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周泰川很懂得怎么落井下石, 周夫人被带走以后,周泰川立刻把张齐交给了警察。还很贴心的帮助警察搜集了周夫人指使张齐配置毒药谋害楚青逸和周鹤亭的全部证据。


    “我收到消息,她怕我跟她的儿子争家产, 还想找人谋杀我,”周泰川长得白白净净, 斯斯文文, 鼻梁上还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卷气。说到这些话的时候一张俊俏脸蛋吓得煞白, 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我也不知道, 她是不是真的已经联络上凶手了。我会不会已经成了杀人凶手的目标?”


    周泰川很害怕,周泰川希望警察能够保护他。


    有鉴于周夫人确实有蓄意谋杀的前科, 警方也觉得周泰川的担心很有必要。


    于是当周鹤亭再次苏醒,一睁眼就看到跟在周泰川身后的两名警察时, 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爸, 你终于醒了。我好担心你, 我真怕你醒不过来。”守在病床前的周泰川激动地握住周鹤亭枯瘦的手腕:“您别担心, 我已经报警了, 警察已经把那个毒妇抓起来了, 有张齐作为污点证人指证她, 她这次必死无疑。爸你尽管放心,那个恶毒的女人再也不能伤害你了。”


    “……张……齐……”


    在手术台上躺了三个多小时才抢救回来的周鹤亭听到这个消息, 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一记重锤重重砸了好几下,砸的他眼冒金星, 头晕目眩, 一口气憋在嗓子眼, 好悬没再厥过去。


    “爸,你怎么了?你可千万别吓我啊!医生……医生……你们快来看看我爸, 他好像又不行了……”周泰川一脸慌张地跑出病房,在走廊上大声呼叫医生护士。


    闻讯而来的不只是医护人员,还有最近几天吃豪门内斗夫妻反目瓜吃到撑的病患家属。一群人乌泱泱地站在周鹤亭的病房门口,冲着躺在病床上嘴歪眼斜的周鹤亭指指点点。


    风光了大半辈子的周鹤亭哪里遭受过这样的羞辱,他看着门口那些人异样的目光,只觉得那些目光就像是一把把尖刀扎在他的身上。


    向来好面子的周鹤亭在这一刻只觉得颜面扫地,他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的狼狈模样。所以他不顾医生护士的阻拦和劝阻,挣扎着想要让人把病房门关上。


    周泰川站在床头装傻充愣,脸上还挂着十分关切的表情,言辞恳切地劝慰周鹤亭要听话:“你要听医生的话,这样才会好得快。”


    气得周鹤亭嘴巴歪的更厉害了。


    不过也难怪周鹤亭会这么生气。


    第一次中风的时候,周鹤亭还只是嘴歪眼斜,行动不便,但他并没有完全丧失行动能力。要不是周泰川带来的噩耗刺激的周鹤亭二次中风,他也不会留下彻底瘫痪不能动弹的后遗症。


    当然这也不是周鹤亭迁怒周泰川的理由。


    周岳泽坐牢以后,周泰川就是周鹤亭唯一的儿子了。周鹤亭一向对周泰川寄予厚望,否则也不会精心隐瞒了二十多年,出钱出力的把周泰川培养成华尔街的精英。


    真正让周鹤亭觉得寒心的是周泰川趁他躺在手术台上昏迷不醒,竟然把张齐交给了警察。


    周鹤亭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浑身上下气不打一处来,他躺在病床上,一边流口水一边用手指着周泰川骂骂咧咧,只可惜他说的话太含糊,任谁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气得周鹤亭顺手拿起床头柜上摆放的茶缸茶杯,狠狠砸向周泰川。


    周泰川没有防备,脑门顿时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在场的医护人员吓了一大跳,完全没有想到儒雅斯文的商界大佬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转念一想,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大佬现在中风了嘛!


    所有人都觉得周鹤亭是因为中风瘫痪所以秉性大变,性格变得暴躁易怒,还有攻击倾向。一时间不免有些心疼周泰川。


    怪不得老话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就周鹤亭这么折磨人的老人,时间长了谁还肯孝顺他?


