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一哭二吻三拉帘
红鸾帐内,香烟袅袅。
一长发及腰的男子双手被举过头顶捆绑着。
红色丝绸的衣物透明而单薄,微微挂在男子身上,使得男子白皙的身体若隐若现。
如果仔细看,还能发现男子的双腿以一种奇怪的方式跪着,似乎不良于行。
可男子的面容极好,那面含秋水的眼波能勾魂,薄而红润的双唇更能撩人心弦。
“听闻宰相府的小少爷容貌倾国倾城,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说话的是一头发略白,油光满面,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不枉我花了大价钱从宰相夫人那儿把你买来。”
男人走至宋绪风跟前,一只手抓住他的下巴,迫使他面对自己。
先前男人就已经给宋绪风喂了极其烈性的药,此刻宋绪风面色潮红,身体也开始微微泛红,整个人像一颗熟透了的桃子,等着人采撷。
这一幕刺激着男人兴奋的神经,他咧开嘴,甚至流着口水。
“不愧是名妓的儿子,天生尤物啊。”
说着,男人操持着他庞大的身躯覆向宋绪风。
宋绪风这次失策了。
他尝百草试百毒,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可他居然败给了这种烈药。
他此时全身发热,被老晋王垂涎的目光盯得全身作呕。
不能这样,宋绪风,清醒点!
宋绪风咬破嘴唇,盯着老晋王的眼神里如同恶鬼一般。
“就是这种眼神,”老晋王舔舔嘴唇,“我就喜欢驯服烈狗,看着烈狗在我身下俯臣,最后乖乖献上一切来伺候我。”
宋绪风拼命克制毒意,死死注意着老晋王的一举一动,他做好了这狗东西一碰自己,自己就拿全身的毒来喂他的打算。
“越看越美,我的绪风啊……”老晋王的表情愈发兴奋,伸手去碰触宋绪风的身体。
宋绪风亦做好与其搏斗的准备。
“他是老子的!”
突然,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天而降。
“什……!”老晋王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人踢到一旁。
宋绪风想看清来人,可刚刚掀起的床帐遮挡了他的视线。
而危机一解除,宋绪风根本控制不住烈性药的蔓延,他此刻视线开始模糊,好像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权。
是谁?
“什么人敢闯晋王府?!”
“王爷!”
“大胆逆贼!”
紧接着是一阵“乒乒乓乓”声。
究竟是谁?
宋绪风的身子还被绳子吊着,身体愈发不对劲,全是似乎在火炉里被烈火灼烧着一般。
他想看清人影,可是人影太多,他捕捉不到。
“你住手!”老晋王恐惧的声音忽然叫了起来。
“喜欢绑人?啊?”声音中气十足,低沉却充满朝气,“老子把你绑爽了!对了,你不是喜欢狗吗?老子今天让你尝尝狗的滋味!”
“不……!不要……!住手!”老晋王凄惨的叫声传遍了整个房间。
“老狗配老狗,畜牲搭畜牲,你和它们绝配,老子包你爽,不要钱。”
“啊……!”
如果宋绪风能亲眼看见这一幕,一定非常解气,可他此时的药性已经抵达最猛烈之时,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意识也逐渐涣散。
忽然,床帐猛地被掀开,一道宽大的身躯印入眼帘。
宋绪风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药弄坏了脑子,他居然看到了郑博珩。
他怎么可能看见郑博珩呢?
如果这样能看见郑博珩,那就让他毒发致死吧,他不想活了。
“绪风!绪风!该死。”郑博珩见到宋绪风这样,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立即松开宋绪风,将人打横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此时的晋王府,护卫打手倒了一片,老晋王真的和狗在上演活春宫图。
郑博珩冷眼扫视了一番,他忍下拆了晋王府的冲动,一路飞速把宋绪风抱回家。
一回到将军府,他就差人找大夫。
而宋绪风坚定地认为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不然他不可能看见郑博珩。
“郑博珩……”他下意识唤了对方的名字。
“什么?绪风,你在说什么?”宋绪风的声音太轻了,郑博珩没有听清。
“郑博珩……郑博珩……”宋绪风意识模糊,嘴里喃喃,反复叫着郑博珩的名字。
郑博珩贴向宋绪风的双唇,湿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耳廓,令他的耳朵有些痒。
“郑博珩……”
这回郑博珩听清楚了。
宋绪风在叫自己的名字。
这使得郑博珩心里一软。
“绪风,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将人缓缓平躺下,“大夫很快就要来了,你再忍忍。”
不,我忍不了。
宋绪风此时全身上下就像是被炭火热烤一般难受。
他似乎认定自己已经难受得死了。
既然已经死了,就放纵一下自己吧。
宋绪风这样想着,猛地起身一把抱住郑博珩,嘴里还轻柔地唤了句:“珩哥哥……”
郑博珩被突如其来的软香入怀撩得心脏噗通噗通直跳。
想他从小跟在父亲身边,接触的全是硬邦邦的汉子,这四年打仗艰辛,几乎造就了他无欲无求的本事,别说男人,连女人都没碰过,不然也不会二十多年一直打光棍。
宋绪风的身体此时因为毒性迸发,配上烈药发作,全身上下不仅热还很香。
这天然的体香把郑博珩的理智都差点给熏没了。
他控制住不断在自己怀里作乱的宋绪风:“绪风,别动,大夫马上来了,乖。”
宋绪风沉浸在黄粱一梦的美好里,哪里肯放手?
“郑博珩,真的是你。”他生怕自己看错,明明眼神已经快失去聚焦,可却努力端详着眼前的男人。
“是我,是我,我是郑博珩。”郑博珩应着,把人的手握住搭在自己侧脸上。
“郑博珩……”宋绪风很瘦,他的手弱得只剩下骨头,他是那么地小心翼翼,像是在抚摸碰触郑博珩。
“小……”郑博珩话音未落却突然愣住了。
只见宋绪风忽然哭了起来。
“郑博珩!”宋绪风哭得梨花带雨,语带哭腔,“对不起!郑博珩!对不起啊——”
“你对不起我什么?没有的事,别瞎说,”郑博珩听不懂宋绪风在说什么,只当是人这会儿神志不清在说胡话,嘴里可劲儿地哄着,“我知道你不舒服,我知道,再忍忍,大夫马上来了。”
“有……对不起……我好喜欢你……明明配不上你……可我就是那么喜欢你……”宋绪风越哭越大声,“喜欢了你那么久,对不起!”
郑博珩傻了,听着宋绪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开来给他看的表白,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此时在断与不断之间反复弹跳。
他知道宋绪风喜欢自己,可没想到会居然如此热烈。
宋绪风将自己埋在郑博珩的胸口,嘴里还在叨叨念:“可是郑博珩不喜欢我……”
“不,我……”
“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呢?”宋绪风抽泣着,“他那么好,是整个天齐国所有人都想嫁的将军,是天齐国的英雄,怎么可能会喜欢我这么一个残废呢?”
“瞎说,绪风,我……唔!”郑博珩三番四次被打断话不说,居然被宋绪风突然轻薄了!
万万没想到,原本应该是他主动吻宋绪风,结果却被宋绪风抢先了。
可一顾及宋绪风现在的情况,郑博珩咬牙将宋绪风推开:“绪风,乖,等我们好了我随便你怎么亲,现在我们需要等大夫来,也不知道你身上到底是什么药,我不敢随便给你用药啊!”
宋绪风此刻活在美梦里,哪里肯放郑博珩离开。
“郑博珩……”他边说,身体再次闯进郑博珩怀里。
“救命……”郑博珩感觉自己快把持不住了。
“是了……宋绪风是个糟践货……郑博珩是受人敬仰的大英雄……没有人会喜欢糟践货,可人人都爱大英雄……”
“喜欢,我喜欢!”郑博珩把人抱得更用力了些。
“如果郑博珩喜欢我,为什么不要我?”
“轰——”
郑博珩的脑袋被宋绪风这句轻柔的话劈了个对叉。
宋绪风此时已经豁出去了,就连埋藏在心里多年最隐秘的爱意都对着人说了出来,那他更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去见阎王。
他双手捧起郑博珩的脸,小心翼翼,一点点地凑近郑博珩,再次将自己微颤的双唇贴在了郑博珩的唇上。
“轰——”
郑博珩的身体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这第二个吻的撩拨。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长那么大,又是在军营,对这种事情可以说比旁人更为早熟,只是他从来不参与罢了。
去特娘的大夫吧,解烈毒最好的解药不就是夫君吗?
既然宋绪风迟早得是自己的人,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
“不要大夫,要哥哥……”宋绪风像蛇一样缠上了郑博珩。
“绪风。”郑博珩沉声道。
“嗯……”宋绪风此时只想贪恋一时的欢愉,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我是谁?”郑博珩心知此情此景问了没什么意义,但他依旧问了。
“是郑博珩……”宋绪风的声音越来越轻。
“今晚过后,你没有后悔的机会。”郑博珩郑重其事道。
“宋绪风喜欢郑博珩,宋绪风不后悔……”
郑博珩的眸子一暗,拉下了床帘。
第2章,提起裤子不认人
当宋绪风睁开眼,环视一周,又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最后坐起身,回想起昨晚的一幕幕时,内心翻起了惊涛骇浪。
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失忆,甚至说,脑海里对每一个片段都无比地记忆犹新。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不要紧,宋绪风,还好是郑博珩不是吗?
你现在只要悄悄地离开,一切就等于没发生过。
没错,只要悄悄地离开。
然而,宋绪风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
因为他没有轮椅,也没有衣服。
衣服昨晚被郑博珩撕烂了。
该死。
宋绪风暗骂了句。
但他要离开这里的心无比坚定。
于是,他轻轻弯下腰,伸长胳膊试图把离床最近的一件看上去还能穿的衣服勾起来。
“想跑?”
郑博珩低沉的声音忽然从宋绪风身后传来。
宋绪风吓得一跳,手一抖,衣服飘在地上时,掉在了比刚才更远的位置。
很好,这下彻底没衣服了。
而且,就这声音,宋绪风确定他不是在做梦,他也没死,是真的郑博珩。
昨晚的一切都是真的。
宋绪风咬咬牙,没有说话。
紧接着,他被郑博珩的长臂从身后一揽,整个人都倒在其宽大的胸膛上。
“天色还早,再睡会。”郑博珩带着些许慵懒道。
“请将军送我回家。”宋绪风恢复了往日清冷的模样,单手支撑在郑博珩胸口,企图坐起身。
“不。”郑博珩轻轻一用力,宋绪风再次倒下。
“将军请自重。”宋绪风此刻异常清醒,他不断告诉自己,昨晚的一切都是一个错误,既然是错误,就要及时修正。
“重个屁。”郑博珩粗鲁道,“提了裤子就不认人?”
“昨日将军的救命之恩,绪风铭记于心。”宋绪风企图将昨晚所有的行动都归结于“救人”这件事情上。
“整个天齐国隔三差五就有人中药,怎么,我一个个都拿身体去救?”郑博珩见宋绪风一醒来就想和他撇清关系,顿感不爽,“我有病?”
“将军知道绪风的意思。”宋绪风始终觉得郑博珩昨晚不过是图个新鲜,等他真正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了以后,会后悔与自己有过这一夜的春宵,因此极力和郑博珩保持距离。
“好啊,”郑博珩不乐意了,“昨晚需要我的时候一口一个珩哥哥,你看看看看。”
边说着,郑博珩边“刷”地一下把被子彻底掀开。
就见他从脖子开始,肩膀,锁骨,胸口,手臂,全身上下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青青紫紫的痕迹。
“还有背后。”郑博珩坐起身,把宋绪风也带起来。
“不……”宋绪风下意识制止。
“不什么不,来,看看,这可都是你我之间忘情的标记。”郑博珩斜着身子,把雄厚壮实的背部一览无遗地展示给宋绪风看。
除去他身上大大小小各种武器造成的伤疤,一道道猩红的抓痕是如此醒目。
宋绪风不禁看了看自己的手,他记得自己的手指甲经常修整,怎么就能抓出如此的血痕呢?
“我郑博珩驰骋沙场多年,除了战场上受的伤以外,没有人能近我的身。”郑博珩原本带着些许“怒意”的语气一下子轻柔下来,“如今你叫也叫了,咬也咬了,睡也睡了,怎么着?把人利用完了不想负责了吗?”
“我……”宋绪风想说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可话到嘴边就被郑博珩打断了。
“你什么你!”郑博珩将人一把抱住,“我堂堂天齐大将军,还没有人敢对我始乱终弃的。”
语气凶狠却带着宠溺。
此情此景,这样的郑博珩,让宋绪风怀疑自己依旧是死了,这里是极乐之地,一切都是幻觉。
可身体某处的疼痛硬是把他活生生拉回现实。
这一切真的是真的。
“对了,还得给你上药。”郑博珩将人放置好,下床去取膏药,“这是我找将军府府医配的药膏,对擦伤发炎特别有效,你放心,昨晚事后我已经给你擦过了,你的裤子还是我帮你穿的呢。大夫说,今日再擦一次,就能彻底消肿。”
边说,郑博珩边熟稔地准备去脱宋绪风的裤子。
“不!”宋绪风死死抓住自己的裤腰。
“害什么羞啊,你全身上下我哪里没看过?我很温柔的。来。”说着郑博珩一点点拿开宋绪风的手。
“我自己来!”宋绪风开口制作。
“嗨,你自己怎么擦,还是我帮你吧,也算是为你善后,”说着,郑博珩将宋绪风的裤子一点点褪下,嘴里还在念叨,“才给了人生头一回,生怕爱人体验不好,我一整晚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不敢有一丝丝懈怠,原本以为会和爱人双宿双栖,没想到第二日就被人丢在一旁,我怎么这么命苦……!”
“我没有!”宋绪风实在是听不下去了,牢牢提着自己的裤子不肯放松一点点。
他们昨晚的事情居然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宋绪风觉得还不如自己一死百了。
忽然,他意识到郑博珩似乎说了“爱人”两个字。
“你刚才说什么?”宋绪风再次问。
“我怎么这么命苦。”
“上上一句。”
“原本以为会和爱人双宿双栖。”
宋绪风闭嘴了。
爱人?
什么爱人?
谁是他爱人?
不会是我吧?
不可能是我吧?
见宋绪风彻森·晚·底呆愣住,郑博珩也不再开玩笑。
他蹲在床头,牵起宋绪风那双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温柔道:“我今日就进宫让皇上给我们赐婚。”
“四年前我就想娶你,你又不是不知道。”郑博珩亲吻了宋绪风的手背,抬眸注视着宋绪风,“嫁给我,好吗?”
宋绪风依旧不语,他已经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了,眼里全是郑博珩此刻的模样。
郑博珩剑眉星目,鼻梁高挺,眉宇间有些凌厉,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
而当这样的铁汉子带着柔情望向一个人的时候,这张俊朗的外表配上真诚的模样,简直能直击对方的心脏。
宋绪风被击中了。
他带着这样的日子能过一天都是偷来的心情,鬼迷心窍般对着郑博珩点头。
“好。”
“那……”郑博珩见宋绪风终于肯直视他对自己的感情,笑意立即爬在脸上,只不过刚想说让宋绪风乖乖待在房间里,却听见了敲门声。
这种特殊的敲门声只有自己的副官才会。
“什么事?”郑博珩问。
“宫里的公公已经来了五次了。”郑乙的声音从屋外传来。
“知道了,马上去。”郑博珩应道。
“宫里”“公公”这两个字一出,把宋绪风再次拉回现实。
所以郑博珩究竟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天齐城?
又为什么知道他在哪里?
他一回到天齐城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皇帝,不然皇帝不会派公公反复来传话。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宋绪风不明白。
“别想了。”郑博珩见宋绪风思索的表情,就知道他一定在胡思乱想,“你乖乖在这里等我回来,没有别的原因,就是我等了你四年,如今不过是兑现四年前的承诺而已。”
可那不是玩笑之言吗?
四年前宋绪风的腿被人打断,是郑博珩救了他,不仅如此,郑博珩还为他做了轮椅,在宰相府扬言要娶他宋绪风为妻。
一句话,让宋绪风在宰相府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只不过时间一久,宰相府众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觉得郑博珩当初只是仗义之言,并未当真,毕竟两个人名不正言不顺,将军府也一没请媒人,二没有父母之命,逐渐地,这件事情在所有人心里早就成了宋绪风的笑话,根本不作数。
如今听见郑博珩这样说,宋绪风是真的不敢相信。
“说了别去想。”郑博珩把宋绪风推至床上,盖好被子,“昨晚你也累成那样,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嗯?”
“嗯。”宋绪风确实很累,烈药加毒发,再来一夜的疯狂,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一折腾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已耗空。
“再睡会,乖。”郑博珩俯身对着宋绪风的额头亲吻了一下后,便离开了卧房。
临走时,还不忘把门带上。
闻着带有郑博珩味道的被子,宋绪风再次进入深眠。
一离开房间,郑博珩全身那刚烈的气场就回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
“老晋王被废,小晋王在御前哭诉,大人昨日回京却未觐见皇上,今日早朝不少人拿这三件事情弹劾大人,这会儿皇上正在御书房发脾气。”郑乙言简意赅道。
郑博珩冷哼一声:“把我准备好的东西拿来。”
“是。”郑乙说着,将一个包裹递给郑博珩。
郑博珩一个飞身上马,双腿猛踢马肚,在一阵马鸣声中,扬长而去。
从将军府到皇宫,他仅仅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还没进宫门,就见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已经恭候多时。
“哎呦我的将军哎,您可算是来了!”赵公公急得满头是汗,“奴才这可是第六次准备去您那儿了!”
“急什么。”郑博珩将马和身上的佩剑交给一旁的小太监,不急不慢。
“怎么不急啊,陛下已经发了好一大通的脾气,您待会儿可悠着点呐。”赵公公微微给郑博珩透露一些信息。
“那狗东西居然还活着。”郑博珩冷笑一声。
“哎哟我的祖宗,您可千万别再说这种话了,老晋王半条命都没了,整个人几近瘫痪,如今扬言要您的命呐。”
“我会怕他?”郑博珩的眼里闪过一丝冷意,“没弄死他真是可惜了。”
赵公公闻言也装作没听见,不再言语,低着头,领着郑博珩快步朝御书房走去。
第3章,鸡飞狗跳御书房
郑博珩顶着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御书房。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中气十足,跩得跟二五八万似的。
“哼!”明帝冷哼一声,“你还知道来见朕!”
