又发现了自家天才副攻手的一个禁忌。
倒在货物堆中的神崎帽子都歪了，脸上惊恐的表情久久未散去，在赤苇弯腰来拉他的时候，还处于恍惚状态。
赤苇有些苦恼的看着神崎背后倒塌的货架：“…闯祸了。”
恍然回神的神崎转头，看着那需要重新整理的货物，眼角一抽，沉默片刻又无奈的叹息。
他张了张嘴，此时也不想计较赤苇发现自己在这里兼职的事了，还是这里的烂摊子更重要一点。
算了，让他先离开，我自己做吧，正好现在没有客人。
——好在是赤苇发现。神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在他走之前让他帮忙保密一下……
“——前辈们，麻烦来帮一下忙。”
沉思着的神崎背后，平静的赤苇转头，对着门口的方向呼唤了一声。
神崎：……诶？
片刻后，他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让他眼前一黑的齐声应和的声音。
“——来了！！”
第033章 ih见
片刻后, 坐在一旁椅子上的神崎面容恍惚，帽子此刻也掉下来了，露出来黑发和那过分苍白的面庞。
……为什么会这样。
他呆滞的看着面前轻松整理、搬运着货物的枭谷队友们, 这些人干劲满满，也是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比赛, 但显然他们的状态要比自己好许多。
不, 现在重点不是累不累。
抱着怀里高高的两箱饮料的高个子尾长涉转头：“货物单在赤苇前辈手里吗, 请问这个放在哪里。”
“——右起第三排。”
为什么会这样。
有条不紊的枭谷排球部众人此刻在整理货物的时候, 也发挥出了赛场一样的团队性, 拿走了神崎紧握着的单子的赤苇站在那里，指挥着身前的众人搬运着。
最有活力的木兔“嘿”一声, 直接轻松的将手里的三个箱子抬起, 在赤苇无感情的夸赞声中骄傲的抬起了头。
“……等等……”恍惚的神崎终于清醒过来，意识到不对劲, 挣扎着要从身下刚刚小见春树流畅的给自己搬过来的椅子上起身，却被旁边突然出现的一只手压住——
“别忙了，澈也。”
笑眯眯的木叶低头, 对上神崎罕见的茫然神情，忍不住失笑：“嗯。我们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兼职。”
“——黑尾说的。”
啧。
木叶果断的出卖了音驹，笑眯眯的看着身侧立刻泄气软下来的神崎，望着对方萎靡的神情，半蹲下来：
“让大家知道也没什么的吧, 看，我们这不就是早就知道, 但是一直乖乖的没给澈也添麻烦吗？”
看着神崎死鱼眼的注视, 木叶眨眼：
“只要澈也不想，前辈们会听话的。”
喂。为什么在枭谷里是前辈听后辈话啊。
之前是大家听赤苇的, 现在木叶又说他们会听我的……枭谷是什么相反世界观的异空间吗。
“……那你们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听到神崎低声的询问，木叶一脸苦恼：“没办法啊。因为本来想返回去给澈也说一下明天早点去排球部商量接下来的对手，结果发现澈也家根本没人。”
“稍微一想就知道澈也在哪儿了。”
“澈也可是今天的大功臣——前辈们哪有看着后辈比赛后还要疲惫的去工作，却不帮忙的道理？”
在神崎愣住的注视，木叶垂眸看向他，眼底带着笑意。
“——如果‘木叶前辈’真的在帮忙，而不是只是站在那里偷懒的话~”一旁忽然响起小见春树怪声怪气的吐槽。
木叶脸上原本可靠的温和笑容瞬间破功。
他讪笑一声，摸了摸脑袋，听到小见春树那阴阳怪气的“木叶前辈”的称呼，轻咳一声，还是上前去接小见春树手里的东西，却被无情躲开，连忙上去替自己开解。
看着木叶也投入众人之中的背影，神崎原本无奈的神情一泄。
“……”
沉默不语的坐在椅子上，看着欢声笑语的枭谷众人，忽然间，神崎感觉自己的胸口有些发烫。
热乎乎的。
……
有些无法接受的靠在椅背上，神崎掩饰的用手臂挡住自己的额头，叹息一声。
即使只是心声而已，神崎依旧要嘴硬：
……大概是太累了，才会发热。
*
片刻后，神崎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感觉晕乎乎的发热了。
“哗啦啦——”
“哎呀，这可糟糕了。”
站在屋檐下，木叶探头看向外面，盯着那在无人的街道上下起来的瓢泼大雨，探头探脑的看着天边阴沉的乌云。
众人挤在便利店门口的亭子里，有些兴奋的在雨中叽叽喳喳的。
神崎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听到木叶的话，斜睨向他：
“没什么麻烦的。”
“店里有——”
“——我们没带钱。”木叶笑眯眯的转头，在赤苇的凝视下，语气坚定道：
“而且，澈也不要说替我们垫付的话，前辈们怎么可能做出来让后辈付钱的事呢。”
木叶此话一出，周围原本就不想现在就离开的众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应和。
神崎：“……”
他刚刚想说的不是便利店有伞在出售——神崎才一点都不阔绰，否则他不会做这么多份兼职。
他想说的是店里有免费的租借雨伞区域。
只不过，此刻看着一群面带笑容应和木叶话的众人，鬼使神差的，神崎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片刻后，神崎双手抱臂，站在便利店门口，看着在店门口遮雨屋檐下围着的众人，他们坐在店里的椅子上，此刻围着中央的一张桌子，欢声笑语的聊着天。
大部分说的还是今天比赛时的趣事。
“——说起来，今天的比赛中木兔一次[沮丧模式]都没有出现过哦。”
旁边的鹫尾忽然想到了一点，惊呼一声，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应和。
原本正在“啊”一声将手里的零食抛进嘴里的木兔迅速呛住，憋得脸通红的剧烈咳嗽着，捂着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对着大笑着的队友们表示自己的不满。
说起白天的比赛，旁边的木叶也思索了一下：
“说起比赛，第一局的澈也有些时候会让我感到很新奇。”
他吐出来的话，让原本出神的靠在门边的神崎一顿，下意识的看过去，就听到木叶含笑的声音：
“举例来说，有一次木兔的扣球被井闼山的自由人古森拦下来的时候，澈也一把球接下来看向我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就扣球了呢。”木叶无视身边木兔说起这件事瞬间石化的表情，而是捏着下巴说：
“就像是小时候刚开始学习排球的时候，看一眼旁边的教练，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一样。”
……的确。
木叶此话一出，周围的人也愣住了，显然也回忆起自己今天也有这样的感觉。
“……”沉默不语的赤苇看向旁边平静的站在那里，看样子就知道没把他们的话当回事的神崎，微微侧过头来。
——其实他才是对此感受最深刻的。
特别是在每次安心为木兔前辈扣球的时候，他其实都能感受到那熟悉的阴暗目光定定的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其实澈也的心思很好懂。
至少他的视线在刘海被撩上去之后，对于他们这些就算看不见他的眼睛也差不多能猜出他想法的队友来说，澈也的心情更是直接摆到了明面上。
他的想法、他的决策，其实都在那双看似没有任何光芒的双眼中写的一清二楚。
赤苇和身边的队友们对视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其他人也和他抱有相同的念头。
含笑的木叶脸上带着无奈的神色：“说起来，这种视线某种程度上还真是可怕啊……”
回忆着当初被神崎盯着的时候，木叶现在想起来都不禁感叹，他当时的确是扣出了一记发挥不错的扣球。
毕竟当那双眼睛自下向上的看向你，无神的双眼好像写着【如果扣不好你就死定了】一样的话，流着冷汗的木叶情不自禁的就扣出了完美的一球。
“澈也超级神奇——”旁边的木兔终于把嘴里的零食用力咽进去后，直接拍桌插入了众人的对话：
“澈也托的球角度都超级舒服！而且啊，而且澈也超级可靠啊！”木兔在神崎怪异的注视下站起来，用力挥着手臂，“站在后面的话，就会给人一种就算扣的很烂也没关系的感觉——当然我扣得很棒！”
木叶：不。完全相反吧。
于是，二人就“澈也到底温不温柔”一事产生了激烈的辩论，听的旁边的神崎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气的转身就走进了便利店，被笑着的小见春树连忙拉住手臂拦住了。
听到木叶和木兔口中截然相反的澈也，赤苇的唇角忍不住扬起一抹弧度。
木叶前辈，不要和木兔前辈在这种方面争执啊——因为澈也的确是在用不同的“策略”面对你们两个。
面对更加喜欢耍帅、需要哄着鼓励的木兔前辈时，澈也说的话就会格外直白；但是在面对心思更多、顾虑更多的木叶的时候，澈也就会用眼神逼迫容易多想的木叶前辈抛弃多虑直接扣杀。
赤苇含笑，和旁边眨巴了一下眼睛、低声道“这有什么值得争论吗”的鹫尾辰生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在神崎不善的注视下，大肆当着他的面讨论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性格的两个家伙，在满头大汗的猿杙和尾长的劝阻下，终于意识到旁边某人越来越黑的脸色。
理直气壮的木兔转过头来，木叶则是有些心虚：“…澈也，你听我们……”
“——雨停了，回枭谷去。”
“我……”
“——我下班了。”
*
在吵吵闹闹的枭谷众人的“护送”下，回到了自己家的神崎头痛的叹息一声，将房门反锁，回到卧室里，“噗”一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有些长的黑色短发垂散下来，露出里面那张有些放空的年轻面庞。
……
冠军。
只是预选赛而已。
……但是是冠军。
我以前最多只在小时候得过小区排球赛冠军。
连公司的那场后来都因为舆论退赛了。
他随手将旁边的枕头扯过来，盖在了自己的脸上后，只露出下半张脸，抿紧的唇微微张开，带着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叮咚。”
忽然，他的手机响了，神崎抬头，表情回到现实，疑惑的拿起手机。
会是谁给我发消息？难道是话痨的黑尾……嗯？
看到发件人的名字，神崎的脸上微微有些意外。
【古森元也】：圣臣让我和你说，过两天的IH正赛可别在和井闼山对上前就被淘汰了！
圣臣……佐久早？
神崎的表情怪异了几分，脑海中浮现出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的模样。