    所有人都替周泰川愤愤不平。


    周泰川这个私生子倒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天天守在周鹤亭的病床前扮演他的大孝子。


    周老太爷带着周家一窝人三天两头的来周鹤亭的病床前闹,见到周泰川这个私生子当然也没个好脸。周老太爷总觉得周泰川是来跟他们争家产的,而且这小子一出手就把周鹤亭他媳妇儿给弄进去了。显然也不是什么善茬。


    周老太爷生怕周泰川把他的恶毒手段用在周家其他人的身上,因此对周泰川十分忌惮。一边警告他不要打周家产业的主意,一边想要撵他离开。至于周鹤亭这些年偷偷送给周泰川的那些钱,周老太爷连提都不提。显然是怕得寸进尺激怒周泰川。


    只可惜周老太爷看的清楚,他那几窝废物儿女却想不明白。


    周鹤亭那几个兄弟姐妹,还有他们生的孩子早就已经把周鹤亭名下那几个亿的资产视为囊中之物,怎么也没想到紧要关头,竟突然冒出来一个私生子跟他们争家产。


    “大伯真的给了他十几亿美金的家产?”


    “我的天,那可是十几亿美金,比周家现在的资产还多!”


    “他不过是个私生子,凭什么能拿到那么多?就应该让他吐出来!”


    “就是,他根本不配!”


    一群人蠢蠢欲动,很快就把矛头指向了周泰川。


    只可惜周泰川不是周鹤亭,不会纵容周家人的上蹿下跳;他也不是周夫人,不会蠢到被人踩到脸上还不知道该怎么反击。


    不等这些人跳到周泰川的面前,逼他把周家的财产吐出来,周鹤亭名下的资产就被彻底冻结了。


    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张齐。


    张齐很清楚,就凭他做过的那些事,一旦被曝光,下场绝对好不了。不说那些被他害死的受害者,就是被害得中风的周鹤亭都不会放过他。所以张齐现在是宁可坐牢。至少坐牢能让他活着。


    因此张齐在接受审讯时的认罪态度特别积极,不光把周夫人交代他配置毒药毒害楚青逸和周鹤亭的事情交代清楚了,还把周鹤亭这些年利用他配置毒药铲除异己的犯罪事实全部交代了。


    虽然张齐只是一个外围人员,除了配置毒药不管其他,周鹤亭也不会跟他交代,经他的手配置出来的毒药都给谁用了。可张齐又不傻,他只需要在毒药被取走之后的几个月,认真留意一下周鹤亭那些竞争对手的消息,就很容易找到被下毒手的人是谁。


    张齐把自己的观察结果都记录在一个笔记本上,又把那个笔记本藏到了一个自认为很隐蔽的地方。警方根据张齐交代的地址,找到了那个笔记本,然后根据笔记本上面的记录,依次找到了当年的受害者。


    张齐背叛后究竟交代了多少事情,周鹤亭并不知道。但他很清楚,张齐被抓后肯定不会守口如瓶。


    周鹤亭的心腹之前也被抓了一波。只不过那些人对周鹤亭忠心耿耿,更惧怕周鹤亭的报复手段,就算被抓也都咬紧牙关,没有把周鹤亭吐出来。周鹤亭行事又向来谨慎,没有留下任何把柄,这才逃过一劫。


    可是这一次不一样,张齐只是周鹤亭手底下一枚不显眼的小旗子。就是因为不显眼,周鹤亭才会把这个人交给周夫人。


    周夫人身为周鹤亭的发妻,跟周鹤亭一起生活了二三十年。就算过去那二十来年,周夫人从不接触周氏集团的生意,也不熟悉周鹤亭精心培养的人才,但该她知道的秘密她也知道不少。


    如今周夫人因为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被抓,人证物证确凿,她肯定是要坐牢的。


    周夫人记恨周鹤亭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利用他们母子,还背着她搞外遇,还搞出一个私生子来,在明知道自己已经没有活路的情况下,她又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周鹤亭?


