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这么不行,没吃饭啊?
琴酒起身, 拉开和北原幸的距离,往套房里的酒柜走去。
知道G甲板任务的人屈指可数,波本不知道, 也不会是那只泄密的老鼠。
北原幸是故意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干掉波本,还是保护波本?
一瓶波本威士忌被他打开, 而后橙黄的透明液体随着倾斜的酒杯缓缓流出,在玻璃杯壁转了一圈留在底部。
“你想借我的手干掉波本?”
如果承认, 安室透大概率是组织卧底。
如果不承认,安室透和北原幸都是组织敌人。
琴酒垂下眼皮,遮住眼底的情绪,把装了三分之一波本酒的杯子推给北原幸。
北原幸顺势接过, 手指不紧不慢地在玻璃杯壁敲击, 发出略微沉默的声响,“当然——”
他拉长尾音,又坏心眼地停顿一瞬。
琴酒绷紧小臂肌肉,左手摸上了伯·莱·塔。
“不过现在可不行。”北原幸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嗤, “等我把他玩腻之后。”
这句话足够暧昧。
琴酒收起放在伯*莱*塔上的左手,又问出来刚进A07的那个问题,“你和波本是什么关系?”
北原幸在岛台边坐下,身子微微后仰, 控制面部表情, 熟练地捞出在THREE CLUB的人设,又随手加上私生活混乱的标签。
他拿着威士忌酒杯晃了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语气散漫,“你看不出来?他是我的床伴, 这家伙在床上还算有用。”
琴酒足足沉默了十秒钟。
这沉默足够整耳欲聋。
但是重磅消息要一起炸才好玩,北原幸打算乘胜追击, 打得对方晕头转向。
他揪住琴酒的大衣领子,轻轻一拽,银色的长发微微一晃,像是吐着蛇信子的毒蛇紧紧缠了上来。
“你来我房间不是为了想和我上*床吗?你还特地摸我的后脖子暗示,那是我的敏感点。当然我还算有底线,并不打算和你发展除了对手以外的关系,所以我叫来了波本,这个答案满意吗?”
胡说八道,创死对方。北原幸噙着笑,视线坦荡。
刚恢复的琴酒又加了十秒钟的沉默时间。
他的脑子里闪过THREE CLUB 看到的画面,耀眼夺目的黑发青年勾着安室透的后脖子,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微微侧头,露出肩窝处大片雪白的肌肤。
猛地灌下一整杯酒,而后威士忌酒杯底部和大理石台面陡然相撞,轰然一响。
他压低嗓音,冷冷道:“闭嘴。”
北原幸当然不可能闭嘴,他一本正纪地说着,“怎么,被你自己心里龌龊的想法惊到了?害羞了?”
琴酒:……
不再犹豫,他拔出伯·莱·塔,一把拽过北原幸,死死抵在对方的下颌,强迫对方抬头。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瞬,又极快分开。
空气逐渐升温。
琴酒哑声道:“耍我很好玩?”
“的确很好玩,很刺激。”北原幸表情真诚,挑不出一点错处,顺势窝在琴酒的怀里。
Top killer 心脏漏跳一拍,垂眸一瞥。
黑发青年穿着一件柔软的栗色毛衣,松垮垮的垂在肩上。唇瓣是健康的肉粉色,湿润润的,唇珠微微隆起,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若有似无的燥意从尾椎骨缓缓升起。
琴酒猝然收回视线,伸出手去探北原幸脖子上的脉搏,又想到对方刚才的关于敏感点的话题,硬生生转了方向扣住手腕,试图通过脉搏分辨对方有没有说谎。
“琴酒先生,我的心跳很正常。”北原幸拖长了语调,声音中的不谙世事像是个小勾子,不轻不重地撩拨。
他演员素养超好的。
私生活混乱的心理学专家角色随手拈来。
希望之后到达的安室透能接住他的戏。
不过,他提示的这么明显,zero应该会懂他的想法。
北原幸微微侧头,让伯·莱·塔从下颌处离开,落在他的脖子上,举起桌子上的酒杯喝了一小口。
五官瞬间皱起。
不好喝,喝不惯,完全没有咖啡好喝。
他嫌弃推开酒杯,顺势从琴酒的怀中起来,“你们怎么会喜欢喝酒?不觉得有些怪味吗?”
琴酒双唇紧闭,不理会小孩才会问的问题,视线长时间停留在北原幸脸上,“你和栖川凛是什么关系?”
“你怎么了?问东问西。”北原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目光游弋。
这和他预演的场景不一样,琴酒的反应不对,在危险之中磨砺出的第六感叫嚣着他尽快脱离。
视线投向A07的大门。
zero怎么还不来?
再编就有够离谱。
咚咚——
敲门声在千呼万唤中响起。
北原幸像是入水的鱼,滑不溜秋地在琴酒的手下闪过,还未完全打开门,抱怨的声音就透过门缝传导出去。
“波本,你来得也太慢了。”
安室透接住扑过来的北原幸,搭在对方后背的手察觉到轻微的濡湿。他把头亲昵的埋在北原幸的肩窝,用气音道:“放轻松,我在这里。”
离得很近,鼻腔里溢满了清新的柚子味,带着浅淡的咖啡豆醇香。
从琴酒的角度只能看见波本紧紧贴着北原幸,而后笑着摆正黑发青年的身体,语气促狭,“这么心急?一会不见就想我了?”
话落,视线从北原幸肩膀上方穿过,对上了琴酒阴鸷的墨绿色眸子。
“琴酒,你在这里做什么?”
话里带刺,尾音下沉,像极了领地被侵犯的饿狼。
北原幸挑眉,zero走得这个戏路?
有点酷。
琴酒的喉间溢出一声冷嗤,打量的视线落在安室透冷沉的脸上,他淡淡道:“随你怎么想。”
然后离开A07。
锁扣阖上的咔哒声响起,北原幸舒了一口气,正想抽身离开,安室透先一步限制他的动作。
“琴酒还在门口。”
“真麻烦。”北原幸用气音在安室透耳边说,“抱歉,等会我可能会有些过分。”
听到这话,安室透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能怎么过分?
第二个想法是,kou喝酒了?吐出的气息都是波本的味道。
然而,一秒后所有想法归于虚无,思维停滞一瞬。只能看见眼前骤然放大的一张脸。
北原幸两只手攥住安室透的衣领,往后猛地一推。
安室透没有丝毫防备,被推得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门板,发出不小的碰撞声。
“这么不行,没吃饭啊?”北原幸调高音量,嗓音沙哑,语调慵懒,透着股漫不经心。
门外的琴酒冷哼一声。
这就是北原幸口中的‘在床上还有用’?
他不再怀疑,迈步离开。
北原幸这才深呼吸两次,放缓狂跳的心脏,拉开两人的距离,视线游移,“抱歉,这是权宜之计。”
安室透的喉结空滚两下,而后归于原位,视线扫过对方红到滴血的耳廓。
热气好似随着这一抹红飘散过来,涌上一股燥热和憋闷。
“嗯。”
房间变得安静,吐出的呼吸都含着热意。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安室透,他问,“发生了什么?琴酒为什么在这里,你又为什么……对那位路人先生说那样的话。”
暧昧不明,初听时他愣了很久,才接上北原幸的脑回路。
思绪回笼,北原幸挑着重点和安室透讲诉了一遍事情经过。
“琴酒不对劲。”
安室透面露古怪,“当然不对劲。”
正常男人都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对劲’,更何况北原幸足够引人觊觎。
“你也察觉到了?”北原幸挑眉,“琴酒的戒备心强到可怕,他不可能这么简单的离开。”
安室透:……
kou完美的避开了他的想法,又接上了他的话。
北原幸:“除非他的目的已经达到,G甲板的舞会开始了吗?”
安室透看了眼时间,19:30。
“舞会19:00开始,24:00结束。”
结合已知条件,北原幸得出了结论,“他和我来A07的目的,是阻止我在19:00-19:30出现在舞会现场。”
G甲板的舞会是关键,但是他和安室透都不能去,不然琴酒会怀疑两人的关系以及目的。
北原幸肃正表情,一边拉出行李箱,一边对安室透道:“zero,只有罪犯才会对见到我这件事感到恐惧,他们可能在做坏事怕被我发现,又可能是担心我见到某一位交易对象,看穿一切。”
他抽出一件浅灰色卫衣,一件羽绒马甲,丢在床上,接着道:“我更偏向后者。”
随后扯着身上的毛衣往上提。
安室透眼疾手快的止住,往下一按,挡住北原幸岌岌可危的一大片小腹。
“你做什么!”
北原幸蹙眉,“换衣服呀,我不喜欢身上有琴酒的烟味。”
安室透缓了一会儿,确保对方不会突然脱衣服,才松开手,立刻拿起床上的卫衣以及马甲塞进北原幸的怀里。
“去盥洗室换。”
北原幸:好麻烦。
安室透瞪了一眼,“别偷懒。”
“你的表情和动作告诉我,你有些紧张。”北原幸视线扫过安室透绷紧的面部肌肉,又想起来游轮的目的之一。
在对方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分清楚是因为吊桥效应引起的激素异常,还是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样想,北原幸短暂的抛弃事业脑,回忆起连着七天刷恋爱书籍以及感情主题电视剧的感觉。
恋爱脑迫不及待的长出来。
十秒后,生长失败,事业脑再次占据上风。
谜团比这东西更重要,他有些迫不及待。
“zero,我们需要去找上船时签字的登记本。”北原幸往盥洗室走去,动作麻利的换好衣服。
再出来,安室透已经恢复公安的专业性。
“你想通过登记本找出组织的交易对象?”
北原幸走心的夸了一句,“真聪明。”
“这里有上千位旅客,你要怎么分辨?”安室透双手用力,按住北原幸的肩膀把他固定在原地,而后拉好马甲拉链,“好好穿衣服,外面冷。”
“我有我的方法。”
顿了顿,北原幸坏心眼的拉开马甲拉链,道:“你也太夸张了,我从中学开始穿马甲就不拉拉链了 ,这样让我看起来像小学生!”
会很呆。
安室透抬眼一瞥。
黑发青年很白,面容冷淡疏离,垂着眼看人时凉薄感扑面而来。然而柔软的发丝微微晃动落在他的鼻尖,一瞬间冲淡其中的冷然。
北原幸掀起眼皮,眉眼弯弯,“发什么呆?现在是做正事的时候。”
初雪融化,冬日里冷冽的雪松香气仿佛萦绕在鼻尖。
“别这么笑。”安室透攥紧他的手腕,推开A07的房门,“或者只对我笑。”
“很过分的要求。”北原幸评价,留意四周情况,随着安室透进入电梯,看着对方没有犹豫的按下I甲板的按键。
第82章 档案室
稍一思考, 北原幸笃定道:“登记本在I甲板。”
安室透点头,“是的。你给我船票的那天,我就探查过这艘游轮, 一般这些资料都放在I甲板的资料室。”
“戒备心真重,出来玩还不忘本职工作, 探查一番。”北原幸侧头,看了眼身侧的金发公安, 和这样的人做朋友是一件极其不容易的事情。
表面温和,实际上分寸感极强,藏着深深的冷淡和疏离。
安室透笑了笑,“说得你不是这样?游轮的平面图已经刻在你的脑子里了吧?”