不知为何，他不觉得佐久早圣臣会是做出托古森元也来说这样话的人，下意识的回复道：
【神崎澈也】：佐久早吗？他只说了这个？
【古森元也】：没有，圣臣还说你打的很好，你拦网和扣杀的时候都很惊人，还有弹跳能力！
【古森元也】：他还说还很好奇你的其他能力…不能多说了他在抢我手机@#￥……
“……”
看着最新一条带着乱码的信息、以及在这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的古森元也，神崎表情怪异的编辑了一会儿信息，又忍不住删除了几次。
很显然，这些话都不是佐久早的原话，都是被古森元也“加工润色”过后的话。
最后，他慢吞吞的把信息发送了过去。：
【神崎澈也】：知道了。谢谢。
他没有回复古森元也所说的“在遇见井闼山之前不要淘汰”的事，也没有所谓的放狠话说“井闼山先自己不要淘汰了”之类的话，而是简单的发过去一条——
【神崎澈也】：IH见。
第034章 白鸟泽一定能赢吧
相比刚刚结束的东京预选赛, 日本其他县区的预选赛已经早早结束，在东京预选赛也正式落下帷幕——以一号战队枭谷和二号战队井闼山的晋级为开端，晋级IH正赛的队伍们陆续来到了东京。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 IH正赛的分组结果也出来了。
坐在枭谷排球部的休息区，想到白天上课前被可怕的阳角同学们团团围住的画面, 神崎澈也的脸色此刻还有些恍惚。
木叶忍笑着看着神崎此时绝望的脸色, 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没事的澈也, 只是一时间有些惊讶而已, 相信你的同学们过几天就能表现自如了。”
……真的吗？
神崎呆滞的转过头来, 看着木叶一脸笑意的模样，脸上的恍惚转变成了几分阴暗：
“……如果明天世界末日就好了……”
原本笑容温和的木叶表情忽然一僵。
诶？我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内容？
露出了宇宙级思考的神情, 意识到自己听到了很可怕的话的木叶连忙用力摇了摇头, 笑容却有些僵硬，强行打了个哈哈, 但还是颤声道：
“哈哈，澈也你真会开玩笑……”
“对了，IH正赛的分组结果下来了！”
不等转过头来的神崎开口, 木叶连忙满头冷汗的率先扯开了话题。
他是真的害怕神崎会说出“我不是在开玩笑”这样恐怖的内容，快速扯出了原本就想说的新话题。
“在澈也你来排球部之前，暗路教练已经给我们看了抽签的分组结果。”看到神崎果然露出了有几分专注的神情，木叶松了一口气，将身后的表格拿了出来, 摆到了神崎的面前。
放下了刘海的神崎顺手戴上了眼镜，坐在椅子上, 接过了木叶递过来的表格。
可当他看到分组的结果时, 嘴角却快速抽动了一下。
……不认识、不认识……
全都闻所未闻啊。
因为之前用短暂的时间了解到的队伍只有东京范围内的一些强队，可这张表上现在神崎能认出来的学校名字, 也就只有枭谷和井闼山两个而已。
旁边的木叶面带笑容，看着本来就表情阴暗的神崎眉头紧锁、眼神凝重的样子，忍不住露出了几分笑容：
“别担心。”
他误以为神崎是对枭谷接下来的第一个对手，就是大分县那个著名的“狢坂高校”感到棘手，轻声安抚着：
“虽然狢坂高校的实力很强，主攻手桐生八也被誉为‘坏球专杀’，但他们的综合实力实际上在暗路教练口中和井闼山比还要差一些。”
实际上是两眼一黑的神崎听到木叶的话，也没有解释，而是自如的听下了木叶看似是在安慰自己、实际上已经让自己大致了解了这个狢坂高校的话，沉思了片刻。
也就是说，狢坂高校也是那位大叔最讨厌的“王牌型”队伍了？
那位大叔绝对想不到他的话会被一个他早就忘记了的少年记了这么久，此时的神崎坐在椅子上，转头看向身边的木叶，张了张嘴，最后还是犹豫的低声道：
“……和木兔相比？”
听到神崎的话，木叶一顿，随后忽然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轻松的神情其实已经说明了问题的答案。
二人对视一眼，眼尾上挑的木叶对神崎扬了扬眉，二人心照不宣的看向了另一边的场地上——
此时正在抱头沮丧的跪在地面上的木兔。
自信的笑容瞬间僵住的木叶：……
双眼幽幽的变成了死鱼眼的神崎：……
二人果断的收回了目光。
“——还是接着聊聊狢坂吧。”
“好的。”
*
虽然是说聊狢坂，但聊着聊着，木叶就在不知不觉间被有预谋的神崎牵引着聊起了其他的队伍。
不知道自己变成了神崎了解情报的工具人，此时的木叶面带笑容的解释着神崎的疑惑：
“澈也你说的没错，你之前问过的乌野，就是被这个叫做‘白鸟泽’的学校打败的。”
木叶伸出手来，指向虽然和枭谷同属上半个赛区、但是分组是和那个叫做“稻荷崎”的学校分在一起的白鸟泽说道。
乌鸦和白鸟……神崎眨巴了一下眼睛，完全看不出内心正在自如的吐槽，微微颔首：
“所以说，白鸟泽中，那位叫做‘牛岛若利’的选手十分值得注意。”
“是的。”
神崎澈也果断的忽略了和白鸟泽对抗的稻荷崎。
——毕竟是音驹的宿敌啊，再加上那天那位大叔叙述的天花乱坠的各种实力，在神崎的眼中，能打败那个无比强悍的乌野的白鸟泽，一定会是相当强劲的存在。
眯着眼睛回忆大叔提到的那位叫做“宇内天满”的选手，神崎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很强的对手啊，真可惜，本来听大叔说的那么夸张，还以为有机会见识一下我和他谁比较强来着呢。
——不知道就算乌野晋级了自己也不会有机会见到这位“宇内天满”，也不知道那晚大叔大半讲的都是他曾经年轻时看过的身为豪强时代的乌野的特点，此时的神崎内心有些跃跃欲试。
既然是能打败那样强悍的乌野的“新秀”挑战者白鸟泽，想必实力一定会十分可怕。
实际上自己才是那个巨头、被挑战方的白鸟泽：eng？
*
比赛当天。
照常起床的神崎从自己家中的床上起来，面无表情的穿着拖鞋来到卫生间。
洗漱完毕的他揉了揉脸，试图将起床的惫懒感全部用力揉回身体里。
——因为今天他将有一场恶战要打。
虽然那位大叔说的不错，但是果然啊，这种“王牌选手”型队伍还是十分难搞定。
自己就是个“王牌选手”的神崎澈也将手拿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略长的刘海被自己刚刚的动作弄得有些向周围偏移，露出了神崎只有在排球场上才会露出来的额头。
那双幽深的双眼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大片乌青。
只不过，镜子里倒映出的那双下三白眼此刻却不像刚刚到达时那样毫无高光了。
对于这些细节从来不在意的神崎双手支撑着洗手池，面无表情的直起腰来。
好吧。
继续拖延下去也没有意义了。
只希望今天的比赛不要像那天对上井闼山那么废脑细胞就好了。
收拾完毕的神崎穿着枭谷的服饰，将手里的枭谷校服搭在肩膀上，虽然表情很不情愿，但无论怎么看，那走入阳光中的背影都挺拔了几分。
*
东京体育馆
再次来到了熟悉的场所，下了车的枭谷众人并排走着，被欢声笑语围绕着的神崎一如既往的走在最中间，被身边的一圈大个子围绕着。
似乎因为走在最中央的神崎面色冷淡阴暗的缘故，在周围围观人群的眼中，似乎周围这些少年们脸上的笑容也显得有几分肆意和嚣张。
内心实际上是带着上刑场被押着的犯人一样心情的神崎并不知道，因为自己这样神情的家伙被枭谷的大家以众星捧月的位置围着，让整个枭谷的气势都从亲和变成了强势。
真正帮枭谷完成了“豪强队伍”应该有的气势塑造呢。
……啊，肚子好痛。
前脚刚踏入场馆，后脚表情就有些扭曲的神崎眼角抽动了一下。
而看似闲散实际上一直紧张的偷瞄着他的枭谷众人们也脸色一变。
——又来了！
他们还记得，之前的两次中，神崎每次进入赛场时，身边的气势都会瞬间沮丧一个梯度！
又开始担心澈也会不会“逃跑”的众人小心翼翼的围紧了一些，将神崎的周围聚集的密不透风。
而此时的神崎澈也一脸菜色，在看到周围多的吓人的观众之后，现在的他终于反应了过来——
他马上要进行IH正赛了啊。
……压力好大。
脸色更加阴暗了的神崎浑身都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而走在他身侧的木叶率先被这股过于孤僻的黑暗气势冲击了一下，踉跄了一下之后，连忙用求救的目光看向了那边的赤苇。
——却只收到了一个“前辈加油”的视线。
眼角抽动了一下的木叶双眼微微上翻，不由得想起了在出发时，赤苇对自己说的“今天他来照顾木兔前辈，木叶前辈就负责看好澈也”那样的话。
太、太困难了啊。
看着身边整个人都萎靡下来的神崎，木叶嘴角抽动了一下，但还是在队友们渴望的视线下扬起一抹笑容，一把勾住旁边软的好似幽魂一样的神崎的肩膀：
“啊哈哈…澈也，不愧是IH呢，今天来的人还真是不少呢。”
不要用你好像是第一次参加一样的语气说话啊。
木叶的话让原本还沉浸在自然而然出现的压力的神崎无语的转过头来，这个小孩子一样的扯开话题的方式让终究还是多活了好多年的神崎有些无奈，不过还是微微颔首：
“……嗯。毕竟同一时间比赛的队伍数量也不少。”
上午的时候，最先进行的是晋级队伍的选手们上场展示的活动，在那之后，第一轮比赛的队伍都会同时开始。
也就是说，在他们于其中一个场馆内和狢坂高校比赛的时候，白鸟泽和稻荷崎，以及其他队伍之间的第一轮比赛也会同时进行。
有点可惜，本来还想见识一下能打败那个听起来就十分厉害的乌野的白鸟泽到底会多么有实力呢。神崎面露遗憾的神情，跟着自己的队友们一同在体育馆的走廊中行走着。
不过既然白鸟泽这么厉害，只要枭谷战胜了狢坂，下一个面对就是他们了。
——反正也不会等上太多时间。
神崎笃定的想着，微微抬起头来，忽然目光一凝。
在他的视线中，隔壁场馆的入口处，一伙吵吵闹闹的身形十分吸引他的目光。
当然，最让他关注的，还是那伙人身上穿的外套背后，最上方赫然写着【稻荷崎高校】的字样。
啊，是那个即将被白鸟泽打败的稻荷崎啊。
神崎视线平静的移开目光。
可就在他的目光刚刚移开的时候，稻荷崎最前方，刚刚发出吵闹声音的源头忽然似有所感的侧过头来，一眼就看见了这边枭谷队伍中那道最显眼的孤僻身形。
“……”想到之前在排球月刊上看到的那则报道，站在最外侧的宫侑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叫什么来着？
“…哦，彻也是吧……”
“——是澈也。”旁边的宫治面无表情。
“……我知道啦！你真是啰嗦……”耍帅失败的宫侑表情一僵，立刻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眼看着二人又要拌起嘴来，旁边的北信介面无表情的抬手介入：
“要入场了。”
“赢了这场，下场对枭谷想怎么聊神崎澈也都无所谓。”
宫侑眉头一挑，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啊呀，北学长这是默认会是枭谷赢了？”
