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泽明还闭着眼,身上清晰的刺痛消失不见,胸口发闷,他只觉得包裹着他的东西一松,他胸口一轻,他感觉自己的臀上被拍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才听到由自己发出的啼哭声。


    什么?


    无比清晰的他还活着的触感让他回过神来,婴儿睁开眼睛,眼前雾蒙蒙的——


    他现在是个婴儿!


    他活过来了!


    “工藤先生,工藤夫人,您看看,”护士的声音传入耳中:“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工藤有希子接过只是被棉布简单包裹了一下的婴儿,就瞧着刚刚嗷了一嗓子让肺里哭足了气的婴儿睁着双黑眸子盯着她看,“真可爱,宝贝,明二酱,”有希子的声音很温柔:“我是妈妈哦,初次见面。”


    工藤优作凑了过来,他满眼的心疼,抬手摸了摸婴儿的脑门,顺着轻轻握住婴儿的小手,嘴里却说着:“真是辛苦你了,有希子。”


    “好累,老公,”有希子的呢喃充满了困意,撒娇的意味十足,她说着:“我睡了,你好好照顾宝贝们!”


    护士适时地搭腔:“那我再带您的次子去清洗了,工藤夫人,有人会照顾您,您可以休息了。”


    次子,他还有个哥哥吗?


    温热的水浇在婴儿的身上,黑泽明闭着眼睛,护士轻手轻脚地洗着婴儿,黑泽明忍不住想,他何德何能才能拥有这样珍贵的机会?


    ……


    贝尔摩德站在黑泽阵身侧,她蹲下身,把手里的鳗鱼饭放在墓碑前,焦煎的鳗鱼香味透过塑料袋的缝隙飘了出来,女人抬起手,指尖划过墓碑上雕刻的“黑泽明”的阴刻文字,她呼出一口气,闭紧眼。


    眼底的酸涩被强压下去,湿润在眼皮底下浸开,强压下流泪的反应,她才睁开眼,身侧的男人凝视着他,语气不明:“也不枉小明偏袒你。”


    贝尔摩德侧首看了他一眼,伸手解开鳗鱼饭的打包袋,揭开打包盒的盖子,抽出餐具袋里的筷子掰开搁在餐盒上,她站前身,道:“走吧。”


    黑泽阵没应声,手揣在大衣兜里,迈开步子往外走,两人沉默了一路,到了停车场,车上驾驶位的伏特加瞧着二人,也不敢吱声。黑泽阵在副驾驶位坐下,头靠在头枕上,闭上眼,贝尔摩德在后座坐下,开口打破一车的安静。


    “去机场。”她说:“半路放下我就行。”


    伏特加看向他老大,琴酒掀开眼皮,瞥了眼——你听到她说的了——复又阖上眼。


    汽车发动,车子行驶在沥青路上,连置物格里的水都没有晃动一下,“机票已经买了,”贝尔摩德开口:“我按着吩咐买了机票,买的是你和伏特加的,boss还不知道小明的死讯,你想不想说,什么时候说,或者我来说,都可以。”


    “随你。”琴酒随口道。


    “那我来说,”贝尔摩德压根没在意琴酒糟糕的口气,车子已经进了城,女人撩了撩肩前滑落的金发,道:“祝顺利,前面路口停车!”


    伏特加一脚刹车停住了车,贝尔摩德推开车门,她兜着背包,随意摆摆手,踩着高跟鞋往与车行驶相反的方向走去,“大哥,”伏特加没忍住,还是开了口:“咱们去机场做什么?”


    “一次行动,美国洛杉矶,目标美籍日裔田岛一郎,具体的行动底下的喽啰已经准备好了,”琴酒没睁眼,语气淡漠:“我们只是去监督,再看看这些喽啰里有什么能晋升的人才。”


    “是。”伏特加应声。


    琴酒眼皮翕动了一下,就在刚刚,他贴身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他的,是他的弟弟临终前祝福他要保管好的他的手机。


    黑泽阵心尖一颤,他面色未变,很自然地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手机,掀开的屏幕上显示出接收到短信的提醒,他点了进去,发件人080-9618-0420:


    田岛一郎,具体内容已发邮箱。


    田岛一郎,邮箱?发件人是谁,田岛一郎是他们在洛杉矶的刺杀目标。


    田岛一郎!


    邮箱?


    电光火石之间,黑泽阵响起了幼弟写在遗嘱署名处的那个邮箱,伊藤秀杰@yahoo.com,手机里有邮箱的软件,他在软件的地址栏里输入这个地址,他按了下下箭头,移入了密码的输入栏里。


    就在文字键跳入密码输入栏的那一瞬间,红色的字体亮了亮,密码提示:我的名字。


    密码?