是这样。
他们两人彼此彼此, 五十五十。
戒备和追寻谜团几乎是他们的本能。
“安室, 在餐厅,你有碰到小光他们吗?”
“没有。”
叮咚——
电梯门打开,I甲板到了。
一位穿着深蓝制服的工作人员和两人迎面撞上,来人眉毛紧皱, “两位先生,这里游客禁入。”
他指了指墙上的标识牌,摸上了腰间的对讲机,眉眼间写着戒备。
安室透上前一步交涉 , 余光扫过对方扣在胸腔左侧方的铭牌, “西尾先生,船长先生拜托我们去资料室拿东西。”
西尾依旧戒备,手指没有离开对讲机。
北原幸瞥了眼西尾夹在手臂和躯干之间的文件夹,A4纸上白底黑字, 字号偏大的文字印入眼帘。
[进令号新规]
他适时接话,“刚才船长先生还跟我谈论到您呢, 他夸了您前段时间提出的船规整改建议,对您很满意。”
北原幸收起脸上的冷淡,一秒钟变成表情真诚,话语真挚的好好先生。
安室透淡淡瞥了眼。
黑发青年谎话张嘴就来。
西尾先生像是被溜懵的哈士奇,傻得可爱。
察觉到西尾手指离开对讲机的动作,北原幸拍了拍他的肩膀,表情温和鼓励道:“好好做事,升职指日可待。”
从戒备到想谈甚欢。
这种转变化有多久?有三十秒吗?
北原幸的能力总是令他惊讶。
危机解除后,两人继续前进,安室透问,“你怎么看出来进令号的新规是西尾提出的?”
“他在你和你交谈的时候,余光关注夹着的资料三次,表情自豪。这说明他是新规的提出者,且自己很满意,甚至曾经得到了几句夸赞。”
安室透揪出不久前的记忆,再次确认西尾余光扫过文件的频率。
他只发现了两次,且没有注意到他的微表情。
微表情的出现往往只有四分之一秒,北原幸的观察力极为敏锐。
“在心理偷偷夸我?大胆点,我不介意你直接夸我。”北原幸凑了过去。
海风卷起清新的柚子味,送到鼻尖,不轻不重地撩了一下,又快速散开。
若即若离,难以捉摸。
安室透轻轻笑了声,扫了眼对方的肉粉色的唇瓣,挑起一个完全无关的话题,“游轮的沐浴露好用吗?”
“……没什么特别的吧?”干嘛问这个?
“那我晚上试试。”和kou一样的味道。
北原幸奇怪地瞥了一眼,安室透话题转移生硬,完全没有王牌卧底的水准。
是因为他让安室透直接夸奖,而造成了害羞情绪?
谈话间,两人已经到达档案室门口。
“在这里等我。”安室透揽住北原幸,把他推向门把手的另一侧。
北原幸眼疾手快的抓住脱离的蜜色小臂,“注意安全,琴酒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安室透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形物体,果断拉开档案室的门,单手一抛。
而后是咔哒的一声脆响。
有点像是老式的金属锁扣撞开的声音,又像是小体积物体的小幅度撞击。
十秒后,安室透打开房门,档案室的管理员以一个不是很舒服的姿势趴在电脑桌上。
北原幸上前查看,“他晕了?是因为你刚刚扔的东西?”
他转向安室透,双眼发亮,墨黑的眸子好似水洗般清澈,完完全全漏出好奇情绪。
“是电视里的那种类似烟雾弹的东西?叫什么名字?催眠弹,还是昏睡弹?又或者是催眠瓦斯?我感觉叫昏昏倒地更好听。”
祖国安全到让他看到这东西转眼间变成小学鸡的程度。
好酷!
安室透完全不知道追寻刺激的男孩多喜欢摸这些东西。
北原幸摩挲指尖,视线落在安室透裤子的右边口袋。
刚才,那种被他称为‘昏昏倒地’的东西,是从这里被拿出来的。
他疾走几步,一边说,一边摸向安室透的裤子口袋,“zero,给我摸摸看。”
莹白温热的指尖探到口袋的一刹那,安室透如同被烫到一般,速度极快地钳制北原幸的手腕,制止对方往里面摸的动作。
“安分一点。”安室透抽出北原幸的手,又对上了饱含失望的墨色眸子,喉间一哽,“……晚点我带去A07给你看,好吗?”
他的克制面对黑发青年没有丝毫用处。
北原幸完全同意,把安室透推到办公桌前,指着登记本,“现在,让我们来找出组织的交易对象。”
本子不薄,纸张大小在21*29 cm,布局合理且字迹清晰,安室透翻到了他们的签名页,头也不抬道:“是我们的亲笔签字。”
闻言,北原幸探头过去。目光越过安室透的小臂,落在正在翻页的登记本上。
"主动和组织交易的大约有三类人,第一类黑手党,第二类财富的掌控方,第三类是权力的控制者。"
普通人只能是结果的接受者,稀里糊涂的被扯了进来。
北原幸阖上登记本,从第一页开始看,“而这些人有一个共通点,基于高高在上的情绪又或者是强烈的掌控欲,他们会选择避开人群,把上船的时间定在最初或者最后。”
他想起了甲板上推杯换盏的男女,觥筹交错间他们就轻描淡写的决定了大部分人的命运。
残酷又符合实际。
“我对日本官员和富商,知之甚少,剩下的需要靠你分辨。”北原幸退后一步,给金发公安空出翻页的空间。
安室透点头,“I甲板有工作人员轮值,下一次换班是五分钟后,看完这些要三分钟。”
现在的时间是19:55分。
北原幸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时间充足,他把注意力放在档案室的其他空间。
大约二十个平方,四周是到顶的钢制书架,一张两米长的办公桌横在中间,正对着档案室的大门。
由于办公桌三面底下都有挡板,从门的一侧看过来,只能看见一台电脑,以及一颗脑袋趴在办公桌上人事不知。
登记本被安室透快速翻动,加快的哗哗声涌入耳廓,像是陡然躁动的鼓点,多了几丝紧迫感。
突然,很轻的脚步声响起。
安室透翻页的手随之一顿。
咚咚——
敲门声。
“小宫,我来换班了。”
时间是19:56分,他们的换班时间提前了。
没人应声,两人凝神屏息。档案室空旷,不带背板的钢制书架完全没有藏人的地方。
细密的汗珠爬上脊背,风一吹,带走身上的热意,寒意直冲骨髓。
来人又敲了两下门。
要进来了吗?
“怎么还不来开门,算了我去趟卫生间,等会过来找你。”作战靴踩在地面发出的哒哒声随之远去。
北原幸和安室透齐齐松了一口气。
他肃正表情,催促,“快点看。”
“最快还要一分钟。”安室透加快翻页的速度。
北原幸按亮手机,打开时钟调好一分钟的倒计时。
[59s]
[20s]
“小宫,卫生间没纸了,我来拿纸,我进来了。”催命般的脚步声再次炸响。
门把手缓缓转动。
北原幸下意识屏住呼吸,紧紧盯着把手,问:“还要多久?”
“十秒。”安室透大致估算。
[9s]
来不及了!
[7s]
“我进来了呀。”男音再次响起。
档案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流动的风掀开登记本的封面,而后缓缓落下。
“什么呀!”男声抱怨,“竟然在上班时间睡觉,怪不得我敲这么久的门你都没应声。”
来人看来眼脑袋贴在办公桌上的小宫黑,“这个睡姿?”不难受吗?
他正准备上前查看,余光扫过一旁敞开的登记本,定格在最后一页,第一行井手庆吾的名字映入眼帘。
“工作偷懒,这么久了还没处理好登记本。”顺手阖上登记本,后方有风吹来,这人回头看了眼,是窗户大开着。
这样睡觉会感冒,来人皱眉,往窗户边走去。
北原幸心下一紧,安室透正抱着他,单手握着游轮的栏杆,吊在窗户底下。只需那人低头看一眼就轻而易举地发现两人。
他垂眸看了眼底下涌动的海水,如果被发现,只能孤注一掷。
时间仿佛被刻意拉长,细密的汗珠在鼻尖缓缓汇聚,然后滴落,打在游轮的铁皮上,骤然一响。
“起风了呀。”近在咫尺的男音在头顶响起。
两人屏住呼吸,一同绷紧身上的肌肉。
随后是窗户阖上的响动。
北原幸精神骤然一松。
“抓好栏杆。”安室透察觉到不速之客离开之后,松开抱着北原幸的左手,打开窗户,翻进档案室。
而后,双臂发力,把北原幸拽了上来。
两人不再犹豫,离开档案室。
环境的转变让北原幸察觉到了泅湿的后背,不舒服的脱下马甲,抓着卫衣后背的下端,微微撑开,热意随着这个动作开始散开。
“怎么了?”安室透问。
北原幸:“后背出汗了,黏糊糊的不舒服。”
谈话间,两人已经快到电梯口,安室透右手一拽,拉着北原幸进了消防通道。
第83章 现在推开,已经晚了
安室透牵着北原幸的手上楼, 随口问了一句,“你对生活品质要求这么高,在孤儿院是怎么生活的?”
“zero, 试探得太明显,不符合你的水准。”
北原幸挣脱安室透的手, 站在下一个阶梯处,倚靠着扶梯, 掀起眼皮打量安室透。
这次的问话目的性太强,zero有点心急。对方想问的是谁资助他。
“按照以往,你应该先帮我处理掉背部黏糊糊的小麻烦,在我心情变化的瞬间问出这个问题, 从而得到你要信息。”
海浪卷起, 拍打在巨大的游轮上,发出刺耳的哗哗声。
随波逐流的海上城市却岿然不动。
安室透挑眉,失笑道:“你在教我怎么对付你自己?”
北原幸骤然沉默,有些发愣。
那个乱七八糟的吻之后, 一些东西悄然改变,平时的他会这样吗?
不会,面对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会直白地转移话题, 又或者不动声色地抛出另一个问题, 完美脱身。
而不是察觉出安室透的不对劲,开始分析,甚至主动送上弱点。
这个发现令他心跳加速,闭关七天练习的控制心跳的小技巧, 像是捞金鱼的纸网,脆弱不堪。
安室透拾级而下, 与北原幸站在同一高度,“kou,那天我说过给你机会,亲你之前说过,亲你之后也说过。”
他观察着北原幸的反应,在确定对方没有抗拒之后,伸出右手贴在黑发青年白皙的面颊上。
触感温润,像是羊脂白玉。
“那时候只要你推开我,我就不会进行下一步,而你没有。”
北原幸深吸一口气,憋得面颊通红,眼睫快速眨动,在下眼睑留下一小片的阴影。
他迅速后仰拉开两人的距离,卫衣因为这个动作产生了深深的褶皱。
以至于对方的掌心拖住他的腰时,触到瓷白的皮肉,源源不断的热意通过相触的肌肤涌来,他甚至能察觉到安室透手掌处木仓茧的形状。
粗粝而滚烫。
背部更粘了。
好难受。
北原幸猛地推开安室透,声音低哑,“现在我推开你了。”
安室透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拖着他的腰,理好上缩的卫衣,又抽走北原幸手里的马甲,不容拒绝的套在对方身上。
“现在晚了。”
耳畔的灼热让北原幸瑟缩一瞬。
“一冷一热容易感冒,穿好衣服。”
拉链拉上的摩擦音此刻格外刺耳,他听见了混杂在其中的属于安室透骤然加快的心跳声,像是舒缓的音乐猛然间进入激烈的节拍。
亢奋而又紧抓眼球。
要命——
别再想下去!
