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检和基础的胃镜检查结果已经出了,”小野医生盯着屏幕,半晌叹了口气:“您需要做好心理准备,结果不太理想。”
不太理想?
“现在还不确定,这样……胃镜活检的样材已经送去做检查了,伊藤先生,”医生皱着眉,他晃了晃鼠标,说道:“等出了结果,我们第一时间给您打电话。”
“好,麻烦您了。”黑泽明说道,黑泽明留下手机号,他走出医生诊间,贝尔摩得等在外面,长腿纤纤的女人侧坐在门口的蓝色靠背椅上,看着黑泽明走出来,站起身。
这是,黑泽明贴在大腿上上的手机发出振动的提示音,他摸出手机低头看去,是黑田发来的短信:
内井主任突发心肌梗死,我拨打119急救电话后由医院救护车带走。
贝尔摩得走近问道:“怎么样?”
黑泽明晃了晃手机,随手删除了短信:“人死了。”刚刚按下确认键,又弹出了一条,还是黑田:
谢谢。
谢谢?黑泽明压下唇角讥笑的弧度,贝尔摩得抿唇,道:“我管他死活,我问你怎么样?”
黑泽明靠在了医院走廊的墙上,拇指的指腹在翻盖手机金属的滑动了几下,眼眸微动,视线落在贝尔摩得面上,回答:“医生说,不太理想。”
与此同时,他点了点键盘,编辑了一条短信:
如何?
收件人:080-9618-0420
点击发送。
很快,080-9618-0420发回了消息:
已救活。
手尖跳跃删除了短信。
黑泽明呼出一口气,黑泽明手指一勾,翻盖手机合上了盖子,他手覆在肚子上,胃里传来隐约的抽痛感,血检,胃镜,ct,在医院做了一圈检查,医生也没有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他心里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人一静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黑泽明捏了捏眉心,他把手机放回公文包里,包包拎在手上,他慢吞吞说道:“说不定是胃癌呢。”
贝尔摩得一愣,提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黑泽明扯扯嘴角:“他要我做好心理准备,等活检结果。”
贝尔摩得心里一阵烦躁,半晌才开口:“你怎么和你哥说?”
“不说,他最近有事,不给他添堵,你也别说,他现在处理的事情要是出了差池,很麻烦,”黑泽明手落下来,很自然牵起女人的手:“等出了最后结果再告诉他。”
女人瞪着眼睛看他,黑泽明瞧着贝尔摩得气恼的模样,倒笑了,说道:“走啦,我请你吃饭。”笑容绽开,银发青年倒显出几分阳光开朗,颀长的身子穿着修剪得益的西服,只是贝尔摩得看出了他笑容里的苦涩。
“下周我有事,陪不了你,”贝尔摩得道:“到时候结果出来,你一定得告诉我。”
“好。”
……
五天后。
黑泽明坐在医生诊间外的蓝色靠背椅上,他盯着手指发呆,手尖指纹的纹路螺旋盘转仿佛在绕着圈,“伊藤先生。”有人叫他,是护士,黑泽明抬起头,护士小姐露出客套的微笑:“到您了。”
医生翻了翻病例,这样问道:“您的亲属在吗?”
黑泽明在医生对面坐下,哪怕心里胡思乱想得再多,到了出结果的那一天,青年反倒镇静下来——手搭在膝上,攥的紧紧的,他说道:“我兄长有事没有来,您说。”
结果很糟——黑泽明心里想。
医生叹了口气,胃镜活检的单子捏在手上,他开始说道:“现在结果已经很清晰了……胃要部胃壁不均匀增厚……胃镜活检结果也出来了,”医生看得出来,眼前青年的视线有些失焦,“确实是胃癌,已经到了晚期。”
“轰”仿佛是一朵烟花在脑子里炸开一样,混沌的大脑开始运转,一阵剧烈的抽痛在病情明确的瞬间直冲头皮,“……怎么……治疗呢?”黑泽明声音有点轻:“手术之后,我还能活多久?”
“手术的话,今天下午您就可以住进来,切除病灶之后立即化疗,”医生说着:“如果您积极配合治疗……”医生的声音仿佛越飘越远,黑泽明听着:“大约有十二月的生存期,预后效果好的话,也许能更长。”
十二个月左右的生存期。
“伊藤先生,”小野医生提气叫了声:“您最好尽快联系您的家人,您手术,术后疗养,化疗,都需要有人照顾。伊藤先生,伊藤先生,”黑泽明抬眸瞧人:“您需要尽快住院,最快后天给您安排手术,您看如何?”
