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佟佳沅在对镜梳洗,听荷端了铺满鲜花的铜盆过来,“娘娘,这是内务府新调的鲜花汁子,听说用了可使双手白嫩细软,娘娘试试吧。”
佟佳沅笑了笑,配合地将手伸进铜盆里浸了浸。
听荷将她的手擦干,然后涂上珍珠软膏,佟佳沅闻了闻:“好香啊。”
听雨道:“这膏是江南前些日子新进来的,说是用了茉莉、百合调味,香气清新淡雅,宫里只进贡了四罐,除了皇后那就只有咱们宫里有了。”
听雨管着她宫里的衣物首饰,康熙每次送的什么东西,产自何地,她都再清楚不过了。
佟佳沅点了点头,“确实是香气宜人。”她褪下了腕上的白玉镯子,听雨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了首饰匣子里。
她笑:“倒也不必如此小心,不过是个镯子而已,就算打碎了我还能将你卖了不成。”
听雨不好意思地看她:“奴婢是怕碰坏了主子的心爱之物。”
这对白玉手镯通体细腻柔润,更显得女子手腕纤纤,不胜一握,确实是珍贵之物,但佟佳沅并未有多在意,这宫中常日无聊,只能用着奢侈的东西来填补,没了这个,还有那个。
她对听雨说:“死物而已,能有多珍贵。”
一旁的听荷道:“娘娘,万岁今夜应该是不来了,您早些歇息吧。”
佟佳沅点点头,对听荷嘱咐道:“明早不用喊我,午膳就要个鸭血粉丝汤和蟹黄小笼吧,如今正是吃蟹的季节。”
听荷点头:“是。”
佟佳沅倚靠在床上,也不知皇后这些日子是怎么了,竟免了众人每日晨起的请安,只说宫中事务繁忙,天气也越发冷了,诸位妹妹在宫里歇息便是,日后再来请安,虽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对她来说到是件实实在在的好事。
听荷为她掖好了被角,近日天凉,她家娘娘半夜最容易踢被子,一会她还要去和守夜的宫女说让她警醒着点。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家主子每日只在吃食上用心,也不在皇上身上多费费心,虽然主子已经很受宠了,又有太子的亲近,日后的日子怎么都不会差的,可宫里的其他主子都在争,主子不争,不就落于人后了吗。
别的不说,像荣嫔马佳氏,庶妃张氏,贵人纳喇氏都是有孩子的拿孩子的争宠,没孩子的也日日送些新做的点心汤水往万岁的乾清宫送去,主子不愿生子,日后与皇上便少了一丝孕育子女的情分,如今才更要多争一争万岁的心才是。
佟佳沅不知道听荷的恨铁不成钢,不过就算知道也不会太过在意,对她来说如果不费力就能做到九十分优秀的话,那何必费尽心思要做到满分呢,而且,一个帝王全部的爱,对她这个后宫嫔妃来说,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优秀便是最好了。
佟佳沅倒在软软的锦床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第二天一早,她刚睁开眼,就看到太子伏在她的床边,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
佟佳沅眨了眨眼,看了看床帐,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之后,又把脸转了过去看向太子,“保成,你怎么过来了,今日不用上课吗。”
小太子无奈地撇撇嘴:“沅额娘,孤已经下课了,是来找你用午膳的。”
“下课了?”佟佳沅看了看窗边,外面偌大的太阳正高悬在天空中间,耀眼异常,她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向听荷:“保成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听荷无奈地看她,她也想喊你起床啊主子,可太子不让,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好在明面上阳奉阴违,好在太子殿下不算外人,也不算太丢人。
小太子道:“是孤不让听荷姑姑叫醒沅额娘的。”他笑得眉眼弯弯,“孤想看看沅额娘能睡到什么时辰。”
佟佳沅无奈地点了点太子的鼻子,视作惩罚:“好了,沅额娘现在要起床了,保成去外间等一会吧。”
小太子乖乖地点头。
晚上,康熙过来,笑道:“听说今日你睡到了午时。”
佟佳沅捂脸,保成这个小喇叭,明日她要停了他的点心!她愤愤地锤了康熙一下,然后破罐子破摔道:“睡到午时又如何,表哥不让吗。”
她一副我谁就睡了,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摆烂模样。
康熙哈哈大笑,“没什么,只是觉得表妹着生活的甚美。”这是他的真心话,毕竟他每日要早起上朝,无一日可以赖床,哪有表妹这般随意,如此这般地想着,心里却越发觉得亏了。
年轻的帝王有些不平地冲着自家表妹的脸颊咬了一口。
“啊”佟佳沅捂脸惊讶大叫,她没想到康熙竟然会直接上嘴咬她,疼倒是不疼,就是太突然了,她大大的眼睛里装满了控诉,与每每小太子瞪着眼睛看她时如出一辙。
康熙更是笑出了声,又连忙哄道:“朕没用力,沅儿不要生气。”