“是小光在资助我。”北原幸给了安室透进入消防通道后第一个问题的答案,试图关上面前张合的唇瓣以及过于发散的思绪,在对方愣神的间隙,抽身而出。
“正事要紧。”
北原幸垂着脑袋,一股脑的往上冲。
好在安室透拦住了,调侃道:“你想这样一口气冲上A甲板?”
“怎么可能,即使我的大脑允许,身体也不会同意。”大概会早早罢工,在第五层就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安室透盯着北原幸红透的耳廓,思考一瞬,决定暂时放过面前这个习惯躲避感情的心理学专家。
松弛有度才能紧紧抓住他。
“先去H甲板,你还没吃完饭。”安室透道。
北原幸诧异抬头,“这就是你把我从电梯拽过来的原因?没必要吧,只是一顿饭。”
安室透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中午你吃了什么?”
北原幸保持沉默。
由于刚才的冲击太大,现在撒谎会被安室透发现,所以他选择闭口不言。
准确的来说,因为这段时间的长期追剧熬夜,他的生活极为不规律,今天他是在上午十点醒的,在吃完水晶蒸饺后就喝了一罐咖啡。
胃部早就空空如也,但是得益于谜团的刺激,引起的激素改变,他完全没有饿肚子的感觉。
当下被安室透一提,胃部的不适叫嚣占据了大部分心神。
好饿……
安室透不容分说的地牵起北原幸往H甲板走去。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旧有些诡异,北原幸打破沉默,“有在登记本上发现可疑人物吗?”
“福原阳太,井手庆吾,北川琉太。”
安室透给出三个名字,北原幸完全没有印象,他对日本并不了解,这涉及到他的知识盲区。
“福原阳太是泥参会的BOSS,组织和他有过合作,住在A19。北川琉太是北川集团的掌权者,虽然财富比不上铃木集团,但是也不差,住在A02。井手庆吾是政治家,公安查到对方和组织有过牵扯,住在A32。”
脚步声停下,两人到了餐厅,现在是20:19分。
G甲板地化妆舞会还未结束,以至于餐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桌人。
他们找了一处靠窗的角落的坐下。这个位置不仅能把整个餐厅尽收眼底,透过窗户就能欣赏夜晚的大海。
点点的星光倒映在海面上,在黄昏的灯光点缀下,熠熠闪光。
北原幸阖上从各国餐品里挑出的中国菜菜单递给侍应生。
等无人之后,对安室透道:“我认为化妆舞会的目的更偏向让其他人认不出交易对象,和组织交易的人是井手庆吾的可能性更大。”
安室透沉吟,身体后仰,摆出认真聆听的架势,给足了情绪价值。
“I甲板那位不速之客的身手还算不错,至少对方的脚步声很轻微,以至于我很晚才发现。而铃木财团不会招聘一位雇佣兵看守档案室。结合那个新规,我怀疑有新的势力控制了这艘游轮——”
声音戛然而止,侍应生走了过来,加了冰块的意式浓缩咖啡被放在北原幸的面前,安室透的面前是一杯加冰的波本威士忌。
随后是八宝冬瓜盅、黑松露龙虾春卷、小米糯香骨。
摆盘精致,看着不错。
北原幸夹了一块排骨,等人走后,继续道:“泥参会牵涉其中的可能性较大。”
吐出骨头,北原幸夹了一筷子春卷,“但是这些只是基于推测,没有实际性的证据,我的建议是去A32看看。”
“我去,你回A07 。”安室透盛了一碗汤,放在北原幸的身侧,“我会让长谷光看着你,别想偷溜出去。”
北原幸气笑了,放下筷子,双手抱臂,“你再说一遍?”
这语气简直就像对方再说一遍就会直接动手。
起风了,花瓶里的白玫瑰被咸湿的海风卷起,花瓣微微发颤。
安室透忽略黑发青年过于冷沉的目光,视线扫过北原幸的下眼睑。
他的皮肤很白,以至于下眼睑轻微的青黑都格外明显。
“kou,好好休息一天,你看起来很累。”
过于直白的关心瞬间压下上升的怒气,北原幸解释,“今天早上我的起床时间是10:00,我已经休息好了。”
他重新拿起筷子,嘴里的食物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你没有资格说我,你一天睡几个小时?三个小时还是四个小时?”
没等安室透回答,北原幸抢先开口,“据我观察,你的睡眠质量很差,深度睡眠每天不超过两个小时,你还能这么健康的站在我的面前,简直是医学奇迹。”
事实证明,心理学专家想做一件事,总有千万个理由说服别人。
安室透举手投降,“游轮将会在海上行驶七天七夜,今天好好休息一晚上,明天我带你去,可以吗?”
北原幸顺水推舟,得寸进尺。
“还要去这一层的酒吧。琴酒这个人足够自负,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不会和小喽啰过多纠缠。但是根据调酒师和同事的交谈,我有理由相信琴酒和他们至少谈了一支烟的时间。”
而他会通过和调酒师的交谈套出谈话内容,在酒吧里和现在的那一系列的举动不就是为了套话而准备。
用餐完毕且目的达到,北原幸的声音都松快了许多,他拉着安室透往电梯走,“快点,去A07给我看‘昏昏倒地’。”
安室透:“这个起名,你看哈利波特?”
突然转移话题,北原幸是不想让他发现什么?
安室透打量对方,表情正常,呼吸平稳,看不出丝毫隐瞒的痕迹。
“就像网球是你的爱好一样,我总不能除了心理学没有其他书籍可看。”北原幸声音坦荡。
进了电梯,乘客众多,在这种人多眼杂的情况下,两人默契地停止交流。
到达A甲板,四周恢复了安静。
想了一路的安室透道:“你的目的就是让我陪你去酒吧?”
打开房门,安室透把保持沉默的北原幸拽进A07,五分钟的思考时间足够他想明白一些事情。
显然,井手庆吾和琴酒相比,他更不愿意北原幸接触后者。
哪里是要去井手庆吾的A32查看,这不过是北原幸立起来的一个幌子。
对方在提出去酒吧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格外引人注意。
“先提一个会被我拒绝的要求,而后装成生气,等着我提出一个退一步的方案,再顺势提出你的真实目的。”
北原幸拒绝和看起来像是鼓起河豚的安室透交流,把脑袋别向一边。
安室透掰正北原幸的脑袋,“本来我还不确定,现在你这个态度足够说明一切。”
北原幸:……
安室透阴险狡诈!
“你套我话!”北原幸控诉。
安室透挑眉,“你设计我。”
两个人半斤八两,都不是问心无愧。
北原幸退后一步,动作迅速地揪出行李箱里的睡衣,又顺手开起空调制热,“我要去洗澡了,你快离开。”
安室透冷笑一声,“昏昏倒地不看了?”
第84章 推理错误
不看。
这只不过是给安室透调节情绪的小把戏。在他说出琴酒对安室透的怀疑之后, 金发公安的情绪就过于紧绷。
甚至于对方在餐厅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的目的,而是在五分钟之后才想明白。
思维变得迟钝,安室的状态不好。
北原幸溜进盥洗室。
三秒后, 又打开一条缝隙,墨黑的眸子透过缝隙, 观察外面没有丝毫离开打算的安室透,“zero, 明天见。”
啪——
盥洗室的门重重阖上。
安室透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转身向酒柜走去。
岛台上凌乱摆着两个盛着少量酒液的威士忌酒杯,旁边是开封的波本酒,空中飘散的酒味和盥洗室溢出来的柚子味缓缓缠绕。
闻得人头昏眼花。
安室透深呼吸两次, 着手整理台面, 等到他重新倒了一杯波本酒时,抬头和开门的北原幸四目相对。
“你没走?”北原幸收回视线。
他来到玄关处,单手撑着玄关柜,把脚上濡湿的浴室拖鞋换成浅咖色的毛绒拖鞋。
暖意从脚底升腾, 头顶的暖风传来的舒适感令他眉眼舒展。
“看着你,为了防止你半夜溜去查琴酒以及井手庆吾。”
安室透抽走挂在北原幸头顶的一次性毛巾,引导对方坐在沙发上,手法娴熟的擦着半干的黑色发丝。
几滴水珠顺着柔软的发丝滑落, 钻进宽松的领口。
北原幸:“我怎么会做这种事?”
安室透没接这句话。半夜偷溜出去找普拉米亚这件事, 他记忆犹新。
显然做多了这种事的北原幸,在他这里的信誉度为零。
“在这里坐好,我去拿吹风机。”安室透选择避开这个会惹北原幸不高兴的话题,转身去拿吹风机。
然而北原幸拦住了他。
“我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 虽然这是白噪音,能缓解一定程度的失眠以及焦虑。但是我讨厌它, 他会打断我的思考。”
嗓音平静,藏着不易察觉的小抱怨。
安室透垂下眼睑,往下一瞥。
黑发青年指节分明的五指不轻不重地抓着他的小臂,顺着指尖往上能看见松松垮垮的丝质睡衣,线条流畅的锁骨包裹在细白的皮肉下,露出好看的肩窝。
清新的柚子香味源源不断的侵占鼻腔。
安室透的声音有些哑,“不吹干容易感冒,接下来的事情也不需要思考。”
他抽身离开。再回来,手上拿着一个白色的吹风机。
通电之后,嗡嗡嗡的响声扰得北原幸难以思考。
满脑子全是安室透带着茧子的粗粝指腹,穿过发丝摩挲头皮的颤栗感。
暖风烫得耳尖通红。
北原幸侧头,试图躲开过于古怪的触感。
“别这样。”压低的声音还未落地,就消散在过于刺耳的嗡嗡声中。
安室透没听见,掰正北原幸的脑袋,附在耳边说:“别乱动。”
耳廓传来的温热气息把他钉在原地,北原幸一动不动。
等到吹风机关闭,他才猛地起身,远离沙发。
安室透失笑,“沙发上装了弹簧?”
没弹簧,但是有个妲己藏着。
北原幸轻咳一声,回想起刚出盥洗室安室透的动作,转移话题,“大晚上,你准备喝酒?”
“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处理。”
这让北原幸来了兴趣,追问,“公安的事,还是组织的事?”
安室透放好吹风机,往岛台走去,瞥了眼顺势坐在他对面的北原幸,“你想问得是‘是不是和琴酒有关的事。’”
“真懂我。”北原幸笑笑。
zero在他洗澡的时间里,思维脱离了迟钝,恢复敏锐?
发生了什么?
这让他更好奇了,探索欲令他蠢蠢欲动。
思绪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专家教你谈恋爱》的第二章——适当的身体接触,可以判断出你在另一半心里的重要程度。
要试试吗?
可是对方有工作。
算了,暂时放过勤勤恳恳工作的社畜公安。
北原幸敲了敲大理石岛台,问:“所以,是和琴酒有关的事情吗?”
“不是。”安室透喝了口酒,润湿有些发干的唇瓣,“你今天喝酒了?和琴酒碰面时,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酒味。”
北原幸右手拇指和食指指腹相触,而后拉出少量空隙,道:“一点点,波本不好喝。”
安室透:kou在影射他吗?