    在周夫人的配合下,警方掌握了周鹤亭很多犯罪事实。已经对周鹤亭提起诉讼了。而他名下的资产也被全部冻结。


    躺在病床上的周鹤亭也清楚自己完了。这才是他得知周泰川把张齐交给警察之后,突然暴怒的原因。


    周鹤亭同样记恨周夫人换了他的降压药害他中风。事已至此,周鹤亭也艰难交代了在周夫人的指示下,联络外卖员,并且把毒药交给外卖员的那个已经偷跑到国外的外围小碎催的下落。


    警方根据周鹤亭交代的线索,对藏在国外的外围人员实施抓捕。相信等到这个人被抓回来以后,周夫人也会因为证据确凿被判……估计至少也是个无期徒刑。


    周夫人应该也猜到了自己的下场,所以她搜肠刮肚地帮助警方查找周鹤亭害人的证据。大概也是觉得夫妻一场,既然不能同生,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只可惜她被抓之前,没能杀了那个私生子。索性苍天有眼,周鹤亭仅剩下的那一点家产都被冻结了。她儿子得不到的东西,她也不会便宜了那个野种。


    周夫人只是觉得遗憾,她拼尽全力也没能给儿子留下一个的安安稳稳的后半生。真不知道她的儿子出狱以后,该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生活。


    早知如此,她绝对不会下毒谋害楚青逸。


    人的一生太漫长,难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可有些错误可以犯,因为犯了错有改正的机会。有些错误一旦犯了,就没有办法再回头了。


    这一刻,周夫人泪流满面。


    *


    “……真没想到,他们两口子竟然会变成这样。”


    叶夫人看着报纸上周鹤亭夫妇双双被起诉的消息,有些唏嘘地叹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周叶两家也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就算如今势同水火,想想这么多年的经历,叶夫人也不免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叹。


    曾经恩爱的夫妇反目成仇狗咬狗,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这一切固然是叶家人想要看到的。可是真到了这一天,叶夫人竟然莫名有些惆怅。


    丝毫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和畅然。


    叶明昭很清楚,叶夫人之所以会有这样的情绪,是因为楚衡逸刚刚被拐哪几年,叶夫人接受不了现实得了抑郁症,是周夫人陪她度过了最艰难最黑暗的那段时光。


    那个时候的周夫人尚且年轻,并不参与周鹤亭的生意往来。自然也不知道周鹤亭跟花蕊的腌臜默契。所以她是真心实意地陪伴在叶夫人的身边,每天想方设法地劝她安慰她。让叶夫人再养个儿子解闷的主意,就是她最先提出来的。


    可以这么说,周夫人也算是叶明昭能被叶家收养的牵线人。


    只可惜时过境迁,伴随着周鹤亭夫妇的双双入狱,周叶两家纠缠了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叶夫人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这还是她三十岁生日,周夫人送给她的礼物。


    那镯子成色极好,一抹翠绿在日光下泛着流光溢彩,衬托出叶夫人一节白皙的手腕。


    叶夫人另一只手搭在镯子上,摩挲片刻,将那翡翠镯子轻轻褪了下来,搁在茶几上。


    “把这些年玉洛送来的礼物都收拾出来,等周岳泽出狱以后,都送过去吧。”


    “毕竟都是他母亲的东西。”


    楚衡逸挑了下眉:“玉洛?”


    “你周阿姨的名字叫杜玉洛。”叶夫人顿了顿,悠然说道:“君子比德如玉,洛是洛河的意思。玉洛她出生在洛河旁边,所以她的母亲给她娶了这么一个名字。”


    叶夫人说到这里,冲着楚衡逸嫣然一笑:“是不是很好听?”


    楚衡逸点了点头,确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叶明昭忽然回忆起,他被叶董事长和叶夫人接到叶家的第二天上午,就在叶夫人现在坐的沙发旁边,见到了过来陪叶夫人吃早茶的周夫人。


    “你就是明昭吧?果然是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孩子。还真别说,跟他大哥二哥长得还有点像,一瞅就是你们叶家的孩子。”


    周夫人亲切地拽着叶明昭的胳膊,把人拽到了面前,纤纤食指点了点他的小鼻子:“打从今儿起,你就是叶家的三少爷了。你说你这孩子命多好,直接掉进福窝窝里了……今后在叶家一定要乖,好好孝顺你爸妈,知道吗?”