他笑吟吟的侧过头来：“看来前辈也认可排球月刊上的‘前场噩梦’那样的形容词了？”
北信介沉默了片刻，并没有回复这句话。
——而在神崎澈也不知道的时候，这个能让他羞耻的直接进入木兔专有的[沮丧模式]的诡异称号，正在不断传播着。
第035章 狢坂难以置信
遥遥的看了一眼那边的稻荷崎之后, 果断移回目光的神崎澈也并不知道那段在自己离开之后的对话，因为枭谷已经入场了。
在神崎站在枭谷众人中央入场的那一刻，熟悉的豁然开朗的感觉迎面而来。
除此之外, 占据神崎视野的，是通道两侧观众席上微微凝滞、随即迅速欢腾起来的欢呼和呐喊声。
铺天盖地的呐喊声让神崎的目光恍惚了一瞬, 随后就自如的恢复了正常的状态。
——外界的压力永远比不上神崎澈也内部给自己带来的压力。
他甚至还感觉自己的小腹在隐隐作痛, 只不过相比最开始的生理反应, 现在的他已经能够不错的压制了。
至少从外表看来, 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那是和平时的神崎对比的, 如果和枭谷的众人对比，就像是一群纯白的团子中央夹杂了一个纯黑露馅了的黑团子一样显眼。
这样一来, 以至于最开始还担心自己会不会无法认出这位最近出名的神崎选手的观众们, 一眼就在走入场地内的枭谷众人中央看到了“霸气侧漏”的神崎澈也。
完全脱颖而出呢！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那位神崎选手给人的感觉, 和排球月刊上的…略有不同呢。”
狢坂的场地中，站在最边缘的本渡斟酌着用语，欲言又止的说道。
站在他身边的其他队员其实也有着相同的念头, 只有最里侧的桐生八微微抬头，瞥了一眼那边的枭谷众人，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嘻嘻哈哈的那群快乐的选手们。
——而已经背过身去整理头发的神崎澈也并没有出现在桐生八的视野中。
他缓慢的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表情一致的队员们，虽然没理解, 但还是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
“嗯。”
“话说回来，杂志上说, 这位神崎选手可是被称为‘前场噩梦’啊, 阿八会不会感到有些压力？”臼利面露笑容的看向身边的桐生八，走过来抬手放到了自家王牌好欧中的肩膀上。
桐生八沉默了片刻, 轻轻摇头：“……还好。”
“哈哈，阿八还是这么谦虚。”
的确是桐生八谦虚，因为就以前的经验来看，想要接住扣球无比厚重的桐生八的扣球，对于站在他对面的球员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而之所以神崎澈也被称呼为“前场噩梦”……不需要他们来解释，此时高台上的解说员已经熟练的在赛前准备的这段时间里，开始对正在观看比赛的观众们自然的闲聊起来。
——毕竟就现在来看，这场比赛赛前最大的看点，或许就是这位在枭谷和井闼山之前的比赛中力压井闼山攻手们的新人黑马，神崎澈也了。
在做了最基本的自我介绍之后，这两位解说立刻说到了观众们关心的话题上：
“在今天的参赛选手中，有一位选手值得格外注意一下呢~”解说A熟练的引出话题，他身边的同伴立刻应和：
“没错，就是我们的新人选手，神崎选手！”解说B语气激昂的说道，“在枭谷上一场与井闼山的对决当中，这位神崎选手在前场的统治力可以说是相当可怕了啊~！”
“是，先是轻而易举的拦下了对面的王牌主攻手的扣球，随后又以惊人的弹跳大力扣杀惊到了所有人！”
“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符合‘前场噩梦’这个称号了！”
解说的话并没有传到下方热身的神崎澈也的耳中，却传入了正在观看直播的音驹众人的耳中。
“哇哦。好厉害的评价。”坐在最前方的黑尾单手托腮，笑眯眯的评价着——他似乎已经开始遐想等到东京合宿的时候，自己能用“好友”的身份从神崎那里得到关于其他队伍的专业指导了。
心情十分美妙的黑尾笑容更加灿烂了一点。
“——不。完全不正确。”面无表情的坐在黑尾旁边的研磨低头摆弄着手里的游戏机，吐出来的话却是针对眼前屏幕中两个解说员的话的。
他一如既往的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应该小心神崎的不是攻手，而是二传。”
“真正的称号应该叫‘二传杀手’才对。”
习惯了研磨这个观点的音驹众人相视一笑——而真正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猫又教练却是微微挑了挑眉。
他站在最后方，听到研磨平静的话语后，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神崎澈也、一直针对的不是攻手，而是二传手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还真是很有趣。
*
不知道有淘汰的队伍现在会有闲心观看他们的比赛，更不知道现在自己拥有一个这个诡异的外号，此时的神崎正心不在焉的听着眼前暗路教练交流战术的话——没什么好听的。
还是和以前一样，让大家看好木兔……嗯？
听到暗路教练最后说出的自己的名字，神崎走神的动作猛然一顿，诧异的转过头来，反手指向自己。
看着神崎这幅愕然的神情，双手抱臂的暗路教练哼笑一声：“哼哼，还记得我之前告诉你的关于对面的桐生八的情报吧？”
当然。扣杀力道大的可怕，无论什么样的坏球都能扣出去，拥有“坏球专杀”的称号……
正在内心快速复盘着的神崎一脸疑惑，而下一刻，平和看着他的暗路教练的下一句话让他怔住了：
“——无论如何，别让自己受伤。”
暗路教练轻声道，迎着神崎愣住的表情，表情十分宽和：
“拦网的时候不要一心只想着如何有效拦网，保障自己的安全，永远是最重要的。”
看着其他队员们同样认真的注视，愣住的神崎沉默了半秒。
“……好。”
“没关系！我会保护好澈也的！！”信誓旦旦的木兔的朗声道，高昂的声音打破了原本有些暖心的画面，众人好笑的看着挺直胸膛的对方。
“哦？木兔要怎么保护澈也？”木叶笑眯眯的勾住木兔的肩膀，众人一边朝着赛场的方向走去，一边欢声笑语的聊着天。
“诶？”忽然被木叶问到了关键的问题，木兔怔愣了半秒，变成了豆豆眼后扣了扣脸，低头打量了自己一圈，随后目光停顿在自己强有力的胸膛之上。
他的双眼猛然一亮，随后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拍的“啪啪”直响，听的让人牙酸：
“就用我的胸膛来接住对面的扣球！！”
正巧刚刚上场、原本感慨于枭谷上场前还笑眯眯着的狢坂众人：？
他们脸上认真的神情陡然一顿，随后表情怪异的从那边引人注目的神崎身上转开，立刻欲言又止的看着站在枭谷最前方的木兔光太郎。
……哈？
为啥？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他们不约而同的低下头，看着木兔完好无损的手，划掉了脑海中“枭谷王牌带伤上场”的想法。
所以……是在挑衅吗？
听到前所未有的挑衅方法，狢坂的众人有些沉默的面面相觑。
枭谷的众人则是愣了一秒，随后没有半分丢脸意思的指着他们的王牌选手大笑着。
——只有唯一的精神成年人尴尬的走在最后方，丢脸的捂着自己的眼睛。
*
“哔——！”
伴随着周围一圈观众们欢呼的声音，站在外侧的裁判抬了抬手，随后发出了清脆的哨声。
刹那间，双方的球员交谈的声音瞬间消失，每个人都面无表情的收敛了神情，身体微微下蹲，表情专注的做出了严阵以待的动作。
狢坂的球场方向，发球线之后，站在那里的桐生八面无表情，手腕一托，高高跃起的那一刻——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球网另一侧的枭谷，视线却不可控制的被站在最边缘的那道死死的盯着他的身影所吸引。
“砰！！”
巨大的声响引起观众席的一片哗然！
第一次见证狢坂高校这位王牌选手实力的观众发出了一小阵的惊呼声。
好、好大的力气！！
枭谷的观众，则是紧张的立刻将视线从飞驰而出的排球上，移动到了枭谷的场地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这枚排球就这么快速的来到了枭谷的球网这一侧，像是一枚被发射出来的子弹一般，即将落在枭谷的空地之上——
“嘭！”
伴随着一阵闷响，一道迅速窜出来的身影毫不迟疑的双手一托！
“——小见选手接起来了！”
与观众席上的惊呼声同时响起的，是解说瞬间进入状态，慷慨激昂的声音。
可不等他和往日的比赛一样开始快速的解说，镜头拉近下的小见春树上一刻还满脸自信，在稳稳的接下这一球后，镜头中的少年立刻露出几分咋舌的表情，夸张的甩了甩手臂，搞怪的神情让观众们发出小范围的欢笑声。
只不过虽然小见春树表现得很轻松，他的表情也是故意夸张的是，但毋庸置疑的是……
——这一球的确重到吓人。
听到身后枭谷传来的笑声，小见春树微微垂下眼眸，看向自己手臂上的红印，有些认真的收敛了笑意。
……真痛啊。
比木兔的重太多了。
他微微抬起头来，目光幽深的看向他们这一侧的前场区域。
“木兔前辈！”球网下的赤苇双手托着手中的排球，毫不迟疑的轻轻呼喊着。
伴随着一阵非常木兔的呐喊声，枭谷上空的排球瞬间被一道疾驰而来的身影熟练的扣杀过去！！
刹那间，排球好似被加了一股诡异的冲力，在半空中肉眼可见的滞空了微秒，下一刻，瞬间以高到恐怖的高度直接越过了狢坂的拦网，以前所未有的高度瞬间落在了狢坂的场地之上！！
“——hey！！”
落地的木兔立刻双手握住，发出了无比畅快的大喊声。
伴随着身后观众席上的欢呼和鼓掌声，解说也慷慨激昂起来：
“木兔选手完成了这记堪称华丽的扣杀！狢坂高校的选手们都被木兔的这一球震惊……诶？”
解说的声音忽然一顿。
“……好像、狢坂高校的各位，正在看的人不是木兔选手？”
在解说茫然的语气中，镜头迅速落到一个个神情复杂的狢坂前场攻手脸上，他们的表情虽然各异，但是视线都统一的朝向着一个方向，眼神中带着不敢置信——
镜头随着他们的视线移动，在落到那道熟悉又陌生的人身上之际，解说带着不解和错愕的声音同时响起：
“为什么……”
“——他们看的人却是站在一边什么都没做的神崎选手？！！”
如果此时狢坂方向高大的云南惠介能听见解说的声音，他一定会嘲讽的扯扯嘴角。
……因为被骗了啊。
三个人一起被那家伙根本无法无视的视线吸引了、以至于拦网不及时的事情……
让人根本没办法表情管理吧。
第036章 天才也有脑子
落地的木兔对于得分十分快乐、被赛前过分关注的神崎澈也无比认真的眼神晃过去的狢坂前场三人表情不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赤苇有些迟疑。
前场的五个人露出了各不相同的神情。