佟佳沅对着手里的镜子照了又照,发现只有些许红印,并不耽误明日见人,脸色这才好了些,但也不想轻易放过他。
只冷冷地说:“表哥好狠的心,看不惯我每日多睡些实说便是,大不了我也陪你一并早起,也不用如此咬我出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万岁与我有多大的仇呢。”
康熙见佟佳沅像是真生气了,顿时慌了起来:“沅儿,朕怎么会因为你每日多睡些时辰而生气呢。”他握住她的手:“朕巴不得你在后宫更自在些,这紫禁城到处都是人,宫外有朝臣,宫内有皇祖母教诲,朕不能给你荣宠太过,不然,反而会害了你。”
佟佳沅有些愣,她不知道康熙对她还有这番考虑。
“朕让你进宫,却不能将你封为皇后,让你做后宫中最尊贵的女人,是朕对不住你。”康熙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表妹进宫一年半,他对表妹越了解,也就对她越发喜爱,她待人赤诚,无论是太子还是大公主她都多加照拂,连有子的纳喇氏也对她十分信服。
她又十分清醒,从不自误,无论身在何处都能活得很好,是他因为一己私心将她带进宫里陪他,他自然希望她能在宫中生活得更好些。
佟佳沅连忙将手反握住康熙:“表哥说的这是哪里的话,我能进宫日日陪在表哥身边早已心满意足了,什么皇后不皇后的,我都不在乎,沅儿只要表哥心里有我便好。”
佟佳沅的一番真情告白更让康熙感动,觉得这天底下果然只有表妹一人懂自己,懂他的不得已和心意,所以朕才会如此宠爱于她,想到钮祜禄氏的所作所为,康熙彻底冷了神色,他扶了扶表妹的长发,世人只看到自己对表妹的盛宠,怎么看不到表妹她担得起如此宠爱呢。
中秋过后便是颁金节,皇后钮祜禄氏越发忙了起来,佟佳沅去请安时见她面色不太好,她看了眼身旁的纳喇氏,纳喇氏会意地凑了过来:“从前些日子,皇后的神色便不太好了。”
她看了眼皇后,继续说道:“坤宁宫这些日子也没有太医出入,我本以为皇后是因中秋累的,可这未免有些太久了。”她向佟佳沅凑得更近了些:“而且,皇上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她那里了。”
佟佳沅眯了眯眼睛,这月初一康熙没去皇后那她是知道的,本以为他当天是因为政务繁忙所以才歇在了养心殿,没想到他是一直都没去过坤宁宫吗。
这不符合康熙的脾气啊,他对后宫女子向来宽厚,既然已经立钮祜禄氏为皇后,若是初一十五不得空闲,他也定会找机会去她宫里为她撑撑脸面,如今却放着钮祜禄氏不管,这其中,必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坐在上首的钮祜禄氏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她们前去与太皇太后请安了,到了慈宁宫,太皇太后也有些不对劲,
她看了看皇后脸色,不说关切询问,而是面带不虞地道:“皇后近日过于劳累,宫务繁忙,就先休息休息养养身子。六宫之事就先交给佟贵妃和安嫔,敬嫔一起处理吧。”
佟佳沅顾不得惊讶,只能先福身称是。
而敬嫔完颜氏则颇为冷淡地说:“嫔妾自知资历浅薄,性子愚笨,不敢管理后宫之事,还请太皇太后另择一位姐姐吧。”
“那就让慧嫔来吧。”孝庄一锤定音,丝毫不理会下方皇后错愕的神情。“怎么,皇后可有什么不满。”
钮祜禄氏福身道:“臣妾不敢,谢皇祖母体恤。”
太皇太后因担忧她的身子不让她管理宫务,还是因为对她不满而不让她管理宫务,只要钮祜禄氏不傻,就知道作何选择,所以,不管她心里是如何想的,现下她也只能应下。
晚间,康熙去往慈宁宫请安。
孝庄叹了口气,“没想到这次好是哀家看走了眼,没想到那钮祜禄氏竟如此大胆,敢换了太医院的汤药,私自有孕。”
“她被嫡子的诱惑蒙蔽的心智,有什么不敢的。”康熙冷哼一声。
孝庄软了口气:“不管如何,如今她已有了身孕,皇帝就别和她置气了。”
康熙看向孝庄:“皇祖母,朕不是不让她生孩子,只是保成如今年幼,若是此时钮祜禄氏又诞下嫡子,不管前朝还是后宫又是一阵波澜,这宫中好不容易平歇了一番,朕的几个儿子也都在健康长大,朕实在不愿多生事端。
等到再过几年,太子长大几岁,钮祜禄氏再产子也不迟,朕让太医院捡了上好的方子,避孕的同时又能调养她的身子,谁知她竟买通太医,私自将那避孕的汤药给停了,那汤药未喝到日子,她却强行怀孕,恐怕会伤身啊。”
孝庄皱着眉头:“如今哀家夺了她的宫权,也只盼着她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将孩子好好生下来,将功补过。”
康熙:“就她那看的权柄比天重的样子,朕觉得皇祖母是高看她了。”
坤宁宫内。
钮祜禄氏的嬷嬷递给她一碗安胎药:“娘娘,要奴婢说,您这次也太心急了些,如今连太皇太后都对娘娘不满,娘娘何不装作不知避孕汤药的事,先把身子养好,再怀皇子呢。”
钮祜禄氏吹了吹药,将其一饮而尽,呵呵一笑:“先养好身子,以皇上对佟佳氏和太子的宠爱,再过些日子,皇上怎么还会让本宫生下嫡子,如今本宫不过是拼力一搏罢了,有什么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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