    彼时的周夫人也就三十来岁,五官明艳,嗓音清脆,叶明昭还记得那天的阳光穿透落地玻璃窗洒在她的脸上,她的笑容明媚灿烂。


    叶明昭默默叹息。


    过分强大的记忆力在很多时候并不算是一件好事,因为叶明昭总能记得生命中经历过的每一件事。


    就算时间流逝,连照片都会在岁月的侵蚀下泛黄模糊,可记忆永远不会。


    它只会静静躺在脑海深处,不管何时回想起来,都纤毫毕见,一如当年。


    第102章


    周鹤亭夫妇双双入狱后, 周泰川以周鹤亭儿子的身份着手处理了周家仅剩的产业——将那些资产折算成现金,赔偿给曾经被周鹤亭害死,或害的半死的受害者们。


    这个决定遭到了包括周老太爷在内的周家所有人的反对。


    他们一致认为周泰川疯了。怎么可能会有人浪费几个亿, 倾家荡产去补偿受害者?


    反正周鹤亭杀了那么多人,再怎么补偿受害者也难逃一死。既然如此, 他们又何必瞎折腾?


    把这些钱花在自家人身上不好吗?周老太爷为了说服周泰川, 甚至允诺周家的产业他们可以对半分——周老太爷拿一半,周泰川分走另外一半。


    “我年纪这么大了, 总要养老吧?”


    以警方目前掌握的犯罪证据, 周鹤亭就算不被判处死刑,后半辈子只怕也只能在牢里过了。周老太爷年岁已高, 总得为自己考虑一下。


    至于周泰川……在周老太爷看来,这小子不远万里跑到新海跟他们争家产, 又怎么可能真的甘心把周鹤亭的家产分给受害者?


    肯定是想利用这个借口, 逼迫周家人让步。


    但周泰川态度坚决。


    用周泰川的话讲, 他身为人子,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周鹤亭都快死了, 还要背负一身骂名。所以他要把这些钱补偿给受害者, 一方面是尽量帮助周鹤亭争取减刑——以周鹤亭这些年犯下的罪行, 如果能够得到受害者的谅解,说不定还能争取个死缓;就算那些受害者和家属们不愿意谅解, 他也要替周鹤亭求个心安。


    哪怕散尽家财,他要为周鹤亭求一个身后名。


    免得周鹤亭百年之后, 还要遭受万人唾骂。


    死都死不消停。


    这是他身为人子, 唯一能为老父亲做的, 临终关怀。


    消息传到医院,已经被警方刑拘, 却因为中风申请了保外就医的周鹤亭受不住刺激,一口老血喷红了胸前衣襟,两眼一翻,毫不意外地又双叒叕中风了。


    只是这一回,周鹤亭的运气大概不太好——医生抢救了三个小时没抢救过来。


    周鹤亭,被活生生气死了。


    周老太爷暮年丧子,一时间接受不了,当场犯了心梗。


    刚刚从手术间出来的医护人员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七手八脚的把周老太爷抬进手术室。


    周鹤亭的尸体就被遗忘在手术室门口。周家其他人围着周鹤亭的尸体嚎啕大哭,指着周泰川的鼻子骂他不孝,竟然气死了亲爸。


    这一幕被人偷偷拍下来发到了网上。


    很快,周家人为了霸占周鹤亭的家产,竟然不许周泰川赔偿受害者的小道消息传遍了各大社交平台。


    周家人被义愤填膺的网友骂上了热搜。


    #周鹤亭中风猝死终遭报应#的词条也在一夜之间爬上了热搜趋势。要不是周泰川花钱压了下来,只怕周鹤亭尸骨未寒,就要被无数网友戳着脊梁骨骂活过来。


    “这个周泰川还真够狠的。”


    叶家


    楚衡逸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时不时点进各个社交软件,看着上面刊登的讣告新闻,暗暗咋舌:“周鹤亭不是他爸吗?他为什么要气死周鹤亭!”


    ——没错,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周泰川种种作为,其实就是想要气死周鹤亭。可是很多人都不太理解周泰川这么做的目的。


    “该不会又是咱爸的手段吧!”楚衡逸都快被叶董事长整出心理阴影来了。


    叶明昭摇了摇头,以叶董事长的性格,既然决定要送周鹤亭去坐牢,就不会再多此一举。


    “那就是周泰川的个人行为了?”楚衡逸眨了眨眼睛,给匕首打了个电话,让他查一下周泰川和周鹤亭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好奇心爆表的楚衡逸,叶明昭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他确实也很好奇周泰川的心理,但他并不准备等待匕首的回信,而是在吃晚饭的时候,直接开口询问叶临渊。