“臣怎会不晓得,臣一忙完立刻就来见皇上,臣对皇上日月可表忠心耿耿啊!”郑博珩拍胸脯道。
“你还说你一回来就见朕?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郑博珩闻言,顺着明帝的目光瞥向一旁。
只见老晋王像僵尸一般全身无力地躺在一扁担上,双腿似乎失去了知觉一般时不时抖动一下,两只盯着郑博珩的眼睛淬了剧毒,恨不得当场把郑博珩弄死。
“哟,老东西,还活着呢?”郑博珩痞笑道,“昨日爽不爽?”
“你……!”老晋王没想到郑博珩在皇上面前也敢如此放肆,想狠狠骂他,可一动气就牵扯伤口,以至于他连话都说不清楚。
“你好大的胆子!”小晋王替他父亲呵斥了出来,“在皇上面前都敢对家父如此不敬,可见昨日定是你这厮将家父害成这样!”
“是我,当然是我。”郑博珩明明此刻是跪着的,可面向两代晋王的气场却足足有十丈高,“我堂堂兵马大元帅,惩恶扬善,何错之有?这老东西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老子没一刀砍死他看的还是皇上的面,不然你以为你们俩还有机会在御前咬老子一口?”
“放肆!”明帝怒喝道,“这里是御书房!”
老晋王的所作所为明帝比谁都清楚,弹劾他们父子俩的折子几乎能把御书房扑满。
但明面儿上,明帝必须要维护皇室利益,自然不可能向着郑博珩。
郑博珩懂。
皇帝的屁股朝着那对狗父子,脸是面向自己的。
“皇上,这狗王爷早就天怒人怨了,臣这不过是替天行道,而且他不活得好好的没事吗?”郑博珩把老晋王的“残废”说得轻描淡写。
“皇弟啊!”老晋王瞬间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道,“昨日为兄好好在家里宠幸小妾,这厮二话不说就闯进来!光天化日之下他持刀行凶,杀了我晋王府整整十名护卫!还那狗虐待为兄!简直是目无王法丧尽天良啊!为皇帝替为兄做主啊!”
别的不说还好,一提到宋绪风,郑博珩内心的怒意就涌了起来。
“除恶务尽,老子昨日就该掀了你那晋王府,再找二十条狗弄死你。”语气狠厉霸道。
“皇上救命啊!”老晋王的哭声越来越大胆。
“皇上救救我们王府吧!”小晋王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
“看来你俩确实欠抽。”郑博珩说着站起身,三两步走至老晋王跟前,一把抓起老晋王的衣襟,把老晋王作势拎起来要揍人的样子。
“你住手!”小晋王也顾不得别的,扑在自己爹身上不让郑博珩欺负老晋王。
反观郑博珩,那抬头挺胸的样子简直像极了村里的恶霸。
“你放肆!”皇帝第二次呵斥郑博珩,“朕面前容不得你如此作恶,来人给他二十大板!”
“皇上,二十大板臣服,但人臣也要揍!”
说完,郑博珩粗壮结实的手臂一用力,衣服肉眼可见地紧绷起来,就见他活生生不顾老晋王身上挂着的小晋王,将人拎直之后另一只手对准老晋王的脸,猛地就是一拳下去。
“砰!”
“啊————!”老晋王被揍的一瞬间,两眼一翻,人晕了。
“爹————!”小晋王彻底傻了眼,见自己老爹整张脸都凹进去,五官被一拳揍变了形,这会儿是真的嚎啕大哭起来,“爹啊————!皇上啊!反了啊这是!反了啊!”
“混账!”皇帝猛地拍了下案桌,“四十大板!来人!就在御书房!即刻执行!”
皇家侍卫鱼贯而入,欲将郑博珩抓起来。
郑博珩揍了老晋王一拳还不够,对着老晋王的命根子抬脚就要踢下去。
“郑博珩你住手!”明帝怒喝,“给我拦住他!”
皇家侍卫们领命纷纷上前,就见郑博珩双手被两人圈着,双腿被两人抓着,小晋王更是扑在老晋王身上。
“夺妻之恨……”郑博珩咬牙恶狠狠道,全身青筋爆起,像是一头发怒的雄狮,愣是一只手把小瑾王抓起来。
“五十大板!来人给我控制住他!”明皇这会儿想帮郑博珩也帮不了,他都没想到这厮居然如此豪横,什么夺妻之恨,明皇没有时间去思考,只知道此刻必须制止他。
又来了几个皇家侍卫。
“还敢告老子黑状!”郑博珩见老晋王的命根子是废不了了,来抓他的人越来越多,再拖下去不是个事儿,便卯足全力朝着老晋王的身体猛踹下去。
“救……救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我错了!皇弟救命啊……!”在郑博珩的淫威之下,老晋王又醒了,且这会儿是真的怕极,郑博珩凶神恶煞的样子让他怀疑自己会死在这里。
“晚了!”郑博珩爆喝一声。
明帝:“六十大板,给朕拦住他!”
赵公公:“郑将军踹不得啊!”
老晋王:“我错了!”
小晋王:“爹!”
郑博珩:“呀————!”
众侍卫:“呀————!”
“砰——!”
郑博珩这一脚在众人合力制止之下,还是踹了下去。
老晋王口吐白沫两眼一黑,又晕了。
小晋王哭花了脸,更多是被吓的。
“哎哟喂我的老王爷啊!”赵公公这会儿才着急地跑至老晋王身边查看情况。
而太医也在此时珊珊来迟。
“八十大板,给朕打!”明帝气得火冒三丈,案桌上的文房四宝摔了一地,“反了!反了!反了!”
郑博珩在踹完最后一脚之后,彻底卸了力,任由皇家侍卫们把他绑起来,捆在行刑椅上,一动不动。
突然,一旁的小晋王鬼哭狼嚎道:“爹!爹啊!我的爹啊!您不能就这样走了啊!”
明帝一惊,刚想问太医具体情况,就见郑博珩冷哼一声:“老子那一脚根本踹不死他,他最多被吓晕,装什么死。”
“你闭嘴!”明皇怒吼一声,面向太医问,“皇兄情况怎么样?”
“回皇上,老晋王确实是吓晕过去的。”太医如实道。
“怎么可能!我爹这样大半条命都没了啊!皇上!皇上!您要为我们爷俩做主啊!”小晋王一边哭一边爬至明帝案桌前。
明帝被吵得头疼:“送皇兄和小晋王回府,好生照料。”
“皇上!皇上啊!”小晋王还想再争取一下,可明帝已经面露不喜,他可不是郑博珩,二十大板就会要了他的命,自然不敢放肆。
很快,除了郑博珩和行刑的侍卫,以及赵公公,整个御书房就只剩下明皇和郑博珩。
只能说,郑博珩不愧是郑博珩,这一板子一板子实实在在打下去,一声不吭。
“看样子朕的八十大板是打不服你了。”人清空了不少,明帝的耳根清净许多,也有时间可以好好对付郑博珩了。
“服,臣对皇上从来都是心服口服。”郑博珩回道。
“你藐视皇权,理应是死罪,这八十大板不足以平息众怒。”明帝不打算放过他。
“皇上!臣去那晋王府的时候,臣的未婚妻正被那狗东西轻薄!夺妻之恨不共戴天!”郑博珩说得有板有眼。
“你哪来的妻?啊?朕前前后后给你说了多少次媒,你怎么说的?啊?一心沙场无心儿女之情,现在又哪来的未婚妻?”
“皇上,臣有啊!宰相府的小公子宋绪风。四年前臣就说要娶他,可是呢?宰相府的人怎么做的?啊?他老晋王不知道宋绪风是我郑博珩的人?皇上!那老东西都欺负到臣头上了,臣还不能揍他一顿了?皇上!臣冤枉啊!”郑博珩说得振振有词,越说越冤,好似六月飘雪。
郑博珩不说,明帝没想起来,这一提,明帝突然想起来了,这件事情他也略有耳闻,只不过四年了,将军府一句话不提,所有人,包括明帝在内都以为不过是个玩笑话。
“且不提你这个未婚妻名不正言不顺,既无媒妁之言也没父母之命,就算你对人情根深种,可据朕所知,宋绪风一根寒毛都没被碰到。”
“那是因为臣赶到及时啊!不然我媳妇就被那狗东西给糟践了啊!”
“那你也不能用狗啊!”
“是那老东西自己说要狗的啊!”
“你混账!”
明帝气得不行,胸口此起彼伏一上一下。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赵公公及时端上一杯茶,“南方特供的新茶,您尝尝。”
“你看看他!什么样子!”明帝大喝一口,这气还是没消下去。
侍卫们的板子还在打,明帝这口茶喝得不顺畅。
“皇上,”郑博珩缓了缓道,“臣有本要奏。”
“现在才想起来奏本?晚了!”明帝在想怎么惩罚郑博珩才能解气。
“皇上,臣这本奏上,保证您消气,不仅消气,还能饶了臣这八十大板。”郑博珩忽然咧嘴道。
多新鲜呐。
郑博珩今日在御书房里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凌迟处死完全是明帝看在他郑家为天齐镇守边疆,战功赫赫的面子上。
如今他郑博珩手上什么本,竟然能把这顿板子给免了?
“奏。”明帝缓了缓劲,坐直,“朕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哎赵公公。”郑博珩朝赵公公唤道,“奏折在我裤腰处,辛苦您来拿一下呗。”
明帝朝赵公公使了个眼色。
“好嘞。”赵公公走向郑博珩,果然在他裤腰处摸到一本奏折。
取出奏折,他恭恭敬敬将奏折递至明帝案桌上。
明帝瞪了郑博珩一眼,将奏折浏览一番。
板子还在继续,郑博珩的嘴角始终挂着笑意。
明帝看奏折的眼神从不屑,到认真,到反复确认,再到惊喜,最后眉开眼笑。
“好!”明帝大拍案桌,“好!”
“都停!朕今日就凭这张奏折,免了这混小子的八十大板!”
第4章,只要宋绪风一人
“好好好。”明帝越看越满意,“好啊。”
郑博珩这份边疆十五州的版图,看的明帝心花怒放。
“快快快!快起来!”明帝朝赵公公道,“赵承德,给这臭小子看座。”
“是。”赵公公从明帝翻开奏折第一眼开始就知道,郑博珩这顿板子是挨不了了。
“谢皇上!”郑博珩迅速从长椅上起身,明明挨了板子,却像是个没事儿人似的。
“臭小子,手里拿着这么个大功勋,才敢硬闯晋王府吧?”明帝的双眼到现在都舍不得离开这份奏折。
边疆十五州原本是天齐国的领土,可在三十年前因为意外被熬云国抢了,至此这边疆十五州就成了先皇最大的心病。
先皇临死前最念念不忘的就是边疆十五州,如今真的被郑博珩给打回来了。
明帝何止是高兴,简直是乐开花。
“赏!郑博珩,朕要好好赏你!”明帝心花怒放道,“你是想要金银还是要官位?朕可以封你兵部侍郎之位,甚至能给你封爵。”
此时,赵承德已把坐位准备好,可郑博珩没有坐下。
就见他上前一步,对着明帝磕了一个响头。
“皇上!臣不要金银,不要官位,更不要爵位,臣只要宰相府庶子宋绪风!求皇上赐婚!”
这番话郑博珩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只不过,此话一出,明帝脸上的喜悦明显降了一分。
他合上奏折,抿了口热茶。
“清浅啊。”
郑博珩字清浅。
“你年少时便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想嫁给你的女子数不胜数,就连皇后也多次向我询问你的意思。”明帝顿了顿,“朕记得你曾对说无心儿女情长只想建功立业。”
“臣记得。”郑博珩道。
“你也做到了,清浅。”明帝此时已经收起了所有情绪,“如今你也二十有五,天齐大多数你这个年纪男子早就人丁兴旺。这点朕始终对你有所亏欠。”
“为皇上分忧是臣的本分。”
“朕记得你与太傅家的嫡女是青梅竹马?”
明帝铺垫了很多,就是不提宋绪风一个字。
甚至把陆溪扯了出来,看样子明帝对宋绪风很不满意。
这点郑博珩很清楚。
“回皇上,臣对陆家小姐并无意。”郑博珩再次朝明帝磕了个响头,“臣只意属宰相府家的小公子宋绪风一人!”
“可据朕所知,陆家丫头一直在等你。”
“回皇上,意属臣的女子能从平安街街头排到街尾,难道臣每个都要娶回来?臣没那么多情。”郑博珩坚持道,“臣只要宋绪风一人。”
“清浅啊。”明帝唤了一声。
“臣在。”郑博珩应道。
“宋绪风的母亲是一个妓子。”
“臣知道,臣要的是宋绪风这个人,与他是谁无关。”
“宋绪风不良于行。”
“臣知道。”
“宋绪风无法为你郑家开枝散叶。”
“三十万郑家军只属于皇上!臣会为皇上培养下一个郑博珩,不会让皇上失望!”
“可你郑家会绝后。”
“无妨,臣如果真要子嗣,可以从旁支家过继一个。”
“宋绪风非你良人。”
明帝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宰相府的成色有问题。
郑博珩知道。
明帝说的一切郑博珩都知道。
甚至包括陆溪。
可他更清楚地知道,上辈子陆溪害他不浅,真正在背后默默付出的,只有宋绪风一人。
“求皇上成全!”郑博珩第三次磕头。
“若你真喜欢,朕可以将他赐与你当个妾氏。”明帝说了一个折中的方案。
“皇上!臣这一辈子只有宋绪风一个妻子!”郑博珩用了三分力气道,“臣还有一样东西要给皇上。”
闻言,明帝挑挑眉,朝赵承德瞥了一眼。
赵承德会意,从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两个盒子递至明帝案桌上。
可当他打开盒子盖子的时候,手居然抖了抖。
里面竟然是两颗血淋淋的头颅!
他下意识要合上盖子,却被明帝阻止了。
“这是……!”
“皇上,如果边疆十五州还不够,臣就加上呼延无极和呼延无边两人的头颅!”郑博珩加大了自己的筹码。
当年夺走边疆十五州的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两人,他们是熬云国的两个大将,也是先帝和明帝最重的心腹大患。
“好好好好好好!”明帝看着这两颗头颅,欣喜若狂。
“清浅啊清浅,你就是我天齐的福将啊!”明帝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
“皇上!臣……”
“好了,朕允了。”
面对郑博珩带来的这两个战利品,明帝想不答应都难。
古往今来,无论是哪个朝代,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大将手握兵权却野心勃勃。
而郑博珩这一操作,哪怕今生他权势滔天,可他郑家毕竟是绝了后,就算有旁系过继,也没用。
就如郑博珩自己说的,三十五万郑家军永远属于他明帝,属于天齐国。
求娶宋绪风这个身份低贱不受宠的庶子,不可能得到宰相府的支持。
在明帝看来,郑博珩这哪里是娶妻,根本就是来交投名状的。
因此一旦赐婚圣旨下,明帝只会更信任他,甚至说会超过几位皇子。
郑博珩如此坚决选择一条“死路”,那么明帝自然不会吝啬给他这一生的荣华富贵。
区区一个残废,明帝自然允。
“谢皇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郑博珩不认为明帝会出尔反尔。
“你且回府,赐婚圣旨择日会下。”
“皇上,择日是何时?”郑博珩必须把这件事情给按死了。
“混账,朕不会食言。”明帝呵斥道。
“臣,谢皇上!”郑博珩把御书房的地板叩得“哐哐”响,“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滚吧。”明皇甩甩手。
“臣告退!”
说完,郑博珩拔腿飞快离开御书房。
一出御书房,郑博珩便马不停蹄往家赶。
他可太想宋绪风了,也不知道自己不在,宋绪风有没有好好休息。
他自是不担心将军府里有人会怠慢宋绪风,毕竟有自己的命令在,怕就怕宋绪风自己会多想。
毕竟他这个媳妇,从小到大日子过得太苦了,身娇又体弱,内心更是容易受伤。
他必须好好呵护着。
可他万万没想到,仅仅过了四个时辰,就有人欺负到他将军府头上来了。
此时,郑乙正带着几名将军府亲卫在门口与一群侍卫对峙着,宋绪风正被护在身后。
就见他弯腰猛地咳嗽,咳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郑博珩见状,怒从心起。
第5章,极其恶毒的羞辱
正当郑博珩在御书房大显神威的时候,宋绪风被屋外的嘈杂声吵醒。
他晃晃脑袋,毒发和烈性药冲击产生的剧烈疼痛感,此刻终于彻底消失了。
他甚至能在体内感受到一道猛烈刚硬的强大内力,这股内力将他体内那些隐隐作乱的毒气狠狠压制着。
如同郑博珩本人一样。
想到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宋绪风始终有些不敢相信,但清晰的认知时时刻刻在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不过此刻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屋外的声音越来越响。
“擅闯将军府者,死。”这个声音他并不认识,但听这话的意思,应该是将军府的人。
郑博珩才回京都,怎么可能会与人有怨?
不出意外,应该和晋王府的事情有关。
宋绪风立即拄着拐杖朝屋外驶去。
四年前,因为愈发出落得与自己母亲一致的容颜,被宰相府主母阮凤琳动用家法,差点被打断腿。
要不是郑博珩突然出现救宋绪风于水火,双腿彻底残废就会是宋绪风的结局。
也就是那时候,郑博珩郑重其事地告诉阮凤琳以及宰相府一众人,他要娶宋绪风。
因为他的一句话,阮凤琳没再虐待宋绪风,宋绪风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也因为这句话,宋绪风没有一天不在练习走路。
四年来,他虽依旧不良于行,却勉强能走,只不过会伴随着非常明显的一瘸一拐。
宋绪风的脚步不断加快,终于,他瞧见了将军府门口的对峙。
只见一男子站在将军府正门前,手持一杆五尺长枪横在胸前,将前方的人马通通挡在外头。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架出了数十人的气势。
“放肆!”一道怒喝声从屋外响起,“你可知她是谁?她宰相府的嫡次女,是你们将军府未来的将军夫人!我看谁敢拦她?”
这道声音宋绪风额外熟悉,是宰相府的侍卫长宋持。
他说的宰相府嫡次女叫宋浠悦。
为什么宋浠悦会来这里?
为什么宋浠悦会变成将军夫人?
