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恋抱剑归来。
他一言不发,就是任务顺利完成,不负君命。
树藤缠绕着一人,昏死过去,血染了半身蓝衣,顺着发丝滴淌进泥中。
岫恋侧身,默默看了一眼,又将视线移动到卫绮柳手中的草偶身上。
卫绮柳有一个众魔都知的癖好,她喜欢收集一切漂亮的存在,并将他们做成草偶。
她的吻能掠走原主的半身魂魄,附着在她的草偶身上,而她只需折磨草偶,原身便能感同身受。
看这人的样子,定然已经是被折磨遍了。
不过,令岫恋好奇的是,这个人没有死,卫绮柳手下留情了。
卫绮柳捏着手中扎满银针的草偶,妖娆嗔道:“我要带他回魔域。”
岫恋愣了一下,这对他而言,是罕见的极大反应。
“他是龙女的人。”岫恋说。
“龙女四亲卫,那些废物也同他们交手过多次了。除了那个玩阵法的道士,剩下三个妖。拂浪止水六业,红梅吹雪羽弗冬,一个风息海鲛人,一个是给云风守端茶倒水的小雪蛟,还剩一个……千面万相的妙殊,喏,就是这个。”卫绮柳抬起草偶的脑袋,给岫恋看那张染血的脸,“阿岫,你知道,妙殊是什么来历吗?”
岫恋傲然道:“我不清楚,但他最弱。”
卫绮柳抚着那张脸,回眸笑道:“他,是故人呢。我朝六部之外,还设有暗部,养了几只妖做暗卫。他从前就是我朝的妖卫,藏在暗处,职责……是护卫我朝皇室血脉。”
岫恋了然,淡声道:“叛徒。”
“是呢,竟然侍候起龙女了。从前他可是公主的护卫呢……当然,没能如他所愿护卫般若公主,而是做三公主那个丑八怪的护卫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服侍那么一位丑公主定然乏味,现在,他可以如愿服侍我了。”
岫恋抓起了妙殊,将他搭在肩上。
“硫银解决了?”卫绮柳问。
岫恋点头。
“嗯……也该给小楼兰解药了。”卫绮柳拔下一根青丝,手心魔火烧尽,青烟嫖向天空,顿时聚成一大片阴云,缓缓向聆夜城飘去。
“亲卫失踪,龙女一定会来鬼见语寻找,尊主,我们需要怎么做?要埋伏吗?”
“让她找就是,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做,时机还未成熟,先避免与她交手。反正,我们的魔域,她又进不来,这个小妖,是我的了。”卫绮柳笑道,“何况,我把哥哥让给了她,她给我个亲卫,说起来还是我亏了呢。”
“哦……不能说是让。”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过后,卫绮柳妩媚道,“是把哥哥还给了她。”
岫恋默然,欲言又止。
岫恋明白一切,知卫绮柳对魔王子的这份扭曲之爱,平时虽嫌楼兰是个麻烦,却也不会让他远离自己的照看之外。
这次真把魔王子舍出去,过后回到魔域,她一定会“犯病”。
岫恋没料到,卫绮柳即刻就发了病,刚笑完,便突然冷声骂龙:“拿血亲作姻亲的混蛋东西,毫无伦理可言,难道他们不是魔吗?!窃我国家,毁我亲族,还想夺走我的楼兰……”
岫恋面无表情。他是真的魔,又不会繁衍,对这种天然麻木。以他看来,卫绮柳同魔王子翻云覆雨都无所谓。
“……罢了。”卫绮柳发作完,漠然道,“这样也好,但愿哥哥懂我心,使出浑身解数,令龙女神魂颠倒。此后若能……楼兰,莫负了我们的誓愿,千万别忘了,你是谁的儿子。”
牵扯到魔王子,卫绮柳说话一向混乱,一会儿哥哥,一会儿楼兰。岫恋见怪不怪,只负责扛起妙殊,同卫绮柳隐入魔雾深处。
后半夜,阴云压城,下了一场雨。
这雨味道奇怪,与通常的泥腥味不同,有一丝半缕的妖娆花香气。
尹楼兰头痛欲裂,身下床铺温暖柔软,但心却一直拉扯着疼,只因凌渊公主不要脸,放下他后,顺势躺在了他身旁,与他同床共枕。
只是尹楼兰此时也顾不上凌渊公主,他昏昏沉沉想了许多,慢慢想明白了,自己身上这毒是绮柳下的。