    “周泰川的母亲死在周鹤亭的手上。”


    叶董事长捧着白瓷碗,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甚至都没什么表情,似乎周泰川悲惨的童年遭遇,还没有面前的糖醋排骨打动人心。


    但这句话还是让叶家众人心跳漏了一拍。


    随着叶董事长娓娓道来,叶家人也终于知道了周鹤亭跟周泰川母亲的过往。


    周泰川的母亲是个大学生,二十七年前,在上学的路上被人贩子拐走了。


    那个人贩子就是后来受花蕊雇佣,拐走楚衡逸的楚建业。


    二十多年前,楚建业假借民工之名,流窜在各个工地打工。还只是个包工头的周鹤亭无意间发现了楚建业的秘密。


    当时周鹤亭正在跟另一个包工队竞争叶氏集团旗下开发的一个房地产项目的外包项目。周鹤亭入行时间短,经验不多,优势不显,为了打败竞争对手,周鹤亭便乔装打扮联系上楚建业,让楚建业绑走了竞争对手刚刚上小学的女儿。


    竞争对手大受打击,自此以后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打拐和寻找女儿上,根本没有余力跟周鹤亭竞争。


    周鹤亭顺利拿到了叶氏集团的外包项目。此后因为表现突出,慢慢成为叶氏集团御用的工程团队之一。可是周鹤亭并不满足,他想要往上爬。近在咫尺的捷径自然是想方设法结识叶氏集团当时的掌权人叶临渊。


    听到这里,所有人惊呼出声,没有想到周鹤亭竟然跟楚建业认识。还利用楚建业干掉了一个竞争对手。叶家竟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周鹤亭这个丧心病狂的坏种,竟然这么早就干出了这种勾当。


    叶夫人想到什么:“所以当年花蕊——”


    “没错。”叶董事长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是前不久才挖出来的。


    怪不得花蕊一个从来没有接触过三教九流的豪门千金,能那么轻易的想到雇佣人贩子拐卖小孩儿这种龌龊手段报复叶家人。


    “当时花蕊的父亲跳楼自杀,花蕊在她父亲的葬礼上放狠话要替她爸爸报仇。这件事情被周鹤亭知道以后,他便想办法让花蕊得到了楚建业的联系方式。”


    那个时候的花蕊被仇恨冲昏了脑袋,只想报复叶临渊,根本就没有注意到隐藏在黑暗角落里,等着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的周鹤亭。


    叶明昭若有所思地看了楚衡逸一眼。


    怪不得楚建业那伙人贩子死的那么干脆利落,他原本还以为他们的死是因为阳奉阴违,得罪了花蕊这个疯批雇主。现在想想,分明是被周鹤亭灭口的。


    周鹤亭不仅杀了楚建业那伙人贩子,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就连被那伙人贩子拐卖,还没来得及卖出去的受害者都没放过。


    唯一的例外就是周泰川的母亲。她实在是太漂亮了,不仅漂亮,还有气质。


    周鹤亭没有把持住,就把周泰川的母亲悄悄藏了起来。


    但是叶家在丢了孩子以后,找人的力度实在是太大了。周鹤亭生怕消息走漏,就把周泰川的母亲悄悄送到了国外。


    一年后,周泰川在M国出生。但是周泰川的母亲却因为遭遇了太多绝望的经历,精神方面受到了重创,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这个老王八蛋!”叶明熙气得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他死的这么干脆,还真是便宜他了。就该把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老王八蛋竟然这么阴。就为了得到叶临渊这个人脉往上爬,竟然策划了这么可怕恶毒的计划。


    原来这一切悲剧都是他亲手引导的!


    楚衡逸胸膛急促地起伏着,大脑一片空白。


    他目光茫然地看向叶明昭,哪怕他早已接受了自己命运多舛的前半生,可骤然得知自己遭遇的苦难只是缘起于一个恶人的贪念——


    这么可笑又可悲的理由,甚至还不如花蕊的复仇。


    楚衡逸有些喘不上来气,只觉得舌根儿都是苦的。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就为了自己过得好,不惜摧毁别人的一生?