“别和陌生人一起喝酒,不安全。”
“好的,下次喝酒我叫上小光或者凛。”
“栖川凛也不行。”
北原幸挑眉,对方这句话有够直白。
要接话吗?
不接,等他确定自己对安室透的感情再说。
他起身,一边往卧室走,一边对安室透道:“我不会乱跑,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要去睡觉了。”
北原幸拉上厚重的窗帘,把整个人的重量压在蓬松的被子上,往右侧一滚团在被子里,柔软干燥的触感令喉间发出一声满足且短促地叹声。
思绪开始缓缓发散。
不知过了多久,恍惚间面颊一侧传来若有似无的触感,好似什么粗粝的带着温度的东西拂过。
鼻尖浅淡的皂角味缓缓隐匿于黑沉的梦中。
直到骤然传导的痛觉令他下意识地蜷缩身体。
睡眠带来的舒适急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从胃部传来的绞痛。
左上腹刺痛,胃部痉挛。
猝然惊醒的北原幸下了结论。
是来到日本之后没有规律的饮食时间和那杯波本酒引起的。
太久没有犯病,以至于他已经忘记胃部的小毛病。
北原幸撑起上半身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然而疼痛让他失去了准确的判断力,指尖划过手机的下方,啪得一声落在地面。
离得更远了。
他脱力般的任由身体重量把他拉回床上,像是脱水而濒临死亡的鱼,动弹一下都极费力气。
“算了,要是小光知道,肯定又会堵住我问,这几天都吃了什么,太麻烦了。”
北原幸深呼吸几次,试图压下一阵又一阵涌来的胃部绞痛,又屈起手指,塞进嘴里咬住。
指骨传来的刺痛盖过胃部的绞痛,大脑恢复了短时间的清明。
按照以往,这种绞痛大约会持续两个小时。如果让小光和凛知道,会被他们严格控制饮食,且会剥夺他在游轮上的自由活动时间。
综合考虑,还是自己忍着吧,两个小时也不长。
黑暗层层包裹,空调出风口尽职尽责的工作着,发出呼呼的响动,带着暖意的热风卷走身上不断涌上的细密汗珠。
好黏——
好难受——
“kou,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谁的声音?
是zero。
他没走?
安室透抱起北原幸,黑色脑袋随着他的动作,软趴趴地靠在他的胸前。他垂眸看见对方惨白的脸色,紧抿的唇,以及微微颤抖地指尖。
北原幸揪起他的衣角,闷哼一声,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过于剧烈的呼吸,“药在行李箱里……白色小瓶,一次两片。”
一句话抽干了北原幸积蓄的力气,借着安室透放下他的动作,又缩回了被子里。
等了一会儿,才又被人捞了出来,喂进两片药。
“消旋山莨菪碱片,胃痉挛吗?”安室透问。
北原幸没回,药物起效需要时间,他现在连手指都不愿意动一下。
直到再次被抱住,一个热水袋抵在胃部,北原幸才掀起眼皮看了眼安室透。
金色发丝汗津津的,软软地垂在面颊两侧,暖黄的灯光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像是着急扒着裤腿要上桌的哈罗。
“哪里找的热水袋?”北原幸哑着声音问,尾音仍旧有些颤抖,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安室透没有去直接回答,“你可以推理一下。”
北原幸挑眉,“你想通过这个方式,转移我对疼痛的注意力?”
他窝在安室透的怀里,盯着对方下颌处即将垂落的汗液。
“很不错的方法。热水袋是你去了E甲板找前台要的。在此之前,你还去过游轮的医务室。
但是医生告诉你,船上并没有配备缓解胃痉挛的间苯三酚注射液。在已经服用消旋山莨菪碱片的情况下,可以用热水袋热敷胃部。”
汗液滴落,对方上升的体温好似随之透过丝质的睡衣,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因为汗液蒸腾而产生的寒意。
“zero,你的体温过高,下去时电梯在被占用,你是通过楼梯跑下去的。按照你的体质以及超高的格斗术,你跑下去的速度要比电梯快。”
安室透笑笑,拭去北原幸额间的汗珠,“推理错误。”
盯着黑发青年因为错愕圆睁的双眼,他才接着补充,“电梯没有被占用,我只是想缩短去医务室的时间。”
直白的话语像是干草垛里冒出的点点星火,风一吹,带起熊熊燃烧的烈火。
滚烫而炽热。
北原幸的唇嗫嚅几下,阖上眼睑,什么都没说。
猛然间加速的两道心跳,在安静地空间交织,又隐于拍打着金属船身的海浪声中。
二十分钟后,安室透才再次开口,打破沉默。
“还疼吗?”
北原幸恢复了活力,挣脱安室透紧贴着他的双臂,“胃痉挛来得也快,去的也快,我已经好了。”
他掀开被子,从行李箱中拿出另一套栗色的棉质睡衣,“一身汗,黏糊糊的,我先去洗澡。”
然而还未迈开步子,手腕处穿来一道拉力,他被甩到床上,又被人克制地用手心垫着后脑和脖颈。
再抬眼看到的就是装饰复杂的水晶灯饰,以及突然间占据大部分视野的安室透。
“解释一下你的胃病,你饮食清淡是因为胃不好?以及我发现你时,你不准备寻求帮助的原因。这么痛,想自己忍着?”
北原幸:……
眉毛下压,上眼睑抬高,zero看起来要吃人。
“我想收回‘我好了’的那句话。”
第85章 开枪或者告诉我答案
安室透打回了这个提议, 抽出垫在对方后脑的手掌,单手控制北原幸的两只手腕,轻轻一拉, 按在头顶。
这个动作导致两人离得很近,甚至有种浓密卷翘的眼睫能扫到他脸的错觉。
“饮食不当, 药物和心里因素都会造成胃痉挛,你是哪种?”
北原幸抿唇, 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一次胃痉挛并不能说明我的胃有毛病,你太小题大做了。”
安室透气笑了,“从你那次发烧我就知道你很能忍, 40度都不准备去医院。在浦岛太郎的别墅里胃也不舒服过?还有在木马公寓吃火锅, 吃得不多就觉得很撑,和你平时的饭量完全不相符,是因为那次吃的是辣锅?”
一些小细节从四面八方涌来,对方的隐忍和任性在他的面前揭开一角。
kou像是层层包裹的冬笋, 掀开一片还有一片,把一小块的柔软内核藏在伪装之下。
“今天在餐厅,也只夹了几筷子食物,那时候胃就不舒服?这才是你真正要隐瞒的东西?”
北原幸仰头, 躲开喷洒在耳畔的温热气息, 放缓声音,“zero,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我想去洗澡。”
安室透打量北原幸的表情, 试图分辨这句话的真假。
十秒后,他放弃这个打算。
心理学专家在演技方面颇有研究, 在认真骗人时,没有人能找出破绽,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不许去!如果我没有刚好留在A07,你是不是……不打算寻求帮助?”
如果不是他听到手机落地的声音——
安室透不敢细想。
“快说,你的胃是怎么回事。”
“……你好凶。”
“……别以为撒娇可以躲过这个问题!”
明明可以,zero说这句话前停顿了两秒。
北原幸缓慢眨眼,腰部肌肉发力支起上半身,光洁的额头在下一秒划过了安室透的唇瓣。
以至于金发公安瞬间僵硬,呆愣在原地,条件反射的放轻控制北原幸手腕的力道。
北原幸抓准时机,长腿一跨,瞬间两人体位翻转。
他跨坐在安室透的小腹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表情错愕的安室透,冲着对方Wink了一下。
“zero,你好容易被影响,这可不行。”北原幸摸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木仓,坏心眼地在安室透的面前晃了晃。
随后抵在对方的脖颈处,尾音上挑,“波本警官,你输了,快投降。”
“还想用这种方法逃避问题?”
安室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钳制住北原幸持木仓的右手手腕,在对方反抗的前一秒,抓着白皙的手指打开手木仓的保险。
咔哒——
子弹上膛的声音惊得北原幸心脏漏跳一拍。
然而,安室透的动作还在继续。
他攥紧北原幸的手,把刻着LX字母的木仓死死抵在自己的鼻尖,冷冷道:“现在,开木仓,或者告诉我答案。”
北原幸双目圆睁,接触到扳机的拇指被对方抵住,保持一个即将按下的临界点,好似下一秒,带着硝烟的子弹就会陡然射出。
鲜血迸发,眸间被染上赤色。
“别……别这样,”北原幸声音颤抖,喉咙发紧,脑子里断断续续的画面开始闪回。
鲜血、牌局、选择。
一幕幕像是陡然攥紧脖颈的细线,随着下陷的太阳,带来冗长而无尽的黑暗。
不能死。
zero怎么可以死。
“快松开!你疯了?!”北原幸喝道。
安室透没动,紫灰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北原幸,“你选。”
“……我给你答案。”北原幸妥协。
得到这句回答的安室透,在下一刻就干脆利落缴械,掀起被子把对方紧紧包裹。
他不去回忆北原幸适才过于脆弱的表情以及微微颤抖的嗓音,哑声道:“说。”
“zero,我的头被被子蒙住了,这样就看不见你了。”
从被子底下传来的声音有些闷,比棉花糖还要柔软。
安室透只当听不见,丢掉心软,挣脱北原幸随手设下的蜂蜜陷进,心硬如铁,“看不见才不会被你蛊惑,不要试图转移话题。”
蓬松的被子兜头,狭小且黑暗的空间安抚了北原幸的起伏不定的情绪,碎片化的记忆如潮水般褪去。
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回答安室透有关胃痉挛的问题。
“我的胃没事,很普通的浅表性胃炎,这是年轻人的通病。只不过是在食用刺激性食物后,凌晨容易出现胃痉挛的症状。”
北原幸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失去焦距的瞳孔虚虚落在黑漆漆的空间,“这是来到日本之后的第一次,和我这段时间昼夜颠倒的作息有关。”
他察觉到安室透紧紧攥着腰腹部的手有轻微的放松,又骤然缩紧。
“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北原幸:zero猜得真准——
他细数瞒着对方的事情,而后发现,两只手数不过来。
算了,事情太多,接着瞒吧。
“没有,我很诚实。”
天光乍现,暖阳透过窗帘缝隙投射而来。
北原幸道:“zero,我饿了,想吃好吃的。”
安室透松开钳制对方的双臂,对上了探头出来的黑脑袋。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
紫灰色的眼睛倒映出北原幸弯眉浅笑的模样,柔软的发丝在颈肩微蹭,又在下一刻平静抽离。
北原幸坐好,“胃不舒服,可以吃你亲手做的食物吗?”
“可以。”
安室透离开了A07。
北原幸在床上坐了十分钟才起身,脸上的笑容褪去,保持冷静去盥洗室冲澡,随后换了一套保暖的衣服,离开房间。
A08是长谷光的房间,北原幸单手拂过黢黑的玻璃面板,等屏幕亮起后,按响门铃。
片刻后,房门打开,北原幸迈步走了进去。
“我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我们长话短说。”他扫视四周,径直打开衣柜,在敞开的行李箱里翻出两个小面包,塞了一个到长谷光的怀里。
北原幸咀嚼着口中松软却没有什么甜味的面包,“喜欢哪类扑克游戏?德·州·扑·克 ,炸金花,斗地主?”