他内心沉了沉,继续上前。
“擅闯将军府者,死。”似是没有听见宋持说话一般,男子嘴里只有这冷冰冰的一句话。
宰相府仗着有皇后撑腰,在整个京都里作威作福惯了,从来没有一个府邸,或者有什么人敢把宰相府的人拒之门外,何况这守门的还是个下人。
“报上名来,我不杀无名之辈。”宋持这语气看上去是先礼后兵,态度却高高在上得很。
“将军府不见客。”男子说话时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动如松。
宋持在男子面前下了面子,脸色阴沉,就在他要拔刀相向的那一刻,他的余光里出现了宋绪风的身影。
“那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宋持忽然伸手指向宋绪风,语气不善。
宋绪风听见了。
他拖着自己的腿,一步一步朝将军府门外走去。
从六岁开始,他被推湖,被下毒,被诬陷,被打断腿。
他整整隐忍了十一年。
这十一年里,他韬光养晦,等的就是脱离宰相府的一天。
如今他虽然被阮凤琳卖给了老晋王,但也算是“自由”了不是?
于他而言,是时候一点点血债血偿了。
将军府是个充满正气,守护人间正道的地方,他自觉自己这个已经将灵魂卖给恶魔,即将与杀戮同行的人,不配待在这里。
他不想给将军府添麻烦。
昨晚是上天赐与他最好的礼物,他会把它当做他人生的净土缩在心里。
宋绪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走得坚定,一如准备赴死的边关将士。
可就在他拖着那条残缺的腿跨入黑暗的那一刻,前方突然一道身影制止了他。
宋绪风定睛一看,是郑乙。
“将军吩咐我等保护你,见谅。”说完,郑乙看向守门男子,“郑己,关门。”
“是!”郑己得令收起长枪欲关上将军府的大门。
“慢着!”宋持迅速上前,亮出武器将门抵住,他身后的人同时抽出长剑对准郑己。
郑己见对方的脚居然踩在将军府的门槛上,重新拾起长枪,与宋持的剑相抵,没让宋持再进一步。
一时间,两方人短兵相接,气氛剑拔弩张了起来。
两方人的动静引起了周围人群的注意,越来越多的目光集中在郑己和宋持身上。
“他是我宰相府的人,我们要带走。”宋持带着命令的口气。
“擅闯将军府者死!”郑己眉目一瞪,喝道。
“我再说一遍,他是我宰相府的人,是宰相府嫁给老晋王的妾,他怎么可以出现在将军府?我不管他耍了什么手段做到的,但这于理不合,他在这里只会让将军府蒙羞,所以我必须带他走。”宋持义正言辞道。
——嫁出去的妾。
宋持拿这极具侮辱的五个字来作践他,宋绪风的手指狠狠地掐进了肉里,目光逐渐阴冷。
宋持生怕将军府的人不知道自己是个五旬老头的买来玩弄的妾。
这五个字又何尝不是在提醒他,他宋绪风是个贱妾,是个见不得人的供人玩乐的东西。
“听说老晋王前几日收了个新人,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宰相府的私生子啊。”
“哎呀,你别说,听说那人长着一张狐媚子的脸,可会房中术那一套东西呢。”
“可不是嘛,他母亲可是当年京都第一名妓啊,那张脸,啧啧啧,太能勾人魂了。”
“听这意思,他此刻怎么会在将军府?”
“谁知道用了什么勾引人的手段?”
“不是说老晋王手段阴狠,死在他床上的人都能把井填满。”
“那更说明这宋绪风是个有手段的啊。”
“阁下所言极是。”
周围听见宋持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谣言三人成虎,宋绪风这些年来一直生活在众人的谈资之下。
往日里,他一直心智坚定,并不会因为这些闲言碎语而动摇自己,可现在是在将军府啊!
他生怕将军府的人会和外面的人一样,觉得他低贱。
只有他知道他根本没有嫁给那老东西当妾。
他们是趁他毒发把他绑过去的,甚至当着他的面签了卖身契。
但宋绪风此刻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自从七岁那年母亲死后,孤独了十年宋绪风在宰相府完全被孤立,根本没有人会与他说话,与他沟通,更别说听他解释。
没有人会听。
所以宋绪风并不善与人争辩。
而且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因为郑博珩确实是在老晋王的卧室里找到自己的。
对这个事实,他百口莫辩。
此刻,宋持借机把“嫁人的妾”这个身份死死按在他身上,欲让他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宋持是真的不想给他一点点活路。
越想,宋绪风掐自己就越用力,指甲甚至磨破了皮。
就在这时,宋浠悦娇俏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她是宰相府的次女,长得如花似玉,唇红齿白,肌肤白皙嫩滑得几乎可以沁出水来,一双闪亮的眼睛在阳光下笑起来能迷倒众人。
可就是这张脸,在宋绪风看来,是这个世上最恶毒的面容——宋绪风的味觉就是因她而失去的。
原本宋绪风以为宰相府的人来抓他是因为老晋王的事情,可从宋持的言语间可以判断,他们并不知晓晋王府的事情,或者说,宰相知道了没有告诉他们。
而宋浠悦今日来,似乎跟“未来将军府夫人”有关。
“绪风弟弟,你怎么会来将军府?你才嫁了人,应该好好服侍夫君才是,明日就是回门的日子,父母亲都在等你和老晋王呢。”宋浠悦每一个字都似乎是在“关心”宋绪风,可句句都在强调宋绪风“已嫁人,是个妾。”
如果不是在将军府,恐怕宋绪风此刻早已出手。
宋绪风对自己非常狠,没有味觉,他就尝试所有东西,包括毒物,反正贱命一条,多活一天是一天,却无意间练就了“百毒不侵”的身体。
腿脚不好,他就拿命去练,能走一点是一点。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宰相府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在无人知晓的地方,练就了一身本事。
包括杀人。
昨日的烈药对他来说是个意外,但他也因此得到了郑博珩的内力,这股内力帮他打通了一直没能突破的任脉,如今他杀这几个人并非难事。
当然不能在将军府里。
念及此,宋绪风那能勾魂的双眼此刻带着些许无错。
“阿姐,是郑将军邀请我来的。”
第6章,别怕,我回来了
“小风……”宋浠悦闻言眼睛忽然红了,“为什么……你已经嫁人了,却要冒充我?”
“好啊宋绪风,你得知郑将军向皇上求娶二小姐后,居然敢在将军府的人面前冒充二小姐!”宋持不做任何思考,对着宋绪风横眉怒目道,“你想将你嫡姐置于何地?你好歹毒的心!”
“将军府各位,现在你们清楚了吗?我身边这位才是你们未来真正的将军府夫人,里面这位是老晋王的妾,你们别被他外表给骗了!”宋持仿佛得到了真相,带着一副我为你们好的份儿上,说得铿锵有力。
此言一出,加上宋浠悦那楚楚可怜的样子,周围原本就在看热闹的旁人朝着宋绪风开始指指点点。
“不然说是个庶子呢,可真歹毒。”
“连自己的嫡姐都要害,可见往日里没少做恶事。”
“我家要是有这样的不孝子,早就赶出去了,还给他安排婚事?宰相府对庶子可真好。”
“是啊,这种不守德的妾被浸猪笼都不为过。”
人群窸窸窣窣的言语比先前更为放肆。
他们似乎想通过自己的话语让将军府的人清醒些。
在宋持的引导下,整件事情他们宰相府是受害者,将军府亦是被骗的,宋绪风一人为了荣华富贵策划了一切。
然而,他们高估了郑乙和郑己“不谙世事”的程度。
郑乙和郑己出自郑博珩的天干十卫。
郑甲为首,郑癸为末,依次以实力排名。
两人一直跟着郑博珩驰骋沙场,大大小小杀过的敌人说出来能把眼前所有人都吓死。
可他们完全不明白言语间的弯弯绕,他们的脑子里只有军令,郑博珩的话就是军令。
比起郑己,郑乙还算稍微会变通一点,就算这样,他也一点都不懂眼前这群人在说什么。
“老乙!说话!”郑己依旧没动,他一人守着府门,宋持没能再靠近一寸。
郑己是个五大三粗的百户,只懂杀敌,更无法了解宋持和宋浠悦说的是什么意思。
将军府的职位是得靠实力争取。
郑乙实力强悍,当管家没人有异议,这个门卫却是郑己打败了郑庚、郑辛,郑壬,郑葵好不容易抢来的。
他原本安安静静当个守门闲情舒服得很,哪知道一早上跑来这么一群人打扰他休息。
现在这群人在他面前喋喋不休了很久,他早就想揍人了。
但郑博珩叮嘱过他们,在天齐城没事不能随随便便揍人。
所以他忍到现在。
郑己这话说出来,郑乙就知道他忍不住了。
奈何郑博珩实在耳提面命要他们注意分寸。
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郑家军副官第一次觉得有些为难。
这个分寸怎么个注意法?
揍还是不揍是个问题。
而郑乙的沉默在包括宋绪风在内所有人看来无疑是在思考。
“小风,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可是我真的一直拿你当亲弟弟,你这么做又是何苦?”宋浠悦一脸委屈,“你还是快些回晋王府,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二小姐!”宋持不同意,“你就是太善良了,怎么能让宋绪风就这样回晋王府?他可是犯了大忌!”
“小风是我弟弟,宋持,我们要为宰相府着想。”宋浠悦善解人意道。
宋持深知这是在将军府门口,自然不会过于拂宋浠悦的面子,有些事情,稍稍点到为止就可以,说多了只会起反效果。
“你可听见了?还不让我们进去?”宋持转向郑己,边说边向前跨步。
“老子让你动了吗?!”郑己瞪向宋持,手里的长枪往前一挡,反而把宋持逼退了两步。
“老乙!说话!”郑己第二次朝郑乙询问意见。
见郑乙始终不语,宋绪风的心沉至谷底。
很显然,宰相府的污蔑似乎成功了。
宋绪风面上虽不显,却悲痛攻心,没忍住猛得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
这一咳,其他所有人都没觉得怎么样,可郑乙和郑己突然如临大敌。
“老己!”郑乙只说了两个字。
郑己秒懂。
他大喝一声,手中的长枪在空中甩出了几个巨大的圈。
就这几个看上去简单的圈,把宰相府所有人都击退了。
包括宋浠悦。
“二小姐!”
“小姐!”
宋持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一股强大的内力冲击在地,但他无暇震惊眼前人的武艺,第一时间去查看宋浠悦。
“二小姐,你没事吧?”
宋浠悦不明白,他们明明说得那么清楚了,为什么这个门卫还要对他们动手。
他们不知道自己是宰相府的二小姐吗?不知道自己是未来将军府的主母吗?
他们怎么敢的?
宋浠悦盯向宋绪风。
一定是他,总是他,顶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用最不要脸的方式获得了将军府一时的维护。
当初自己怎么没弄死他,结果让他明明已经进了晋王府还能在她面前作妖。
“小风……”宋浠悦泪眼朦胧,我见犹怜。
“你们将军府不可理喻,宁可维护一个骗子!”宋持怒吼道。
说完,他对一旁的护卫们下令:“进去把宋绪风给我抓出来!”
“我看谁敢!”郑己根本没把这些人放在心上,将军府的威严不能有一点点被挑衅。
眼看两方人马即将战了起来,宋浠悦被丫鬟扶持着站在一边,掩面哭泣着。
面对郑乙和郑己的反应,宋绪风还是有些惊讶的,因为他真的以为将军府会和其他一样。
然而没有,他们在维护他。
这就够了。
他不能连累将军府。
正当他准备上前时,忽然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非常非常远,但直觉告诉宋绪风,来人是郑博珩。
事实上,听见马蹄声的不单单是宋绪风,还有郑乙和郑己。
将军回来了!
这下郑己更不可能放水,他一步向前,手起抢落,直接朝宋持几人攻过去。
“你们简直欺人太甚!”宋持也怒了,招呼身旁的护卫与郑己打起来。
宋绪风瞥了眼哭得梨花带雨的宋浠悦,心里一横,猛得弯腰一阵咳嗽。
这不咳还好,一咳便立马不可收拾。
原本的假咳变成真咳。
郑己听见这咳嗽眉头就直跳,下手更狠厉了些,宋持等人不到两个呼吸就再次被打趴下。
此时,就连宰相府的人也注意到了郑博珩。
就见郑博珩此刻面带怒意直直朝将军府策马奔腾而来。
宋浠悦见状以为郑博珩是因为自己受伤而生气,立即拭去眼角的泪花,嘴里带着些许呜咽:“将军……我……”
然而,正当众人以为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门卫会被郑博珩责罚的时候,就见郑博珩一个飞身冲进将军府,一把抱起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宋绪风,满脸心疼道。
“绪风!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此话一出,原本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陷入寂静。
除了郑乙和郑己,在场众人都被郑博珩这个反应给震得说不出话来。
宋浠悦更是话说一半,表情僵硬在半空中。
别说是旁人,就连宋绪风都没想到会这样,这下他咳得更厉害了。
郑博珩对着郑乙和郑己斜睨了一眼。
两人立即意会,前者飞出去找大夫,后者继续揍人。
郑博珩边哄人边把人往屋里带。
“别怕,我回来了。”
要多温柔有多温柔。
宋绪风非常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双脚离地。
将军府门外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郑博珩正抱着他沐浴在阳光之下。
第7章,宋绪风恢复自由
“郑将军!你认错人了!他叫宋绪风,是老晋王的妾,你要娶的宰相府的二小姐啊!”宋持见情况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立马喊出了声。
原本已经飞远了的郑博珩听到这句话,停下了脚步。
宋绪风心跳不住加快,他紧紧抓着郑博珩的衣袖,摇头道:“我不是,咳咳……相信我。”
郑博珩自然不可能认错人。
昨晚宋绪风是不是第一次他能不知道?
他奇怪的是,从他得到明帝的承诺后再一路回到将军府,前后根本差不了半柱香的时间,为什么这个消息就已经传得这么远,且那么离谱?
郑博珩本想当场教训教训宰相府这群人,可瞧着宋绪风此刻虚弱的样子,他还是决定先照顾人。
“很难受?是不是?”郑博珩将人往怀里紧了紧。
见郑博珩如此焦心自己的模样,宋绪风下意识摇头:“无妨。”
宋绪风真的没什么,不过是先前咳嗽咳得用力过猛了些。
“旁人的话你无需在意,”郑博珩觉得一定是这群宰相府的人把宋绪风给气到了,不然早上还好好的人这会儿咳成这样,“除了你,我谁都不会娶,相信我,嗯?”
“嗯。”无论郑博珩说什么,宋绪风都信。
回到寝室,郑博珩扶着宋绪风躺在床上。
“郑博珩……”宋绪风轻唤了声。
“清浅。”郑博珩道,“我的字。”
“清浅……”这是宋绪风第一次知道郑博珩的字。
“嗯。”郑博珩应着,忽然凑近宋绪风,使得宋绪风呼吸一滞,“唤我夫君,我会更高兴。”
郑博珩的声音低沉,吐着轻气,带着蛊惑。
宋绪风被吹得耳朵痒痒,瞬间泛起了红晕。
“清浅……”宋绪风没被郑博珩的撩拨失了理智,“他们趁我……体虚的时候,把我掳至晋王府,我醒时已被绑着,因毒而无法动弹。他们把我卖给了老晋王,这并非我本意,我堂堂一名男子,如何做他人的妾?”
宋绪风试着替自己解释,他这辈子一口气没说过那么多话,语气焦急。
“不做他人妾,那你可愿意做我的妻?”郑博珩再次问。
这个问题他昨日已问过,只不过昨日两人才欢好过,过了一日,人清醒很多,也许会想得不一样。
宋绪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愿意,他当然愿意,可他怕郑博珩后悔。
“我……”
“你没有说不的机会,绪风,皇上已经答应给我们赐婚,到时候圣旨一下,你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这辈子我们生同衾,死同穴,你逃不掉的。”郑博珩一把搂住宋绪风,一口气把宋绪风要说的所有拒绝的话全都堵了回去。
宋绪风甘之如饴。
他双手回抱郑博珩。
郑博珩因常年习武,身材健硕,宋绪风抱着他弓着的后背,有一股浓浓的安全感。
“我愿意,清浅。”宋绪风轻轻应道。
“小风……”郑博珩心里高兴,他捧起宋绪风的脸,对着他薄薄的唇瓣吻下去。
就在这时,房门响起。
“将军,大夫来了。”郑乙生怕自己带人来迟了惹得自家将军不高兴,一路上用尽了轻功,大夫都差点被他飞晕。
郑博珩叹了口气,松开宋绪风,两人之间的旖旎一下子消散了。
他将大夫领进门:“好生照看绪风,要用什么药直接找将军府领。”
“好的,大人。”大夫朝郑博珩弯腰应道。
“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处理外面的事情,很快就回来。”郑博珩说完便跟着郑乙离开了房间。
两人行至将军府大门,宰相府的人已经被郑己彻底打趴下,除了宋浠悦和她身边的丫鬟,其他人都在地上打滚。
宋浠悦原先的假哭也变成了真哭。
而周遭的人群亦被将军府这一凶狠的样子给吓到了。
郑博珩扫了地上宋持等人一眼:“什么东西也敢闯我将军府。”
“郑……郑将军……”宋浠悦泪眼婆娑地看向郑博珩,希望郑博珩能看在她是弱女子的份儿上能怜惜她一点。
“你们给我听好了,我从来没说过要娶你什么宰相府的二小姐,我将军府也不欢迎你们宰相府的人,以后经过将军府地界绕着走,懂吗?”郑博珩的态度霸道而强势。
他没有提及宋绪风,一来赐婚圣旨下达之前,宋绪风不易被架在风口浪尖,二来宋绪风在被卖给晋王府那日起,就已经不是宰相府的人了,他娶宋绪风与宰相府何干?
众人闻言纷纷露出惊讶之色,所以这一切都是宰相府自以为是的吗?
可居然有人不愿意娶宰相府二小姐,这也是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
宋浠悦被郑博珩这架势给吓坏了,她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宋绪风会被特殊对待,她现在只想回宰相府。
“听懂了吗!”郑博珩大喝一声。
“懂……懂了!”宋持边捂肚子边挣扎站起身,将宋浠悦护在身后。
“懂了就滚!”郑博珩对这群人没有留丝毫的脸面。
宋持自知今日之事已经无法挽回,只能带着宰相府其余一众人等灰溜溜地离开。
“好了好了!都散了!”