    叶明昭伸手握住楚衡逸的右手,他的心情甚至比楚衡逸更加复杂。


    在他脑海中突然出现的那部原著里,重生一世的楚衡逸甚至跟周鹤亭里应外合摧毁了叶家。


    这个被周鹤亭玩弄了两辈子的苦命人,背叛了信任他,觉得对他有亏欠的血脉亲人,把叶家的全部所有拱手让给害他苦了一辈子的罪魁祸首。直到大结局的最后一秒,都被那些加害者玩儿的团团转。


    ——这究竟是什么狗屁爽文!


    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此时此刻,叶明昭分外庆幸自己在故事最初遇到了奇迹。他终究还是避免了叶家的悲惨结局,让所有坏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都过去了。”叶明昭深吸一口气,淡定地拍了拍楚衡逸的手背:“别担心,那些坏人再也不会欺负你了。”


    楚衡逸攥紧了叶明昭的手,浑身上下直冒冷汗。因为用力骨节都开始发白。


    叶明昭疼的皱了下眉,却并没有挣脱楚衡逸的禁锢。反而用力回握住楚衡逸的手,温声安抚道:“周鹤亭已经死了,他再也不能摆弄你了。”


    楚衡逸的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倏地松开手,又在顷刻间握了回去。


    但是这一次,楚衡逸尽量控制着力道,不敢弄疼叶明昭,但也不敢松开。他的掌心紧紧贴着叶明昭的手掌心,感受着叶明昭的体温从掌心源源不断的传递过来,似乎有什么力量也随着传入楚衡逸的体内。


    让他慢慢有了呼吸的勇气。


    是啊,他有叶明昭。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害怕了。


    第103章


    这天晚上, 楚衡逸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自己重生以后,为了报复叶家,竟然选择跟周鹤亭和花蕊联手。有了他的里应外合, 枝繁叶茂,根深蒂固的叶家竟然在短短几年内破产倒闭。叶明昭众叛亲离被赶出叶家, 叶董事长突发心梗去世, 叶夫人大受刺激被送进了疗养院,叶明宸和叶明熙也在叶家破产后遭到重重打压, 一辈子穷困潦倒, 再也没爬起来。


    而害他被拐卖的罪魁祸首——周鹤亭和花蕊,却在整垮叶家后, 顺利吞并了叶氏集团,再彻底消化了叶家的人脉和资源之后, 风风光光更上一层楼。


    就连虐待了他十八年的楚家都在他的帮衬下, 摇身一变改换阶层。而他浑浑噩噩, 竟然还欢欣鼓舞的认贼作父, 一辈子都被自己的仇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这个噩梦实在是太可怕了。被吓醒的时候, 楚衡逸大汗淋漓, 心跳如鼓, 连四肢都是软绵绵的。


    楚衡逸看了一眼床头的小闹钟,是凌晨两点五十分。


    窗外一片漆黑, 只有绿化带两旁的花朵小夜灯静静绽放着,远远看上去, 好像一串星星。


    楚衡逸抹了一把脸, 反复回忆着把自己吓醒的噩梦, 惊讶地发现那噩梦竟然如此真实——梦中经历过的所有片段都历历在目,仿佛真的发生过一般。


    楚衡逸有些惊魂未定地晃了晃脑袋, 整个人仍然笼罩在被玩弄蒙蔽的绝望愤怒中,没有缓过神来。


    半晌,楚衡逸起身下楼,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饮而尽。


    再次回到房间后,楚衡逸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了。


    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楚衡逸想了想,蹑手蹑脚起身,走到了叶明昭的房间门口。


    他将自己的脑袋小心翼翼地贴在门板上。


    冰冷坚硬的触感顺着脑门传递到楚衡逸的神经中枢,让他突然清醒过来。


    门的背后是一片寂静。楚衡逸闭上眼睛仔细聆听,他听不到叶明昭熟睡时的呼吸声。


    此时万籁俱寂,鸟虫都睡着了,漆黑的夜色笼罩着叶家别墅,唯有一缕月光顺着走廊尽头的气窗倾洒进来。


    楚衡逸因为噩梦而骤然急促的心跳声慢慢平静,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忽然听到一声极细微的门锁声响。


    “咔嗒”一声,把手轻轻转动,面前的门缓缓开了,叶明昭颀长精瘦的身影出现在门后。他穿着一套黑色真丝绸缎睡衣,衣料柔软光滑,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柔柔的光,黑色的面料服帖地包裹着身体,露出修长的脖颈和纤细的手腕,愈发衬得他肤白如玉。眉目精致,目光惫懒,像是一只刚刚苏醒的夜妖。


    “你怎么不睡觉?”