长谷光没回,而是抛出另一句话,“小幸还记得我的第二个能力吗?”
记得,是看透一切的双眼。
北原幸瞥了眼沉着脸的长谷光,“在我提到德·州·扑·克 的时候,你出现了一个很细微的厌恶表情。”
看来记忆碎片里的牌局是德·州·扑·克 。
目的达到,不能多留,他转身就走。
长谷光拉住了他,压低嗓音,“知道在我的眼睛里,你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吗?”
这话让北原幸想起切换马甲时见到的,类似于游戏世界的带字长框。
能是什么样子?来之前他特地洗了澡,去除痕迹,对方看不出来他和安室透晚上的骂战。
“来不及了。”北原幸看了眼系统的面板的时间,二十秒后安室透会从电梯出来。
“别打扰我去探查酒吧和A32,你跟上,会丢掉许多解谜的乐趣。虽然我觉得即使是你跟上来,也不会告诉我真相。”
他丢下这句话,动作灵活的钻出A08。
房门阖上时,还能听见门后传来的长谷光的声音,“小幸,你没洗头,如果让我发现第二——”
声音戛然而止,北原幸回到了A07。
他一边换上拖鞋,一边思考头发能暴露什么信息。
只是被安室透用被子蒙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小光为什么这么生气。
又或者是因为安室透给他吹了头发,导致小光吃醋?
弟弟什么时候也变成了幼稚的DK
不好懂,不想懂。
北原幸抱臂站在房门前,等到门铃被按响后,他过了十秒钟后才上前打开。
木门刚拉开一条缝隙,谷物长时间炖煮后的香味就顺着飘来。
“是粥吗?”北原幸侧身,给安室透空出进来的空间。
不喜欢,不想吃,zero一点都不懂他。
“不是,是鲍汁捞饭。”
北原幸挑眉,喜欢吃,zero很懂他。
他在岛台旁乖乖坐好,一个砂锅被端到他的面前。
盖子掀开,鸡汤炖煮的鲍鱼香气直冲鼻腔,白软的米饭一半浸泡在勾芡过的鲜亮酱汁中,令人食指大动。
北原幸扒拉旁边的米饭,等它们完全被酱汁裹满后,捞起一勺塞进嘴里。
“好吃。”声音有些含混,他问,“你吃了吗?”
“吃了。”安室透扫了一眼对方嘴角不属于鲍汁捞饭的食物碎屑,“先去酒吧还是A32”
“A32。虽然我觉得琴酒他们的坏主意更可恶,但是时间太早酒吧还未营业。”北原幸把嘴里的食物嚼碎咽下,“zero,你会玩德·州·扑·克 吧。”
“会一点,玩得不多,怎么突然问这个。”安室透抽出纸巾,动作自然得擦拭北原幸嘴角碍眼的碎屑,“信号被切断造成了一定恐慌,不过这也是我们的好时机。”
很适合浑水摸鱼。
北原幸点头,自动忽略对方有关德·州·扑·克 的问句。
他舒了一口气,之后正好可以从安室透那里得到德·州·扑·克 的规则,信号被切断,而导致不能查找资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吃完热腾腾的一碗饭,北原幸往后一仰,椅背微微下沉,他眯着眼享受饭后难得的闲静时光。
过了好一会,他对安室透道:“zero,要玩化妆游戏吗?”
安室透挑眉,轻车熟路地捕捉到对方上挑的嘴角。
眉眼弯弯,一副要做坏事的表情。
第86章 凶一点叫
北原幸等不及安室透回答, 确定自己身上没什么特殊的破绽后,拉着他往门口走去。
“我有一个非常棒的想法,可以报复琴酒。”
刚把一只脚塞进运动鞋里, 北原幸转念一想,又转而换了旁边的那一双英伦风的小皮鞋。
安室透注意到这个细节, 仔细打量情绪外放的北原幸。
黑发青年换了一套衣服,黑咖条纹的双面毛呢长款外套半敞着, 露出里面奶白色的衬衫以及一件浅咖色的修身马甲。
由于俯身的动作,细软的腰肢若隐若现,在眼前一晃而过。
等他换好鞋起身,安室透双手穿过他的腰侧, 捏住垂在两侧的毛呢腰带, 往前一拉,打了个好看的结。
“zero,你做什么?”
安室透退后一步,视线从上至下扫一了遍北原幸。
阖上的毛呢外套遮住了乱晃的腰, 却勾勒出好看的腰部线条,显得他愈发腰细腿长。
更惹眼了。
安室透的手指没有规律地动了动,缓一了一会儿,才道:“没事, 正事要紧。”
北原幸疑惑的“嗯”了一声, 又跑去捡起昨晚摔在角落的木仓,熟练退膛,往右边口袋一塞。
而后把房门打开一半,确定长谷光没有守在门外后, 轻轻吐出一口气,拉着安室透往栖川凛的A09走去。
还未等他按响门铃, 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
黑发红瞳的青年牵起北原幸悬在空中的手,引着他在沙发处走。
北原幸没有立刻就坐,而是凑到栖川凛眼前,难掩好奇,“怎么发现我在门外的?”
安室透按住北原幸的肩膀,往后一拉,黑发青年顺势坐在沙发上,他替栖川凛回答,“脚步声。”
两道目光越过北原幸的头顶,短暂交汇一瞬。
动作隐晦,然而眼神中的争锋相对不加掩饰。
北原幸懒懒倚靠沙发背,没有发现分毫,笑道:“哦,属于你们体力挂的默契?真神奇,能够凭借脚步声分辨出是谁。”
他能做到吗?
北原幸在脑子里推演,得出答案是不能。
他可以凭借一个脚印推理计算出对方的身高体重年龄,以及腿部的健康情况。
至于听音识人,做不到,他没有体力挂对于个体运动习惯的敏锐。
“凛。”
北原幸的声音令栖川凛收回视线,冷漠的眸子弯起,浮现出一抹暖意,“嗯。”
“我来找你帮忙,可以把zero变成琴酒吗?”北原幸站起拍了拍安室透的肩膀,看向空中的系统光屏【栖川凛(技能):易容(精通89%)】。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栖川凛已经把起初在飞船上获得的1%技能,都刷到了50%以上。
活没少干呀。
栖川凛冷冷地扫了眼安室透,淡淡点头,“嗯。”
一个字,两次“嗯”,态度天差地别。
安室透小幅度勾唇,亲昵地揉了揉北原幸的发丝,温声道:“在这里等我。”而后跟着栖川凛往卧室走去。
北原幸盯着两人绷紧得背部看了一会儿,窝在沙发里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他昏昏欲睡时。
卧室的门终于打开了,安室透伪装的琴酒走了出来。
“哇哦。”北原幸冲着迎面走来的银发男人吹了个口哨,“真酷。”
他快步上前,绕着[真]安室透[伪]琴酒走了一圈。
服装满分,外貌满分。
“眼神不对。”北原幸伸出手指碰了碰安室透半垂着的眼皮,“太温柔了,你要凶一点,拿出昨晚的气势!”
栖川凛斜睨一眼,“昨晚怎么了?”
安室透顺势握住北原幸的手腕,牵着他离开A09,头也不回道:“没什么,一些和深夜有关的友好交流,kou不愿意被其他人知道。”
这话刚落,北原幸感觉栖川凛落在他背后的视线快把他洞穿。
等再回神,两人已经来到了走廊。
北原幸把安室透刚才的那句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
好有歧义——
凛大概是生气了!
“安室,下次别一个人出现在凛的面前。”大概率会被揍。
安室透拉进和北原幸的距离,“怎么不叫zero了?”
“之前你不是不愿意我叫你zero?现在换个称呼这么介意?”北原幸转身往观光的后甲板走去。
那时候安室透是怎么说得?
哑着声音对他说,‘kou,别这样叫我。’
安室透的记忆随着这句话回归,他轻咳一声。
不是不愿意,是不好忍。
“再说了,现在在外面,等会做得事情可能遇到琴酒,当然不能叫你zero。”
谈话间,后甲板已经到了。
旅客们大多去参加了昨晚的化妆舞会,以至于观景极好的后甲板在接近早上十点时空无一人。
骤然放大的视野以及早上卷着冷意的海风,放松了北原幸绷紧的神经。
“不过现在也不能叫你安室,应该叫你GIN。”
尾音透着丝丝亲昵,安室透下意识蹙眉,提出建议,“凶一点叫。”
北原幸:??
自从安室透直接表达出对他的喜欢后,变得越来越难懂。
像是祖国的天气预报,完全捉摸不透。
北原幸收回放在安室透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A32的窗户,这个位置能够没有丝毫阻碍的透过A32的落地窗看到房间里的场景。
井手庆吾,一位穿着手工定制黑西装的四五十岁男人,正坐在正对卧室的沙发上,肃着脸听着下属的汇报。
“井手先生,信号还未恢复。卫星电话还能使用,需要联系岸上的队员吗?”
下属的声音因为谈话的内容声音越来越低。
他想起作为政客,上司处理对家的雷霆手段,最后的声音几近于无。
"不用。"井手庆吾蹙眉,额头上的抬头纹更深了,眼皮一掀,不怒自威。
“查出信号消失的原因了吗?”
两位下属面面相觑,在井手庆吾冷沉的注视下低头。
空气安静一瞬。
提出联系岸上队员的下属率先开口,“……没有。”
“注意戒备,明天晚上的牌局我不希望出意外。”
“是。”
下属应了一声,在井手庆吾地示意下离开A32。
他在原地坐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透过宽大的落地窗眺望远方。
远处的两道人影隐隐绰绰,看不真切。
不过一会儿,他就收回视线,离开A32。
观察着A32的安室透道:“他走了。”
“嗯。”北原幸以手为梳,理了理安室透银色的假发。
指尖的触感柔顺,一小撮发丝松垮垮地垂在两指之间,鼻尖隐约传来浅淡的烟草味,和安室透身上的皂角香气糅合,令人头晕目眩。
他清了清嗓子,道:“我们也开始行动吧。”
两人并肩而立,没有遮挡的太阳,晒得人骨头酥酥麻麻。
安室透拉着北原幸离开后甲板,状似不经意发问,“喜欢银发?”
刚才kou的视线粘在他的头发上,一动不动。
“喜欢。”
没有人能拒绝一头白毛,反正他不行。
北原幸的大脑自动把这头银发代入到安室透原本的脸上。
银发黑皮好像也不错。
舌尖掠过略微干燥的唇瓣,北原幸小口吐气,控制面部肌肉,不让安室透发现端倪,“我们聊聊井手庆吾。”
安室透收回放在北原幸身上的大部分注意力。
A甲板的旅客本就偏少,现在是中午饭点,大多数人都去餐厅用餐,他们没有碰到什么人,就来到了A32的门前。
“井手庆吾是野心勃勃的政治家,他的对手往往都下场不好,离奇死去。公安在很早就开始调察他,不过没什么证据。”
安室透挥手唤醒黢黑的玻璃屏幕,仔细观察,又在屏幕熄灭后,按亮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射到玻璃面板上。
北原幸挑眉,“你想通过数字键的痕迹确定A32的密码?”