待宰相府的人走远,郑己则将附近看热闹的人群都驱散开。
这一下,将军府终于安静了。
“属下失职,还请将军责罚!”郑乙和郑己待人清空后,齐齐向郑博珩下跪。
“你们也听好了,宋绪风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且往后将军府只有他一个夫人,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我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到他一点。”郑博珩郑重其事吩咐道。
“是!”郑乙和郑己齐声道。
郑博珩点头,刚要转身离开,却见远处一人急匆匆往将军府跑。
“郑将军留步,郑将军留步!”来者用力朝他招手。
“你是何人?”郑博珩问。
“回郑将军的话,小的是晋王府的管事。”来人朝郑博珩毕恭毕敬道。
郑博珩二话不说对着来人就是一拳揍下去。
“小的是来送卖身契的!”
来人反应极快,跪在地上迅速双手将宋绪风的卖身契奉上。
郑博珩的拳风停在卖身契上一毫厘。
“我家王爷说了,是晋王府有眼不识泰山,还请郑将军看在宋小公子并无大碍的份儿上,给晋王府一条活路,日后晋王府必会感恩。”
来人边说,边给郑博珩深深磕了一个响头。
郑博珩接过卖身契,拆开阅览后,将契书放进自己衣袖之中,对着来人狠狠道。
“滚。”
第8章,好喝就都倒了吧
宋绪风被一道和煦的阳光照醒。
他睁开眼,郑博珩已经离开,身旁却留着余热,看来走了没多久。
宋绪风坐起身。
虽然身体多有不便,但他早已习惯。
刚下床,一把精致的轮椅出现在他眼前。
宋绪风心里有些暖。
看得出来,这是郑博珩特地为他准备的。
当他坐上轮椅的那一刻,听到一阵敲门声。
“夫人,你醒了?”一小厮的声音从屋外响起。
宋绪风被“夫人”两个字惊了惊,但很快就接受了。
他轻轻打开门,柔和的阳光再次倾撒进屋。
郑博珩这间主屋坐北朝南,视线通透,每每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能驱散人身上所有的晦暗。
“夫人,您饿不饿,我给您准备一些吃食吧?”小厮说道。
“麻烦了。”宋绪风没有拒绝小厮的好意。
待小厮走后,宋绪风环顾一圈四周。
他忽然注意到,这个房间为了照顾他,把一些不用的家具全都撤了。
宋绪风坐在轮椅上就可以打开窗户,很多东西都放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连高度都刚刚好。
他推开窗户,如今已是三月,万物复苏,垂柳在微风下摇曳,发出轻轻的“沙沙”声。
这时,小厮端着食盒站在门口:“夫人,我进来了。”
“进。”宋绪风应道。
小厮跨进门,食盘上是一碗精致的热粥,配着一些小巧开胃的点心。
“今日的粥是将军府新来的厨娘做的。”小厮边说,边给宋绪风盛了一碗粥,递至他面前。
这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眼里透着一股清澈。
“多谢。”宋绪风应了句,他摇起一勺往自己嘴里送。
随后,他停住了动作。
没有人知道,他在失去味觉的同时,还获得了一项无人知晓的能力。
于他而言,凡是有味道的食物,都是有毒的,味道越浓,毒性越强。
这些年来,宋绪风凭借机缘巧合下获得的一本《毒典》,不断地尝百毒,以至于练就了一身几乎“百毒不侵”的身体,但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的身体非常衰弱,常年处于病态。
当然,先前在晋王府的媚毒是个例外。
宋绪风只尝了一口,便放下碗筷。
这次的味道不淡不浓,但对普通人来说,会造成严重的损伤。
“怎么了夫人?是不对胃口吗?”小厮问。
宋绪风瞧向小厮。
小厮的目光依旧清澈见底,不似有伪。
“你叫什么名字?”宋绪风面不改色问。
“我叫郑小东。”郑小东应道。
“我想去厨房看看。”宋绪风道。
“夫人,这粥是有什么问题吗?”郑小东年龄虽小,可察言观色的眼力还是有的。
“没有,我只是觉得好喝,想去看看厨娘。”宋绪风说着,像个无事人般尝了尝其他的菜。
没有味道。
“我这就带您去看看。”郑小东将碗筷收拾好,推起轮椅,带着宋绪风朝厨房走去。
一路上,和宰相府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人不同,整个将军府很安静,基本上没有人影,偶尔有人路过,手里都在忙活着。
两人很快抵达至厨房,此时厨娘还在干活,见到郑小东和宋绪风,立即打招呼:“小东啊,夫人喝粥了吗?”
“这位就是夫人了。”郑小东向厨娘介绍道。
厨娘瞧了宋绪风一眼,立即擦手向他行礼:“哎哟您瞧我,夫人您怎么来了,厨房油烟味重,小心呛着您。”
宋绪风观察了厨娘一番。
厨娘是一位胖胖的妇人,梳着高高的发髻,笑起来慈祥和蔼。
“我觉得你做的粥很好喝,可以再给我一碗吗?”
此时炉上还在煮着粥,应该与先前的是同一锅。
“哎!哎!您要喝,吩咐就行,哪能亲自来。”厨娘听闻宋绪风喜欢,满心欢喜溢于言表。
“你只煮了这一锅,是吗?”宋绪风问。
“是的,将军府人不多,今日几位官爷都不在,就我们几个人,我就寻思着少做一点,也别浪费不是。”厨娘说着,盛了一碗递给宋绪风。
宋绪风喝了一口,一样的味道。
“您要是喜欢,下次我再做点别的给您换换口味。”厨娘满脸堆着笑意道。
“喜欢。”宋绪风说得云淡风轻。
“好嘞,那……”
“那就都倒了吧。”宋绪风语出惊人。
“哎!您……什么?”厨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子语塞。
“这锅粥都倒了吧。”宋绪风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一早在将军府做工的其他下人们陆陆续续做完了手上的活来厨房吃早点。
偏偏还没吃上一口就听见宋绪风说出了这样的话。
“好端端的粥为什么要倒了?”其中一人不解道。
辛辛苦苦一早上,结果早点都没有,生气也是理所当然。
宋绪风没有解释。
一来,他做事从来不喜欢解释,或者说,他不善与人沟通,这个世界上在他娘去世后,也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或多说什么。
二来,他需要找出下毒的那个人。
他看向郑小东。
郑小东走至热粥前,端起锅就往外走。
“不是,凭什么呀,好好一锅粥说倒就倒了,你谁啊,郑乙总管都不会做这种事!”
另外一人上前阻止郑小东。
原本郑小东想说这位是将军府的夫人,但这会儿说出这句话,会给宋绪风招黑,所以他没说。
他瞅了宋绪风一眼,就见宋绪风微微朝他颔首。
现在如果对这些人说这粥有问题,且不说这群人信不信,也很有可能打草惊蛇。
憋屈。
郑小东很久没遇到过不能用拳头解决的问题了。
宋绪风没说话,他也不吱声,听令就行。
就在这时,有人从厨房门口经过。
“咋了这是?”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男人,看扮相,应该也是位厨子。
“老李,你说说,这一大清早的不让人吃饭算是怎么回事?”
“是啊,我们也在别家做过,从来没遇到过做工了不给吃饭的主人家。”
“将军府怎么欺负人呢?”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道。
郑小东此刻还没走远,听着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要开口,却被宋绪风制止了。
“既然如此,小东,别倒了,给大家吃吧。”宋绪风吩咐。
“是。”郑小东又将那一锅粥放回炉子上。
众人不禁朝宋绪风瞅了好几眼,这人一会儿说倒,一会儿又说不倒,长得那么漂亮,做的事情却有些疯癫。
几人心里泛着嘀咕,可这会儿毕竟有饭吃了,便没再说什么,一个个拿起碗去盛粥。
最后出现的李姓男子瞅了瞅众人,没要粥喝,而是朝厨房另一边走去。
“你怎么不喝粥呢?”
突然,宋绪风瞥向男人问道。
第9章,郑小东被惊呆了
宋绪风的话像幽灵一样,把男人吓了一跳,他的手不禁抖了抖。
这副做贼心虚的模样过于明显。
“嗨,我这不是吃过了嘛。”男人佯装镇定,“对了,我想起来家里还有点事儿,你们先吃,我先回去。”
说完,男人便擦了擦手往外走。
郑小东反应极快,猛地朝男人冲过去。
男人见状不对,立即撒腿跑起来。
可没跑两步就被郑小东给撂倒在地。
“啊——!”男人大叫,“杀人啦!将军府杀人啦!”
其余人还没来得及喝下一口粥,就被这架势给吓到了,有的甚至吓得手一抖,粥洒落一地。
宋绪风缓缓推着轮椅驶至男人跟前。
郑小东一把抓起人,将其面对宋绪风下跪着。
“大家都想喝粥,”宋绪风手里端着粥,递至男人面前,“你怎么不喝呢?”
男人望着宋绪风,就见宋绪风的眼里黑暗无光,仿佛是寒潭般的深渊。
仅是这短短的几个呼吸间,男人后背就被冷汗浸湿了。
“我,我吃过早点了,我不饿,我为什么一定要再吃?”男人的气焰一下子软了下去。
“喝吧。”宋绪风将粥抵在男人嘴上。
“我吃过了!我不喝!你这人怎么能逼人喝粥呢?”男人开始反抗。
宋绪风猛地伸手抓住男人的下巴。
男人吃痛,死命挣脱,却发现无论如何摆脱竟都是徒劳。
宋绪风另一只端着粥的手则将热粥往男人嘴里倒。
男人反抗的动作愈发激烈,拼了命地要把粥吐出来。
“老实点!”郑小东出手钳制住男人,配合宋绪风把粥给人灌下去。
原本准备喝粥的其他人,这会儿齐齐放下了手里的碗,厨娘更是吓得立即将粥倒在泔水桶里。
再傻的人,这个时候也能看出来事情不对劲儿了。
男人眼看有毒的粥已经被倒入自己的口中,死命屏住喉咙不让粥流下去。
宋绪风眸子里寒光一闪,瘦弱的五指猛一用力,把男人的喉管几乎掐出了形状。
男人吃痛,忍不住叫出声。
食物顺着食管流了下去。
直到一整碗粥全都灌进男人的肚子里,宋绪风才松开手。
郑小东也顺势撤去控制。
“呕——呕——!”
男人重获自由后第一反应就是把手伸进自己喉咙里把吞下去的扣出来。
可已经晚了。
“救我!救我!我错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我不该在粥里下毒!我真的错了!”男人爬向宋绪风,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裤脚。
此言一出,一旁的下人们吓得脸色瞬间煞白,视线在白粥和宋绪风身上来回飘。
就差一点点!
如果自己喝下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宋绪风面无表情,视线向下,瞅着男人的目光似乎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放开你的脏手!”郑小东一脚将男人踢到一旁。
“救我!救命!我真的错了!我……”
话音未落,就见男人口吐鲜血,两眼一翻,人倒了。
“啊——!”
其余人见到这一幕吓得尖叫起来。
厨娘整个人晕倒在地。
其他人则撒腿往外跑,边跑边喊:“死人了!死人了——!”
一时间,原本安静的将军府喧闹了起来。
就在这时,下朝后又去巡防营视察的郑博珩,带着同样忙碌了一上午的郑乙等人回到将军府。
几人从远处就听见了叫喊声。
“发生了何事?”郑乙抓住其中一人便问。
“死……死人了!”其中一个下人惊恐道。
“在哪里?”郑乙问。
“在……在厨房……”下人战战兢兢道。
“夫人在哪里?”郑乙继续问。
“夫……夫人?”那下人被问住了,没反应过来。
“也在厨房!”另一人脱口而出。
郑博珩“唰——”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厨房里,宋绪风的目光还停留在已经死去的男人尸体上,眼神里没有一丝光亮。
这虽不是他第一次伤人,却是他第一次生出杀意。
那根脆弱的喉管似乎只要再用力就能掐断。
随后就会有骨头碎裂的“咔嚓”声,清脆而悠扬。
宋绪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他的肌肤太嫩了,不过是与皮肤稍稍摩擦一番,就出现了红印子。
郑小东正在检查男子的尸体。
“夫人,看样子确实是死了。”
怎么就死了?
宋绪风没有说话,他的眼睛再次逐渐暗淡。
我杀人了……吗?
我……
“绪风!”
郑博珩的叫声唤醒了失神的宋绪风。
郑博珩冲进厨房。
宋绪风回头。
因为背着光,宋绪风有些看他不清。
“清浅?”他轻声问。
“没事,没事了,我来了。”郑博珩将人打横抱起,靠近自己的胸膛,将宋绪风隔绝在尸体视线之外,他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宋绪风,“吓坏了吧?是我不好,只留了个郑小东给你,回头我把郑葵调过来护你。”
郑小东原本还在观察尸体,听闻郑博珩准备叫郑葵来给宋绪风,他吓了一跳。
他本来想说,将军啊,咱们夫人刚才喂毒的气势并不比您杀敌的模样差,说不定夫人有我一个小厮就足够了呢?
而且郑葵是什么人?虽然只是天干十卫之末,可那也是天干十卫啊!当年您万军之中斩杀呼延兄弟俩的时候,都是天干十卫给您兜的底啊,您让天干十卫当个护卫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一点?
“你有意见?”郑博珩瞄了郑小东一眼。
“没有……”郑小东努了努嘴,您是将军您说了算。
“究竟发生了何事?”郑博珩这时才想起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清浅……”宋绪风唤了一声。
“怎么了?”郑博珩低头柔声问。
“此人可能还活着。”宋绪风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
“别看,”郑博珩掰过宋绪风的头往自己胸口钻,“脏。”
就这几个动作几句话,把郑小东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家将军是被下了降头吧?被夺舍了吧?
这还是那个能止所有边疆小儿夜啼的阎王将军吗?
不是吧?
谁能告诉他,他家威风凛凛的郑将军究竟怎么了?
就在这时,倒在地上的男人再次突然咳出血,唤出声。
“救……救命……”
第10章,宋绪风开启反杀
审讯还没开始,男人就把知道的都说了。
他原是宰相府的一个杂役,昨日宋持找上他,让他趁着将军府在招工,浑水摸鱼进入将军府的厨房,早上在粥里下这种药。
宋持特地告诉他这种药只会让人剧痛,并不会死人,还塞了五十两银子给他。
昨日他原本走了,回来不过是想看看将军府众人的情况,结果没想到被抓了个正着,差点丢了命。
“把他给我吧。”
是夜,郑博珩在用内力对宋绪风进行腿部的筋脉梳理。
“绪风,你可别心软。”
郑博珩经过这件事,把所有的下人都遣散了,如果还要招工,他定会精挑细选。
“我不想因为这种事情影响你。”宋绪风收回脚。
郑博珩没让。
他握着宋绪风的脚踝,轻轻揉搓着:“有知觉的,是吗?”
“嗯……”宋绪风被揉得脸红了。
“没事,回头我把江瑜白抓来给你看腿。”郑博珩继续按摩着。
他无比庆幸自己四年前出现得早,不然宋绪风这腿得终日在轮椅上度过了。
如今能勉强站立,就说明恢复有望。
“我真的没事。”
一阵阵痒意从宋绪风脚底传来,原本红彤彤的脸颊如今直接熟了。
宋绪风继承了他母亲的一双瑞凤眼,晶莹透亮的双眸下,是两颗如黑珍珠般的眼珠。
珠光闪烁,他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双唇红润饱满。
长发顺着两鬓垂下,发尖一点点扫过郑博珩的手背。
宋绪风对着郑博珩说话时的声音始终很轻柔,听得郑博珩有些发热。
“你的卖身契,晋王府已经派人送了过来。”郑博珩的声音因燥意而有些沉。
提到卖身契三个字,宋绪风整个人微微一抖。
“现在在我手上。”郑博珩说这句话的时候带着一丝痞气,“所以你如今已彻彻底底是我郑博珩的人,懂吗?”
“嗯……”宋绪风很轻很轻地应了句。
“手疼不疼?”郑博珩握起宋绪风的手。
那只掐过人喉管的手。
宋绪风眼眸微微一颤。
郑博珩没有怪他为什么要掐人脖子,居然反过来问他手疼不疼。
“我给你揉揉。”
一开始郑博珩确实是在好好揉,可渐渐地,他将自己的大掌覆在宋绪风掌心,十指相扣。
待宋绪风再次回神,整个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小风……”美色当前,郑博珩无法坐怀不乱。
他俯身,品尝起那双唇的柔软。
宋绪风闭上双眼,原来他还可以继续贪恋郑博珩的体温。
一定是死去的母亲在天上保佑他。
房间的温度逐渐升高。
开荤后的郑博珩对宋绪风简直是爱不释手,既怕弄疼他,给他不好的体验,又带着一股子暴虐想看他在自己身下哭。
他爱死眼角含泪的宋绪风那破碎的模样,更沉溺于宋绪风为他彻底绽放。
第二日,郑博珩吃饱魇足带着郑乙等人上朝去了。
临走前,对于那名男子如何处理,他全权交给了宋绪风。
于他而言,宋绪风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哪怕宋绪风捅破了天,也有他兜底。
宋绪风暂时不想捅破天。
他只想捅破宰相府。
但这得慢慢来。
男人依旧在柴房关着,因为毒素的关系,疼得死去活来,但过了一日,情况已经好很多。
宋绪风在将军府一直坐轮椅,行动自如。
郑小东被郑博珩安排给了宋绪风当贴身小厮。
此时,郑小东正守在柴房门口。
毕竟是柴房,昏暗没有光亮、
男人此时双手双脚被绑,经过这一遭,也算是体验了一把偷鸡不成蚀把米。
宋绪风驶着轮椅在他身前停下。
“我……我知道错了,饶命啊……”男人嘴里不住喃喃道。
宋绪风捡起一旁的木枝,对着男人的喉咙戳了戳。
“咳……咳咳……”男人猛地咳嗽起来。
待他看清来人,顿时匍匐在地求饶:“绪风少爷,小的真的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叫李福。”
“在宰相府多久了?”
“有十五年了……”
宋绪风顶着木枝的手稍稍用劲,男人疼得不住往后躲,一直躲到墙壁上无路可退。
“宰相府近日可有什么宴会或喜事?”宋绪风语气冰冷没有丝毫温度。
“有!有!十日后是二小姐的生辰,夫人将天齐城中的世家女子都请到东郊的桃花林中给二小姐庆生。”
天齐城东郊有一片桃花林,连绵起伏的山峦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山脚下的溪流清澈见底,潺潺的流水声在山谷间回荡,与桃花林的芬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美妙的乐声。
因为环境过美,明帝特地派人每年维护这片桃林,方便百姓们观赏景色。
宋绪风自然知道这片桃林。
“李福,”宋绪风手中的木枝继续发力,“你只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饶命啊……绪风少爷!”李福颤悠悠求饶道。
“宋浠悦的生日宴上,你把这个东西放在她的食盒里。”
说着,宋绪风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
李福一看,瞳孔皱缩!