    此时此刻,夜妖微微皱眉,看着静悄悄站在门外的楚衡逸:“大晚上的,你来吓我?”


    楚衡逸怔怔地摇了摇头,往前迈了一步,不由分说搂住叶明昭,把一颗脑袋靠在叶明昭的颈窝里蹭了蹭,语气中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惊惶委屈:“我做噩梦了。”


    叶明昭听楚衡逸简单概括了一下他的梦境,心下了然。


    “你先进来。”叶明昭并不想把别人叫醒。他让楚衡逸进了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床备用的被子塞进楚衡逸的怀里:“睡吧,我陪着你。”


    楚衡逸低头看了看怀里的被子,又看了看闭着眼睛重新回到被窝里准备睡觉的叶明昭。想了想,把被子扔到一边,蹑手蹑脚地爬上床,一头钻进叶明昭的被窝:“我害怕,我不敢一个人睡。”


    此时此刻,他分外渴求叶明昭的身体和温度。只有这个人,能把他从阴魂不散的噩梦中拽出来。


    被火炭一样的楚衡逸搂住,那人的手还在他的身上不老实的乱动,已经困的迷迷糊糊的叶明昭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把握住楚衡逸的手:“别装可怜,太晚了,我想睡觉。”


    楚衡逸黏黏糊糊的,如同一只黏人的大狗:“我陪你睡。”


    温热的气息喷在脖颈,稍稍驱散了叶明昭的困意。他无奈地睁开眼睛,看着眼前三分惶恐却带着七分试探的蠢蠢欲动的楚衡逸,伸手摸了摸他的狗头。


    *


    翌日早上,叶家众人看着从同一个房间里出来的叶明昭和楚衡逸,都努力装作没看见。


    唯有叶明熙在吃早饭的时候冲着俩人挤眉弄眼,但又顾忌叶董事长和叶夫人的接受程度,也没敢调侃出声。


    不过叶董事长和叶夫人对这件事的接受程度显然比叶明熙想象的要高。


    自从知道两人在一起,叶董事长和叶夫人就一直等待这一天。如今终于等到了另外一只靴子落地,叶董事长和叶夫人的心情虽然复杂,却也平静的接受了。


    只是在早饭之后,叶夫人尝试着跟两个孩子坐下来,聊一聊他们的未来。


    叶夫人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两个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总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在一起。叶夫人觉得,要么订婚,要么举办一场宴会公开恋情。她的儿子,值得一个盛大的仪式,向全世界昭告他们的幸福。


    叶明昭温颜一笑,不等楚衡逸开口,抢先说道:“我打算把户口迁出叶家,跟爸妈解除收养关系。”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


    叶明熙不敢置信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抓着头发大声问道:“你发什么神经?”


    楚衡逸也下意识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叶明昭的手腕,眉头紧锁,一脸不赞同。


    至于叶董事长和叶夫人就更不用说了,叶董事长尽量保持着脸上的稳重,叶夫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胸口。


    唯有大哥叶明宸沉着地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叶明昭道:“我把户口迁出叶家,让楚衡逸把户口消掉。”


    叶家众人听到这句话,有些恍惚地看向楚衡逸。直到这一刻,他们才倏然想起楚衡逸的户口还落在楚家没有迁出来——


    当年他们找回楚衡逸的时候,楚衡逸对叶家的仇恨太深,执意不肯改回原来的名字,所以楚衡逸这个名字仍然落在楚家的户口本上。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叶家人也就忘了这一茬。


    但是在叶家的户口本上,却仍然有叶明逸的存在。


    换句话说,从法律上讲,叶明昭这个具有完整收养关系的养子跟叶家的亲生儿子叶明逸不能结婚。


    除非叶明昭跟叶家人解除收养关系。


    听到叶明昭的分析,楚衡逸心口骤然一闷。绵密的疼痛顺着四肢百骸汇聚到心脏,楚衡逸捂着闷闷的胸口,另一只手下意识握紧了叶明昭的手,沉声说道:“我不销户口,咱们两个照样在一起。”


    没人比重活一世的楚衡逸更清楚,在叶明昭心里,叶家人有多重要,他这个叶家养子的身份有多重要。叶明昭上辈子做了那么多事,就是为了留在叶家,留住叶家人对他的亲情,不被楚衡逸替代。


    楚衡逸不理解,叶明昭那么努力守护着一切,为什么突然要从叶家的户口本上迁出去?