只有站在最外侧的神崎表情依旧平静, 他似乎注意到了对面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显然也知道他们露出这样神情的原因。
——可他根本不在意。
或者说，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并不在意后续其他人的看法。
面无表情移开目光的神崎让后方原本只是稍稍有些无语的狢坂三人组一惊，他们想到了欺骗成功后的嘲讽、或者是心虚的不好意思看他们。
唯独没想到这种毫不在意的反应！
三人的脑袋上出现了三个感叹号, 后方的臼利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挑了挑眉, 走到球网前侧的位置, 看向对面自然的已经开始换位了的神崎澈也。
原本他只是想稍微观察一下, 却不想这一眼注意直接引起了对方敏锐的注意——
在臼利下意识一愣的动作在，球网对面的神崎微微侧头, 那双半睁的三白眼一片死寂、眼下厚重的乌青让那张脸更显颓废和阴暗。
让一向是狢坂里难得开朗和喜欢玩计谋的二传手臼利, 此刻都忍不住微微怔愣。
好…好厉害的孤僻气息！
当神崎移开目光，意识到自己在那一刻做出了呆滞的反应的臼利表情复杂, 看着虽然一眼像是个电视剧中的恶人角色、但在全都没心没肺的欢笑着的枭谷中处于十分融洽的地位的神崎澈也，好奇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破天荒的，在球场上, 神崎最先让人关注到的不是他那诡异的压迫感和实力，而是性格与神态问题。
“……我去发球吗。好。”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敌方的二传手开始考虑性格问题，此时的神崎听到木兔的话，微微挑眉，随后利落的应声, 直接接过旁边的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排球，径直朝着枭谷这侧的发球线后方走去。
面无表情的在发球线后站定, 听到自己身后的观众席传来阵阵惊呼和议论声, 神崎轻轻扬了扬眉毛。
——他最开始是打算直接将目标对准那边的桐生八的。
原因很简单，是很普遍的战术：让对方的王牌攻手不得不参与接球, 这也是其他战队经常针对枭谷采用的战术。
当然。
神崎面无表情的移开了目光。
这个战术从前在枭谷有小见春树的前提下就不容易被应用，现在有了神崎更是绝对不可能了。
毕竟相比高高的跳起来扣球，神崎更希望自己能抢到接球这个更轻松的活。
小见春树：？
不知道自己的心声无意间对自由人们造成了创伤，此时的神崎表情平淡的将视线落到了对面的狢坂场地上。
当那双天生会因为外表给人压力的三白眼投射过去的时候，狢坂的众人不约而同的感觉到背后微紧。
“……？”此时此刻，还不知道自己一会儿会遭遇什么的臼利眉毛轻松的挑起。
作为二传手的他疑惑于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否则他怎么会感觉刚刚有一瞬间，对面的神崎澈也好像将视线放到了自己身上呢？
实际上也存在发球对准二传手的策略，这可以让敌方的二传受到影响。
可到了他们这种程度的赛事中，这种策略实在是太少了。
毕竟每个强队中都不是只有一个人会二传，比起对准二传手，当然还是将发球对准绝对的王牌攻手收益更大。
正因如此，感觉到自己被注视了的臼利才会如此不在意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可他不知道，神崎澈也根本就没把他自己当过普通人。
至少在球场上的这样的。
低下头的神崎抿紧的泛白的唇轻轻勾了勾，笑容转瞬即逝，但如果站在对面的人是音驹或者井闼山，都会意识到不对劲。
……
“哔！”
伴随着裁判的哨声，几乎是同时，神崎手里的排球在万众瞩目下，高高抛起——
解说A：“好，我们可以看到，接下来发球将由枭谷方的神崎选手发动！”
“在前场拥有惊人统治力的神崎选手在发球上的才能回怎么样呢，让我们拭目以……什么？！”
解说的声音忽然产生了错愕的情绪。
紧接着，原本不在意的看着这一枚落到了神崎手里的发球的观众们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这枚排球的轨迹……如果他们没看错的话，好像是对着狢坂的前场的吧？！！
喂！对准的好像是二传手啊？！
“……！！”
在观众发出惊呼声的同时，已经轮换到了前场站位的臼利一惊，他愕然的神情如此显而易见，脚步也一时间有些凌乱的晃动了一下。
不过好歹是强队，在意识到自己被瞄准发球了的那一瞬间，臼利最先出现的是不敢置信的情绪，随后是有些怪异的立刻调整了位置，准备为自己身后的自由人让出位置——
狢坂对于这种情形不是没有应对方法。
落地的神崎看着迅速做出决策的狢坂，盯着那迅速扑上来的自由人尾新严肃的表情，原本阴暗的表情忽然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如果是在枭谷和音驹训练赛之前，这一球可能真会让他们就这么化解了。
不过我每次的“学习”可都不是在简单的进行模仿啊。
他唇角轻轻扬起一抹弧度，看着那枚即将被尾新接住的球高速旋转着……忽然角度偏移了一下！
突如其来的变化虽然观众一时间看不见、但在狢坂高校众人的眼中却清晰无比！
扑上来的尾新表情一怔，他意识到了不对劲，旁边的臼利更是一惊。
——可显然现在才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高速旋转着的排球避无可避的接触到了扑过来的尾新的手臂。
然后。
“啪！！”
在狢坂懊恼、观众惊讶的视线中，排球忽然角度偏移，迅速弹飞出去——！
迅速飞出了场地界线！
“哔——！”
伴随着刺耳的哨声，跌倒在地的尾新不敢置信的怔怔的看着排球偏移后弹飞的方向，竟然一时间忘记站起来了。
喂……
——是故意的吗？！
他猛地转过头来，茫然又有些可怜的越过枭谷的场地、直接看向了仍然站在发球线之后，纹丝不动的那道身影。
他甚至都没有移动啊！好像非常笃定我根本接不下来这一球一样！！
绝对是故意的啊！！
一骨碌爬起来的尾新气的手指微微颤抖了起来。
“……”站在前排的赤苇一眼看出来狢坂的人在想什么，他很想说，你们误会澈也了。
他倒不是因为用了阴谋诡计所以觉得你们接不下来，恐怕是在尾新扑出来的那一刻，看他手臂的方向，大脑推算效率快到逆天的澈也立刻明白不需要移动了的。
额头上滑下冷汗的赤苇听着身后木兔夸赞神崎“发了个好球”的声音，忍不住闭了闭眼。
狢坂的观众席有些静默，他们甚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枭谷的观众也不明白。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欢呼！
解说的声音混杂在枭谷振奋的欢呼和掌声中：“天呐！这一球…神崎选手就是对着狢坂的前场进攻的！”
“‘前场噩梦’的意思，是无论神崎选手身处何处，前场都是他拥有着绝对统治力的地点的意思吗？！”
解说的声音虽然传不到场上选手们的耳中，却能被观看直播的人听的一清二楚。
此时的音驹有些静默。
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在神崎用出这一招有些熟悉的前场发球后，音驹众人似乎都引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当时作为“牺牲品”的黑尾和旁边脸色有些怪异的夜久对视了一眼：“……”
相顾无言，沉默的音驹只有研磨评价解说的一句淡淡的话：
“应该只是在针对二传手吧。”
——那偏见倒也不用这么深！
*
站在发球线之后，感受到球网对面传来的不敢置信的目光，神崎平静的接受——他已经把嘴角的笑容压下去了，已经很有礼貌了。
而且他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行为有什么问题。
神崎平静的握住手里的排球，越过球网，眼神平和的看向对面的几人。
——我发球，你没接住，我得分。
没有任何问题。
正因如此，对面的臼利只是嘴角抽动了一下，就眼神严肃了起来，不再像刚刚那样有几分随意，而是严阵以待的面对着神崎的发球。
毕竟不排除神崎澈也会再次来这一遭“出其不意”的对二传手的发球。
——而神崎澈也也的确是这么想的。
当哨声响起的那一刻，再一次压哨发球的神崎依旧将自己发球的准备时间大部分用在了思考上。
因为“找手感”这种东西天生不适合在排球技术上从未遇过坎坷的神崎，因此，他更喜欢用脑子打排球。
面无表情的三白眼投放到对面的球场上，望着严肃无比的狢坂众人，显然，他们带着十二万分的精神和专注度，决心决不能让自己的这一球再度发球得分。
只不过，这对于神崎来说……
——却是一个更好的发球得分的机会。
轻描淡写的跳出一般人难以企及的高度，在滞空的那一刻，注意到对面众人紧张的神情时，意识到自己的计划完美的进行着的时候，神崎的唇角再次忍耐不住的微微翘起。
因为就算是他，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顺利的让对面以为，自己会继续用无比刁钻的手法进行发球进攻。
哈。
当空中的神崎缓缓将视线放到自己面前这颗蓄势待发的排球之上的时候，表情平缓的他眼前的排球似乎也变得悠哉悠哉了起来。
“……嘭！”
一阵沉闷的发球声响起，前场，听到这熟悉的别扭声响的赤苇眉心一跳。
熟悉的怪异发球的声音，沉闷且毫不响亮。
……也就是说，澈也又要用那一招了。
回忆起曾经在枭谷排球训练场地上的经历，最先无奈的反倒不是从声音听出来的赤苇，而是本能感应到不妙而颤抖了一下的小见春树。
他虽然没有判断出来这一球是什么球，但肉.体上的反应已经先他的思考一步，惊悚的看向了那一球的轨迹——
那一球被轻轻的拍击了一下，晃晃悠悠的朝着狢坂的前场飞去。
它带着常规跳飘球有的全部特点，唯一不同的是，它的目的地是赛场的前半区。
作出了这样判断的狢坂自由人尾新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他认真无比。
这一次，绝对不可能再让你得逞——
他猛地向前奔跑着，身体也前倾着！
可就在下一刻，在所有人都认为这一球会在前场降落的时候，这枚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会突然降落的跳飘球……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在意识到不对劲的观众们错愕的低呼声中，这一球就这么和身体前倾的尾新擦身而过……
——直直的冲向了狢坂的后场！！
喂！你“前场噩梦”的原则呢？！