    黑泽阵动作很自然的往副驾驶车门的方向靠了靠,手机屏幕就背向了伏特加的方向,0504黑泽明(英文小写)+-,黑泽阵按下确认,绿色的加载圆圈转动起来,邮箱登入成功。


    黑泽明刻在枪上的字符确实是用在这里。


    未读邮件:工作情况说明。


    邮件只附有一个附件,黑泽阵点开附件,是一张地图,这是一张极为清晰的卫星地图,上面的道路清晰明确,在图片中心偏下的位置,画着一个小圆圈。


    黑泽阵眉头蹙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在美的下属发过来的计划书里,这是安装在田岛一郎从实验室回家路上的七枚炸弹中的一枚,也是火力最猛最具杀伤力的一枚,他们打算把这场针对田岛一郎的刺杀伪装成一场恐怖袭击。


    他的幼弟说,他想毁了这个组织——除了他的幼弟,还有哪个高层能把这么精准的信息传出去,他的弟弟是个叛徒——真有趣啊!


    黑泽阵点开这个邮件的时候,他的呼吸重了一分,他嘴角一扯,脸上露出仿佛破冰一般的浅笑,他的生日礼物啊——一条,他的幼弟留给他的后路。


    不过,对他来说,为这个组织效力,不如实现他幼弟的遗愿来的有趣。


    ……


    两团幼崽,爸爸抱一团,轮椅上的妈妈抱一团,爸爸手里的那团幼崽眼睛也滴溜溜转着,妈妈怀里的那团睁着大大的黑曜石的眸子盯着妈妈看。


    “新一,回家咯。”


    “咯咯咯咯!”小婴儿笑着,笑出了鸽子叫。


    工藤优作下意识地用手尖轻柔地摸了摸小男婴的脸蛋,小男婴露出一个无齿的笑容,发出清脆的“咯咯”的笑声,柔软的小手在优作长着笔茧的手指关节上碰了碰,然后握住了他的食指。优作又用食指的手背蹭了蹭小崽子光滑的脸颊,小崽子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工藤有希子抱着怀里的男婴,满心喜欢地就盯着自家孩子明亮的大眼睛瞧,明知道婴儿的视力不轻,他应该甚至连自己的模样都看不清,有希子还是像瞧着个宝贝一样盯着自家孩子瞧。


    自家工藤明一乖巧又可爱,除了要吃奶、要换尿布、抱久了不乐意了扯着嗓子嗷两声,喂了奶、换了尿布,抱久了放下来,粉团一样的一个幼崽给你一个奖励地贴贴,睡在襁褓里,睁着明亮的眼睛四处看——


    可爱极了!


    新一和明一不太一样,要是醒着,虽然遇着头疼的婴儿问题也是扯着嗓子哭,但只要解决了问题,把他放在明一身边,偃旗息鼓贴着明一就安静下来,仿佛嗅着明一的气味就安心下来。两只一模一样的幼崽,挨着一起,头挨头,脸挨脸——


    可爱到一加一大于三!


    房车在工藤家别墅门口停了下来,别墅门口站着个人,门还没开,他声音就传进来了:“优作君,快开门,让我看看小宝贝们!”


    明一脑袋一扭,抱着他的母亲就兜着襁褓送着他往外看:“瞧瞧,小明酱,回家咯,开不开心!”


    明一看着占地面积颇大,窗明瓦亮的大别墅,虽然他所听所见他让很清楚,自己真的有了再来一次的生命,这辈子的父母富有而有教养:“来,让妈妈亲一口!”


    要不是手被包在襁褓里,明一真想擦擦脸上的口水,有希子看着自家儿子,圆嘟嘟的脸上露出一抹灿烂的笑。


    工藤优作无奈地看了眼夫人,又看了眼被亲了一大口之后瘫软如泥的儿子,车门被拉开,他的挚友阿笠博士等在门口,优作抱着怀里的襁褓下了车,阿笠博士让开点位子,盯着孩子看:“这就是新一和明二吧!”


    “新一,”工藤优作一顿:“和明一。”他仔细分辨了一下,隔着襁褓摸索了一下婴儿手上带着的手串,最后才说道:“这是新一,车里的是明一。”


    “怎么就改名了……不是叫明二吗?”阿笠博士还觉得奇怪呢,就瞧着自家好朋友的夫人瞪眼瞧了过来,优作抿抿唇,顶着夫人的瞪视,凑到阿笠博士耳边,嘀嘀咕咕一番。


    “新一是哥哥,”优作清了清嗓子:“明一是弟弟,叫车里的那个明一,他会笑,就这么定下来。”


    分不清哥哥和弟弟,公平起见,就不要以序为名了。


    “工藤新一,工藤明一,很好听!”


    “哈哈哈哈……”阿笠博士边笑边说:“你别说了,孩子没生前我就说过,一对双胞胎,没想到准备了区分小朋友的东西,还是没分清!”


    优作怀里的婴儿哪里知道他爸妈还分不清两只一模一样的崽儿,之前放在一起,哪个是哥哥哪个是弟弟都分不清了。困意翻涌而来,明一蹭了蹭襁褓,眼皮一重,安心地睡了过去。


    明一睡着前最后一个念头,此后三四年,怕是见不着兄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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