“绪……绪风少爷……!”
见李福的反应如此大,宋绪风觉得自己找对人了。
“眼熟?嗯?”宋绪风手里的木枝已经把李福的喉咙深深掐出一个凹洞。
李福开始窒息,昨日被宋绪风快掐死的恐惧感再次冲上他的天灵盖。
“唔!唔!”他拼命点头表示自己知晓。
宋绪风微微松了手。
“想必这种腌臜事,这些年来都是经你之手。”宋绪风冷冷道。
李福再次点头。
他在宰相府十五年,眼前的这位因为母亲是个妓子,而且是个名动天下的第一美人妓子,被阮凤琳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
他知道他在宰相府的日子不好过,可没想到这位小少爷如今养成了这个样子,真真犹如是地狱里的恶鬼。
他看着宋绪风眼白里慢慢爬上的根根血丝,觉得自己如果不配合,一定会死。
“所以你想活下去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听我的安排。”宋绪风撤去木枝,丢在一旁。
重获新生的李福拼命地补充新鲜空气,大口呼吸着。
“是!是!小……小的……唯您……马首是瞻。”
“你回去,就当任务完成了,和当年一样。”
“是!是!”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
“小的清楚!清楚!”
“如果我发现你做了不该做的……”
“小的……!唔——!”
宋绪风将一颗毒药塞进了李福的嘴里。
“你会死得悄无声息,最后连野狗都不敢碰。”
说完,宋绪风坐直身体,靠在轮椅背上。
“唔!唔!”李福惊恐地瞪大着双眼,拼命点头。
昏暗的柴房中,宋绪风将自己隐没在黑暗里。
李福看不见他的模样,却意识到,从宰相府放虎归山,把这位小少爷卖出去的那一刻起,宰相府这个天,怕是要变了。
第11章,这气哥哥帮你出
宋绪风这一晚居然梦见了苏婉乔……
兴许是今日拿出了那个东西的缘故,苏婉乔居然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梦里的苏婉乔比他记忆里的更美。
“小风!小风!”苏婉乔急红了眼,抱着六岁的宋绪风哭喊,“没事,娘来了,娘来了!”
“哈哈哈哈,我说他是个傻子就是傻子!”宋浠悦笑得春风满面,“只有傻子才会吃老鼠药啊!”
笑意里带着孩童独有的天真而纯粹的恶毒。
“二小姐说的对,他是个傻子。”
“可不就是傻子?”
一旁的仆人附和着宋浠悦,对宋绪风冷嘲热讽。
半刻钟前,宋浠悦拿着一颗糖果要宋绪风吃。
宋绪风早慧,深知自己要在宰相府活下去,必须“听话”。
所以宋绪风吃了。
宋绪风知道宰相府的人都厌恶他,但他从未想过宋浠悦下毒害他。
偏偏宋浠悦就这么做了。
宋绪风打开糖果,吃了没几口,肚子就剧烈地疼了起来。
他甚至没来得及说什么,“噗通——”一声,人就倒在地上,那颗糖果差点从他手里跌落,他下意识牢牢拽着。
紧接着就是宋浠悦放声大笑。
下一秒,宋绪风感到自己被抱了起来。
别救了,娘……
他心里这么想着,此刻却因为老鼠药而疼得无法开口。
“老爷!夫人!求求你们!救命啊!”苏婉乔抱着宋绪风跪在宰相府主院门口。
“绪风中了老鼠药,求求你们!让我去找大夫!求求你们!”
她每说一句话,就磕一个响头。
别……别磕了……会疼……
“老爷不在,夫人正休息,打扰夫人休息你可担当不起!”一老嬷嬷的声音从院内传出来。
“吴嬷嬷!吴嬷嬷!人命关天!求求您,行行好!我给您当牛做马!求求您让我去请大夫!”
“我何德何能让你出府?你可别害我。”
“人命关天啊吴嬷嬷,求您了,向夫人通报一声,我什么都愿意做!让我出府请大夫吧!求您了!”
宋绪风好疼。
整个人五脏六腑都在疼,可他除了紧紧皱眉以外,硬是没叫出声。
他疼得牙齿咬破舌头出了血,再把血往肚子里咽。
苏婉乔和老东西说话的声音好像越来越轻了。
别求了……现在是冬天……这宰相府的地板可冷了……娘……别求他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似乎看见了阮凤琳。
随后他感到自己再次被抱了起来。
恍惚间,苏婉乔虽泪眼婆娑,却始终带着坚强的温柔,好像在对他说。
“小风乖,有娘在,没事的。”
好……
宋绪风应着,手里依旧死死抓着那颗裹了一层老鼠药的糖果。
下一秒,天旋地转,宋绪风醒了。
将军府熟悉的环境映入他眼帘。
“小风?”郑博珩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耳边。
宋绪风没说话,而是朝郑博珩怀里拱了拱。
“做噩梦了?”郑博珩瞅了瞅屋外,“还早,再睡会儿。”
“嗯。”
宋绪风乖巧地再次闭上眼。
当早晨温暖的阳光照射进屋的时候,宋绪风睁开了眼。
苏婉乔巧丽的身影似乎从他眼前闪过。
郑博珩躺过的地方还散发着余热。
宋绪风坐起身。
他熟练地穿衣,梳洗,打开门,迎接新的一天。
“夫人。”郑小东此时已经准备好了吃食,正朝寝室走来。
今日阳光明媚,空气清新,春意拂过的将军府生机勃勃。
宋绪风从未如此舒畅地迎接新的一天。
“谢谢。”宋绪风接过热粥。
投毒事情过后,先前所有的下人都被遣散了,此刻将军府里没有下人,因此早餐是郑小东自己做的。
“很好吃。”宋绪风面带笑意。
虽然没有任何味道。
“嘿嘿,郑己大哥还说难吃,我看是他自己不懂。”郑小东笑着道。
“我觉得好吃。”宋绪风鼓励着,一口气把粥都喝完了。
“您还要吗?我再去给您盛一碗?”郑小东的自信心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不了。”宋绪风的胃口小,“我想出门走走。”
“好嘞!”郑小东说完,收拾好食盒,离开了房间。
只不过,郑小东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却带来了一个人。
小晋王符广信。
自从晋王府得知郑博珩平安无事,连板子都没打完就离开御书房后,老小晋王决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当然,这只针对将军府。
宋绪风见到符广信,眼神不免闪过一丝冷意。
“夫人,他说他是来赔罪的。”郑小东道。
将军府不进外人,符广信能进门,说明是郑博珩吩咐的。
郑博珩吩咐的事情,宋绪风从来不质疑。
“几日不见,绪风少爷气色见长啊。”符广信毕竟是个王爷,高位者的姿态是摆脱不掉的。
“小晋王。”宋绪风面无表情道。
“今日原是绪风少爷的回门宴……”符广信脱口而出,可突然想到郑博珩那张脸,吓得一哆嗦,立即收回话头,“呸呸呸,你看我这嘴。如今郑将军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你又是将军府未来的将军夫人,晋王府自然是想要结交一番,与郑将军结个善缘。”
见符广信这慈眉善目的样子,宋绪风一下子没能适应。
所以郑博珩做了什么使得在天齐城横行霸道惯了的晋王府能怕成这样?
“请晋王直言。”宋绪风道。
“这郑将军的意思,绪风少爷如今是自由之身,别人怎么说都没有我晋王府亲自澄清来得真凭实据。”符广信顿了顿,“其实吧,要我说,宰相府如此不做人,咱也不用跟他客气,与他们断了关系也好,是不是?”
“谁跟你是咱?”郑小东插了句嘴。
“这位小公子所言差矣,所谓不打不相识,往后将军府与晋王府自是至交,珠帘合璧之下,那整个天齐城还不是横着……要更受人尊敬?”
“哼。”郑小东说不过他,便不再开口。
“晋王的意思是,今日,你我二人回宰相府将事情澄清?”宋绪风复述道。
“正是。”符广信颔首,“按照郑将军的意思,再好好打他们一顿脸,不然解不了绪风少爷这些日子的气。”
老晋王符文忠是明帝夺嫡之后唯一留下来的皇室兄长,符文忠只有符广信这一个儿子,父子俩拿几代人的“荒唐”换一个子孙后代的世世平安。
符广信与郑博珩、以及几位皇子的年岁所差无几,因没有任何朝堂上的分忧,日子过得悠闲得很,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闲王的派头。
这次符文忠在宋绪风这里碰了壁,晋王府实打实地吃了教训,但对符广信而言,又何尝不是一个可以参与的乐子?
郑博珩强势归来,如今的气势如日中天,甚至把几位皇子都压了下去,偏偏这将军府不与任何人来往,是个油盐不进的地方。
晋王府因为宋绪风的事情如果真的能与将军府结交,又何尝不是福祸相依后的富贵?
前有将军府衬着,后有皇帝保着,晋王府今后的日子可不就是如符广信所说,能在天齐城横着走都不带虚的。
别说是去宰相府打脸,直接让他符广信打宰相他都愿意啊。
念及此,符广信的笑意更深了。
“绪风公子啊,郑将军比本王略小,本王自可喊他一声老弟,你以后就是我弟妹,咱可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如今郑将军在皇上那儿当差,忙里忙外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因此啊,这气,哥哥帮你出!”
第12章,回宰相府找场子
符广信这样说,自然也这样做了,当然,他带上了自己的侍卫以及郑小东。
人不多,但分量足。
因此,当符广信带着宋绪风来到宰相府时,着实让宰相府的人颇为意外。
老晋王符文忠能在明帝夺嫡的厮杀中活下来,不可能是默默无闻的皇子。
且明明为非作歹那么多年,晋王府依旧屹立不倒,更说明晋王府在明帝心中的地位。
所以宰相府才会投其所好,把宋绪风给送过去。
卖身契都给了,宋绪风就是晋王府的人。
就老晋王这德行,宋绪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怎么可能会在三日后回宰相府?
他居然没死在老晋王的床上?
这是宰相府一众人见到宋绪风时的第一个反应。
果然是妓子的种,这勾人的本事连老晋王那样的人都能驯服。
这是宰相府众人的第二个反应。
“晋王光临寒舍,真是令宰相府蓬荜生辉。”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阮凤琳。
就见她面容如同初春的桃花,娇嫩而艳丽,她的发髻高耸,上面镶嵌着宝石与珍珠,发间还插着一支金丝银叶的步摇,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此时,她穿着华美而精致的华服,用的是上等丝绸与锦绣,绣着精美的花鸟图案,色彩鲜艳而富有层次。
明明已是不惑之年的她,居然还有如此风韵,不得不说阮凤琳无论是从底子还是保养这一块,都是天齐国一绝。
可她就是输给了苏婉乔。
那个天齐国公认的世间第一美女苏婉乔。
无论阮凤琳再如何表现自己,她的上头永远有一个苏婉乔。
而自己的丈夫居然还把苏婉乔纳进府。
她如何能不恨?
苏婉乔活着也就算了,死了还有这么一个祸国殃民的儿子。
她如何能不怨?
偏偏这小子命大的很。
毒,毒不死;溺,溺不亡;打,不过只是断了腿;卖,结果看样子还把人一老一小吃得死死的。
果然是天生的狐媚子。
阮凤琳心里再恨,面上始终不显。
“小风也回来啦?看我,都没什么准备,来来来,快进屋。”阮凤琳招呼符广信和宋绪风进内堂,转头吩咐厨房准备多两个人的吃食。
符广信今日,一来给宋绪风澄清事实,二来给宋绪风镇场子,三来给宋绪风出气,自然是把宋绪风当宝贝捧着。
就见符广信故意在宋绪风身后半个身位,王爷的气场全开,把宋绪风牢牢护着。
这架势,看得宰相府其他人都有些不可置信。
数十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宋绪风看。
今日的宋绪风,没有坐轮椅,而是拄着他惯用的拐杖。
他消瘦的身影穿着一袭青衣,衣服是郑博珩特地为他买的。
阳光洒在他清冷的面容上,穿透他白皙的皮肤,让人觉得他就像是话本里走出来的谪仙,只不过这谪仙是个瘸子。
谪仙一瘸一拐走进大堂,发现大堂里居然还有别人。
除了嫡二女宋浠悦,嫡三女宋浠瑶,嫡二子宋乘风,还有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家的主母和嫡小姐。
这些人也没想到今日会在宰相府见到宋绪风和符广信。
晋王府那可是人人想巴结的对象,关键是老晋王年年收小妾,小晋王却不娶妻,整个晋王府连个晋王妃都没有。
虽说老晋王身边不好过,可小晋王身边却没人啊,谁家女儿能当小晋王妃,那就真的是飞上枝头当凤凰。
众人见状,自然纷纷起身行礼:“参见小晋王。”
“嗯。”符广信双手搭在身后,微微颔首。
众人收回动作,刚要坐下,却被符广信叫住。
“怎么不向绪风公子行礼?”
不单单是阮凤琳,大堂内所有人都愣了愣。
你再说一遍?
什么东西?
朝谁行礼?
见众人一时间没反应,符广信轻哼一声:“看样子本王的话是不管用了,绪风公子,宰相府众人瞧不上咱们,咱们走便是。”
宋绪风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跟着符广信转身。
“晋王说笑了。”此时户部尚书孙夫人率先开口,“这位就是老晋王爷新纳的妾吧,宰相府好福气啊,与晋王府有了姻亲,旁人盼都盼不来呢。”
她说完,吏部尚书李夫人也立马附和:“绪风公子一表人才,真真是令人羡慕呢。”
“是啊,我们家绪风能嫁进晋王府,宰相府也跟着沾了光,我们都在为他高兴呢。”阮凤琳嘴上堆满笑意道。
然而,总有不怕死的在这个时候当冲头。
“小晋王爷,他不过是个妾,怎么能让我娘他们给他行礼?”宋浠悦先前在一旁一直不说话,这会儿语带怒意道。
“你是什么东西,敢忤逆本王的话?”符广信冷眸瞥向宋浠悦。
符广信从小无法无天惯了,这飞扬跋扈的名头在天齐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除了郑博珩,他还就没在别人面前下过面子。
宋浠悦再骄纵,遇到符广信,那简直根本不够看。
“我——!”宋浠悦被符广信一句话怼得小脸通红。
“悦儿,不得无礼。”阮凤琳拍拍宋浠悦的肩膀,面向符广信略带歉意,“小女不懂事,还望小晋王见谅。”
“跟我说作甚?”符广信冷眼道,“需要见谅的是绪风公子。”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都不禁面露惊讶。
宋绪风不过是个妾,他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阮凤琳可是堂堂宰相府主母,她什么身份?什么地位?
哪有主母给嫁出去当妾的庶子致歉的?
这等于是把宰相府的面子往地上踩。
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家的几位夫人小姐都不傻,从符广信一进门那隐隐护着宋绪风的态度,到此刻的刁难,她们算是看出来了,今日这小晋王不是带着这位庶子回门的,而是来砸场子的。
两位夫人不留痕迹地对视一眼。
先不说宋绪风是不是真有那一身狐媚本事,人现在被晋王府捧着,就是有过人之处。
这两位夫人从彼此的眼神里瞧出了对方与自己一样的想法,带着自家女儿稍稍后退,选择不参与。
阮凤琳此时正被符广信的态度所震惊着,但她也留意到自家两位客人的态度,心里恨意丛生。
但她面上依旧不显。
“宋绪风是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让我娘致歉?!”既然已经冒犯了符广信,那宋浠悦也索性豁出去了,她坚决不能接受宋绪风高自己和阮凤琳要一等。
“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叫?”符广信这会儿真的有些怒了,“来人!”
“是!”符广信身边的侍卫应到。
“给我掌嘴!”符广信下令。
闻言,孙夫人李夫人齐齐倒吸一口气。
“小晋王!”阮凤琳更是加重语气,“童言无忌,您这是何意?”
“本王见不得有人在本王面前放肆。”符广信冷喝道。
“小晋王,你我两家好歹是姻亲,今日是绪风的回门之日,你为何如此咄咄逼人?”阮凤琳态度平静,语气却愈发重了些。
“姻亲?”符广信冷冷扫了阮凤琳一眼,“谁跟你说绪风公子是我爹的妾?”
此言一出,整个宰相府大堂一瞬间陷入了寂静。
符广信秉持着给宋绪风找回场子的信念,将一个玩弄皇权的王爷演绎得淋漓尽致。
“本王要掌一个人的嘴,至今还没有掌不成的。”
第13章,宋浠悦首次受辱
“娘!”宋浠悦被这阵势给吓到了。
“小晋王,这里可是宰相府。”阮凤琳拦在宋浠悦身前。
“本王刚才说了什么,宰相夫人可还记得?”符广信将话题绕了回去。
言下之意,只要她阮凤琳向宋绪风致歉,宋浠悦就能免了这巴掌。
“不可能!我娘不可能跟一小妾道歉!”宋浠悦死丫子嘴硬。
宋浠瑶和宋承风在一旁吓得不敢说话。
孙夫人李夫人则眼观鼻鼻观心。
这会儿于她们两家人而言颇为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就打。”符广信言出必行。
侍卫走至宋浠悦面前。
宋浠悦吓得人跑至阮凤琳身后。
“住手!”
阮凤琳大喝一声,面向宋绪风:“小风,浠悦可是你姐姐。”
从宋绪风和符广信两人踏进宰相府开始,他就没说过一个字,哪怕那两位孙夫人和李夫人在寒暄的时候,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只有符广信不断在提他。
可饶是如此,他在众人眼里依旧像是不存在一般。
直到阮凤琳亲口叫了他。
众人的视线才聚焦在他身上。
就见他克制不住得咳嗽两声:“咳……咳咳……”
“二姐说的对,娘如何能要我的见谅。”宋绪风声音柔软。
“正是如此,小风你……”
阮凤琳的话没说完,宋绪风打断了她。
“可晋王府的威严亦不容挑衅。”
符广信轻哼一声。
阮凤琳盯着宋绪风的眼神,看上去和对他人无异,但里面却带着刀。
“所以只能委屈二姐道歉了。”宋绪风说得似乎充满歉意。
“你说什么?!”宋浠悦闻言瞪大眼睛,“你要我跟你道歉?!”