“嗯。”安室透继续动作,余光观察四周的动静。
“房间的锁除了房卡可以打开,还可以用密码。井手庆吾做事谨慎,外出都是收走酒店的房卡,改换房间的密码。”
谈话间,密码锁‘滴’的一声打开。
两人同时闭嘴,先后闪身进去。
A甲板的房间格局都差不多。
一间三十平方的卧室,径直出去是整洁的客厅,以及到顶的酒柜和一旁的岛台。
卧室最能反应主人的性格,北原幸瞥了一眼,走了进去。
肉眼可见的接触皮肤的织物,都被井手庆吾换成了自带的物品,不能换的也都铺上了其他织物。房间里有较淡的消毒水气味,盥洗室的一次性毛巾也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液体香薰上的扩香棒被整整齐齐的摆放好,朝着一个方向,甚至于之间的间隙都相差无几。
“有什么发现?”安室透在身后发问。
北原幸回头瞥了眼琴酒装扮的安室透。
金发黑皮说这话的时候是正正经经的询问。
变成银发冷白皮之后,总有种淡淡的嘲讽感,令人手指发痒,拳头蠢蠢欲动。
北原幸:怪这张脸拉满了嘲讽。
“洁癖、强迫症,戒备值拉满,我的建议是不要触碰房间里任何一件物品,他可能提前通过拍照的方式确认房间所有物品的距离。”
“不过——”北原幸拉长尾音,下巴微抬,示意安室透去看放在床尾凳上的扑克牌,“这东西是个破绽。”
第87章 波本是我的
“按照他的强迫症程度, 这东西不会放在这,而是放在床头柜抽屉里。”
北原幸弯腰去看,普通的扑克牌, 没什么特别。
他回忆起井手庆吾在下属离开房间后,长时间的久坐, “有什么东西扰乱他的思绪,以至于忘记吩咐下属确定扑克牌的位置。”
走出房间, 北原幸环视四周,“按照他的生活习惯以及谨慎程度,对他颇有影响的事情大约会发生在今天晚上到明天晚上之间。”
这种好似在现场经历过的能力,令人叹为观止。
“夸多了, 我也会累。”安室透捏了捏北原幸的肩膀, 隐在墨绿色美瞳至下的紫灰色眼睛凝视着他,“中午了,先去吃饭。”
“哈?破坏气氛的建议。”
北原幸淡淡评价,跟在安室透的身后离开了A32, 小声提醒,“不要忘记开变声器。”
安室透小幅度点头,按动被紫色内搭盖住的按钮,再发声, 就是琴酒那极具特色被烈烟浸润的嗓音。
“去昨晚的餐厅, 还是我给你做?”
北原幸诧异道:“顶着GIN 的脸做饭也太ooc了,去餐厅吧。”
H甲板餐厅,同一位置,安室透按住北原幸翻动菜单的手, 对一旁等候的侍应生道:“划掉刚才的意式浓缩。”
如果不是掏耳朵太过没有礼貌,北原幸真想看看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被什么堵住了, 以至于他在大白天听到这句话。
划掉意式浓缩?
安室透不给他喝咖啡?
这可以忍吗?
这不能忍。
北原幸用两秒钟得出答案,抓起桌面上的金属小勺子,敲击玻璃杯壁。
铛铛——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侍应生循声望去,垂眸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眸,而后是仿佛从灵魂深处响起的声音。
“看着我的眼睛——”
侍应生的瞳孔缓缓失焦。
“一杯意式浓缩咖啡,加冰不加奶,快去准备。”
“好的。”过于刻板的声音在侍应生的喉间发出,他按照指令离开,前去准备咖啡。
处理好一切的北原幸转头,就对上了安室透沉下去的脸色。
哦,眉毛下压,绿眼睛看起来冷冰冰的,这家伙在不高兴了。
那就用一句话让他高兴起来。
北原幸微微俯身,用气音道:“zero,我还是更习惯你的紫灰色眼睛,像是能带来好运的剔透水晶。”
安室透下意识后仰,去揪勒着脖子的领带,等到手指触到微微发烫的皮肤,才惊觉脖子上除了宽松的变声器以及紫色内搭,空无一物。
然而喉咙依旧发干发紧,他甚至觉得自己难以呼吸。
kou的情话简直张口就来,却又用无辜的墨色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不谙世事的天使。
任何过于越轨污浊的想法,都是对他的亵渎。
安室透深吸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重复几次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再多的好话也不能喝咖啡,这对胃有刺激。”
北原幸挑眉。
不好骗不好哄?
这时,一杯咖啡被端上桌,之后是清蒸鲈鱼,翡翠白菜肉卷,蒜蓉生菜,以及颜□□人的番茄肉丸汤。
北原幸没有分给色香味俱全菜肴哪怕一丝目光,而是直直看着只有大约50ml的意式浓缩。
“我有一整天没有喝咖啡了,我的大脑在疯狂抗议。”尾音软软糯糯,转瞬间变成雪白蓬松的羽毛,一下又一下的撩拨。
安室透心脏停跳一瞬,不再犹豫,立刻端起桌上的咖啡一饮而尽。
“没了。”声音暗含警告,“不许再用催眠点咖啡。”
……好过分。
北原幸舔了舔后槽牙,语调恢复正常,冷冰冰的,又透着慵懒,“随你。”
一顿饭吃得很快,北原幸趁着安室透去结账时,头也不回的走了。
安室透余光一直在关注黑发青年,见他离开,加快动作,抽出几张大面额的日元放在收银台上,“不用找了。”
留下这句话,急匆匆离开。
侍应生拿起一看,在大拇指处对折,用另一只手指数了起来,“九张一万日元,这也太多了吧。”
同事笑着抽出五张一万日元塞进店里的钱箱,又往自己的口袋塞了两张,“四万日元是我们的小费,我们一人一半。”
侍应生愣愣点头,再一抬头就看见刚刚离开的银发男人。
这次他的身边跟着的不是刚才那位模样好看的男士,而是一位带着墨镜,四肢强壮的男人。
“啊!那位先生一定是发现多给钱,找回来了。”
同事皱眉,小心打量气质骤然变得可怖的男人,哆哆嗦嗦道:“要不我们主动把钱还他,他看起来好凶恶呀!”
他推了一把旁边的侍应生,“你去。”
侍应生一个踉跄,跌跌撞撞的在银发男人面前稳住身形。
**
另一边。
北原幸离开餐厅没多久安室透就追了出来,他动作自然的牵起北原幸的手,问:“生气了?”
“没有,不可能,不敢。”
北原幸回得果断,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抽出十指紧扣的手,“不要离我太近,注意你现在的身份,琴酒先生。”
的确是生气了。
他甚至不愿意叫他的名字。
安室透叹息一声,妥协,“晚些时候我给你做好吗?常温的拿铁可以吗?有400ml,可以喝很久。”
可是400ml的拿铁没有50ml的意式浓缩好喝。
北原幸有些迟疑。
安室透加大砝码,“明天也可以来一杯拿铁。”
不能喝和两杯拿铁,北原幸选后者。
不过,还可以得寸进尺。
“一天三杯。”北原幸斜睨一眼,语气冷淡。
“最多两天三杯。”
“成交!”北原幸声音松快,甚至于唇角勾起。
安室透双眼微眯,“你原本的目的就是两天三杯?算好了我的底线?”
北原幸拒绝回答这个问题,拉着安室透就往酒吧走去,“快点,调酒师上班了,我们去酒吧。”
14:00的酒吧安安静静,孤零零地亮着几盏橘黄的射灯。
调酒师百无聊赖地擦着酒杯,思绪飘远,脑海里闪过黑发黑眸的青年冷着脸靠在琴酒怀里的情景。
墨黑的眸子含着淡淡的冷意,随意一瞥,眼波流转,轻而易举地抓住跳动的心脏,让他骤然失神。
“这位先生,一杯银色子弹,一杯波本。”
调酒师循声望去,对上了那双魂牵梦萦的眸子。
他下意识挺直脊背,掌心在裤缝摩擦,缓了好一会,才道:“好……好的。”
刚舒一口气,一抬头,又对上了银发男子的视线。
兽瞳一般的绿色眼睛锁定着他,颤栗的感觉从尾椎骨缓缓向上攀爬,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琴……琴酒大人。”
调酒师想起了这位在组织里的事迹,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地。
这两位是那种关系,他怎么敢随意乱想。
会被杀死吗?
北原幸揪起安室透的领子,右手用力,随意一拉,对方头顶的帽子微微一晃,斜斜挂在脑袋上。
“GIN,别这么凶,你吓到这位先生了。”
“知道了。”安室透维持低哑的嗓音,淡淡的应了声,右手拖着北原幸的腰部,以此来维持黑发青年的平衡。
直到北原幸端坐好,他才收回右手放进口袋。
而后听着北原幸和调酒师的交谈。
“牌局准备好了吗?时间和场地有没有问题?”北原幸问。
调酒师看了一眼以保护姿势站在北原幸身后的银发男人,确定没有阻止,才继续说:“准备好了,明天19:00点在A层的观光后甲板,时间和地点都没有问题。”
“做得不错,别让组织失望。”
“好的。”
一杯银色子弹和波本威士忌被放在吧台上,北原幸顺势接过波本威士忌,在安室透伸出来夺的瞬间,把银色子弹塞进他的手里。
“你的银色子弹。”北原幸冲着他笑。
“波本是我的。”
安室透:……
明知道kou只是在说波本威士忌,他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加快。
为什么他突然变化这么大,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晚过后?
难道kou还有什么事情隐瞒他?而后选择用这种方式作为遮掩。
“别喝。”安室透用空出的左手绕过北原幸的头顶,顺利夺走波本威士忌,“胃会不舒服。”
北原幸无所谓松手,继续问面露惊愕,视线在他和安室透之间来来回回的调酒师,“人员方面有——”
声音戛然而止。
他听到了伏特加拔高的声音,“有没有可疑人员来过?”
北原幸和安室透对视一眼。
片刻后,他顺势窝在安室透的怀里,压低声音道:“GIN,我肚子不舒服,要去卫生间。”
安室透环住北原幸的腰,右手穿过腋下,一把抱起,“我带你去。”
皮鞋后跟打在地板上的哒哒声响起,伏特加来到台前,扫视四周,一抹银色在右边角落一闪而过。
定睛去看,已经没有踪影,仿佛是错觉一般。
他敲了敲吧台,问:“谁来过?”
“啊!”调酒师愣在原地。
又见刚刚往酒吧内部走的银发男人从门口走来,“北原幸来过吗?”
第88章 篡位成功?
北原幸窝在安室透怀里指路, 两人默契配合,动作极快地穿过酒吧和餐厅之间的内部通道。刚到餐厅,迎面撞见适才点单的侍应生。
她还未说话, 就见两人风一般的拂过,转瞬间就没了踪影。
十秒后, 她回头对上了琴酒阴鸷的墨绿色眼睛,心下一惊。
一样的银色长发, 一样的长相,先后从一个地方出来。
“见鬼了?”她惊疑不定地看了眼琴酒,又猛地转头看向北原幸两人离开的方向。
琴酒沉着一张脸,从喉间发出一声冷嗤, 朝着侍应生转头得方向追去。
急促且紧凑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北原幸皱眉,捏了捏安室透的小臂,“不能让琴酒看到你这个样子,你去A09, 把我放下来,我来拖住他。”
这是目前的最优解。
安室透垂眸一瞥。
因为过快的跑步速度,北原幸的发丝有些乱,软绵绵地搭在两侧, 一小撮发丝垂在眼睫, 随着眨眼的动作上下起伏,看起来很柔软。
那一双墨色的眸子却极为明亮,像是藏着细碎的星光。
坚定且百折不挠。
“快点放我下来。”
随着这声催促,脚步声越来越近。
“十分钟后, 不管情况如何,我来找你。”安室透看了眼紧闭的消防门, 不再犹豫,放下北原幸从窗户翻了出去。
与此同时,消防门猛地被人踢开,‘哐当’撞在墙壁,接着反弹回门框上。
巨大的响动惊得路过的旅客探头来看,在对上琴酒凶恶的目光后,又猝然收回视线。
琴酒扫视四周,来到窗边往外看去。
没有人影。
收回视线,他蹙眉转向端坐在台阶上的北原幸,“另外一个人是谁?”