轻飘飘落地，看着对面狢坂中的云南意识到不对劲前去扑救、却眼睁睁看着排球“啪”的一声落地的画面，神崎面无表情的压下了微翘的嘴角。
谁规定的我一定要打前场？
谁规定的这一定是跳飘球？
谁规定的……
——天才就不能用脑子打比赛了？
第037章 你不舒服吗
伴随着身后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叫好声, 扑救失败的云南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
这样的叫好声此刻在狢坂众人的耳边听着却有些刺耳。
这就…3:0了？
裁判吹哨的提示音打断了狢坂众人的静默，他们下意识转头，却看到了举手申请暂停的自家教练。
教练看向他们的眼神有些凝重。
“……”站在前排的臼利眼角抽动着, 看着对面热烈的欢呼击掌着的枭谷众人，他的视线轻而易举的越过正笑着的枭谷众人, 一眼看到了格格不入的安静站在那里的神崎澈也。
这家伙……
忽然, 望着对方一如既往阴暗的注视——好像他才是那个接连失分的人一样, 臼利感觉自己有些哭笑不得。
本来以为是月刊排球在夸大其词…这么一看。
“前场噩梦”这种昵称还真是半点没错。
虽然嘴角的笑容不变, 但所有人都知道, 现在目光有些涣散的臼利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
——但神崎澈也是真的表里如一。
*
暂停时间里，神崎抓着手里的排球轻轻抛了抛, 随意的走回枭谷的场地。
他的队友们就一个个的在休息区旁边欢声笑语, 没有丝毫坐下来休息的意思……实际上他们也的确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呢。
当对于接连取下有士气的得分无比兴奋的小见春树举起手来，转头就要本能的和身后得分的队友击掌时——
迎上那张幽幽的看着自己的纯黑色眼睛的时候, 开朗如小见春树都僵硬了一下。
不过他转变的很快——似乎现在枭谷的人都隐约总结出了和神崎之间的相处方式。
那就是不要脸一点。
欢呼着的小见春树毫不犹豫，仗着自己身形矮小，直接用手拍了一下抱着排球的神崎的手臂。
神崎澈也的身体肉眼可见的被小见春树拍的抖了一下。
“太棒啦！澈也——！”小见春树神采飞扬, 他对着表情怪异低下头来的神崎竖起了大拇指，就在他准备继续用那华丽的夸奖砸晕神崎的时候，旁边迅速挤进来的木兔神情依旧张扬：
“可恶！澈也太帅了，搞得我都没机会表现自己了！！”
“诶，这时候不是吵着出风头的时候吧？”旁边的木叶额头滑下冷汗, 显然是知道木兔喜欢耍帅的事，连忙笑容不善的抬手, 将身边的木兔直接扯了过去。
然而, 听到木兔这话的神崎却是敏锐的眉心一跳。
像是被戳中了关键词一般，他瞳仁微缩, 连忙上前半步，在思考之前，已经本能的接了一句：
“——那我下一球要怎么做？”
……
静。
当这句话已经秃噜出来的时候，看着不约而同僵直、停止了打闹的队友们，神崎眨巴了一下眼睛。
哦……糟糕。习惯了以前打比赛的时候“不要太出风头”了。
在神崎有些无措的注视下，眼前的枭谷所有人不约而同的静止了。
然后、一个个像是机器人一般、僵硬无比的脖子发出“咔咔”的声音转过了头，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目光却不呆滞，反倒有些惊恐。
“……”这一个个好像看到鬼一样的恐惧视线，让原本对于说错话有些尴尬的神崎反而有些哭笑不得了。
习惯了在枭谷观看舞台剧的他此刻也有些难绷，张了张嘴，伸出手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澈也！”
猛地冲出来的木叶呼喊的声音打断了神崎解释的话，此刻的他虽然仍然维持着眯眯眼，却是满头大汗，笑容僵硬无比的握住神崎抓着排球的手：
“你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我们都没关系的！”
“？！”
在神崎被吓了一跳的动作下，木叶身后原本僵硬着的枭谷众人忙不迭的聚在了一起，就这么当着神崎的面围成了一个圈，开始用自己听不清的声音嘀嘀咕咕起来。
满头雾水的神崎看着在自己面前尬笑的木叶，又忍不住转头看了看站在自己身后的教练……
——然后就发现“可靠”的暗路教练正在拼命向木叶使眼色。
神崎：“……？”
暗路教练：……
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的暗路教练轻咳一声，拳头虚握在嘴边，一脸严肃的看向神崎：“刚刚做的不错，澈也。”
找话题的方式太生硬了。
神崎面无表情的看着强撑着的暗路教练。
说句毫不谦虚的话，同为成年人的我转移话题的方式都比你流畅。
……
那边的暗路教练和木叶在双防着神崎，这边明目张胆的围成了一个圈的枭谷众人一个个表情严肃无比。
“——巨大危机！如何挽回我们在澈也面前的形象！”这是语气和表情都无比严肃的鹫尾辰生。
“……还不是怪木兔！”这是忿忿的小见春树。
“对不起嘛。”这是意识到自己闯祸了委屈认错的木兔。
“……”这是不知道为什么也被一把拉过来强行围成圈的赤苇。
赤苇在沉默过后，环顾四周，看着周围一个个眼神严肃、但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方法来的各个前辈、以及一个一头雾水的尾长涉。
他觉得无论什么办法、就算是站着装作若无其事，都比现在围成一个圈毫不掩饰他们正在蛐蛐澈也要好得多。
面无表情的赤苇额头豆大的汗珠滑落了下来。
另一边的猿杙大和环视四周，看着一脸严肃的商议了半天也没有得出结果的队友们，天生笑面的他举起手来，内心严肃的严词道：
“首先可以肯定的是，我们必须给澈也道歉。”
“——但不是现在。”
旁边的赤苇及时的补充上一句，希望他的队友们不要忘记现在还是在赛场上的事。
于是，当围起来蛐蛐半天的队友们直起腰来时，一个个严肃的对视了一下，随后忽然一下子全部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猿杙大和凑上来，一把拉着还在听着暗路教练和木叶煞有其事的在那里分析狢坂——就差从主攻手桐生八分析到自由人尾新了的神崎，笑嘻嘻的凑过来：
“暂停时间快要结束了，狢坂高校应该是打着让澈也你绝佳的发球手感流失的目的。”
果然，比起盲目的找话题实际上内心心事重重的木叶和暗路教练，想明白了的猿杙大和一句话就让神崎注意力转移了。
他挑了挑眉毛，因为将刘海别到了一旁，所以他的表情能被很好的表现出来。
面对着猿杙的提醒，神崎一脸平静：“手感？我有什么手感。”
他一脸平静的看着僵住的对方：“我从来没有过手感火热的时候。”
相应的，这句话的另一个意思就是——
神崎澈也同样从来没有丧失过手感。
干巴巴的张了张嘴，猿杙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神崎——毕竟他做的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
毕竟在排球方面，任何常理上的事对于神崎来说都是不通用的。
比如所谓的不能速成、需要看个人状态、甚至是时刻都要用百分百的努力……反而在毅力方面最差呢。
……
猿杙大和看着重回赛场的枭谷再度发球时，这一记发球进攻被早就鼓足了全部的力气势必要接下来的狢坂稳稳的接了起来——甚至还有些留有余地。
场下的他扯了扯嘴角，和旁边的暗路教练对视一眼。
因为知道经过了暂停，面对着这一球的狢坂无论如何都会竭尽全力接下自己的这记发球——不单单是为了得分这么简单，主要还是为了士气和接下来的劲头。
意识到狢坂会投入百分之二百的力量接这一球，所以澈也选择了直接用没有任何特色的中规中矩发球。
……这样一来，狢坂会接下这一枚发球的结果没变，可在这一回合里狢坂首先就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在接球防守上，神崎反倒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接下来的接应问题。
也就等同于：在这一回合中，狢坂减一、枭谷加一。
里外里加起来，狢坂刚开始就落后了枭谷一些力量。
这一点场下的猿杙大和能算明白，场上亲身经历的狢坂当然更加直观的感受到了——但他们无能为力。
因为这一次的被动战术选择是他们刚刚被神崎澈也打出来的。
——想要获得主动权，不被敌人牵着鼻子走，首先你得有这个资本。
受制于人的狢坂自由人尾新，在看到神崎轻描淡写的发出这一球时，已经知道对方在利用他们的心理了，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齿的尽可能完美的接下这一球——可依旧无法弥补狢坂此刻前方的空缺问题。
在狢坂将大部分力量放到后场接球、前场空虚的这段时间里，根本没用任何高超技术的神崎甚至已经来到了前场了。
——当看到那抹快速出现在自己眼前、却无声无息的黑发身影时，站在球网之下的臼利感到自己的背后忽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啧。”意识到自己是因为刚刚的接连两次的针对、产生了抵触的心理，向来都是他用阴谋诡计的臼利不甘心的咬了咬后牙，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
没关系的，我是二传手，作为副攻手的神崎澈也不会直接和我对上，而且还有……
……阿八在。
臼利内心快速安慰自己的声音忽然一滞。
当他迟滞的接上那句迟了一步的心声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对尾新接起来的这枚排球做出了预备托球的动作——
可此时此刻，让他刚刚的心声产生停顿的罪魁祸首……此刻正隔着球网幽幽的看着他。
神崎澈也的身高要低于臼利满几分，可当他被那双纯黑色的无神双眼自下而上的死死凝视着的时候，臼利满的表情罕见的空白了。
——他的耳边嗡鸣了一声。
倒不是此时神崎的目光有多恐怖，因为他现在还没开始研究臼利满呢。
他只是普通的看了对方一会儿。
可神崎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刚刚的两次发球、接连不断的好似将臼利满当做突破口一样的动作，早就让臼利产生了隐晦的恐惧和忌惮心理。
而这种被臼利强行压制下的思绪，在被这双幽深的双眼对着的时候，不可控制的疯涨起来——
因此，即使现在的神崎没有用出研磨所说的“足以杀死二传手的目光”，臼利的手依旧颤抖了一下。
在手本能的托球给王牌桐生八的那一刻，侧过头来的臼利眼神却无法从甚至已经移开目光的神崎澈也身上离开。
……他打算做什么？
……刚刚是打算用眼神嘲讽我吗？
……还是说他只是想到了全新的拿我当突破口的计谋？