“掌嘴!”符广信的耐心用完了。
“二姐!”宋浠瑶和宋乘风齐声唤道。
孙夫人和李夫人则纷纷转头。
符广信的侍卫此时已经抓住了宋浠悦的胳膊。
“娘!救我!”宋浠悦大喊。
“小晋王!”阮凤琳走至宋绪风跟前,“你二姐口不择言,但她没有恶意。”
说完她看向宋浠悦,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浠悦,好好和你弟弟致声歉,都是一家人,哪有化不开的事儿。”
这语气要多和善就有多和善。
“娘啊——!”宋浠悦此时已经哭了起来。
“乖,听话,好好和你弟弟说。”阮凤琳柔声道。
宋浠悦最怕的就是阮凤琳。
现今这个情况,小晋王铁了心要拂宰相府的面子,对方是皇室,皇权至上。
而自己母亲如同她所说,不可能向一个庶子道歉。
可如果不道歉,她就要挨打。
横竖宰相府今日是丢了脸面。
阮凤琳一番话将这种矛盾简化为姐弟之间的打闹,既保存了宰相府的脸面,又给足了晋王府面子。
唯独牺牲宋浠悦一人而已。
宋浠悦从阮凤琳的眼里看明白了。
她死死咬着唇,甩开晋王府侍卫,走至宋绪风面前。
她的眼里带着浓浓的恨意,哪怕此刻宋绪风死成一滩烂泥都不能解恨。
“二姐。”宋绪风面露难色,“这并非我本意,你要是不愿……”
“是我不对!不该对你和小晋王如此莽撞!”宋浠悦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她珍珠般大的眼泪不争气得一颗颗往下掉,胸口愤懑得不断起伏,手指更是死死掐进掌心肉中。
“二姐,没关系的。”宋绪风应道。
正当宋浠悦瞪着宋绪风准备转身时,那侍卫忽然上前。
就听见“啪——!”的一声,这一巴掌实实在在地打了上去。
“悦儿!”
“二姐!”
宋浠悦被打傻了。
“小晋王!你……!”阮凤琳这时候已经管不了什么尊卑了,她怒视符广信。
“你怎么办差的!”符广信忽然拍了那侍卫一脑袋,语气责怪道,“我有让你掌嘴吗?!”
“属下知错。”侍卫弯腰认错。
“你自己掌嘴吧,打了人二小姐一巴掌,自罚十巴掌。”符广信道。
“是!”话音刚落,那侍卫就开始自行掌嘴。
“下人不懂事,还请宰相夫人原谅。”符广信赔笑道。
阮凤琳还能说什么?
这句话与她先前的“孩子还小不懂事”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娘——!”宋浠悦这辈子没挨过打,还打在脸上。
她哭着跑回内院,没再出来。
待她走后,阮凤琳不经意扫过众人,事到如今,她必须得将这宴会办下去。
“哎呀,兄弟姐妹之间的,都是小事,来来来,这会儿午膳都已经备好了,孙夫人,李夫人,我们进屋用膳吧。”她笑着圆场。
要不是宰相府需要晋王府的助力,阮凤琳这会儿早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众人来到餐桌前,一一入座后,忽然发现,没有宋绪风的位置。
符广信站在自己座位后方,迟迟没动。
他不动,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动。
“小晋王,怎么了?”阮凤琳问。
“本王说的话在宰相府诸位看来似乎都是废话?”符广信冷冷道。
“此话怎讲?”阮凤琳不解。
她此刻烦透了这个晋王,偏偏不能把人弄走。
“我有没有说过,绪风公子不是晋王府的妾?”符广信扫视在场众人一圈。
“你们把绪风公子卖给晋王府,还送给我爹当妾,这种行径,晋王府不耻。”他顿了顿,“绪风公子与本王乃是好友,本王今日就把话放这儿,绪风公子不是晋王府的妾,也没有卖身给晋王府,他是自由之身。”
这番话,阮凤琳一个字都听不懂。
来做客的两家人听到这个事儿,顿感今日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宰相府把庶子卖出去给人当妾,这等行径与宰相府往日里表现出来的落落大方有着天壤之别。
“真要说,绪风公子是将军府的人,我晋王府与将军府更是至交,还望宋夫人知晓,”符广信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移至宋绪风身旁,“往后,谁要是与绪风公子过不去,就是与我晋王府过不去。”
这一番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愣了。
什么叫宋绪风是将军府的人?
什么叫晋王府与将军府是至交?
最关键的是,什么叫宋绪风如今是自由之身?
在众人震惊不解的目光下,符广信站直身体:“本王现在心情不好,今日这午膳,恕本王就不奉陪了。”
说完,他便带着宋绪风离开了宰相府。
边走,宋绪风还不忘咳几声。
待两人走后,孙夫人和李夫人立即朝屋外退几步,纷纷欠身。
“哎呀,我想起来我们家也有点事儿,下回再来宰相府用午膳吧。”孙夫人带着她女儿连连告辞。
“我们也是,”李夫人紧跟孙夫人后面,“还有些别的事儿,今日打扰了,来日再来拜访。”
“孙夫人,李夫人,这菜都备好了,你们……”阮凤琳上前挽留。
“我们择日再聚。”
“对,择日再聚。”
两位夫人连连告辞,迅速离开了。
好好的一场夫人间的聚会,被符广信和宋绪风活生生给搅乱了。
阮凤琳原本面带笑意的脸,瞬间就阴鸷了下来。
她必须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第14章,郑博珩强势护妻
在符广信送宋绪风回将军府的路上,居然遇到了休沐的宋御风。
宋御风是宰相府的嫡长子,是天齐国的天之骄子,如今担任御前侍卫统领。
前些年刚成亲,如今育有一子。
宋御风人高马大,与宰相宋剑雄有八分像,又继承了阮凤琳的风韵,可谓是丰神俊朗,在正式成亲前,是天齐国少女们争相想嫁的对象。
此时宋御风应该是从宫里回宰相府的路上。
“小晋王。”宋御风朝符广信行礼,直接忽略了宋绪风。
宋御风忽略宋绪风,符广信自然忽略宋御风。
他带着宋绪风路过宋御风,当宋御风不存在。
宋御风也没有多言什么,自行回宰相府。
然而,就在符广信和宋绪风离开宰相府不到一刻钟的时候,明明已经回宰相府的宋御风却又折回来挡住了二人去路。
“留步。”宋御风站在二人跟前。
“放肆。”符广信冷哼道。
“今日是宋绪风回门之日,何以大闹宰相府之后就这样离开?”宋御风对着宋绪风问。
曾几何时,宋绪风是仰慕这位哥哥的。
他仪表堂堂,高大威武,堪称天齐国年轻一辈的第一人。
可这份仰慕,随着宋御风对宋浠悦几人无条件的偏袒而消失殆尽。
“笑话,什么叫大闹宰相府?”符广信将宋绪风护在身后。
“堂堂小晋王如此护着自己爹的妾,不知你二人避嫌吗?”宋御风说话很不客气。
“绪风公子从未嫁与我爹做过妾,卖身契也早就归还于他自己,我与绪风公子如今是好友,何来避嫌一说?”符广信冷笑一声,“倒是你宋御风,堂堂御前侍卫统领,说话做事没有脑子,张口闭口就散播谣言,你又是何居心?”
宋御风闻言微微一愣。
晋王不仅不认这门亲,还给了宋绪风人生自由,更将宋绪风当好友,这件事先前他回宰相府的时候,没有人跟他提起。
但仔细一想,他也没问。
毕竟一看见阮凤琳红着眼,宋浠悦哭花了脸,府里下人支支吾吾说起符广信和宋绪风来过,他下意识就认定了是宋绪风不满这门亲事而惹宰相府众人不快。
故而他二话不说就追上来给母亲和妹妹讨公道。
没成想居然听到这句话。
“看样子宋统领一叶障目的本事和你身上的武功一样炉火纯青。”符广信讽刺一句后,继续带着宋绪风往将军府走。
“站住。”宋御风没让。
“符一。”
符广信身边的侍卫上前一步。
宋御风身边的人亦上前一步。
郑小东同时跨出一步。
宋御风看向宋绪风的眼神微冷。
“绪风,你就这样看着他人为你剑拔弩张?”宋御风说得颇为严肃。
这句话,宋绪风听了不知道多少年。
小时候,每次宋御风对他说这种话的时候,他都会认为确实是自己给宰相府添麻烦了。
然而,稍稍大一些了的宋绪风已经明白,无论他怎么做,宋御风都会对他说这种话。
“你就这样看着姨娘为你求情?”
“你就这样看着浠悦因你而受罚?”
“你就这样看着爹娘为你操心?”
宋绪风早就听腻了。
他环顾四周,天齐街这会儿正值午间,是百姓们下馆子食用午膳的时候,也有不少百姓吃饱喝足出门逛街。
他们这伙人一个王爷,一个第一美人,一个御前侍卫,老百姓想不认识都难。
加上几人闹得动静很大,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大哥,咳咳……”宋绪风拍拍自己的胸口,“绪风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
“站住!”郑小东大喝一声,佩剑“蹭——”的一声亮了起来。
“你想干嘛!”宋御风的下属们亦纷纷亮出兵器。
“符一!”符广信边唤边后退一步。
符一出剑将人抵挡在一尺之外。
“令母亲为你伤心,视为不孝。今日宋绪风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回去道歉。”宋御风无视周围的人,走向宋绪风。
“我再说一遍,宋绪风是我晋王府的贵客,我看谁敢伤他!”符广信这句话说得响亮,周围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言语间,郑小东已经二话不说和宋御风的人打了起来。
符一也在符广信的命令下动起手来。
符广信这个时候确实有些无奈。
因为他不会武功。
很快,他们这边因为人手少于宋御风的人,逐渐落入下风。
眼看宋御风抓住宋绪风,神情冷漠:“不孝即有罪,今日无论如何你必须回去求得母亲原谅。”
话音未落,他抓起宋绪风就往宰相府拖,完全不顾宋绪风腿脚不便还拄着拐杖。
宋绪风被抓住的那一刻,眼神忽然闪过一丝阴冷。
他袖口中的毒针已经对准宋御风,他准备趁着两方人混乱之际,浑水摸鱼偷袭宋御风。
这毒药是他精心为宰相府众人准备的。
忽然一颗石子被不知道是谁的内力弹了过来。
宋御风抬手甩开。
说时迟那时快,宋绪风暗地里亮出毒针。
可刚要扎下去,他顿觉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就双脚离地。
是他最熟悉的味道。
在郑博珩的怀里,宋绪风收回毒针。
“我来了。”
三个字,卸下了宋绪风所有的防备。
郑博珩忙完手里的事准备去宰相府接宋绪风回家,结果得知符广信和宋绪风已在回去的路上,自然加快速度去追人。
见宋御风居然抓着宋绪风往宰相府拖,他一个飞起,朝着宋御风就是狠厉的一掌。
这掌集了他八成内力,掌风扬起一阵飓风,硬生生把宋御风击开,而他自己则顺势将宋绪风抱在怀里。
“郑将军。”宋御风挨了一掌,不禁朝后退了好几步。
都说郑博珩是天齐国武力第一人,宋御风一直不置可否,可如今只是一招,他便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与郑博珩的差距。
“你找死。”郑博珩这两个字夹杂着内力,普通人根本吃不消。
宋御风忽感一道凌冽的杀意,他猛地运起轻功向后跳去。
然而郑博珩的速度如箭矢般,瞬间就出现在宋御风面前,宋御风提足了内力来抵抗郑博珩迎面的一记重拳。
“碰——!”的一声巨响,宋御风被揍到街边的墙上,墙体因撞击过于猛烈居然产生了裂痕。
“统领!”
“统领!”
宋御风下属们见自家统领被击倒,纷纷冲向前对着郑博珩出手。
郑小东和符一自然也不会闲着。
郑乙同时加入战局。
尽管御前侍卫们人多,可完全不是郑博珩等人的对手。
符广信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
这天齐城什么时候这么热闹了?
不单单是他,周围的老百姓们也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宋御风什么人?郑博珩又是什么人?
乖乖,这两位大爷居然当众打架!
再看看一旁的天齐国第一美人宋绪风,那被弱柳扶风的样子。
天齐城不乏为了美人争风吃醋而打架的事儿,可今儿个,啧啧,不得了啊!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真如此啊。
就在百姓们交头接耳的时候,郑博珩等人已完全占了上风。
而郑博珩居然自始至终都抱着宋绪风。
他带着宋绪风走至宋御风跟前,居高临下。
“你给我听好了。”
郑博珩眼一冷,“咔嚓——”一声,活生生把宋御风的手踩脱臼了,宋御风瞳孔皱缩。
“宋绪风今日在你这里少了不少头发,我见你一次就会揍你一次,往后见到宋绪风,你最好绕着走。”
郑博珩用力扭了一下。
“他是我的人,懂?”
符广信见这架势,内心不断拍手叫好,并为自己的弃暗投明而不比庆幸。
就这样,在一阵阵“统领”声中,在众多百姓的不可思议中,郑博珩一行人离开了天齐街。
第15章,秘密竟被揭穿了
将军府隔绝了外界一切的纷扰。
“我让符广信来给你撑腰,看来他做得不行。”
寝室内,郑博珩搂着宋绪风,将宋绪风从头到底都检查了一番,这会儿正温柔地给宋绪风揉手臂。
宋绪风这块地方被宋御风用力拽着,整块都泛起了青紫。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居然被人这么折腾。
想到这里,郑博珩眼里就划过一丝狠厉。
“小晋王尽力了。”宋绪风稍稍撩起挡在郑博珩眼前的发丝。
“他敢不尽力?”郑博珩微微挑眉,“他要是不尽力,这回我就直接把他晋王府给掀了。”
“清浅,我没事。”宋绪风微微向郑博珩怀里靠了靠。
这让郑博珩非常受用。
“府里没了下人,郑小东毕竟还小,做事毛手毛脚,做个饭更是要人命,”郑博珩顿了顿,“郑葵手上还有差事,等她忙完就来跟着你。你想不想安排些人?”
“我……”
原本宋绪风想说“我不需要,别麻烦了。”
可他一转念,想到了碧水苑。
碧水院是天齐最有名的妓院。
之所以闻名天下,全是托苏婉乔一人之福。
苏婉乔被抬进宰相府之后,便与碧水苑断了联系。
可这只是明面上的。
苏婉乔在宰相府的日子艰难,他们娘俩之所以还能撑下去,少不了碧水苑暗地里的接济。
这份恩,苏婉乔至死都记得。
苏婉乔死后,碧水苑的姐姐们依旧没有放弃宋绪风,也得亏这些姐姐们,宋绪风才能一点点长大。
因此,宋绪风与碧水苑始终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其中,给他帮助最大的,是碧水苑的十大名妓之一。
她叫吕静。
宋绪风想把吕静接出来。
但是吕静毕竟是一名妓女,宋绪风没有把握将军府的人能用平常心对待她。
“怎么了?”郑博珩察觉出宋绪风似乎有些心事。
“我娘她……”宋绪风欲言又止。
“没事,你说。”
“她出身于碧水苑……”
“我知道,你娘当年被誉为天齐第一美女,一手琵琶弹得无人能敌。”
“后来在宰相府,我们多亏了碧水苑姐姐们的接济……”
宋绪风说得很轻,郑博珩听懂了。
“小风,”他轻吻了宋绪风的脸颊,“将军府是你的家,你是将军府的主人,你想要谁,不想要谁,整个将军府无人能置喙,也无人敢置喙。”
“清浅……”
有了这句话,宋绪风便可以着手还吕静人生自由的事了。
他双手环抱住郑博珩,整个人柔弱无骨。
这软软的模样令郑博珩全身痒痒,但今日他不打算折腾宋绪风。
宋绪风已经很累了。
“我刚回天齐,这段时日给皇上办差,会很忙,很多事情不一定顾得上你,你自己一定要照顾好自己。”郑博珩有些不放心道。
在他看来,宋绪风柔弱得就像是一棵小草,人人都能踩,被风一吹就会飘到天边去,完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
谁让每次郑博珩看见宋绪风的时候,宋绪风都是被“欺负”的状态。
“我会的。”宋绪风颔首。
“明日我休沐半日,太医院的江瑜白会过来给你看腿。”
“好。”
说完,两人便拉下床帘歇息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太医院院首江瑜白来到将军府。
与之同行的,还有闻去非。
若要说这天齐国的天之骄子,就一定会说到江瑜白和闻去非二人。
江瑜白看上去谦和温润,是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闻去非眉目疏淡,一身清冷气质,目光如水中冷月。
一个年纪轻轻就当了太医院院首,是明帝身边最得力的御医。
一个风华正茂成为正四品刑部侍郎,是年轻一辈里除郑博珩外品阶最高的人。
江家与闻家是百年世交,江瑜白和闻去非二人无论去哪里都几乎是同进同出,这是天齐城众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儿。
故而郑博珩看见闻去非自然也不觉得奇怪。
“郑将军,绪风公子。”江、闻二人行礼。
“江太医,闻侍郎。”郑、宋二人回礼。
此刻,宋绪风正坐在轮椅上。
江瑜白并没有过多寒暄,几人来到大堂后,便蹲下身查看起宋绪风的腿。
“何时断的腿?”
“四年前。”
“之后可有用药?”
“用过一些接骨草、骨碎补。”
江瑜白从身后的药箱里取出一小截细木,在宋绪风不良于行的右腿膝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右腿条件反射地动了一下,但幅度并不大。
“平时刮风下雨的日子会感到酸痛吗?”
“偶尔。”
说完,他抬起宋绪风的小腿,在几个穴道处捏了几下。
“这里有感觉吗?”
“没有。”
“这里呢?”
“略有。”
“这里呢?”
“有。”
随即,他放下宋绪风的腿,将手指搭在宋绪风手腕处。
全程,郑博珩和闻去非并没有说话。
良久,江瑜白站起身。
“怎么样?”郑博珩问。
“也幸亏当年没有完全断了,如今慢慢养着,假以时日自然可无需拐杖独立行走。”
闻言,郑博珩笑了。
他重生在四年前,清醒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跑去宰相府救人。
当他冲进宰相府的那一刻,宋绪风已经被打得吐了血。
最后那一下硬是被郑博珩拦在半空中,没能落下。
上一世,郑博珩没有及时出现,宋绪风的腿至他死的那一刻都没有恢复。
只可惜,当时他跟随父亲出征在即,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故而情急之下,对宰相府众人扬言自己要娶宋绪风。
显然,因为这句话,宋绪风之后的四年并不如上辈子那么凄惨。
对此,郑博珩无比庆幸。
“大恩不言谢。”郑博珩道,“将军府欠你一个人情。”
如今,这将军府的人情可是天大的香饽饽。
江瑜白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取出笔墨,在宣纸上写下一串药方。
“子迁,带郑将军去抓药吧。”
闻去非瞥了郑博珩一眼。
这么明显是支开人的话,但郑博珩还算配合。
待两人离开后,江瑜白收起先前取出来的物品,一一放回医药箱。
“谢谢江太医。”宋绪风真心感谢。
“绪风公子,”江瑜白的语气略微严肃,与宋绪风对视,“你可知你身上有剧毒?”