    “真正的血脉亲情不是一张纸能束缚,或者割裂的。”叶明昭微微一笑:“难道我的户口从叶家迁出去了,就不是爸妈的儿子了?”


    叶董事长和叶夫人还没开口,叶明熙这个显眼包又开始抢话:“当然不会。不论你想把户口迁哪儿去,你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向来沉稳寡言的叶明宸也郑重表态:“不管你的户口在哪儿,你永远都是叶家人。”


    叶董事长也沉声说道:“比起那一纸户口,叶氏集团的股份更有说服力。”


    叶夫人有些心疼地握住叶明昭的手背,又有些希冀地看向楚衡逸,表情十分复杂。


    她真的很想让楚衡逸彻底回归到叶明逸这个身份上来,可她也不舍得叶明昭这个儿子。


    楚衡逸再次申明:“既然你也说了,真正的血脉亲情不是一张纸能束缚割裂的,那我就更不必销户口了。”


    他当了两辈子的楚衡逸,实在没有必要因为这点仪式感,抛弃他的过去。


    哪怕这份过去沉甸甸的,全部都是血泪和苦难。


    “不一样。”叶明昭默默地摇了摇头,黑漆漆的眼珠儿直勾勾地看着楚衡逸,仿佛在透过他这个人,看向另一个世界:“抛弃楚衡逸这个名字,并不是要你抛弃过去,而是希望你能彻底跟过去割裂,毫无负担地走向新的人生。”


    这世上本来也没有楚衡逸这个人。


    有的只不过是被贪婪和仇恨凭空捏造出来的一个牺牲品。


    叶明昭不希望楚衡逸一辈子活在这个阴影下。他希望楚衡逸能够放下那些荒诞又沉重的过去。以叶明逸的身份迎接崭新的人生。


    楚衡逸闻言一怔,立刻意识到自己昨晚的噩梦恐怕也吓到了叶明昭。虽然叶明昭表现的不明显,但他现在执意要让楚衡逸放弃这个名字的表现就像是一只惊弓之鸟。


    意识到这一点,楚衡逸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他从未如此清晰的感受到叶明昭对他的在意和维护,但是楚衡逸也有自己的执着。


    “我就是楚衡逸,就算这个名字是由仇恨和贪婪共同塑造出来的,就算这个名字背负着一段虚假又沉重的人生,但我仍然是楚衡逸。”


    是三岁被楚家收养,被养父母虐待十八年,奔波劳苦却对未来充满希冀的楚衡逸;是重活一世,心中充满仇恨,却又被亲情和爱情感化融化的楚衡逸;是一心爱慕叶明昭的楚衡逸;是可以放下过去,轻装上阵迎接新生的楚衡逸……


    而非叶家户口本上,那个单薄的名字。


    “就让叶明逸这个名字安安稳稳呆在叶家的户口本上吧。”楚衡逸释然一笑,亲昵地摩挲叶明昭的手背:“我可以是叶明逸,但我永远都是楚衡逸。”


    “你没有必要背负我过去遭遇的一切。就算你被叶家收养的原因起始于我,但你是你,我是我,这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命。”


    “如果我没有被拐,你就不会被叶家收养,我或许不会认识你。”


    人海茫茫,天地广阔,楚衡逸不敢想象没有叶明昭的世界该多么荒芜寂寞。所以他非常庆幸,他用成为楚衡逸的十八年,换来了与叶明昭相识的机会。


    阿难曾说,他愿化身为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只求那少女从桥上走过。


    楚衡逸不信神佛,他知道求神拜佛不如求己。所以他修了两辈子,只求与叶明昭白头偕老。


    “如果你真的想要从叶家的户口本上迁出来,”楚衡逸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他忽然松开叶明昭的手,单膝跪在叶明昭的面前,当着全家人的面,郑重说道:“我只接受一种方式。”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落到同一个户口本上。”


    “叶明昭,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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