内心一瞬间慌了神的臼利内心密密麻麻的思绪瞬间突破他的心脏，伴随着额头的冷汗滑落的那一刻，在这托球的刹那之间，他产生了要命的破绽。
——这破绽甚至惊讶到了尚未开始研究对方的神崎澈也。
他表情怪异的最后看了一眼虽然露出来的破绽微小、但对于神崎澈也来说天生就赤裸裸的臼利满，然后毫不客气的跳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既然有破绽。
那我可就毫不客气的笑纳了。
“嘭！！”用力击出这一球的桐生八同样感受到了朝夕相处的队友的失误，可一直以来被称之为“坏球专杀”的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力量能够突破障碍——
“……啪。”
忽然，一道轻盈跳起来的身影手臂轻描淡写的一抬。
甚至只有他一个人——旁边的木叶在看到神崎上前的那一刻已经自觉的让出了位置。
一阵脆响的击打排球的声音响起。
与桐生八刚刚那爆炸一般的巨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在甚至难以捕捉到的声音消散的一刹那，两道体型差别不小的身形同时落地。
“……！！”
周围的场馆陷入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在所有观众们不敢置信的张开了嘴、几乎被震惊到失声的同时，他们看着那枚排球从二人的掌心偏移……
——落到了桐生八的脚边。
在周围安静的场馆中，落地的神崎澈也依旧是最先、或者说一直处于平静状态的那个人。
这样的结果他早在看到那个破绽的时候就预知到了。
于是，落地的他神色自然，罕见的没有露出“解题成功”后兴奋的阴暗笑容，而是带着微不可察的关怀、看向对面脸色煞白的臼利满。
吐出来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音色独特冰凉：
“——你不舒服吗。”
第038章 恐神症
当臼利满听到神崎脱口而出的这阵冷冰冰的话时, 他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脸色发白的他转过头来，瞳仁颤抖着，在他的视野中, 脸上带着微妙的疑惑神情的神崎澈也，他感觉视野中的对方虚幻了一下。
“……我……”
“臼利！”
在他眼神飘忽的那一刻, 他身旁传来了低沉的关怀呼唤声。
臼利满游移的意识瞬间回笼, 他下意识的侧过头来, 看见的就是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自己的桐生八。
显而易见, 他就是刚刚那一声呼唤的主人。
在看到桐生八之后, 臼利下意识的想要扯出一抹笑容，却在想到自己刚刚托出的那记烂球时又下意识的收回了笑容。
……嗯。就算阿八被外面叫做“坏球专杀”, 也不代表他们这些队友能肆无忌惮的将各种匪夷所思的坏球交给他。
于是, 虽然其他战队的教练都能一眼看出来：狢坂高校实际上就只有桐生八一个值得在意的球员。但臼利还是立刻转头：
“抱歉，前辈, 我……”
听到身侧恢复了精神的二传手充满歉意的声音，桐生八微微侧头，一如既往的颔首：
“没关系。”
低沉的声音熟悉无比, 臼利满刚刚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就忽然被球网另一侧猛然转过头来的注视吓了一大跳！
——在他和阿八对话的时候，忽然间，他身侧那到阴暗的注视瞬间从低着头的状态猛然间抬起！
不知道是不是臼利的错觉，他甚至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了一抹红光。
“…怎、怎么了？”他刚刚恢复的san值, 又因为这个恐怖的家伙下降了一点，臼利努力的扯出一个不落下风的笑容, 终于是主动和神崎澈也对话了。
“……”
被无视了啊。臼利在其他队友好笑的注视下死鱼眼扭开脸。
神崎倒不是故意在无视臼利满, 实在是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在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一脸认真的桐生八。
喂喂…刚刚我听到了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眼前的这位桐生选手…应该是狢坂高校的王牌才对吧？
就算是“坏球专杀”, 也不至于在接到这种坏球的时候会露出这么淡定的神色才对吧？！
井闼山的王牌佐久早暂且不提、就算是我，在接到这样糟糕的二传都会下意识的露出不善的眼神才对！！
眼角抽动着的神崎僵硬的转头，和身边对自己微微点了点头的赤苇对视。
对方的视线好像就在说着：
【嗯。不是只有木兔一个王牌不符合常理。】
在接收到赤苇的示意后，神崎愕然的眼神变化，变得有几分唏嘘。
……
在之后的对抗中，每次对上桐生八的视线，都会让神崎有些感慨。
现在那道认真严肃的目光，在神崎的心中已经变成了格外憨厚的注视。
——是个如果上了职场会被无良同事欺负的类型呢。
神崎面无表情的起跳，虽然没有直接拦网得分，但是还是轻描淡写的侧头朗声道：
“触球一次。”
他下意识的再度转头，对着一脸严肃、额头上滑落下汗水的桐生八投以职场老油条的注视——希望你未来能继续从事体育行业，不要踏入肮脏的污泥吧。
“……？”准备扣球的桐生八忽然感觉到身侧一直有一道幽幽的注视。
不过他显然没有二传手臼利满想的那么多。
他只是在做自己一直以来在做、也最擅长的事情——
“嘭！！”
当比起木兔还要巨大上数倍的力量直接冲破了枭谷的防线、狠狠击打在枭谷的地面上时，他沉闷的落地声在旁边的神崎耳边响起。
然后，他平静的侧头和这边始终“阴暗窥视”着的神崎注视了一眼，就率先平和的移开了视线。
“……”罕见的没有被用异样（臼利：是恐惧吧）的视线注视，神崎挑了挑眉。
他默不作声的侧头，看着那边裁判头上的点子记分屏。
枭谷vs狢坂。
12:5。
追的很快啊。
他的内心响起这么一句不咸不淡的声音，然后微微抬起头，会给人带来压力的三白眼静静的落到了背对着自己的臼利满身上。
……思绪跑偏的也差不多了。
他一边视线死死的盯着那边臼利满的背影，一边随意的侧过头，以一种打量对方的姿势和身边的赤苇交谈着：
“……赤苇前辈，告诉木兔前辈。”
缓缓收回视线的神崎转过眼睛，对上赤苇那双微缩的瞳仁时，嘴角噙着一抹本人都没察觉到的笑意。
低沉的声音一如既往富有特色：
“——我们要得分了。”
*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在臼利的耳边响起。
可这却不是他队友的。
——这是他自己的喘息声。
脸色灰白的臼利满咬紧牙关，他快速的在球网下侧奔跑着。
可让他绝望的是，每当他站在自己思考后的落点时，总会有一道身影几乎和他同步的出现在球网的对面。
甚至于对方简直就像另一个“臼利满”一样。
神崎澈也的每个行为都和臼利高度重合，在观众们惊叹的低呼声中，球场上的神崎始终面无表情，但他的每个动作都和臼利满高度重合，甚至是移动时的小动作、思考时会产生的停顿、托球时的准备与角度……
——神崎澈也好似是一面镜子。
在这块镜子的映照下，臼利满的动作，无所遁形。
在前排观众甚至有些怜悯的注视下，手微微颤抖着的臼利满额头上大片的汗珠滑落，他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出错，可依旧于事无补。
解说A：“狢坂的机会球！二传手臼利选手又要托球给他们的绝对王牌了吗……糟了啊！”
“那个方向…神崎选手甚至比桐生选手更早知道排球的位置了啊！！”
解说A呼喊的声音几乎要破了音，这句情绪上头而激昂的声音也在席位上回荡起来：
“没办法抵抗的！因为被神崎选手所模仿复刻的臼利选手…甚至比神崎选手都要晚一步！！”
“在速度差和极致的模仿下…情形表现的仿佛是臼利选手在反过来模仿神崎选手一样，他好像在按照神崎选手的指引来二传一样！”
解说A的声音带着悲伤、好似吐出了僵硬的狢坂观众席上众人的心声：
“面对这样的妖孽，到底怎么样才能获胜啊？！”
“——啪！”
桐生八扣杀的球路被神崎轻描淡写的改变——他显然没有再次于这样正常的扣球中拦网得分的意思，那样太难了。
反正他们也有不讲道理的王牌选手。
稳稳的只做出为木兔调整球路举动的神崎语气该死的平静：
“一次。赤苇前辈。”
伴随着解说员激昂的声音，在枭谷观众席的欢呼声中，在赤苇冷静的托球过后，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占据了他们的视野！
飞跃而出的木兔脸上带着神采——似乎在听到赤苇说“澈也答应接下来会让你好好得分”之后，他的兴奋劲儿还没降下来：
“哟呼！”
“嘭！！”
伴随着一阵将对面的尾新击倒的欢呼和击打声，落地的木兔畅快的双手握拳举起来振臂欢呼！
在枭谷观众和木兔重合的叫好声中，他们背对着的电子屏快速变动了一下：
枭谷vs狢坂。
25:7。
……分数悬殊的让人害怕。
狢坂的观众席忍不住紧张的吞了一口口水。
当主要的得分点桐生被神崎澈也盯的死死的的时候，狢坂的命脉也就被那个家伙握住了。
如果他们不立刻做出改变的话……
——这次真的要大败而归了。
*
此时屏幕后方观看着这一场比赛的音驹也在一阵沉默过后，发出了一阵几乎重合的唏嘘声。
坐在最侧方的黑尾摸着自己的下巴，面色凝重的看向屏幕——显然最开始神崎澈也一个人的实力释放，还能让他笑嘻嘻的调侃起来。
可当看着狢坂这头猛兽被瘦小阴郁的神崎掐住脖子、动弹不得的模样，黑尾的心底却有些发颤。
无法防御和无法进攻可是完全两个截然不同的情形。
可在面对神崎澈也的时候，这两个情况却同时在强大的狢坂身上所体现了。
望着屏幕上欢脱的木兔对着镜头大喊大叫的样子，上一秒还沉默着的黑尾忽然发出一阵轻微的笑声：
“……真是的，木兔这家伙，完全就是一个扣球机器嘛。”
黑尾本意是想要缓解一下音驹内部有些凝滞的气氛。
可在他吐出这一句话之后，听到周围的唏嘘声都消失了的时候，他就面色一变。
……坏了。
他说错话了。
果不其然，他听到背后的山本发出了低低的嘀咕声：“什么也不用考虑，只管耍帅，就算被拦下来也没关系什么的……”
“——好爽啊。”
黑尾：……
还是旁边的夜久卫辅眼角抽动了一下，直接锤了身边的山本一拳：
“虽然被拦下来神崎同学也能兜底，但是人家木兔根本没有被接住几次吧？”
旁边的犬冈走也忍不住发出笑声：“而且啊，山本前辈真的能承受住，如果被多次接下来后神崎同学幽幽的注视吗？”
山本猛虎：……
他不乐了。
看着瞬间down下来的山本前辈，犬冈走发出了嗤嗤的笑声，氛围在不知不觉间缓和了过来。
而坐在最后方的一个高个子灰头发新人却是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日俄混血的新人——灰羽列夫此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着镜头下那个即使被镜头死死的追寻着、依旧毫不在意的平静离开赛场上的黑发身影。