“好,我明白了,”黑泽明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就可以住院,下午让我哥把东西送来。”
小野医生手指落在键盘上,问道:“单人间、双人间还是四人间。”
“单人间就好,钱不是问题,”黑泽明一顿:“我会配合治疗的,麻烦您了。”
“那这样吧,我给你开单子,”小野医生说道:“您缴费办理入住就好,术前的化验和检查我也给你开好,明天早晨可以开始做检查。”
黑泽明站起身,他走出医生诊间外,医生开的单子捏在手上,动作有些缓慢,他在蓝色靠背椅上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动作停顿了片刻,指尖点动,播出一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
“嘟。”提示音只响了一声,电话就接通了——他接得很快,说明一直在等。
黑泽阵的声音传出听筒:“结果出来了吗?”
黑泽阵听着自家弟弟带着烟腔的声音微微发闷,应道:“出来了,阵哥,”一顿:“胃癌晚期,”声音很连续,吐词清晰:“今天住院,大概后天安排手术,手术之后化疗,你帮我把我那个平时出远门带的黑色长包带过来,住院能用上的东西里面都有。”
黑泽明话音落下,电话那头半天没有应声,“阵哥?”
“……胃癌……晚期?”
“嗯,”鼻音轻轻,黑泽明后脑勺靠在墙壁上,手臂搭在额上,说着:“我等你。”手机从耳侧挪开,黑泽明挂断电话。
黑泽明捏着手机,打开通讯录,联系人莎朗。
胃癌晚期,手术后化疗,生存期一年。
消息回复得很慢,很明显,贝尔摩得也不知道回复什么好,短信只有几个字:
知道了,照顾好你自己。
手指一动,翻盖手机发出“叩。”的一声,盖子合上,黑泽明捏着医生开的单子,朝着住院缴费处走去。
日轮逐渐沉入地平线,傍晚的阳光穿过玻璃照在病床上,黑泽阵走到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往里看,白色被子整张盖在人身上,只看到得到露出来的一小片银色头发。
黑泽阵打开门,悄声走了进去,无声地把手里拎着的黑色长包放在沙发上,他吐出一口气,看着被子蜷曲的形状,自己的幼弟侧躺着,蜷着身子,手捂着胃。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病房里的灯没开,已经是一片漆黑。黑泽明发出一声呢喃的鼻音,他缓缓从睡梦中醒来,眼睛眯了眯,身子翻过来,平躺在床上,余光看向身侧,这才注意到像是一座雕塑一样坐在床边的兄长。
兄弟两人视线相交,半晌谁也没开口。
黑泽阵拢着的黑色大衣被手压着,头上的帽子搁在一边,银发披在身后,眼睛看着幼弟,眼角泛起的血丝清晰可见。
两人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最后到底还是黑泽阵打破了一室的安静,黑泽明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下一秒就被手心发烫的手握住:“手术之后……”问题问得很艰难,但吐词清晰,来之前,他也看了不少互联网的资料:“还能活多久?”
“治疗效果好的话,”黑泽明闭上眼,他右手握着自家兄长的手,手指在黑泽阵指甲关节的枪茧上轻轻摩擦,他说道:“一年。”黑泽明没放开兄长的手,左手伸出被子,打开了床头的灯。
突然明亮起来的灯光很刺眼,两人都眯了眯眼睛,黑泽明眼眸转动,视线之上而下扫过兄长,黑色大衣的衣角沾着泥渍,皮鞋粘着泥点——很明显,刚赶回来就到了这里。
黑泽阵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向幼弟,他看得清楚,从未有过的清晰,平躺在病床上的幼弟脸色苍白,脸颊泛着不自然的绯红,两额的青筋凸起,唇色泛白。
“我饿了,阵哥,”顶着兄长的注视,青年颐指气使:“去给我买个便当。”
黑泽阵错开视线,站起身:“好。”
胃癌晚期,他错开脚步,往病房外走去——怎么会饿,是他饿了,赶回东京直接到了这里——他们兄弟从小一起长大,不需多言就知道彼此的心意——说不出话的难受,没必要安慰,说不出鼓励,生命的沙漏已经开始倒计时。
黑泽阵走出病房,关上病房门,他往右走出三步,手撑在墙壁上,技术绝佳的狙击手手在微微发颤——他的弟弟要死了——有个声音在心底叫喊。
怎么,可以?
病房里,黑泽明俯下身,按起病房的靠背,他摸出手机,左手捏着手机,右手覆了上去,他靠在靠背上,目光失焦地穿过窗户,窗外车水马龙。
不,不能,现在不能把那个手机号和邮箱告诉兄长。
他的兄长,情感淡薄,高智商罪犯,所有刺激的犯/罪,抢/劫、谋/杀、折磨,叛徒与受害人的鲜血与尖叫是点燃他兴奋的催化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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