宋绪风眸子微颤。
“我知。”他承认道。
“你亦没有味觉,是不是?”
“是。”
“你是因为失去了味觉所以开始尝百毒?”
“是。”
“以毒攻毒的方法虽好,你可知你的寿命比不过常人?”
“我知。”
“郑将军知吗?”
宋绪风低下头。
自然是不知的。
“容在下再问一个问题。”
“你说。”
“你是如何得知《毒典》的?”
第16章,吕静被虐待至死
这个问题宋绪风没有直接回答。
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给他的。
“你体内大量毒素的堆积和如此直接的以毒攻毒手法,除了《毒典》,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是《毒典》。”
“谁给你的?”
宋绪风摇头。
“罢了,想必师傅他老人家并不想你知道。”江瑜白淡淡道。
师傅?
“何时失去的味觉?”
“六岁。”
“应该是无意间被我师傅发现了。”
“没有印象。”
“为何要给自己下毒?”
“我……”宋绪风原本就暗淡的眸子又黑了一分。
他没办法说自己因被人下毒后没死,反而对毒物产生了“味觉”的事。
“你一定有与众不同的地方,使得我师傅愿意把《毒典》给你。”
宋绪风不语。
“我不会说的,毕竟虽然你没正式入师门,但也受过师傅的点拨,算是我半个师弟,”江瑜白顿了顿,“而且,师傅没有丝毫掩盖他指点你的痕迹,自然是有让我认你的意思。”
宋绪风有些惊讶。
“你学得很好,所以我会尽力治好你的腿。”
所以,如果他学的不好,就没资格被治腿吗?
心里虽然抱有疑问,但宋绪风没有问出口。
“谢谢……师兄?”
“师傅他认与不认,你且随缘。”
“绪风明白。”
“以后别再对自己用毒了。”
“我……”
“如果你不想郑将军为你难过的话。”
“好。”
江瑜白“嗯”了一声,从药箱里取出一乳白色小药瓶。
“这里面的药,隔三日吃一回,饭后食用。”
“谢谢师兄。”宋绪风接过药瓶。
“宰相府……”江瑜白念了这三个字,“对你不好,是吗?”
“是。”宋绪风颔首。
之后,江瑜白便没再说话,他站起身,背上医药箱。
这时,外出抓药的郑博珩和闻去非刚好回来。
“一日三顿,七七四十九天。”江瑜白对郑博珩道。
“好。”
说完,江瑜白转身面向大堂外走去。
闻去非全程一言不发跟在他身后,只不过临走前瞄了宋绪风一眼。
宋绪风坦荡,并无闪躲,直面了闻去非的这道视线。
闻去非收回视线。
很快,两人便离开了将军府。
“感觉怎么样?”郑博珩蹲在宋绪风跟前。
“江太医是神医。”宋绪风带着微笑道。
“腿没治好,算不得神医。”
“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既然江瑜白是把两人支开后再和自己说了有关师门的事,那么宋绪风自然不会多言。
况且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待到了合适的时机再向郑博珩坦白也不迟。
“好了,我得进宫去,若闲来无事,可出门走走。”
“我会的。”宋绪风颔首。
“行,那我走了。”郑博珩没再耽误,临走前轻轻吻了宋绪风的额头。
目送郑博珩离开后,宋绪风决定去碧水苑见一下吕静。
原本郑小东要跟着,但他没同意,毕竟是青楼。
稍稍修整一番,他便拄着拐杖朝城东走去。
碧水苑坐落在天齐城城东繁华的闹市街。
与夜晚的流光溢彩不同,白日里的碧水苑安静得宛如一沉睡着的少女。
阳光洒在碧水苑檐角上,金色的阳光与檐角上镶嵌的宝石交相辉映,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朱红色墙面在阳光下鲜艳夺目,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墙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宋绪风并非第一次踏进碧水苑。
自从苏婉乔死后,宋绪风更是成为了宰相府的透明,根本没有人关心他的死活,宋浠悦等人闲得无事偶尔想起要捉弄他,才会找他。
因此宋绪风会偷偷摸摸从宰相府的狗洞里爬出去,而他从来只去一个地方,就是碧水苑。
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吕静,宋绪风心里有些高兴。
然而,还没踏进碧水苑,远远地,他就发现一些不对劲。
就见碧水苑的侧门口,一个小姑娘正在掩面哭泣。
宋绪风眸子沉了沉。
他加快步伐走进碧水苑。
“小风哥哥,你来了。”
说话的是一个叫小雨的小姑娘,今年不过八岁,一直跟在吕静身边,由吕静教导着。
吕静与宋绪风有往来,小雨自然知道,次数多了,便唤他“小风哥哥”。
“怎么了?”宋绪风问。
“小风哥哥……哇……小风哥哥……”小雨被这么一问,哭得泣不成声,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又红又肿。
“发生什么事了?”宋绪风耐心地问。
“吕姨……是吕姨!”小雨抽泣道。
宋绪风心里“咯噔”一下。
“吕姨怎么了?”
“吕姨她……吕姨她……她死了……!”小雨上气不接下气道。
“轰——!”
宋绪风顿感自己的脑门被雷狠狠劈了一下。
吕静怎么死了?
她怎么会死呢?
“咳咳——!”宋绪风一阵心悸,猛地咳嗽起来。
“小风哥哥!”宋绪风的样子把小雨吓坏了。
“我……咳咳……我没事。”宋绪风抹去嘴角的血腥,“究竟发生了何事?”
边说,宋绪风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递给小雨。
小姑娘伤心欲绝,但也知道应该将事情说清楚。
她接过绢帕,擦干眼泪,缓缓心神道。
“这些日子,总有一位姓金的公子来光顾吕姨。
一开始,这位金公子对吕姨还算客气,可这几天却愈发凶狠,偏生金公子出手阔绰,吕姨为了银子就受了这份委屈。
吕姨这些年起了给自己赎身的念头,周妈妈说只要钱够,也不要利息,就把卖身契直接还给吕姨。所以吕姨一直忍着。
这几日吕姨身上手上的伤越来越多,怎么用药都不见好。
吕姨都忍了,她说她马上就能凑够钱了。
可谁成想……谁成想……
昨晚我隐隐听见吕姨的哭声和金公子的叫骂声,我本想敲门去问问,可怕一敲门,金公子会生气然后不给钱。
后来我就去休息了。
结果今日一早……
我去瞧吕姨……
我发现她……她……她没气了!”
说到这里,小姑娘一边发抖一边又哭了起来。”
“吕姨在哪里?”宋绪风语气有些嘶哑。
“吕姨出事后,其他姐姐们想给她买口棺材抬去远山葬了,可刘妈妈不同意,差了两个打手,这会儿正把吕姨往乱葬岗丢!”
“姐姐们可曾报官?”
“报了!可根本没用!官府的人一打听,那金公子是个大人物,就不管我们了!”说着说着,小姑娘哭花了眼,伤透了心。
“小雨乖,小风哥哥在,没事的,你回去告诉姐姐们,哥哥一定会给吕姨找回公道!让她们稍晚勿躁,等我来找你们。”
宋绪风见小雨那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免加重了一些语气:“听懂了吗?”
“好……好!”小雨用力点头。
宋绪风呼吸微微一滞,转身离开。
第17章,救命啊!死人啦
宋绪风的腿,如果想要正常走路,在遇到江瑜白之前,他也不是完全没办法。
那就是把体内的毒完全激发,通过有意识的毒发,把毒素代替苟延残喘的经脉,在失去正常感知的情况下,宋绪风的腿就能正常行走了。
这个方法,在他断腿的四年里只体验过一回。
那回,他喝下了一口鹤顶红。
但正常行走付出的代价是持续七天的高烧,这样的高烧,第一次命大也许能活下来,第二次就不知道人会不会随时就这样烧死了。
可这回,宋绪风顾不了了。
他的脑海里全是过去的画面。
“小风,这是你吕姨特地给你吃的点心,叫桂花糕,好不好吃?”
那时候苏婉乔还活着,他的味觉还在。
那是宋绪风吃过的最美味的点心。
“小风啊,这是你吕姨送来的水晶糕。”
“小风,快来尝尝,这是核桃糕。”
之后,苏婉乔死了。
“小风!”吕静趁着夜深人静,来到宰相府的墙外,隔着一个狗洞,对宋绪风道,“小风乖,别怕,啊,吕姨在呢,来,这些铜板你拿着,记得藏好!”
再之后,宋绪风会顺着那个狗洞偷偷爬出宰相府。
“小风,来,吕姨给你做了件衣裳。”
“小风,这个大鸡腿好不好吃?”
宋绪风的腿被差点被打断,吕静想尽办法给他送药。
这就是吕静。
于宋绪风而言,几乎是第二个苏婉乔。
他不敢相信这样的吕静居然死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包白色的粉末。
这种粉末的毒性不比鹤顶红差。
他仰头倒入口中。
下一秒,他消失在了原地。
天齐城北边的树林深处有一片乱葬岗,尽管明帝励精图治,但架不住有些人的命依旧比草贱。
“名妓不愧是名妓。”一五大三粗的老爷们盯着吕静身体忍不住赞叹道。
“是啊,可惜死了。”另一猛汉边挖坑边道。
挖着挖着,老爷们忽然停住了动作。
“哎,你到一边去。”他将铲子竖在地上。
“你不会吧!”猛汉见他那姿势,便知道这兄弟要做什么。
“怎么了?活的吃不到,死了还不行吗?尸体还没硬呢。”老爷们说着就开始解裤带。
“行行行,我走。”猛汉受不了这种,青楼女子命比狗贱,死了往往连个棺材都没有,就往乱葬岗那么一丢。
什么情郎赎身,那种故事只有话本里才有。
那些尸体都是谁收拾?
可不就是他们这些阳气旺盛,命硬之人。
但饶是这样,猛汉也不能接受老爷们这癖好,因此他选择离开。
“我跟你说,你也别觉得我恶心,干怎么这一行的,谁没做过这种事儿啊?不用花银子,也就图一时爽快,也不碍着谁。”
老爷们嘴里不停,手里的动作逐渐加快。
猛汉没有回应。
应该是走远了。
老爷们心里这样想着,觉得自己这兄弟可真贴心。
于是他便对着吕静放肆了起来。
然而,当他脱完裤子准备下一步时,身后忽然刮起一阵凉风。
“兄弟,别介?怎么回来快?”老爷们有些不爽利,“你就去前面遛个弯,转一圈,也不用多长时间。”
没有人应答。
“兄弟?”
周遭一下子寂静了下来。
本来就是乱葬岗,这里埋葬的又多是些死得不明不白,或者是活着的时候满是冤屈的人。
哪怕此刻是正午时分,烈日当空,这片地方似乎始终若有似无的萦绕着一股阴气。
老爷们感到有些凉。
他猛地一回头。
什么人都没有。
想来也是,猛汉应该已经走远了。
他朝平躺在地上毫无生机的吕静瞅了一眼。
天齐城名妓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
色字头上一把刀,欲望掩盖了周遭愈发阴冷的空气。
老爷们舔舔嘴唇,上前一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再做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他的脑袋和脖子之间好像被人折弯了一般。
紧接着“噗通”一声,人倒了。
宋绪风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拧断老爷们脖子这个动作上。
只不过,从头到尾,他的视线都停留在吕静身上。
映入他眼帘的,是吕静被虐待的身体。
全身上下,凡是露出来的肌肤上,没有一块是好的。
那密密麻麻青青紫紫,还有红色结痂的伤口,刺得宋绪风双眼生疼。
老爷们的尸体被宋绪风甩在一旁。
宋绪风走至吕静身边。
“吕姨……”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毒物入侵,他全身剧痛无比。
可他似乎感受不到一般,只是跪在吕静身边。
“对不起……吕姨。”宋绪风握起吕静的手。
这双手曾在他最黑暗日子里,给过他一丝微光。
和郑博珩不同,吕静的温暖是细水长流悄无声息的。
“我……来晚了……”宋绪风哽咽道。
吕静没有任何反应。
“吕姨……!”宋绪风抱起吕静的尸体,泪水划过,他却尝不出这苦涩的味道。
很快,由于毒素的发作,他开始发烧起来。
宋绪风不舍地放下吕静,提起只有在毒发时才会出现的内力,将埋葬吕静的墓坑挖好,再把吕静平放进去。
待宋绪风安葬好吕静,他凭借着为数不多的理智,走至那老爷们尸体旁。
随即,他往尸体上撒了一些粉末后,便快速离开了。
就在宋绪风离开之后两个呼吸的时间里,猛汉感觉时间差不多,便从其他地方回来了。
可当他一稍稍靠近一些,却猛地发现前一个还和他说话,好好着的老爷们,此刻一双眼睛凸得像死鱼眼,似乎正瞪着他。
这一幕深深刺激了猛汉,他瞳孔剧烈收缩,因恐惧使得眼珠不断在晃动。
他视线稍稍移动,就见老爷们那张脸已被咬得面目全非,内脏从肚子里被掏了出来,血流一地,有些地方露出了森森白骨。
接着,猛汉浑身颤抖将视线对向吕静的方向,就见吕静已经好好地躺在地下。
和老爷们相比,吕静起码得到了安息。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好端端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死了不说,尸体正在被野狗啃咬?!
忽然,老爷们吓得对着空气大喊。
“来人啊!救命啊!死人啦!”
第18章,清浅,我好疼。
比起上一回,不知道是因为郑博珩在他体内留下的内力雄厚,还是因为江瑜白给他的药有效,又或是上回他还小。
总之,这次宋绪风虽然依旧疼,却似乎比上次好一点了。
但也仅仅是一点点。
此刻,他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似乎都连着神经,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引起万箭穿心般的神经痛,这种痛处直直牵动着宋绪风的天灵盖,再传递至每一寸肌肤。
宋绪风疼得冷汗直流,浸透了衣衫,他死死咬着牙关以免自己因疼痛而咬舌。
时间不多了,他努力奔跑着。
他必须赶在腿部毒素褪去前抵达将军府,因为他的腿一旦恢复原样,就意味着他持续不退的高烧就要开始了。
他会被烧得失去意识。
耳边响起飞速掠过树叶的“沙沙”声,两旁的景色只剩下一道道残影,宋绪风将自己其他五感调至极致。
回到天齐城的时候,宋绪风已经无法运用轻功了,腿部也逐渐开始失去知觉。
快点!
宋绪风目不斜视,一步一步朝将军府快步而去。
再快点!
人开始发热,背后却冷汗连连。
再快点啊!
将军府马上就要到了!
宋绪风此时已经开始前脚向前大跨一步,后脚拖动一步。
猛地,高烧起!
宋绪风甩了甩自己脑袋,上下颚死命咬住不松口。
只剩下一个街口了!
宋绪风从未有过如此心切地想回将军府,就算要倒下,他也希望自己倒在将军府的门口。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将军府所处的街口处,有个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宋绪风你给我站住!”
说话的人是宰相府家三子,叫宋迎风。
那日宋绪风回宰相府的时候,他正在外郊游,故而错过了宰相府热闹的那一幕。
宋绪风没理他,继续朝将军府走去。
他体内此刻已进入了灼烧的状态,正常人早就晕了,也就宋绪风凭着强韧的毅力在支撑着。
周遭的一切于他而言逐渐趋于黑暗,唯有将军府似乎是这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中最明亮的归处。
因此他谁都不想理,也根本没这个精力去理。
“好啊宋绪风,都在说你翅膀硬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宋迎风说着,朝自己身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就见那护卫一个箭步拦至宋绪风面前。
宋绪风这会儿头痛欲裂,他只想回将军府。
“滚!”一向内敛的宋绪风,此刻难得语带狠厉。
那护卫被吼得微微一愣,毕竟宋绪风往日在宰相府,就是头任人宰割的小羊羔。
“谁允许你这么说话的?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面前耍横?”宋迎风恼怒道,“把他给我抓住,我要让他尝尝惹娘和二姐不愉快是什么后果!”
“是!”护卫边应边上前抓住宋绪风。
宋绪风没再说话,一个时辰前杀人的手感还在手里泛着余热,加上此刻烧得浑身如深处烈狱一般,当这个护卫伸手抓他的那一刻,他眼里失去了一瞬间的光芒。
黑瞳混沌无光,宋绪风猛地一掌直击护卫胸口。
护卫完全没想到宋绪风会对他出手,胸口就这样中了重重一击。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宋绪风这一掌内力雄厚,直接把他的肋骨打断了两根。
“噗——!”护卫猛吐一口鲜血,被击飞至一旁的墙上,“咔嚓”一声脆响,背脊骨又断了两根。
最后“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抽搐地抖了几下后,晕过去了。
“你你你……!”宋迎风见到这一幕简直吓傻了。
而宋绪风似乎对一切都无感一般,走向他此刻眼里唯一的活物。
“宋绪风你会武?!”宋迎风不可置信道。
话音未落,宋绪风整个人已经如幽灵般闪至宋迎风面前。
“你……你你……”
宋迎风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从来只有他对宋绪风耀武扬威的份儿,哪有遇见过这样的宋绪风?
宋迎风被宋绪风如同深渊般的眼神吓得不断往后退:“你别过来啊!”