唔…神崎澈也选手……原来和我们学校这么熟悉的吗？
音驹众人：——你怎么判断出来的啊！只是看比赛的话…很多学校现在都会观看IH的吧！！
好在灰羽没有将心声说出来，其他音驹成员也轻松的交谈起来。
只不过看他们眉宇间的沉重，显然都没有从刚刚那场震撼的碾压中缓过神来。
就在这时，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交谈：
“啊。”
一直坐在黑尾旁边默不作声的研磨忽然发出了声音，他盯着屏幕，幽幽道：
“狢坂的臼利…要糟糕了。”
……臼利？二传手？
下意识认为应该做出改变的是屡屡被拦下的桐生八，忽然听到二传手的名字，音驹的众人微微一愣。
他们本能的将视线放到屏幕上，寻找着研磨所说的“臼利”的身影。
可当他们在屏幕的角落看到一个神情呆滞的缓缓走回去的身影时，刚刚被黑尾活跃起来的气氛再次沉重了起来。
他们有些同情的看着那个好似魂都被打没了的臼利。
听到研磨慢吞吞的评价：
“……又一个二传手要患上‘恐神症’了啊。”
“恐神症”？
噗，还真是精辟的称呼。
无论是从字面还是更深层次的意义上来说。
众人忍俊不禁，旁边的黑尾却是挑了挑眉，在意的看了一眼旁边漫不经心的低头的研磨。
“又”？
第039章 捉迷藏
很显然, 在经过了上一局被枭谷碾压式击败之后，狢坂高校的队员们开始了认真的反思和复盘，最起码一些摆在明面上的问题决不能在下一场比赛再次出现。
在听教练严肃教导的时候, 桐生八微微侧头，沉默不语的看着身侧低垂着头的臼利满, 硬邦邦的脸上染上些许细腻的担心。
细心的桐生八意识到臼利似乎陷入了思维困束, 可现在这样的情况下, 他也没办法给对方一个合适的安慰或者反馈。
他唯一能做到的——
就是做的更好。
*
“哔！”
伴随着观众席上再度沸腾起来的欢呼, IH正赛第一轮的第二局正式开始。
双方球员来到了场上, 此时的枭谷众人脸上并没有奇怪的神色——似乎是神崎的毫不在意让他们内心稍稍松了一口气，也像赤苇所说的那样, 目前更应该专注眼前的比赛。
于是, 伴随着狢坂一侧的一声脆响，排球立刻从狢坂方疾驰奔向枭谷的后场！
“啪！”
这一球被飞扑出去的小见春树险险的救下, 他摔倒的一瞬间立刻灵活的爬了起来。
显而易见，狢坂所有的人都打起精神来了，这样的一记发球完全可以看作是超常发挥的结果。
在排球被小见春树接起来之后, 排球高高的越过枭谷的场地，来到了球网下侧的区域，赤苇皱眉看了一眼对面表情罕见严肃的臼利满，二人几乎同时起跳——
不过正如赤苇预料的一样，这一球更倾向于狢坂的这一侧。
“啪！”
排球在臼利满的指尖轻击,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拨动，排球立刻从半空中飞向了枭谷的场地！
排球呈现垂直下落的趋势, 且眼看着就要掉落在枭谷的场地上——鹫尾险之又险的猛地鱼跃, 排球瞬间从他的虎口位置直接飞了起来！
狢坂观众席上立刻出现了遗憾的神色，他们还以为这一次一定能得分了呢。
可这一球没有落地的代价, 就是成为了狢坂的机会球。
跑动着的本渡高呼着：“机会球！臼利！”
在他的呼唤声中，臼利眼角抽动了一下，咬紧牙关，本能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侧……
……不在？
他的内心猛然舒出一口浊气，同时面带笑容和几分爽快意味的直接将面前的排球托了出去——
这一球，是桐生八的！！
高高跃起的那道身影仿佛成了一道于体育馆中央的硕大阴影，健壮的桐生八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这枚排球，可他身后的队友们都知道……
现在的阿八，非常认真！
在高高跃起的那一刻，桐生八的脑海中回放出刚刚在休息区域时，自己侧眸看见的低落的臼利，他的眼神中染上了一抹神采。
……既然队友做不到。
——那就让我来！！
“嘭！！”
当前所未有的恐怖扣杀从桐生八的掌心击出的那一刻，一阵诡异的烈风在枭谷众人的耳畔划过，他们面露愕然的神色，不敢置信的下意识回头——
在小见春树甚至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桐生八的扣杀已经抵达了！
伴随着那阵巨响，高高弹起的排球象征着这一球究竟有多重！
排球落地的那一刻，神情呆滞的小见鬓角的头发被风吹得微微动了一下，他愕然的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身后。
观众席短暂的沉寂了几秒钟，紧接着，一阵来自狢坂区域沸腾的欢呼声瞬间响起！
……
面无表情的神崎微微挑眉，看着身后仍然有些呆的小见春树被其他队友安慰着，他平静的转过头来。
刚刚他是有机会拦网的。
在已经花费了一整局观察臼利满、并且看穿他之后，如果他们没有在角度和速度上动手脚的话，那么神崎是能够看穿扣球的轨迹的。
但是他没有选择拦网。
在看到桐生八起跳和蓄力时的姿势的时候，神崎就终止了起跳的念头。
——因为没必要。
桐生八起跳的那一刻想起的是他的队友和王牌的责任，神崎没有移动时，脑海中想起的是上场前教练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很大力的扣杀，完全可以不硬接下来的。
神崎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和身后的队友对视一眼，平和的点头。
……又不是赢不了。
毕竟现在被赛场的局面逼到不得不用出这一招的人是狢坂，可不是他们枭谷啊。
轻轻摩擦自己掌心，幽幽的看向眼前狢坂众人的神崎表情平淡。
既然是处于金字塔顶端被追逐的人，那就要有点上位者的自觉。
——已经在顶点了还不给下面的人努力的机会的话，那恐怕有些太残忍了吧。
神崎的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他看向桐生八的视线中多了些许猜测。
让我想想……你还能扣出几次这样的扣杀来呢？
*
正如神崎所猜测的那样，桐生八的第一记扣杀完全是出自认真后的全力发挥，而这世界上能始终保持一个状态不变的人除了神崎，应该也不存在第二个了。
于是，在接下来的比赛中，双方的数据开始越来越正常。
“嘭！”
伴随着木叶在神崎视线驱使之下快速起跳的一次扣杀，排球以赤苇挑选出的诡异角度发射出，落到了狢坂的场地上。
12:8。
不知不觉间，枭谷和狢坂之间的分差已经即将拉到五分了。
但狢坂的副攻手，那个叫云南的，的确有开始采取和神崎最开始类似的从前场削弱木兔扣杀的手法。
似乎是意识到只有桐生八能够攻破枭谷日益精进的防线，其他的队员们都开始专注于干扰木兔的扣杀，木兔已经许久没有扣杀得分了。
为了防止被接下太多次的木兔进入[沮丧模式]，枭谷的众人已经开始有意无意的将球权交到木叶和鹫尾这样的人身上了。
“嘭！！”
又一次，抢在木兔身前起跳的鹫尾高高跳起，将眼前这枚经过了两轮传球的排球直接扣过去——但很遗憾出界了。
落地的他摇了摇头，无奈的和身边的赤苇对视一眼，这一球显然是因为云南他们在前场的防线太无解了的缘故。
“……诶？”站在球场中央的木兔眨着豆豆眼，因为没轮到扣球，有些不高兴的瘪了瘪嘴。
而此时枭谷的所有人都流着汗无视了身后那道灼灼的目光。
失分在其他人手里总比失分在木兔手上好。
其他人在专注对付木兔，神崎还是在做着他最擅长的事——他在观察此刻在狢坂前场构成拦网防线的三人：云南、本渡、虾夷田。
“……”面无表情的神崎微微抬头，看着眼前的高个子们。
狢坂的众人被神崎盯得看似如常、实际上背后默默流出了冷汗。
话说回来，狢坂的队员个子似乎都很高呢，就连身为自由人的尾新都有一米七五左右的样子。
神崎挑了挑眉，看着被他们三个每次都挡着水泄不通的扣球路线，就算是赤苇，想要在这样严密的防线中找到突破口都不是一件易事啊。
更何况狢坂的接球才能也不弱。
他低垂着眼思考了片刻，转而看向了身侧的区域——却发现赤苇早就已经在盯着自己了。
……啊。
因为太专注于观察狢坂的人，所以忽视了二传手对我“求救”的目光吗。
神崎的内心产生了微弱的心虚，不过他立刻微微颔首，迎着赤苇放松了几分的视线，放在身侧的手轻轻握了握。
高度没问题啊。
——我最不怕的，就是“高墙”了。
想到自己小时候和孤儿院的伙伴玩乐时，捉迷藏自己总会靠跳得高爬到树上方躲藏。神崎唇角扬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容。
排球从狢坂的区域发出来，发出一阵熟悉的脆响，神崎微微抬头，观察着这一球的弧度，果断判断小见春树足以接下这一球。
果不其然，他的背后传来了“啪”的一声闷响。
但是啊。直到后来我才知道。
捉迷藏的真正意义不是躲到天黑都无法被人找到。
微微后退了两步的神崎感受到狢坂三人组面对自己时警觉的目光，唇角的笑意罕见的没有放下。
“……”赤苇冷静的站在球网一侧，本能的看了一眼已经做好准备的那道身影，想到自己每次托出这种超高球时观众席会发出的低呼声，理智如他也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排球在一声轻击中迅速高高的飞起来，伴随着观众席的惊呼声、狢坂众人紧张的注视下，那道不算高大的身影站在枭谷的场地中央，后退的脚步停了下来——
然后，猛地一个冲刺跳跃！
瞬间轻盈的弹跳起来的那道身影在灯光的照耀下，地面上倒映出的影子好似多出了一对翅膀，于那道身影不断上升、不断攀登。
——捉迷藏真正让人感到快乐的那一刻，是你和他彼此见面、相视一笑的那一刻。
高高跃起的神崎平和的注视着眼前紧张的跃起来的三道身影，然后越过三人，对上了狢坂场地上最后方的尾新。
当对上那双惊愕的瞳仁微缩的注视时，高高跃起的神崎眼角带着自信的笑。
举起的手毫不迟疑的挥下！
“嘭！！”
——然后说上一句：
“看见我了吗。”
落地的神崎看着狢坂众人身后那被这一球重重击倒在地的尾新愕然的神情，下意识的微微呢喃着：
但如果只是看见是没用的。
要“抓住”才行啊。
“哔——”
13:9。
分差来到了五分。
但实际上已经不重要了。
当神崎澈也带着这一枚排球越过狢坂的这堵高墙的那一刻，已经没什么能够阻拦他的了。
第040章 全国高中第一二传
伴随着后排的鹫尾大力的一记扣杀, 在裁判的一声哨响之下，枭谷终结了这场比赛。
以2:0的优秀成绩。
或许是因为第一场狢坂落后的点位实在太多，以至于即使他们第二场迅速调整了策略, 也根本没办法防守住枭谷的多方位进攻。
无论是始终恐怖的木兔的扣球，还是莫名其妙出现在角落的木叶的出其不意的一招, 都已经让他们难以招架。
正因如此, 第二局即使狢坂已经拼尽全力, 最终也只得到了19分的成绩。
这其中大半都是桐生八的手笔。
虽然狢坂的综合实力并不弱, 但是在枭谷这样的强队眼前还是有些不够看——唯一能被放进眼里的也就只剩下桐生八一人了。