从他说出龙女在聆夜城,并且和他相识后,绮柳就在他的发丝上,抹了毒。
这毒名得偿所愿,来自前朝的一种密毒,曾经下在般若公主身上,只因怕她逃婚,便下了毒,令她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能听,也能感受到触碰,甚至……更敏感。
但这种毒下给般若公主,实属多余。公主不仅不需要此毒“成人之美”,还将此毒命名为得偿所愿,亲自将它改为如今的魔毒。
绮柳把得偿所愿下给他,是一招妙棋,也是一种提醒。
尹楼兰知道,自己一旦出现在魔域,就会引起风吹草动,定然会有起异心的魔前来“投靠”他。
而在绮柳的引领下,这些魔懂了点所谓的帝王之术,于是与从前不同,病弱的他已经不足以让野心勃勃的魔众放弃,所以,要让魔众彻底死心,就必须要他再无利用价值,要让他不再是“魔王子”。
故而,龙女的到来,就是瞌睡送枕头了。
助绮柳清除魔域中的异心之徒只是其一。其二……她这是在“告诉”他,趁此机会色惑龙女,除掉华耀的战神。
窗开着,雨丝雨气幽幽飘进内室。
绮柳送来的解药。
尹楼兰渐渐能看清了,只是还不能自如活动。他看向枕边的淮枢宁,余光只能看到她大概的睡姿,半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侧,胳膊搭在他腰上。
她睡觉时,也未放松警惕,一丝不苟地敛着气息,不露空门不示软肋,仿佛随时能醒神。
尹楼兰呼吸频率刚变,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眼睛张开,黑眸中央一点金芒亮了一瞬,那笑意盈盈的脸就挨了上来,丝毫不见睡意。
“能看见了?”她喜滋滋问。
能看到,但舌头麻僵,依然不能言。
尹楼兰无奈闭上了眼。
还要他惑诱……凌渊公主看起来虽好色,却是个在床上也一刻不松懈的谨慎人物,他还能办到什么,他什么都做不到。
“我知道你一直没睡。”她说。
接着,脸上麻麻痒痒的,是她的指尖正沿着他的眉眼,轻划到鼻梁,又到唇角,最后收在下巴,轻轻捏了捏。
“好漂亮的一张脸。”
尹楼兰忽然又想,或许……也不是不能,因为她确实好色。都说色令智昏,次数多了,总应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不,等等,他在想什么!
他又没打算真的按绮柳说得来。
“在想什么?”淮枢宁的声音贴着他的耳朵,热息喷吐着。
尹楼兰从未被人如此近的贴着说话,这种热,超出他的想象,从耳朵开始,半边的身体仿佛都热了起来。
“啊……耳廓红了。”淮枢宁说着,手指轻轻刮蹭了下他的耳朵。
尹楼兰睁开眼,用眼神狠狠“说”不。
不许碰我!
哪知淮枢宁却好心情笑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高兴道:“原来是会生气的啊。”
她板正了神色,那双漆黑鎏金的眸子,如一口锁住了猎物的咽喉般,紧紧“咬”着他的视线,令他不得不与她对视。
“我见过不少美色,我也并非好色之徒。”她说,“但唯独你,好似恰恰美到了我的心坎上,我很喜欢。”
“我要你跟我走。”淮枢宁说。
她不是在问,也根本不给退路和商量的余地。
她的唇在这般霸道的发言后,同样霸道的压下。
可对于尹楼兰而言,左胸下的心脏已经不是热,而是烫了。
他疼出一头薄汗,想挣扎却无力气,直到舌尖被吮咬后,那点尖锐的疼,让他破开麻木,费力吐出三个字。
“别……碰……我。”
一声哼笑之后,吻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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