宋绪风出手快如闪电。
“啊——!”宋迎风下意识闭眼,抬手反抗。
然而,宋绪风没能击到宋迎风,反而被宋迎风无措的双手推在胸前。
紧接着,宋绪风因剧烈疼痛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宋迎风惊魂未定,胸口不住起伏,等了半晌见自己什么感觉都没有,这才睁开眼睛。
他见到了蜷缩在地上整个人缩成一圈的宋绪风,又瞧了瞧一旁翻白眼的护卫,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一定是在做梦。
他踢了踢宋绪风,确定人就是在地上发抖不可能再起来后,便蹲下身拎起宋绪风的衣领,准备把人拖回去。
只不过,他刚准备迈步,忽然就感到了一股浓烈的杀意。
他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整天游手好闲,花天酒地的一个二世祖。
杀意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如果可能,那是一辈子都不会体验的感觉。
然而,今时今日,他感觉到了。
那浓烈的杀气如同万前齐发般刺穿他周身的所有穴道,使得他无法动弹一分一毫。
他本能地松开宋绪风。
杀意瞬间减弱了一大半。
他满头的汗水如雨水般滴下,衣服彻底湿透了,甚至被吓得尿了裤子。
“滚一边尿去。”郑博珩说着,一脚把宋迎风踢至那昏迷的护卫身旁。
说完他蹲下身,把宋绪风打横抱起。
郑博珩抱起宋绪风的那一刹那,突然后悔自己只是踢了宋迎风一脚。
然而浑身发抖的宋绪风使得他根本无法顾及其他。
他飞快地冲进将军府。
今日江瑜白应当在宫里给皇后日常诊脉。
临走之前,郑博珩不忘在宋迎风的脑袋上踢一脚。
这一脚,宋迎风不会死,但会瘫痪几日。
不是宋绪风这种不良于行,而是真正的卧倒在床,瘫痪至大小便失禁。
宋绪风已经烧得维持不了正常的思维,但郑博珩浓厚的气息使得他无比安心。
“清浅……”宋绪风的声音几不可闻。
“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把宰相府拆得一块砖头都不剩。”郑博珩沉着声音道。
“好疼……”
宋绪风语气娇弱可人。
第19章,皇宫内大打出手
这一日早朝下朝后,明帝没有特意留人商讨事宜,便早早放人离开。
宋剑雄正往殿外走,身后跟上了几位大人。
这位宰相大人虽已过天命之年,看上去却仿佛只有四十出头。
他身材高大挺拔,肩宽腰直,面容清癯,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与睿智,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黑亮而浓密,偶尔有几缕银丝点缀其间,更显其岁月的沉淀与尊贵。
今日他一袭深蓝色官服,上面绣着精致云纹,腰间系着一条金色的玉带,镶嵌着璀璨的宝石,显得尊贵。
“恭喜宋相,贺喜宋相,马上就喜事临门啊。”户部尚书孙世臣堆砌着笑意贺喜。
“是啊,宋相,恭喜啊。”吏部尚书李思海附和。
宰相府与户部、吏部的关系走得比其他同僚更密些。
“喜从何来?”宋剑雄依旧朝前走。
“自然是贵府与将军府的喜事。我等都听说了。”孙世臣没让宋剑雄继续装糊涂。
“没有影的事,切勿谣传。”宋剑雄没认。
“嗳,怎么是没影呢?”李思海左右瞅了一眼,“这可是赵公公透露出来的意思,据说陛下也已经点头了。”
“怎么?”宋剑雄轻瞥了两位大人一眼,“二位不知道郑将军亲自说了不会娶我家浠悦?”
“哎呀,年轻人不好意思,这种话能作数?”孙世臣继续道
“是啊,到时候圣旨一下,自然也由不得任何人反对不是?”李思海点头。
“那也得等圣旨下了之后。”宋剑雄对于没有成定局的事情,从不妄下断言。
“这将军府如日中天,郑将军年纪轻轻已位极人臣,谁不想结交一番?”
“是啊,已经多少天了,将军府不曾与任何人有过往来,偏偏就选中了宋相您,这可是大喜事啊。”
听着两位大人恭维的话,宋剑雄并没有放在心上。
几日前,他得到了郑博珩要与宰相府联姻的消息之后,自然心里也是满意的。
毕竟郑家掌握着天齐国三十万边防军,加上明帝对郑博珩这几日表现出来的明显的青睐,正如孙世臣所言,谁不想结交一番?
在那么多人主动结交无果的情况下,郑博珩却想和宰相府联姻,宰相府的声望自然会再高上几分。
因此前些日子回到宰相府,他自然要把这个消息透露给阮凤琳。
宰相府有三位千金。
大女儿宋浠莲,二女儿宋浠悦,三女儿宋浠瑶。
大女儿已出嫁,三女儿还太小,能与郑博珩适配的,自然只有宋浠悦。
这也就是宋浠悦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花怒放,第一时间去将军府证实的原因。
只不过没想到会被赶出来。
当时宋剑雄的第一个反应是,也许郑博珩并不想那么快传播这件事,且没有告知将军府里的其他人。
可当宋浠悦哭着说宋绪风也在将军府,却被郑博珩偏袒时,宋剑雄便觉得事情可能并不如自己判断的那样。
之后宋绪风带着符广信在宰相府闹了一通。
当时他在宫里,回家后听闻阮凤琳和宋浠悦同时哭诉这件事情,包括宋御风的手都被郑博珩踩脱臼。
宋剑雄就意识到,郑博珩是明显厌恶宰相府的。
那么,这个联姻的传闻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莫不是皇上弄错了?
就在这时,一位宫女从一旁走来。
“参见宰相大人,孙大人,李大人。”
这位宫女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大丫鬟。
孙世臣和李思海自然清楚,两人见状便直接与宋剑雄告辞。
“宰相大人,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有请。”大丫鬟道。
“嗯。”
宋剑雄应了一声,朝御花园走去。
当今的皇后娘娘也姓宋,与宋剑雄是堂亲,因此宰相府是明摆着的皇后一派。
宋皇后的面容犹如满月之辉,皎洁而明亮,皮肤嫩白如雪,光滑细腻得如同丝绸一般,双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又仿佛能包容万物。
此刻,她的脸颊微微带着一丝红润,像是初升的太阳轻轻洒下的霞光,为她的面容增添了几分生动与活力。
“皇后娘娘。”宋剑雄向宋皇后行礼。
“堂哥何须多礼。”宋皇后示意宋剑雄坐下,“今日请堂哥过来,是想问问宰相府的婚事准备得如何了?”
“圣旨未下,何来婚事?”宋剑雄否认道。
最近似乎是个人都要来向他道喜,找他打探消息,使得他对此有些厌烦。
“浠悦好歹也是宰相府的嫡女,等圣旨下了再准备,可能会来不及。”宋皇后抿了口茶,“本宫这边有几位嬷嬷都是宫里的老人,说话做事很是得体,今日堂哥就带回去,给浠悦说说女儿家嫁人的事儿。”
帮忙是假,想往将军府插人倒是真。
但宋剑雄没有揭穿。
“回皇后娘娘,郑将军无意于小女,这是千真万确的事。”
“这事儿我听说了,回头圣旨一下,由不得他喜欢不喜欢。”
这一个个,一个个的。
全是这种想法。
似乎所有人都认定了郑博珩会娶宋浠悦一般。
唯独宋剑雄不这么认为。
他甚至有一种直觉,郑博珩确实是想和宰相府联姻,但他真正要娶的人,也许是那个已经成了废物的宋绪风。
这个想法宋剑雄对任何人都没说,因为他深知此刻说这种话,不仅无人会信,反而会笑话他。
“皇后娘娘说的是。”宋剑雄敷衍道,他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道,“臣听闻这几日娘娘似乎有些不适?”
“是啊,半夜总觉得有些心悸,这不,这会儿是江太医来把脉的时辰。”宋皇后颔首道。
说曹操,曹操就到。
江瑜白背着药箱正朝御花园的亭子里走。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江瑜白朝宋皇后行礼。
“劳烦江太医了。”宋皇后伸出手腕,在手腕上盖上一块薄如蝉翼的丝帕。
只不过,江瑜白刚要伸手给宋皇后把脉,就被人一把抓住了。
“什么人!”
这突然出现的人使得宋皇后身边的人纷纷紧张了起来。
众人原本以为是什么无礼之辈,结果定睛一看,不是别人,是郑博珩。
“他今日没空给皇后娘娘把脉了。”郑博珩说着就带着人往外走。
“放肆。你要请江太医也得等他给皇后娘娘把过脉之后。”宋剑雄个上前一步,“来人,给我拦下。”
妻子女儿这些日子受的委屈全来自于郑博珩一人,宋剑雄对郑博珩多少有些不满。
话音刚落,皇宫里的皇家侍卫们纷纷上前,剑指郑博珩:“放下江太医!”
宋绪风的情况根本没时间等。
郑博珩心里着急,面上不显,沉了沉眸子,气场大开。
他二话不说,徒手就和皇家侍卫们打了起来。
“郑博珩你敢在御花园动武。”宋剑雄呵斥道。
“我这里人命关天,不过是借江太医救人,拦路的是你们,逼我出手的也是你们。”郑博珩根本不和他们讲道理,手上的每一招都精准而狠厉。
在宋皇后和宋剑雄略微吃惊的神情中,郑博珩一人击退所有拦住他去路的皇家侍卫。
“我看谁敢拦我!”
一句话,郑博珩周身煞气冲天,震得周围惊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就在这时,一股掌风忽然而至。
“放下江御医!”
宋御风带着皇家侍卫们突然冲了过来。
第20章,特娘都别想好过
宋御风如此出手,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御风,这里是御花园,你成何体统!”宋剑雄怒吼道。
“爹!三弟被他踢得瘫痪在床,至今都无法起来!娘正朝这里来求皇后娘娘派江御医给三弟治病!”
“什么!”宋剑雄不可置信地看向郑博珩。
宋皇后闻言也有些不敢相信。
这都要成一家人了,怎么像仇人似的?
“郑博珩,在皇后面前你胆敢如此放肆!”宋御风转头,“放下江御医,你可自行离去。”
此时,闻去非也抵达至御花园。
郑博珩瞥了闻去非一眼,一抬手就把江瑜白丢进闻去非怀里:“你看好他,今天他必须跟我走!”
“休得胡言!”宋御风怒道。
“宋御风,我曾经警告过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这次是你自己送上门来,别怪老子不客气!”说完,郑博珩直接向宋御风冲过去。
“列阵!”宋御风一口令下。
“都住手!”宋剑雄呵斥道。
可根本没有人听他。
宋御风带着他的手下已经列好阵。
而郑博珩也仅凭他一个人闯入了那铜墙铁壁般的阵队之中。
宋皇后被宫人牢牢护在身后。
从她入宫以来,从未有过人敢在皇宫内大大出手。
郑博珩算是古往今来第一人。
打斗声引来了众多宫女太监,一时间御花园陷入了混乱。
可哪怕再混乱,所有人的双眼都始终盯着郑博珩和宋御风二人。
很明显,郑博珩虽然与宋御风打成了平手,架不住他只有一人。
天齐国战神这个称呼果然名不虚传。
郑博珩与宋御风众人之间一时陷入了势均力敌的状态。
但宋绪风的病拖不了。
“将军我来了!”
就在这时,郑乙加入战局。
众人虽然在御花园打架,可全都默认不用武器。
赤手空拳一招对一招肉搏。
有了郑乙的加入,宋御风组织的阵型一下子就被打散了。
看到这里,宋剑雄眼里划过一丝阴冷。
郑博珩和他的郑将军太强悍了。
如果郑博珩与宰相府是敌对关系,如果将军府这一脉真的无法与宰相府站在一条线上,那么,与其费尽心思纳为己用,不如铲除。
得不到,就毁掉。
“砰——!”的一声,郑博珩把宋御风踢飞了。
“御儿!”宋剑雄和宋皇后齐齐叫道。
“统领!”宋御风的手下再次唤道。
这一幕似曾相识。
众目睽睽之下,宋御风还没跌落,就见郑博珩忽然闪身至他跟前。
突然,赵公公的身影出现在底下:“皇上有令,所有人住手!”
“郑博珩你给我住手!”宋剑雄朝着空中大吼。
“住手!”就连宋皇后也出口制止。
可郑博珩是什么人?
就连明帝在场都不能阻止他揍人,何况这些人?
不然能把晋王府给打服帖?
话音未落,郑博珩在空中甩了一招回旋踢,那大长腿直直踹在宋御风胸口。
宋御风在空中猛吐一口鲜血,身体以一个巨大的弧线摔落下去。
“御儿!”宋剑雄此刻顾不得其他,朝宋御风跌落的方向飞奔。
趁着众人去查看宋御风,郑博珩稳稳下落在平地上,出现在江瑜白和闻去非二人面前。
“绪风情况非常紧急,你必须跟我走!”郑博珩面露焦虑。
江瑜白与闻去非对视一眼。
“我将军府欠你两个人情。”郑博珩道。
“江太医,本宫今日的脉案……”宋皇后的声音从三人后方传来。
“那只能恕微臣的罪了,皇后娘娘。”郑博珩没再耽误,带上江瑜白和闻去非便朝皇宫外飞去。
路过赵公公,郑博珩还不忘打招呼:“替我向皇上告罪,来日,我定会负荆请罪!”
就这样,郑博珩以极其嚣张的姿态,硬生生在一群皇家侍卫中杀出一条血路,将江瑜白给带走了。
赵承德没有拦郑博珩,谁会想到就连明帝也爱看这种热闹呢?
他瞄了宋剑雄和宋皇后一眼。
两人虽然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可此时此刻,就算赵承德离得那么远,也感受到二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不悦”。
整个现场除了宋御风受了伤以外,其他人都相安无事,不得不说郑博珩哪怕打架都能如此精准地在人群中找到目标。
就在这时,阮凤琳急匆匆跑了过来,她原本就已经心急如焚,可还没进入御花园,宋御风那口吐鲜血的样子就映入她的眼帘。
“御风!”阮凤琳甚至顾不上宰相府主母的形象,飞奔至宋御风跟前。
宋御风虽没有致命伤,但被郑博珩这么一揍,内伤在短时间内是好不了了。
“太医!太医呢?江太医呢?”阮凤琳朝向宋剑雄大声问,随即看向宋皇后,“皇后娘娘,民妇府中小儿子如今瘫在床上不得动弹,现在大儿子又身受重伤,民妇自知死罪,可还是想向娘娘您借讲太医一用。”
说着说着,阮凤琳的眼眶红了。
一副为儿女操心的模样惹人怜惜。
“本宫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宋皇后道。
“民妇谢……”
话音未落,就被宋皇后打断了。
“可江太医被郑将军抓去了将军府。”宋皇后道,“想来将军府里有人更需要江太医吧。”
“什……”阮凤琳愣住了。
她看向一旁的宋剑雄,再看了看怀里面露痛苦的宋御风,嘴里喃喃道:“是宋绪风?”
宋剑雄没有说话,但阮凤琳从他眼里看出了肯定的答案。
居然真的是宋绪风!
他凭什么?!
她很想问宋剑雄,你这个爹是怎么当的,怎么能让人把江太医给抢过去。
可宋御风的模样使得阮凤琳明白,他们打不过。
阮凤琳心里怨恨。
她忽然想起来。
很多年以前。
曾几何时。
宋绪风似乎也病得厉害,苏婉乔跪在她寝室门口,求她让请来给宋浠悦看病的太医也给宋绪风去看看。
当时她是怎么做的?
对了,她把苏婉乔赶了出去。
宋绪风似乎没能看到病。
她记得后来她看见活着的宋绪风时,一度觉得没有死算是他命大。
阮凤琳不信因果报应一说,宋绪风如今能如此嚣张,纯粹就是仗着有郑博珩的撑腰,可这种宠幸能维持多久?
他将军府真的不打算后继留人吗?
“来了来了,吴太医和周太医来了。”
赵承德奉了明帝的口谕,把太医院其他太医给找了过来。
“宋夫人,宋大人,二位还是赶快人太医给两位公子瞧瞧吧。”
赵承德办完差,便向明帝回禀去了。
另一边,郑博珩带着江瑜白和闻去非飞速回到将军府。
宋绪风此刻完全是病入膏肓命不久矣的模样,他不仅双唇泛紫,就连手指甲也开始泛紫。
“绪风!”
“让我来。”江瑜白制止了郑博珩要去查看人的动作。
如果江瑜白判断得没错,宋绪风应该是处于毒发的状态。
而且这种毒发的状态是强制牵引的。
如今的宋绪风正处于毒发后毒物肆虐而引起身体各个器官产生剧烈后遗症的时期。
每时每刻都是在煎熬。
怪不得郑博珩会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把自己叫来。
“都出去。”江瑜白的语气不似往日温和。
郑博珩本想说什么,却被闻去非制止了。
闻去非朝他摇头。
郑博珩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离开。
宋绪风的情况并不好,但他体内的毒虽然在肆虐,却也处于一种相生相克平衡的状态。
加上郑博珩留在他体内的那道强横霸道的真气,始终护着他的丹田,才使得他能活到现在。
至于那莫名其妙的平衡,还得归功于《毒典》。
江瑜白清亮的眸子有些暗沉。
他这位师傅,不一定是出于好心才把《毒典》给宋绪风,他更趋向于如今宋绪风的状态是师傅期待的结果。
也不知道对宋绪风是好事还是坏事。
“师……师兄?”宋绪风神志不清下居然还能认出江瑜白。
“你与你往日里的乖顺竟是截然相反的性子。”江瑜白将宋绪风的衣物褪去。
果然,在一些关键的穴位处,已经逐渐开始泛紫。
江瑜白迅速取出他的一套银针。
银针在他手里以几乎不可见的速度扎在宋绪风身上。
银针所扎之处瞬间流出了黑血,银针也在瞬间变黑。
“也是,若是柔弱的性子,又如何舍得给自己尝百毒。”
江瑜白说着,迅速拔出银针,立即换了一套。
拔出的银针浸泡在一种特殊的药液中,药液泛出淡淡的灰色。
就这样,江瑜白用两套银针反复给宋绪风扎针。
一夜过去,当江瑜白收起所有物件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小白!”
“绪风!”
第一时间,闻去非将摇摇欲坠的江瑜白搂在怀里。
郑博珩则坐在宋绪风床头看他的状态。
“他因受刺激导致体内的毒性发作,你若有余力,可再给他一些真气,同时护住他的丹田和心脉。”江瑜白缓了口气继续道,“前些日子我给你们的药不能停,继续得服用。”
“谢了。”郑博珩道,他看了看窗外,“在宋绪风彻底清醒之前,还望二位留在将军府内。”
“我等还有差事。”闻去非不太同意,毕竟两人身上的差事繁重,要是待在将军府,会耽误很多事情。
“二位可在将军府办公。”郑博珩的语气不容置疑,“皇上那边我去说,天塌下来我顶着。”
他的目光始终定在宋绪风身上,语气沉得如狂风骤雨前夕的阴天。
“他若能醒来,一切都好说,他若醒不来,那天齐国谁的日子都别想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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