哦, 这里的“眼”指的是神崎澈也这个糟糕的家伙。
伴随着身后队友们欢呼的声音，神崎微微侧眸, 看向球网另一侧脸上带着无奈和不甘的狢坂众人, 轻轻眨了眨眼。
……年轻人就是很不一样。
他记得当时他输掉的时候，可是非常难过和怀疑人生的。
如果不是将一切过错都归咎于这个糟糕的世界的话, 神崎根本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忘记了“自己的过去”实际上也只是个年轻人，此时的神崎感慨的摇了摇头，面无表情的想要转身——
“等等, 神崎同学。”
忽然，一阵熟悉又陌生的呼唤声在神崎身后响起。
已经对此有些习惯的神崎微微侧眸，看向站在球网另一侧的臼利满。
——此时的神崎本就有些松垮的发夹已经被他随手扯了下来，黑色的刘海盖住他的额头，那双黝黑的双眼此刻也平静无波, 站在那里只给人一种恬淡的感受。
简直和刚刚赛场上判若两人。
“你…很强。”
看到这样的神崎，原本到了嘴边的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就瞬间消失了, 臼利满慢吞吞的只吐出了这样简短的一句话。
在他的注视中, 平静的神崎双眼因为自己的话微微起了一阵波澜，完全转了过来, 隔着球网对自己微微点头：
“谢谢。”
“……第、一局比赛。”臼利满不自觉的开了口，他能感受到自己身后队友们担忧的注视，但他干涩的嗓音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判断，不受控制起来：
“我的每一个判断和策略，对你来说都很差吗。”
“臼利……”
无视身后本渡担心的凑上来的话，臼利满低垂着头，双手放在身侧，几乎算是咬牙切齿：“我的技术、我托出来的角度和高度、包括我的一些判断，是不是完完全全就不——”
“——怎么会。”
一阵嗓音特殊的冷质音直接打断了臼利满的情绪喷涌。
也瞬间让他积蓄了整整两局的情绪就这么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
“？！”
他猛地抬起头，包括狢坂其他人意外的注视在内，所有视线一齐落到了球网这一侧、孤孤单单的独自站在那里的神崎澈也的脸上。
在他们的注视中，神崎澈也的表情没有丝毫的虚伪或者逢场作戏的意思，他的眉宇间甚至因为比赛结束毫不掩饰的露出了些许疲惫，此时状态平和的迎着他们的注视：
“……你的技术并不差。”
“作为二传来说，你的判断已经相当优异了。”神崎眨了眨眼，慢吞吞的开口道。
——至少和之前山台的那个二传手相比。
在内心偷偷的给那天那个腼腆的男孩胸口插了一剑，神崎抿了抿唇，赛场下冷静下来的他连忙将这不好的念头挥出去，抬起头来，直截了当道：
“但是你的变化还不够，想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排球手，你要摒弃掉你所谓的‘习惯’。”
说到这里的时候，原本独自一人站在这里的神崎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队友的呼唤声。
他微微侧眸，原本冷清的表情在侧头之后，被门那一侧的阳光照亮了侧脸。
他原本冰冷的话语顿了顿，再度转过来的时候，不知是不是狢坂的错觉，他们竟然从神崎的话中感受到了些许温度：
“当然，这并不容易，只是高中生而已，没必要做的那么全面。”
神崎眯了眯眼睛，侧脸被照亮后显得有些暖意和叹息：
“……赛场上没有所谓的真理。”
“按你的心意来吧。”
至少在这种时候、身边都站着担心且可靠的同伴的时候。
——别想着一个人抗下所有了。
迎着臼利满由呆滞变得复杂的神色，神崎注意到他的肩膀上始终放着桐生八有力的手作为支撑，忍不住呼出一口浊气，对神色缓和且友好的狢坂众人点点头，转身正对着站在门口夕阳下的枭谷众人走去——
忽然，他再度被身后语气复杂的臼利满叫住了。
……
片刻后，小跑着来到枭谷众人队伍中，接过了木叶给自己收拾好的包，听到众人的询问，不甚在意的抬了抬手：
“没什么。”
“只是添加了个联系方式。”
“诶——”旁边的木兔立刻歪着脑袋出现在神崎面前，然而，就在他眼睛睁大想要继续聊这方面的问题的时候，已经对如何应付他有了经验的神崎直接抬起手，面无表情的戴上眼镜：
“木兔前辈，刚刚第二局的比赛中，有一次你想要用出高平行线滞空球——就是IH之前我们在排球部开发的那一招，但是失败了吧。”
神崎抬手挡住木兔的脸，在后者瞬间石化的注视下流畅道：
“就算木兔前辈发觉手感不对立刻更改了球类，但对于我来说还是有些太迟了哦。”
“铛！”
众人一缩，好像看见了有什么大石头直接从天而降砸在了木兔的脑袋上，上一秒还在因为比赛胜利而兴高采烈的脸色瞬间变得灰白，甚至踉跄了一下吐出魂来：
“啊啊……被后辈发现了……好丢脸……”
猿杙笑容一僵，无奈的瞥了一眼无辜摊手的神崎，连忙赶上去：
“没事的啊木兔…反正那个人是澈也，被发现了也没什么的吧……”
“啊啊……”
“而且、而且及时发现了，我们回去不是可以更加针对性的练习了吗？！”
“啊……”
看着那边在猿杙苦口婆心的劝导之下毫无反应的木兔，木叶忍不住憋笑着抖了抖肩膀，无视前者求救的目光——
开玩笑，比赛都结束了，沮丧就沮丧吧。
木叶丝毫没有队友情的想着。
毕竟上一场比赛结束后，因为连续应对狢坂的那堵高墙和桐生八不讲道理的大力扣杀，他也有些疲惫了。
拥有着“Mr.样样通样样松”的称号的代价就是，木叶在每个环节都要参与，不管是拦网还是扣杀、亦或者只是接桐生八的扣球，这让他一整局跑前跑后的累坏了。
于是，放松下来的他笑眯眯的看着身侧的神崎，忽然眉心一跳。
……不对啊。
如果说什么都在做、什么都出手了的澈也，按道理不是该比我更疲惫吗？
他狐疑的看向神崎，却注意到对方似乎在左顾右盼着寻找什么。
“澈也？你在找什么呢？”疑惑的木叶顺着他的视线四处寻找，忍不住发问道。
神崎：“我在找白鸟泽，他们应该已经战胜了稻荷崎，我想看看他们……”
“——哦？就这么确定，胜者一定是白鸟泽吗？”
忽然，一阵悠悠的声音从枭谷众人的背后响起。
原本在思考着的神崎微微一顿，在他沉默的这半秒里，他的心声已经下意识的回复了身后人的话：
——那当然，毕竟是能打败在大叔口中听起来那么强的乌野的队伍啊。
可神崎最擅长的就是心里一套嘴上一套，因此当然转身看向身后的那一队人的时候，他并没有开口，而是瞳仁微微一缩。
有什么比你在背后偷偷说人家会输，然后看见了正主还要尴尬的事呢？
在枭谷的后方，显然同样刚刚结束了比赛的稻荷崎众人站在一起，他们表情或好奇或复杂的看向枭谷的众人。
而在他们之中，两道长相相似、显然是双胞胎兄弟的身影站在中央。
其中一位黄头发的表情轻佻，看向神崎澈也的视线带着显而易见的几分不爽。
显然刚刚那句话就出自他口。
而此时他的视线毫无迟疑的定定的盯着面无表情的神崎，似乎对于后者对此毫无波动的面无表情的反应感到火大，眉毛微挑，笑容也危险了几分。
神崎缓慢的眨了眨眼，正准备直接了当的道歉的时候，忽然，他身侧的木叶轻快的上前一步，挡住了对面那个黄头发选手看向自己的视线——
“啊哈哈，好久不见了，既然稻荷崎已经赢下这一场的话，看来明天就是稻荷崎和枭谷的比赛了？”
木叶轻描淡写的越过了“谁是胜者”这个话题，他笑眯眯的看了一眼对面挑眉的宫侑，直接将视线对上了旁边显然更加冷静的北信介。
果不其然，在木叶将话头对准北信介之后，后者立刻上前一步，友善的点点头，平静道：
“嗯。很期待明天和枭谷的比赛。”
“——喂，回答我的问……”
旁边凑过来的宫侑被面无表情的北信介一巴掌糊了回去。
北信介甚至都没有回头，想要继续开口的宫侑就被满头大汗的尾白阿兰和平静的角名联手拉了回去，“处理”的方式疑似与平时枭谷处理到处嚷嚷的木兔的架势相同。
虽然稻荷崎没有追究的意思，但被木叶和枭谷的其他人挡在后面的神崎还是跳起来挥了挥手，罕见的放大了声音。
他没有丝毫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抱歉！我没有看不起稻荷崎——”
因为被枭谷的大个子们联合挡在了后面，神崎只能挥了挥手，果断的承认了错误。
或许是神崎道歉的过于利落，对面原本还有些不爽的宫侑停止了挣扎，脸上不快的神色稍缓，变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因为澈也对宫城的队伍更加关注一些。”旁边的赤苇平静的解释了神崎的话，他对着北信介微微颔首，“不只是白鸟泽而已。”
还有之前莫名其妙在排球部时提到的“乌野”。赤苇显然还记得这茬。
解释过后，他和身边的木兔对视一眼，对北信介点点头：“今天的比赛辛苦了，我们就不打扰稻荷崎好好休息了。”
这是告别的意思，稻荷崎当然不会拒绝——毕竟他们刚刚面对白鸟泽虽然获胜了，但不得不说，处理白鸟泽让他们废了不小的功夫。
在短暂的交锋结束后，稻荷崎的人转身离去，在临走前，宫侑转头看了看已经散开“保护阵”的枭谷，目光停留在那边仍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神崎澈也身上。
忽然，他对神崎露出一抹挑战的笑容，在宫治好像要阻止但根本没放在心上的动作下，笑眯眯道：
“明天过后，澈也就知道真正该关注、该信任的……是哪个队伍了哦。”
宫治阻止的动作也“恰好”在宫侑的话全部说完之后抵达，将笑眯眯的宫侑直接拉扯了回去。
二人之间似乎又产生了一小阵抱怨和吵闹声，随着离去的稻荷崎一起消失了。
“……”站在原地的神崎望着稻荷崎离去的背影，慢吞吞的眨了眨眼睛。
“澈也？没事的，我们……”
“啊。”神崎忽然感慨的张了张嘴，在赛场之下的他，罕见的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有点、期待。”
在赤苇预感不妙的注视下，站在原地的神崎双眼微微眯起，看着那边吵吵闹闹离开的背影，眼底带着一抹阴暗且幽深的笑意。
既然是能放出这样大话的队伍……大概是有天才的吧。
看着神崎这幅跃跃欲试的样子，木叶惊奇于居然能在赛场之下看到神崎这么不消极的表情，思索了片刻，忽然开口：
“澈也，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个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宫侑’哦。”
在神崎微愣的注视下，木叶补充上了一句：
“——稻荷崎的二传手。”
神崎猛地转头，那双无神的黑色瞳仁中渐渐漾开了几分神采。
……全国高中NO.1二传手？
他的嘴角在木叶“果然如此”的视线中，一点点颤抖着、无法抑制的扬起一抹弧度。
不对。不是“有点期待”。
是超级——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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