北原幸没有直接回答,适当地拉长沉默时间会造成一定的压迫感,虽然这把戏对琴酒的用处不大,但是聊胜于无。
他起身脱掉外套,慢条斯理地铺在地上,随后坐了上去。
琴酒冷笑一声,道:“我的耐心并不好,别给我展示你的心理学技能。”
“你对自己有误解,你的耐性极好。”北原幸看向琴酒,“极为厉害的狙击手,不仅有一双很稳的手,还有一颗平稳的心脏,你上一次因为烦躁心跳加速是什么时候,很久以前吧?”
类似朋友之间的谈话语气,把琴酒的思绪拉跑一瞬。
他想起前一天的心跳加速,面色愈发阴沉,阴鸷的双眸紧紧锁定北原幸。
撬不开嘴,又不能杀,看见就烦。
琴酒转身就走。
北原幸缓缓吐出一口气,坐了一会儿,才往电梯走去。
不远处,伏特加站在琴酒身后,盯着北原幸问,“大哥,就这么放过他吗?”
“跟上去,看他去找谁。”琴酒嗓音冰冷。
叮——
电梯门打开,北原幸走了上去。
两分钟后,他敲响了A09 的房门,进了房间。
褪去伪装的安室透捏着他的肩膀,视线上下扫射,确定没有受伤后才舒了一口气。
“琴酒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他跟着你?”
北原幸点头,随口夸了一句,“真聪明。”
栖川凛接话,“这就是你让安室透来找我的理由?如果你回了自己房间,琴酒会没有丝毫阻碍的闯进去,找不到人他不会善罢甘休。
来我这里,我的武力值可以阻止琴酒,即使琴酒硬闯也能拖住,他不会有机会发现安室透的存在。”
费尽心思,却是为了安室透。
栖川凛缓慢眨眼,避开北原幸的视线,小口喝着面前的白水。
察觉到对方陡然低落的情绪,北原幸在栖川凛的身侧坐下,抽走对方捏在手中缓解情绪的白水,而后塞进去那把刻了‘LX’的手*枪。
“凛,这东西被撞到过,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损坏。”
为了防止语气太过生硬,他缓了一会儿,加了一句,“好不好?”
嗓音温柔,几乎能滴出水来。
安室透对比北原幸在餐厅哄他时说话得语气。
一模一样。
北原幸看了过去,“zero,你先走,琴酒很有可能会闯进来。”
安室透低低应了一声,翻窗离开。依稀间,还能听到北原幸和栖川凛的对话声。
“凛,别生气了,我是因为信任你才让安室过来的,按照我的推断,琴酒不会进A09。”
栖川凛收回落在安室透身上的视线,“他听见了,你不担心他生气?”
北原幸愣了一秒才反应对方口中的‘他’是谁。
稍一思考,他回答:“不会,zero明白我的意思,他足够理智,也很会在正义与感情之间寻找平衡点。他不是我的负累,我也不是他的包袱。”
感情不会成为他们的绊脚石,而是两人前进的动力。
栖川凛呼吸一滞。
如果说北原幸只是因为感情上的信任说出这句话,他明白还有阻止两人的机会。
但是,北原幸是在极为理智的状态下说的这些话。
一些东西他没有再插手的权力。
栖川凛绷直脊背,来到北原幸的面前,猩红的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而后缓缓弯腰,轻轻地抱住他。
带着清新柚子香味的拥抱一触即分。
“小幸,我一直都在,你回头我就在你的身后。”
北原幸眉眼弯弯,加深了这个拥抱,“我知道,你回头也能看到我,我也一直都在。”
他们属于同一灵魂,心意相通,不可分割。
海平线上的太阳总比陆地落得晚些,即使是晚上六点依旧高高挂起,莹白的光晕落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熠熠生辉。
“小光说你昨晚胃痉挛?”栖川凛抽走北原幸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黑咖啡,在对方控诉的目光下,放回原位。
片刻后,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温开水。
“游轮上的这七天,禁止喝咖啡。”
北原幸颓然的把自己砸进沙发,全身的重量让柔软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小光那个技能简直是作弊的存在,看一眼就知道所有事情也太犯规了。”
栖川凛挑眉,“这句话我听过两次,一周目你也是这样说的。获得这个技能对你而言很简单,但是你却没有这么做。”
“当然。”北原幸喝了一口白水,润湿有些发干唇瓣。
海上哪里都好,只不过海风过于凶残,以至于他的嘴唇经常起皮,有种变成鱼,且不能离开水的错觉。
“这个技能很好用,但是会失去解谜的乐趣。我享受的是解谜的过程,而不是谜底的答案。”
就像和安室透的这段关系,他喜欢一丝丝地剥开对方拢住心脏的网,而不是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答案会让他产生一种事情尘埃落定的懈怠感。
栖川凛拍了拍北原幸的手背,拉回不知道想什么的心理学专家的思绪,“你觉得组织会修改牌局的时间吗?”
“不会。”
北原幸回得很果断。
无论是自负的组织,还是骄傲的犯人A,都不会因为他一个人而做出改变。
事实上,对人性颇有研究的北原幸,再次用结论论证了他的推理全对。
第二天晚上19:00,A层的观光后甲板,无关人员已经清空。
北原幸独自一人来到后甲板,正往前走去,被伸出的两只手挡住。
他认识这两只手的主人,是井手庆吾的两位保镖。
“这位先生,这里禁止入内,改天再来吧。”
北原幸轻飘飘扫了一眼,没有答话。
过于有所依仗的态度,令他们吃不准该如何处理这位不速之客。
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同事眼中的疑问,‘要动手吗?’
很快,一道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让他进来。”
保镖循声望去,是那位带着口罩,发尾微微卷曲的青年,他们见过他。
雇主先生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像是没了骨头,和平日里杀伐果断的政客完全不一样。
两位保镖不再阻拦,侧身退让,北原幸成功进入后甲板。
“犯人A。”北原幸冷淡的打了声招呼,看向系统面板月见山沧的塑造值,25%。
面前的不是月见山沧,而是长谷光。
“玩得开心吗?”
牌桌上的众人刚见北原幸靠近,就听到他的声音。
众人脸色各异。
琴酒嗤笑一声,视线在北原幸和犯人A的脸上扫过。
先是安室透,后是栖川凛,现在又冒出一个犯人A。
挺会玩。
朗姆见气氛不对,淡定打圆场,“两位先落座,时间就是金钱,一寸光阴一寸金,浪费时间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两人沉默落座。
北原幸打量牌桌上的人。
以犯人A为起点,从左往右分别是琴酒、北原幸、井手庆吾、福原阳太,朗姆。
六把椅子,六个人,不多不少。
北原幸短促笑了一声。
这是守株待兔啊。
不过谁是那只软绵绵的兔子,还不好说。
贝尔摩德穿着一件修身的黑色长裙,领口处点缀着圆润的珍珠,看起来知性又优雅。
“cool boy,今晚我是荷官,很高兴见到你。”
北原幸礼貌点头,直面组织带来的刺激搅动大脑,以至于他深呼吸两次也压不住从尾椎骨传来的颤栗,整个人有些亢奋。
他后仰身体,将微微颤抖的指尖塞进口袋,对朗姆道:“准备好降压药,接下来不要对我说得话过于惊讶。”
朗姆搭在大腿上的手紧紧攥拳,面露微笑,“年轻人,大话还是要少说,你知——”
声音戛然而止。
“你知道多少人为了自大付出代价。”北原幸打断朗姆的声音,平静地讲出朗姆没有说完的话。他十指交叠成塔状,不轻不重地搭在台桌上。
被猜中的心思,瞬间转化成压迫感,让朗姆心跳猝然狂跳。
这种洞悉人心的能力……
令人垂涎又恐惧。
北原幸站了起来,鞋跟打在金属甲板上,哒哒一响。
而后归于平静。
众人随着声音舒了一口气,又猛地被北原幸接下来的话勒紧脖颈。
“朗姆,你眼下青黑,面部状态不好,浑身肌肉紧绷又疲累,你遇到了一件棘手的事。”
“这件事和我有关?”
最后几个字被他说得很慢,而在这话落下的瞬间,北原幸注意到朗姆的视线往左边一扫,又瞬间拉回。
之后双唇抿成一条直线,眉毛扬起并并拢,上眼睑抬高。
典型的害怕与愤怒。
这种感情不是对着他的,而是对着小光伪装的犯人A。
“推理错误,你不会在我这个打不过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人,只会动动嘴皮子的体力废身上,冒出生命受到威胁的恐惧情绪。
真正让你产生这种情绪的是犯人A。”
朗姆绷紧面部肌肉,试图令自己不会泄露更多的情绪,然而听到北原幸这些话时,还是没忍住。
哪里只是简简单单的动动嘴皮子。
他简直是把所有人的脑子按在地上打。
没关系……只要他还没有猜中最后一个秘密,他们都还有机会。
朗姆极力挤出一个笑容,“说笑了,你——”
北原幸又打断了他,语气冰冷,“我让你说话了吗?到你说话了吗?”
寂静无声,沉重的沉默缓缓蔓延。
北原幸却笑了,“朗姆,你还记得我见你第一面对你的侧写吗?”
朗姆下意识回忆。
贝尔摩德已经说了出来,“属于上位者与天才标配的控制欲,就无需赘述了。你是个急性子,但是又胆小又谨慎,长期的身居高位让你又自负又多疑。”
北原幸赞赏地看了一眼贝尔摩德,真诚夸赞,“聪明又漂亮的女士。”
朗姆:……
双标过于明显,血压直线上升。
在他这儿就是‘我让你说话了吗?到你说话了吗?’。
轮到贝尔摩德,就是‘聪明又漂亮的女士。’
“呵。”朗姆冷笑一声,“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
“所以我讨厌解释。”北原幸冷嗤一声,斜着眼去看朗姆,“自负的你很难忍受被冒犯,但是面对我的挑衅你却忍了下来。”
他数了数来到甲板之后针对朗姆的次数,一共两次。
有人提前对朗姆发出警告,以至于对方不敢对他动手,甚至于言语上的过激反应都没有。
结合朗姆对犯人A的恐惧,以及他和犯人A的第一次见面,提到的和篡位有关的话题,北原幸已经有了答案。
北原幸转向长谷光伪装的犯人A,问出来决定性的一句话,“你篡位成功了?”
第89章 既要又要
“做得真棒, 不声不响闷声做大事,是有个有出息的弟弟。”
明明语气平淡,但是众人无端地听出了几丝嘲讽。
“弟弟?”琴酒挑眉, 从外衣口袋摸烟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顿,而后取出, 用烟壳的一角敲击桌面。
“除了长谷光,你还有别的弟弟?”
北原幸不置可否, 斜睨一眼。
弟弟低低笑了声,语气松快,“你怎么总是把我比你小一天挂在嘴边,这么想做我哥哥?”
“别摆出这么一副我们很熟的模样。”北原幸朝旁边的侍应生招手, 侧头吩咐, “一杯温水,麻烦尽快,说这么多话我很渴。”
侍应生礼貌应下,尽职尽责的端来一杯温度适宜的白开水, 动作规矩放在北原幸面前。
他小幅度喝了一口,润湿发干的喉咙,隆起的唇珠恢复了浅淡的藕粉色。
“还有什么手段,一起来吧。我一句一句催也累。”
话落, 往椅背上一靠, 细软的黑色发丝微微晃动。
直到他看到被带上来的两位男士,猝然起身。
安室透和栖川凛的手被别到背后,用绳子捆着,脑袋上各顶着一把木仓。
北原幸没有贸然行动, 视线扫过,被束缚住的两位脸上没什么表情, 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没什么明显的伤口。
困住他们的方法温和,大抵是用了迷药之类。
“sweetie,喜欢我的安排吗?”
弟弟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欠揍。
【月见山沧(马甲4号):塑造值28%】
【月见山沧(马甲4号):塑造值31%】
【马甲4号(月见山沧)将在十分钟内投放到柯学世界,请宿主选择投放地点,避开原作人物,避免造成恐慌,以免匹配不知名debuff。】
【温馨提示:投放地点需在本体一百米内】
北原幸冷冷一笑,接上对方的话,“我有拒绝这个安排的权利吗?”
他自问自答,“没有。”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为什么用波本来威胁我?你觉得他在我心里占多少位置?反正都是黑手党,你们内斗直接干掉他不就好了。”
长谷光避开了这个问题,他扫了眼北原幸藏在口袋里隆起一片的左手,几乎能想象出哥哥拳头紧握,指尖泛白的模样。
哥哥生气了,这次会多久不理他,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没关系,一切尘埃落定后,哥哥就只有他们了。
长谷光双腿交叠,眉眼弯弯,对安室透道:“波本?还是降谷零,公安先生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
他走到安室透身侧,轻轻拍了拍对方紧绷的上臂肌肉,无视冷沉的视线。
接下来是让安室透讨厌哥哥,还是让哥哥讨厌安室透?
都不错——
他轻声笑了起来,“你想知道什么时候露出的破绽的吗?”
等了一会儿,才听安室透冷漠的声线,“你想做什么?”
身份已经说了出来,一些伪装也没有了意义。
“用我威胁kou?他不会被威胁,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什么时候该放手。”
北原幸垂眸避开安室透的视线,猛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
想喝咖啡——
他有点失控——
这样不行。
他缓缓闭上眼,而后掀起眼皮,控制面部肌群维持冷静,“你到底要做什么?”
长谷光没有回答两位的问话,而是自顾自顺着刚才他提出的问题说下去。
“降谷零,在普拉米亚的事件,你为了小幸消失太久了,早就被组织之前的BOSS怀疑。如果不是为了这一天,你已经被琴酒作为叛徒清理。”
北原幸嗤笑,“低级的挑拨离间,这东西对我们没用。”
冷静点,好好分析小光到底要做什么!
距离月见山沧投放到柯学世界还剩9分钟,小光会预留一分钟和对方交换身份。
他的目的是在八分钟之内给月见山沧刷技能,以及破坏他和安室之间的信任。
“那我再说一件事。”长谷光嗓音平静,拉开和北原幸的距离,坐回原本的位置。
后甲板上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众人连呼吸都放轻许多。
急转直下的剧情让他们难以维持脸上淡然的神情。
波本真的是公安卧底
再说一件事是哪件事?
“我曾经是位医术不错的医生。”长谷光屈起手指敲击桌面,再次拉来所有人的视线,“降谷零,你发现小幸的胃痉挛了吧?”
北原幸瞬间明白长谷光要说什么,忍无可忍,高声道:“你给我闭嘴!”
长谷光无动于衷,冷脸看着北原幸被身侧的琴酒拦住。
“他和你说是因为浅表性胃炎以及在当天吃了刺激性食物?”他欣赏着安室透骤然森冷的表情,尾音轻快。
“不仅仅是这样,尸体和血液的刺激也会造成他胃痉挛。你按着他的手用木仓指着你的时候,他会不会联想到鲜血?你用被子盖住他的时候,他是不是躲在被子底下独自忍受再一次的胃痉挛。”
“你看,他甚至不愿意信任你,他选择对你隐瞒事实。”
“但是,他却把你们那晚上发生的一切细节告诉我。”
【月见山沧(马甲4号):医术(精通50%)】
紫灰色的瞳孔骤然缩小,安室透双唇紧抿,一些小细节再次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北原幸看了一眼尸体就避开的小习惯。
在木马公寓阳台,栖川凛挡在北原幸和尸体之间的小动作。
以及那天晚上,被子兜头之后,北原幸的长时间沉默。
那些伤害,是他带给——
“收收你发散的思维。”北原幸瞪了一眼安室透,“zero,你该信任我,我也该信任你。谎言不仅仅是伤害,还有……”
喜欢。
北原幸咽下在喉间打转的两个字,转而看向长谷光。
他恢复了冷静,以至于现在的表情足够冷,寒意随着咸湿的海风飘散,带着清新的柚子香气,侵占鼻腔。
“弟弟,我不想再说第三遍,闭上你的嘴。”北原幸重新坐回位置,“现在说说你们牌局里的规则。”
朗姆看了一眼长谷光,确定对方不会阻止后,开始解释,“德·州·扑·克 ,一局定生死,你可以让那边的一位男士继续活着。”
一位?
不,他既要又要。
躲在一旁的柯南忍不住问身侧的赤井秀一,“北原幸会玩牌吗?”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道:“昨天他问过我德·州·扑·克 的规则。”
柯南:……
那不仅仅是不会这么简单了。
纯新手哈?
“boy,我要去击狙点了,你注意安全。”
柯南点头,再次把目光放在后甲板上,视线扫过才惊觉犯人A已经不见踪影。
北原幸瞥了眼长谷光空着的位置。
不久后身后传来两道脚步声,他没有回头,等到那个位置再次有人坐下,他才掀起眼皮。
两道视线交汇。
月见山沧嗓音低哑,语调慵懒,毫不掩饰眼底恶意。
“真令人惊讶,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时候。”
不是小光伪装的犯人A,北原幸没有好脸色,不喜的态度清清楚楚地通过微表情展现出来。
他瞥了眼站在月见山沧身后的清水伊司,抱怨道:“管管?”
清水伊司轻咳一声,象征性的揪了揪月见山沧的后领子,斟酌语气,“乖一点?”
他甚至用的是疑问句。
北原幸沉下脸。
讲笑话呢?
这颗疑似恋爱脑和他是同一个灵魂调色出来的?
北原幸用脚抵着牌桌底脚,动了动,没掀动。
他收回手放弃直接掀桌的打算。
这活不适合体质40的人干。
牌局开始。
贝尔摩德把五张公共牌牌面朝下放在中央,又分了各两张手牌,
“一个筹码一千万日元,每人有一百个筹码。”她冲着北原幸Wink一下,“一百个筹码可以兑换旁边一位男士的生命哦,boy,祝你好运。”
“我从不相信运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北原幸语气淡淡,看向一直没有发声的井手庆吾和福原阳太。
“不过,这次的确糟糕,这是我第一次玩德·州·扑·克 ,上一次玩牌还是斗地主。”
井手庆吾和福原阳太一怔,而后密集的喜意从心底涌出。
新手?
再厉害的人又怎么样?德·州·扑·克 的新手除了站直被虐,没有其他选择。
井手庆吾笑得和蔼,“小朋友,那你要小心。”
北原幸也笑,“诸位之后不要嫌我话多就可以了。”
琴酒:伶牙俐齿,话里有诈。
朗姆:阴险狡诈,需要防备。
“小盲位先下注,我先来诸位有意见吗?”北原幸扫视一圈,右手边的亚克力筹码在冷白的灯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没有人摇头,就是同意。
他拿起一个筹码,灵活的在五指之间穿梭,身体微微后仰,一派闲适。
赌场老手的派头令人侧目,哪里有半分新人的模样。
井手庆吾的额头随着时间的推移冒出一点点细密的汗珠。
组织的人得罪不起,现在又来了位假话真话难以分辨的神秘人。
朗姆:“你这可不像是新手。”
北原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啪’得一声,把一枚筹码按在牌桌上,轻轻一推。
“是新手,只不过我手指比较灵活,你知道的,做侦探的总需要一些动手能力。说起来我玩得最好的纸牌游戏是小猫钓鱼。”
“小猫钓鱼?”朗姆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法,被这个名字提起兴趣,“怎么玩?”
月见山沧嗤笑一声,缓缓道:“一副牌众人平分,每人出一张牌接龙,如果遇到牌面数字相同,可以拿走相同牌面和中间的纸牌。最后手上还有余牌玩家获胜。”
听到规则的众人第一反应是——有够幼稚。
井手庆吾的第二反应是舒了一口气。
看来这位神秘人真的是新手,既然是组织的敌人,离死想必也不远。
不要畏惧他。
接下来是井手庆吾下注,他随手丢了两个筹码进去。福原阳太亦然。
轮到朗姆,他却是眉头紧锁,对方自称是只会动动嘴皮子体力废的话言犹在耳。
转头却说只是手指灵活,动手能力强一点?
北原幸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是肆无忌惮还是装腔作势?
他看向北原幸,正好撞见对方成竹在胸的目光,又转瞬间变得温和无害,带着清澈的愚蠢,像极了牌桌上被扒光底裤的菜鸟玩家。
这种眼神转变——
朗姆眸色发沉,得出结论。
北原幸是肆无忌惮,他是高玩,不是新手。
朗姆随手丢下两枚筹码,心中有了成算。
第一轮很快结束。贝尔摩德适时翻出三张底牌。
K、J、8。
北原幸不动声色观察诸位看到底牌时的微表情,又看了眼自己的底牌。
5、2。
简直是烂牌预备役,世界意志降临都不能让他用比大小的方式赢得比赛。
轮到他下注,他果断推出五十个筹码。
井手庆吾心下一惊,悚然道:“小朋友,牌不是这样玩的,你这样我们只能跟注以及弃牌。”
北原幸满脸无辜,“抱歉,我不是很熟悉规则,不然我把筹码拿回来?”
这个提议自然不可能被同意,井手庆吾黑着脸跟注五十筹码。
一枚筹码是一千万日元,这一百枚筹码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当。
如果输了……
井手庆吾擦了擦额间的汗液,背部却仍旧有源源不断的汗液涌来,泅湿了棉质的白色衬衫。
福原阳太放弃。
朗姆跟注。
琴酒斜睨一眼北原幸。
故意的还是真的不熟悉规则?
一枚筹码加五十枚筹码,只是第二轮下注,北原幸已经把主动权牢牢攥在手下。
跟注、加注、弃牌,已经成为了他的玩物。
他真得是第一次玩德·州·扑·克 ?
琴酒得出结论。
不可能是新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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